莺儿的眼睛顿时亮起来,高兴道:“我吃过,还是跟着我们太太上酒楼里去吃的。那松鼠鱼就是其中一道,酸酸甜甜的,又没有鱼的腥味,最难得的是那肉质松软嫩滑,我们姑娘当时还说,能把松鼠鱼做到这个程度已是大师级别了。”
熙燕本来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现在听这样一说,也馋了,忙问道:“哦?那除了松鼠鱼还有什么好吃的?”
“还有一道凤尾虾也不错,”莺儿说着也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叫道:“哎呀,燕姑娘害得我都馋起来了。”
香菱在一旁听了不免抿嘴笑,熙燕见了她那抹温柔的笑容,不由的心中一动,难怪脂砚斋会说香菱此人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光看这一抹温柔的笑意,就是身为女子的她都不由心动,竟然不能产生一丝一毫的妒忌。
熙燕垂眸,香菱是个温柔的人,她的温柔对待每一个人,包括给她带来苦难的薛蟠,也许是因为认命,也许是因为奴婢的身份,她不甘,反抗却是最弱小的。要是薛蟠提出什么要求,甚至用强,难道她还能反抗?薛姨妈和宝钗是不会站在她这边的,顶多骂薛蟠两句,对方又不会少块肉。
熙燕心中一沉,她既然想帮对方,那就不想出这些事。
“莺儿,你扶我到前边去坐坐,然后你去找个会正骨或者会按摩的嬷嬷来,我的脚也不过是崴了一下,不甚要紧,还是不要惊动姑妈和你们姑娘了。让香菱在这儿陪着我就是了。”
莺儿眼睛一亮,感激道:“那燕姑娘坐着,莺儿这就去叫人来。”
“不急,要是你们姑娘问起,就说我看花迷了眼,嘱你回去拿东西的。”
“唉。”莺儿更是感激,刚才的事要是让太太和姑娘知道了,香菱断讨不得好,但她也一定会被罚,而且,迁出了大爷,只怕以后她会被大爷为难也不一定。大爷做事可从不按牌出手。
等莺儿走了,熙燕就拉过香菱,问道:“香菱姐姐可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香菱一一摇头。
熙燕看向她额间的胭脂痣,庆幸她有如此显目的标记,“姐姐以前可去过姑苏?”
香菱身子一僵,激动地扭头看她,她被拐子关起来的最初几年就是在姑苏。
熙燕双目真诚地看着她,道:“我两位祖父家在姑苏,我们时常写信往来,倒是听说了一件事,那还是几年前,听祖父说他有一朋友,姓甄,家中有一三岁的幼女,后来在元宵节家仆带出去游玩时给弄丢了,家里又遭了火灾,虽然最后一家大小人命无碍,但家业都垮了,听说后来为了找女儿更是穷困,这几年也不知去了哪里。祖父在乡下,听说此事时已过了几年,这几年也在帮着打听那个丢掉的孩子,可巧,那个孩子和姐姐一般年纪,额头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本来想问问姐姐可否还记得幼小之事的,谁知姐姐竟不记得了。”
香菱按住胸口,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嘴张了张嘴,艰难的开口道:“燕姑娘可否帮我找找那家人,让她们来认认我?”
熙燕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祖父一直为没能及时帮到好友而愧疚,现在有一丝希望,我自然要帮的,更何况,我也想帮帮姐姐。”
香菱擦掉眼泪,不顾熙燕的阻拦跪在地上,“燕姑娘好人会有好报的,从今天起,香菱吃斋念佛保佑你。”
“不用你这样,”熙燕觉得鼻子有些酸,“我也不过是度己为人罢了,当年我弟弟年幼时就差点被人拐了,所以……好姐姐,你要好好的,这样找到亲人后,他们才会开心。”
香菱连连点头。
“这件事暂时别让姑妈和宝姐姐知道,更不能让薛表哥知道。”
香菱自然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对她没有好处,现在听燕姑娘肯为了她保守秘密,感激还来不及。她本来是心思单纯的人,从不会想对方对自己这么好可是有什么目的。对方对自己好,自己自然要十倍的偿还她,对方对自己不好,她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要不是知道她有这样的痴性子,熙燕也不会这时候告诉对方。
香菱现在有了希望,应该会尽最大的努力保全自己的清白吧?
