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帕特罗侦探闭上眼睛,右手手指弯曲了几下,他在把玩这句话,须臾,又说到:“沃勒先生,你是一个谨慎的人,不过,恕我还是有少许事情不理解。”
“请说。”
“这间房子有多大?一百平方米,或是更多?一般人应该都会先检查客厅和卧室有没有出现异常,管理员先生,来回上下楼不到五分钟,却看见你正蹲在洗手间盯着那个染血的橡胶手套。那么,沃勒先生,你这么快就检查完了其他地方吗?”
“不,我是最先就被吸引到洗手间的。”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沃勒先生,如你刚才和这位小姐叙述的,纸篓里面堆满了没有使用却没团成一团团的卫生纸,那个血手套是被塞在最下面的,我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么,你会对一个堆满卫生纸的纸篓那么感兴趣吗?你该不会是被血腥味儿引来的吧,或者,你事先就知道这里会有东西存在……”帕特罗最后半句话加了重音。
简的心里一阵抽动,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
“不是的,先生,我是一个侦探小说迷,书上不是经常出现被害人被放置在洗手间或是浴室的场面吗?”
“哦?真的是这样吗,沃勒先生?呵呵,你看了很多侦探小说?那么,有没有想过尝试呢?”侦探笑着眯起了眼睛,赛斯仍然面无表情……
※※※※※
文森特站在这家性酒吧的门口,觉得有些好笑。
帕西在一边拽了拽他的衣角,“文森,你真的要进去吗?”
“是啊,你先回去好吗?谢谢你,帕西,今天多亏了你。”
“嗯。”她点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文森特见状轻轻拉起她的胳膊,“回去吧,这里不是好女孩儿该来的地方。”
“嗯……”那女孩儿再度点头,“文森,我可不可以要你的电话。”
“当然,”文森特把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了她,“你可以在那儿找到我,好了,回去吧。”
那女孩儿朝他脸上飞快地一吻,然后转身跑开了。
“忘记说了,你真的很漂亮。”
那女孩儿突然回头,“我会为你把脸上的雀斑弄没的。”
文森特看着她的背影吐了口气,然后推开了酒吧大门。虽然是白天,但是里面都拉着窗帘,一股刺鼻的烟味儿混着烈酒的气味弥漫在黑暗中,他本能地感到了一股淫靡的气息。
一个穿黑色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走到了文森特的面前,“您是会员吗,先生?”
“你们这里白天没有艳舞吗?”文森特答非所问。
“先生,你想找麻烦吗?”
“差不多吧,叫杰夫给我滚出来。”文森特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我们老板不在,您是……?”
“他的老大,你这么说就可以了。”
黑西装男人还愣在原地。
“叫你打个电话听不懂吗?告诉他文森特来了。”他说完就绕开那人往里面走。大厅里正在休息的几个艳舞女郎凑了过来。
“用大腿夹你的铁管去吧。”文森特不耐烦地一把推开,继续走向里面的包间。
只有其中的一个传出嘈杂和浪笑的声音,文森特一脚踹开门。里面三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和一个几近光着的女人弄得他一阵反胃。那女人正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听见响动,回头看着文森特。
文森特的目光在她脸上逗留了一下,从她薄薄的嘴唇和浓重的涂抹上联想到了赛斯提到那个气势汹汹打回电话的女人。
“那个混蛋叫艾弗。斯里克?”他大声说。
没有人回答,但他已经从他们的脸色看出谁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你他妈的是警察吗?”一个男人提好裤子站了起来。
“不,我不是。”文森特微笑道。
“那你就是他妈的找死。”那个男人拎起桌上空了的酒瓶。
文森特抢上前,一拳打在那人脸上。
男人无力地倒下了。
“我再说一边,谁叫艾弗。斯里克!”
“是,是我。”一个柔软还带有胆怯的声音响起,艾弗站了起来。
“大哥?”文森特身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是啊,杰夫,生意不错啊。”他头也不回的冷冷回答。
“结果,他们也只能在心里做些无意义的假设而已,你就在他们眼前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差不多是这样。”
“恕我实话实说,”文森特突然不笑了,“你是一个可怕的人,赛斯。沃勒,听我把话说完,换作我是侦探,也会怀疑你的。你永远敢作常人只是在心里想想的事情,旁人又不能挑出非议。我一直在想,像你这样的家伙,不是个伟人就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很高兴我先认识了你,不然我会对你敬而远之的。”
“我能理解。”沃勒平淡地回答,而后低头咬了一口面包。
“就是这样,赛斯,即使在我说刚才这样的话时,你仍能保持镇静,既不显得惊异,也不会沾沾自喜,那感觉就像你简单地咀嚼着普通的牛排而从不把玩其中的味道,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我敢打赌,中情局会因为没有发现你而抱憾……喂,你这家伙,包装纸还没有撕开呢!”
