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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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农-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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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鹏之所以能包容陈胜,其实不过是知道这家伙日后会有一番作为,想结一个善缘罢了。他对所谓游侠的了解,大部分来自于后世金庸先生的小说,特别是郭靖那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让其印象深刻。至于秦代的侠客是否也是如此崇高,就得打一个问号了。

    事实上,在先秦时期,“侠”与“夹”是一个字,而“夹”的本义是指有人追随。

    过去许多学者解释“侠”往往受到战国末年《韩非子·五蠹》篇中的“侠以武犯禁”、“废敬上畏法之民,养游侠私剑之属”等话头的局限。

    但实际上,这些人只看见了“武”和“剑”,而忽略这些话的主旨所在。

    韩非意在指出一些贵族豪门窝藏“私剑”(属于个人的武装力量),不怕法律,敢于“犯禁”,目的在于揭露这些“侠”是“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而这个“杀生之权”在法家看来只能专属于君主,任何“匹夫”(包括君主的亲贵),不可据而私有。

    侠之所以招拢“私剑”,其目的在于“肆意陈欲”(使自己的欲望不被约束);而且成为“侠”,还要“弃官宠交”(官员放弃职责去结交朋友),这样才能使自己的武装力量壮大起来。可见韩非子尽管强调“游侠”的暴力作用,但他对游侠的理解还是在于“侠”有一帮子人(私剑)追随和作为后盾,并非说“侠”本身就是暴力。

    后来,司马迁在《游侠列传》中进一步阐释“侠”: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已。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藉于有士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不可谓不贤者矣。比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至如闾巷之侠,修行砥名,声施于天下,莫不称贤,是为难耳。

    这段话说得很清楚,太史公所标举的“侠”是春秋时的延陵季子、战国时四公子,都不是“以武犯禁”的人物。他们的共同点在于“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换句话说他们是因为有一帮追随者(不管这些追随者抱有什么目的)力量强大而彰显于社会的。

    陈胜散尽千金之后,既无人追随,也不曾追随别人,只能算是花钱交了学费,在淮阳郡各色土豪、侠士面前露了露脸,算混了一个面熟而已。

    不过,他还是拍着胸口道:“大兄尽管放心,涉定然不让你失望便是。“

    ”善!“张鹏抚掌而笑,拉住不情不愿的硕,道:”今日你我兄弟三人再聚,乃是喜事,同去醴母去吃酒!“

    陈胜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听还有酒吃,立刻精神起来。

    不过酒价可不低,他迟疑道:“大兄可有钱财?”

    “嘿嘿!”不等张鹏开口,硕已经得意道:“你怕是还不晓得,咱们大兄如今可是名人嘞,哪里会短吃酒的钱!”

    张鹏豪爽道:“且先吃三碗酒,再同你说这两月的事!”

第五十七章 上任() 
淮阳郡,阳城县、县寺官衙之内,年仅三十岁便官至一县之丞的王继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理着自己的长须,他站在正堂一侧的花厅里面,透过牖棂看着外面的细雨。

    花厅的书案上,放着最新的郡爰书,爰书上有郡内大小吏员任命列表,而在其靠后的部分,正写着“以阳城县、翠花乡、三树里牛长鹏为‘守都田啬夫’“。

    给郡中替鹏求官的推择是王继写的,给县内大小乡里修桥铺路的捐资除了鹏拿的小部分外,剩下的也是王继自掏腰包。

    然而,从头到尾,王继只是怀着赌一把的心态参与此事。

    王氏,出于妫姓。为古帝虞舜之后,子孙大多在陈国,也就是如今大秦的淮阳郡境内,他们才是名副其实的遗族。今年夏末,一道直出始皇帝陛下案头的诏令,让王氏上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南征百越在即,咱们这位横扫六合八荒的一代神主立改怀柔绥靖的策略,明旨天下各郡对辖内原六国土豪、大姓实施严厉打击,或举族迁于巴蜀,或发配与岭南效力,可以说是将那些盘踞地方的隐患毒刺一招清理干净。

    可这清理的深度究竟如何,就值得王氏这等早已扎根大秦的家族忌惮了。倘若翻起旧账,难保不会有心怀叵测之人落井下石。百年之家,谁还没两个死对头呢?