要是还不行,只能通过宝玉帮忙了。
莺儿回来的时候香菱的眼睛虽然有点红,但莺儿只以为是先前的事,并不放在心上,请来的嬷嬷在熙燕的脚上按了几下,熙燕动了动,笑道:“嬷嬷好手艺,这就不疼了。”
嬷嬷笑道:“也是姑娘站得及时,旁边又有人扶着,这才不严重的,我这门手艺是祖传的,别说姑娘只是崴了一下,就是肿起一个大包,我也是不怕的。”
熙燕连连点头,拿了一角银子给她,“嬷嬷拿去买酒喝。”
“这怎么行,给姑娘干活是奴婢们的本分。”那嬷嬷只是外头的粗使婆子,这次也是莺儿打听得她有这个本事才叫来的,还没拿过这么多的赏钱,连忙摇手。
熙燕不在意道:“只是做得好,我们也是有赏的,不值什么,快拿去吧。”
莺儿也帮腔,“姑娘既给了你,嬷嬷你快拿着吧。只是不要乱说才是。”
“姑娘放心,老婆子一定不会乱说的。”嬷嬷赶紧接过,感恩戴德的道谢,这才离开。
熙燕笑道:“我们在这儿的时间也够长了,快回去吧。免得几位姐姐等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宝钗见她们回来,笑道:“可巧,正要让人去叫你,你就回来了。”
黛玉抿嘴一笑:“她定是闻到姨妈做的锅子了,这个馋嘴猫,只要闻到好吃的就会回来。”
“我刚问过了,姨妈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可不止只有锅子,我上次在宝姐姐这儿吃的点心也好,是金陵的口味吗?”
几人就说起吃的来,探春拉过熙燕,低声问道:“老太太,太太那儿也让人去说一声方是。”
熙燕点头,“等一下让小丫头走一趟就是了。”
众人开开心心的在薛姨妈这里吃过东西就结伴回去了,路上,熙燕好奇的问宝玉,“听说薛表哥病了,宝玉可去看过?”
宝玉不在意的挥手,“他哪里是病了,不过是被姨妈拘在家中罢了。”
“不会是你缠着他带着你玩,这才不着家,惹怒了姨妈吧?”
宝玉很冤枉,“我这几天除了去书院就是在家陪姐妹们,哪里出去玩过?他和东府里珍大哥及几个侄儿玩得好,可不跟我相干。”
探春忙作证,“这个我却是知道的,这几天二哥哥都帮我整理书稿呢。”
熙燕叹道:“只是我见薛表哥在家,宝姐姐都不能来和我们玩了。”
宝玉拢起眉头,片刻就笑道:“这有何难,薛表哥那个性子定是不耐烦的,到时珍大哥上门来请,姨妈也不会拦着的,回头我去问一下他们在玩什么,让他们带薛表哥一块儿玩就是了。”
黛玉就看了熙燕一眼,不甚赞同。
回到自己屋里,黛玉就教训她,“他们只管他们的事,你又何苦操心?日后要是出了事也不与你相干,要是让人知道你今日的作为,那些人难免会怪到你身上。”
熙燕不在意的道:“薛表哥本就和东府里的人玩得好,我提点不提点还不是一样?不过是为了救人?”
黛玉诧异,熙燕就将香菱的事情说了,道:“我本就怜惜她,当年金氏将佑哥儿掳去,我最怕她把佑哥儿随便丢在什么地方,要是被拐子抱走,我这一生只怕都找不到他了。她为人又温柔,难免更加怜惜些。”
黛玉咬唇,“她竟是书香门第的千金了,不如和薛姨妈她们说放了她才好,也算是行善积德。”
熙燕冷笑,“对我们来说香菱是可怜可悲,可对薛家,香菱却有些可恨了,当初薛表哥为她打死了人,薛姨妈本就对她不满,再听得此语,谁知她心中会如何?倒不如找到她家人,让他们来赎人。”
“只是她是死契。”
熙燕不在意的道:“死契活契还不是薛家说了算,甄家也有些底蕴,有这个名声在,他们不会不放人的。”
黛玉不再说,只是因为有了熙燕的影响,她对香菱印象很好,往日里来往对她更是和善。
香菱本就心思单纯,见黛玉喜欢她,她也就更喜欢黛玉。此是后话。
此时宝玉回到贾母处,请了安后回房歇息,袭人气他今天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去梨香院,害她一通好找,就躺在屋里不理她。
宝玉好一顿哄,袭人冷哼一声,“你也别哄我,哪日我出去了,也就不用为你操心了。”
宝玉慌了,“好姐姐,这是怎么说,怎么就说到了出去?”
“你看我们不顺眼,不出去留在在这儿做什么?其他的不说,就说今天,我是你的丫头,竟连主子回府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老爷问起更是一问三不知,老爷慈悲,自然不会拿我怎样,只是底下人难免不说什么。”
宝玉连忙道歉,“本来是想回屋的,只是那时听说薛表哥病了,这才转道去看的,也不曾想老爷会知道。”
袭人无比的了解宝玉的性情,说他急巴巴的是见薛蟠,打死她都不信。
只是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只是逼着宝玉发誓以后不会再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到别处去就行了。
而宝玉早将熙燕交代的事忘到了脑后,再想起来还是两天后,宝玉拍着额头道:“哎呀,我可忘了一件大事。”
袭人忙问:“忘了什么大事?”
“燕妹妹交代我一件事,只是前两天竟忙忘了,这下子可了不得,我得去一趟东府。”
晴雯忙拦住他,“你只忘了这一件事?我看你还忘了另一件大事,今儿是史大姑娘来府的日子,姑娘们都去了老太太那儿,你说你是不是忘了?”
宝玉更慌,“哎呀,把云妹妹也给忘了。”
宝玉急匆匆的跑进贾母屋里,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史湘云正坐在贾母身边说笑,见宝玉来,连忙上前厮见,见他从外面进来,问道:“二哥哥从哪里来?”
“在屋里呢,睡迷了眼,听到你说笑,就知道你来了。”宝玉见黛玉正坐在一边和熙燕咬耳朵,连忙上前问道:“才听说你又咳了?可好些?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也不是什么大病,倒比以前好多了,还吃着旧日的方子,倒不用再请大夫了。”
熙燕忙道:“要是请个太医来重新开药方也好,那张方子吃的也够久了。”
“回头我就叫人去请。”
湘云和宝钗说了几句,见这边说得热闹,就跑过来,“二哥哥,林姐姐,燕姐姐,你们成日里一起玩,我来了,你们理也不理。”
黛玉笑她,“偏咬舌,就偏爱喊‘二哥哥’隔日打牌就该念‘幺爱三四五’”
宝玉因笑道:“你学她,以后也变这样了。”
三人打闹一团,熙燕等他们消停一会儿了,才问道:“这次你要住多久?我见你把家当都搬来了。”
贾母就在上面笑道:“你大伯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巡边,偏北方打起仗来,她叔叔也要跟着忙起来,家里没人管她,这次就住久一些,等过了年再回去。你看这次你住在哪儿,我让人给你收拾地方。”
湘云就拉着黛玉的手道:“我还和林姐姐一块住,老祖宗就不要收拾屋子了。”
“正好,你们姐妹也住惯了,这次可不许吵架了。”
熙燕就笑道:“老祖宗放心,她们要是敢吵架吵了我,我就大扫帚把她们都扫出去。”
贾母开怀,“这样好,看你们还敢吵嘴。”
黛玉就拧了湘云一下,“说你呢,下次可不许吵闹。”
湘云也拧了她一下,“要不是你挑刺,我再不可能跟你吵的。”
贾母笑道:“这可不是又吵了。”
湘云是个跳脱的,她一来就接手了每天下午拉黛玉散步的事,每天都早早的拉了黛玉出去,至晚方回,黛玉抱怨不已,“说是陪我去散步,偏走到哪儿都要进去坐坐,就是大嫂子那儿也没放过,巴巴的跑到那里去,也不嫌远。”
“多走一些也好。”
熙燕有些心不在焉,上次从贾母的口中得知王子腾升官了,虽然红楼梦隐隐绰绰的隐射一些政治斗争,但是其实都没有明写,但她知道这两年是关键。这时候北方战事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熙燕正想着北方的战事,第二天,庄管事就递了消息进来。他要见她。
王熙燕将信件烧了,面无表情的道:“让他进来吧。”
如果没有大事,庄管事不会要求见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庄管事看到王熙燕,脸上显出忧愁,“五姑娘可还记得平阳侯夏家?”