    作为王氏当代的宗主,王继深谙一县之丞是绝对无法庇护宗族的,想要再也没有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就要做一郡之守,成为陛下最信任的鹰犬!

    可试问,这天下有而立之年的郡守么?没有!!!

    想要爬得更高,就只能赌,好在士伍鹏给了他下注的信心!

    得力的吏员叉手立在花厅内,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被公认前途远大的县丞王继。

    今年三十岁的王继素来干练,没想到得知帮着士伍鹏讨官成功之后,王继的情绪反倒没有高兴的样子。好一阵子都陷入某种莫名沉思之中。就在吏员觉得这沉默会继续维持之时,王继疑惑的问道:“那李郡守看了信之后没说别的?”

    “敢言上吏。李郡守看完之后,只将爰书置于案上,接着就让俺回禀您,他知道了。”吏员尽力准确描述当时的场景。

    王继还想再问几句,却又停下,他挥挥手示意下吏离开,自己跪坐到花厅当中的软席子上。

    上位者的心思从不会给一位传话的下吏解释,李郡守如此,他王继也是如此。想从跑腿之人身上得知李郡守的想法,那是大错特错。

    王继并不晓得远在千里之外的咸阳城内,章少府已经关注过那个不起眼的黔首鹏,更亲自做了批语。虽然这批语只有“知道”二字,但淮阳郡内少府下辖的属衙能如此分心劳力去调查一介黔首,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前脚少府的爪牙刚走,后脚替黔首鹏求官的爰书就到了,李郡守会怎么想?也许只是出于好奇,反正顺水推舟罢了。

    不过,李郡守究竟是如何思量的,王继此时反而不在乎了。他现在最想知道士伍鹏背后的谋主到底是谁!一个十七八岁的雇农子,怎么可能懂得朝堂上那些机关算计?

    都田啬夫牟曾经问张鹏是谁在背后给他出主意,张鹏推说是县丞,因为他知道牟不会多嘴去求证。实际上,想出这个点子的,就是张鹏自己。

    这种操作,其实来源于前世一个在衙门做小官的远房亲戚,有此那人喝醉了,他当做吹嘘的资本,炫耀出了自己是怎么从科长升处长的。套路和张鹏如出一辙,送走上级,自己暂时替代。做出了成绩后就算不能留在原职,也会平级调动,不会再降下去了。

    但想要成功实施,还需贵人扶持,好在张鹏有县丞王继和都田啬夫牟!

    王继并不知道这些,他心里笃定是有人在给鹏出主意。知道自己一封爰书就可能办成事情的,必然是熟知朝堂人际关系的人物。那位高人到底是谁,他怎么都想不出。

    好在王继也不是钻牛角尖之辈,既然想不出道理,那就不要费心思去想。官场里面水太深,自以为是的结果往往是南辕北辙。

    王继提笔给“阳城县守都田啬夫鹏”写了封道贺的手书。在书的最后,他打趣的告诉鹏,若是冬种不能成,就提头来见!!!

    写完这封信,王继叹口气。始皇帝陛下的南征已经迫在眉睫,各地都在征调军粮,不但导致粮价上浮,而且有些困难的地区还差点闹出民变。淮阳郡虽然近年来丰收不断,但家底也不丰厚。若是冬种真的成了,可是泼天大功啊!