王熙燕诧异,“就是父亲和母亲交代了要报恩的夏家?”
庄管事点头,“正是。”
“他们家怎么了?”
庄管事也觉得夏家太倒霉了些,但也很幸运,和荣国府一样,当年的平阳侯是跟着太祖打江山的手下,本来这代爵位就到头了,谁知上位平阳侯功勋卓著,更是在皇上亲征的时候救了皇上一名,不仅恢复了侯爵,还得了个世袭罔替。
“……四年前那位老侯爷战死沙场,底下的两个儿子也没能回来,爵位就传给了他第三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平阳侯,只是前段时间北方战起,平阳侯带兵出征……”庄管事满脸担忧,“这位平阳侯现是夏家唯一的血脉,要是在战场上出个差错,只怕夏季就……”
王熙燕皱眉,“那是战场,生死本是寻常事,我一个闺阁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庄管事苦笑,他当然知道姑娘没有办法,只是当年夫人和老爷都受过夏家恩惠,可以说没有夏家,就没有老爷夫人,也就没了姑娘少爷,当年夫人和老爷临走时就嘱咐过,夏家只要有需要,哪怕是倾尽所有,也要还那份恩情。
“老奴也知道,只是到底要告诉姑娘一声。”
王熙燕叹气,当年的事她母亲和父亲常在她耳边念叨,她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庄管事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欠夏家两个天大的人情。
王熙燕揉揉额头,“他是将领吗?”
“平阳侯是大帅,前两场战事都是捷报。”
王熙燕好奇道:“他既是大帅,那安全就有了保证,又是捷报,庄管事担心什么?”
庄管事苦笑,“姑娘聪慧,想来也猜到了一些,先前老爷是为当今办事的,手底下有一批人,奴才和他们接触过,倒能知道一些信息,比外头人知道的要快些。如今我们这边不过是刚冷,北边却已经下雪,今年下雪要早些,所以那些部族才联合起来攻打边关,奴才听说,平阳侯手里的粮草已经不多了,那里又天寒地冻的,只怕……”
王熙燕面色微变,“朝廷的军需竟管不上吗?”
庄管事摇头,“军需有,只是上面的人说大雪封山,送不进去,所以……”
王熙燕懂了,这是政治斗争,不是东西送不进去,而是有人想让平阳侯和他的军队回不来。
“他们的胆子真是够大,要是那些部族闯进关来怎么办?”
庄管事沉默不语。
王熙燕敲了敲桌子,问道:“平阳侯得罪了谁?”
“平阳侯的姐姐是四皇子妃,如今储君未立,三皇子八皇子的呼声都很高,但也有人支持四皇子。”
王熙燕顿时不语,涉及到夺嫡,谁都不敢轻易出手相助。
“四皇子难道不管?”
“四皇子现在是自顾不暇,恐怕平阳侯会变成车。”
王熙燕敲敲桌子,“再等等吧,要是再过十天,朝廷和四皇子都没有动静再说。”
王熙燕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和夺嫡有关,她觉得她要做的就是避开王家今后的抄家,而她已经做到了,她和佑哥儿被过继到了姑苏王家,到时抄家不会涉及到她的。可现在她竟然要参和进夺嫡吗?话说红楼里到底是哪位皇子登基啊?
王熙燕想破了脑袋,还是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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