    当今陛下对朝堂上那些只知道讲大道理的儒生早就不耐烦好些年,相对于这些坐而论道之辈,只要是在当官之中有实际政绩的人都能得到提报。包括王继本人就是靠连年“上计”得“最”才坐上了县城的位置,大秦对待认真做事的人,从不会亏待······

    思前想后,这一切都落在那个小子的空口白牙上,王继除了长叹之外,也只能长叹。

    此时的张鹏领了官职,正在同一众乡里告别。

    知道鹏竟然做了守都田啬夫,里人自然是不胜之喜。小地方出了大吏,且不论这吏位是不是临时的,都足以让人羡慕很久!特别是放牛娃一朝等县堂的这种屌丝逆袭的经典桥段,足以让那些拜了张鹏为师的年轻士伍们兴奋不已!

    特别是老迈的里典,也不管张鹏听不听得懂、用不用得上,将他这些年的为丰牛里小吏的心得仔细讲述一番,说的事无巨细。张鹏知其好意,心中也万分感动。他静静的听,就像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水分,哪怕里典的心得暂时用不上,但也可以了解其他里典的心态。

    这一通就讲了小半个时辰,最后说到头晕目眩,只能让张鹏且去,他自己则被人馋了回去。

    张鹏嘱咐奋和安守好牛舍,就带着陈胜与硕二人,踏上了去县城的路。此一去,前途未卜!

第五十八章 走访() 
时令进入十月之后,整个淮阳郡或者说整个天下都进入了一个很慵懒的状态。年度政绩考核“上计”早已结束,该升的升,该降的降,一切都等来年。

    阳城县,该收的的税也都已经收过,大小吏员每日里除了坐着就是坐着。几名小吏员晒着太阳,谈论最新的话题。

    “那个守都田啬夫鹏,今年刚刚十八,就结发。也不知道他翁、媪到底怎么教养的此人的。”

    “据说鹏翁、媪早逝,并没有人管教。可礼义重于天,他不该不知道这般年纪是不能结发的。”

    古时不论男女都要蓄留长发,到他们长到一定的年龄时要为他们举行一次“成人礼”的仪式。男行加冠礼就是把头发盘成发髻,谓之“结发”;然后再戴上帽子,就是加冠。

    显然,仅仅十八岁的张鹏是没有资格结发的,他只能将头发束起,谓之“束发”。可这样一来不但十分不便,还不卫生,所以他干脆将头发结起。不成想因为此事就被别人议论了。

    不过,别人议论他的缘由可不单单是因为头发,就听有的吏员开口道:“我好像听说鹏与咱们的县丞关系匪浅,这人大概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刚上任,鹏就下去乡里。这秋收都完事了,到田间地头能做什么事。再者说,他不过是个‘守都田啬夫’想立威,也忒心急了。”

    “哈,就因为带着个‘守’字,他才不得不急。只要来年有合适的人选,郡中还是会任命新的都田啬夫到任的,鹏现在不抓紧时间表现,等落了雪可就再没机会喽!”

    “哈哈!”

    此语引发一阵哄笑。

    有人纳闷:“难道现在就有机会?”

    “嗤!”旁边的人不阴不阳地笑道:“咱们这位守都田啬夫可是要冬种嘞,你不晓得?”

    “冬种!?”

    “怕不是疯了吧!”

    这些议论声一句句都不怀好意,张鹏的年龄与做派明显没有得到同僚的认同。这个被认为疯狂、急功近利、不讲礼数的小子,头上盘着和年龄不符的发髻,风尘仆仆的进入了麦积乡的地界。

    麦积乡,顾名思义,就是以大量种植难食之麦而闻名的阳城县二十六乡之一。

    除了陈胜和硕之外,守都田啬夫鹏还有官方随从。他此次带了两名吏役,加上陈胜和硕,五人在麦积乡北边的山区里穿行之时,路边的百姓看到他们都主动退让。

    除了这五人穿了吏服,每个人都带着家伙。即便是夜不闭户的淮阳地区,也难保翻山越岭时不会遇到流窜的贼寇,五名有精良武装的吏员肯定有很强的震慑力,可以打草惊蛇,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五人进了村子,走到当地富户门口之时,周围已经远远围了不少百姓注目观看五位吏员。

    “大兄,这家真的是当地富户?”硕忍不住问张鹏。

    身为翠花乡人,家里又在县城的贾市开了工肆。硕眼界大开,对于富户的判断标准高了几许。更重要的是,他们从临近种粟的粟积乡过来,即便是相距十几里地,两边的百姓情况就大不相同。

    “守都田啬夫,此家就是本乡富户。”跟着来的吏役连忙答道。

    张鹏点点头,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心里面却有些高兴的。

    粟积乡土质较好,所以种植对土壤要求较高的谷子;而麦积乡则土质较差,只能种植对土壤适应性较强的小麦。

    可惜现在大秦是以粟缴税,麦积乡的人每年都要把种出的麦子拿去同粟积乡换取谷子。对方趁机抬价不说,还经常冷嘲热讽,让麦积乡的人大为不爽。

    两边仅仅就隔了十几里的山路,生活水平差距却颇为明显。粟积乡的房屋明显要好过麦积乡,黔首的服饰与精气神也大不相同。不平则鸣,老百姓们对锦上添花的事情并无兴趣,他们需要的是雪中送炭。越是穷困的地方,这种需求就越强烈。

    迈步向前,张鹏走到了富户门口。不等吏员上前叩门,大门就已经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有些战战兢兢的先给吏员行礼,接着问道:“不知道几位上吏有何贵干?”

    张鹏走上两步,用温和平静的语气说道:“吾乃本县守都田啬夫,风闻尔麦积乡与粟积乡因秋收换粮生了纠纷,险些耽误了秋征,故特来查看。”

    中年人听完之后脸色大变,片刻之后他就脸露无辜委屈,“这位上吏,不知何人诬告。你可万万不能信了他们。粟积乡那边的人有钱,为人凶狠。我等与他们争执从来都没占了上风。还望上吏明鉴啊。”

    陈胜听了之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不屑的表情,似这等言语他在外面闯荡的两个月里可没少听。张三在背后说李四的坏话,他乍一听还觉得李四是个坏人,可等见了李四却又被告知张三是如何下作。其实张三和李四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硕对麦积乡的人也没什么好感,他家已经从雇农变成了小富户,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心中也有自己的看法。浪荡无赖讲富户们为富不仁欺压黔首,怎么看都没有道理。即便富人不是好鸟,浪荡子就是好人么?

    这几日硕陪同张鹏一直在粟积乡走动,几乎拜访了粟积乡所有的田典、里典,硕只能说富人能够致富,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就如同自己家,是在大兄的帮助下致富的,并不见得就得压榨穷苦人。所以他他对粟积乡的那些人评价比较高。

    心中不忿,硕忍不住哼了一声。哼声方落,硕就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大兄用手推了他一下,然后张鹏上前一步,温和的说道:“既然汝言至此,那总是有些说道的。俺···本吏来此地,就是要走访一番。这位长者可否给我讲讲你的道理?”

    中年人连忙行礼,“小的在上吏面前不敢说道理,只是粟积乡那边的人欺人太甚。我就给上吏讲讲他们平素所为,上吏就知道我等冤枉。”

    见中年人肯说些事情,张鹏喜道:“吾等不便进门,长者可否给我等一些席子,吾等走了老远的路,腿脚累了,咱们就坐在门口说话。”

    秦朝对公务人员是有严格要求的,即便是上门办案的求盗、游缴或亭长也不能无故入门,否则被打死了可没处说理去。

    这一点和后世国外很像,非常注重保护百姓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所以张鹏等人虽然身为吏员,能不进门还是在门口更好,免得落人口实。

第五十九章 身体力行() 
晚上的时候,张鹏决定带着一行人在里中的牛舍借住一宿。这间牛舍显然没有经过丰牛里那般的改造,所以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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