文森特的惊语打断了赛斯的继续吞咽,他这才低头看看,面包已经吃掉一半了,那边上留着一道整齐的牙印。他不好意思对着文森特笑笑,撕掉了包装纸。
“你没事儿吧?”文森特谈了一口气,“这几天你总是魂不守舍的。”
“我在想些问题。”
“说说看。”
“这个不好说,我总觉得我不该进去。”
“算了吧,”文森特不屑地摆摆手,“出于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那还有什么可想的?你对侦探说的那些话简直无懈可击,是我听过最好的即时谎言……”
“不,并非即时,我有五分钟的编撰时间,警方是在那之后才赶到的。我只是……这说不好,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这个词在文森特的大脑里来回冲撞了几次,他接着说,“那就不管它会是什么了?我那边的收获听上去也很奇怪。”
“首先是我的朋友,他通过网络查找了市内所有的大学,都找不到安德鲁这个人,至少在哲学系是这样的。我没有叫他继续搜寻其他学科,那过于偏移我们的目标了。”
“我下一步,按照我们事先计划的,找到了手机号码的主人。他正在一个性酒吧嗑药,我早年的一个朋友是那里的老板。费了些工夫,终于叫他说了实话,这部手机并不是他的,是他前一段时间打工时从一位客人身上偷的。他坚持自己偷了手机,但是没有沿用前任主人的号码,这个号码是他在事后自己申请的。我以为他没告诉我全部实情,只好又费了些手段,最后我们在他的家里找到了申请这个号码的单据,那上面虽然沾了油渍,但还能证明他才是这个号码真正的主人。”
赛斯陷入了沉思,文森特的话等于说他们获得的线索全部报废了。
“在那家伙边上有一个乳头挂环的女人,她最初不打算合作,但当她看到自己男人那个样子的时候,她还是承认了在你拨打电话之后,马上给你回敲了电话。另一个躺在地上的混蛋是第二个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你的推理完全正确,不过,很可惜,它证实了四种假设里的第一种,线索就这样断了。”
赛斯还是一语不发,出神地盯着那半截面包包装纸,他把它翻了过来。
“哦,对了,我因为跟那小子回家耽误了时间,可你怎么会比我回来得还要晚呢,中间发生了什么?”
“我去了图书馆。”
“为什么去那儿?”
“嗯……你看看我刚才递给你的那张蜘蛛画儿。”
“这个吗?”文森特把放在桌上的标准打印纸拿起来,那上面有一只几乎充斥着整张纸的大蜘蛛,“这有什么联系吗?”
“呃……这东西看上去挺吓人的……我想,你可能食肉,嗯,还有,我想我不知道了。”
“我看到它被贴在门上的时候,隐约记得是剑蛛的一种,我去图书馆查查看这小动物的详细资料,我很想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你对蜘蛛很有了解吗?”
“谈不上,不过略知一二。”
“我看已经足够多了,我盯着这些恶心玩意儿的放大图,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文森,”沃勒笑了,“那是实物大小。”
文森特愣了愣神,低头再看时,就有了一种毛茸茸扎手的感觉,他赶紧把它放回到桌上。
“不过,”赛斯继续说,“我检索了不少生物学文献,发现他是巴拿马剑蛛的一种,成年蜘蛛大约有一个半手掌那么长,他们不具备结网的能力。出人意料的是,在它们恐怖外表之下,却有着异常温和的性格,当地居民经常饲养它们作为宠物。”
文森特惊讶地吐了吐舌头。
“他们用它来看家,因为体内存在的强烈毒素,它总能克尽职守地完成任务,个别家庭甚至用它照看孩子。”
“那为什么有人把这个贴在门上。”
“这也是最让我伤脑筋的地方,我对巴拿马剑蛛的理解是,这种动物平时柔和,遇到伤害时能爆发出凶猛的攻击,但这无法和已知的任何事情联系在一起。它也有可能预示着之后发生什么事,现在还无法理解。”
文森特盯着打印纸又看了一会儿,回头问道:“警察允许你把这个复印了?”
“不,他们禁止带走任何现场的物件,也不许复印或拍照,幸亏他们来之前,我还有时间记住剑蛛身上的特征。”
这句话使文森特想起他们在进行统计处理时,每个人手边都要带上一本心理学专业名词典,没有谁能几下数千的专业词汇,除了赛斯。沃勒。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非要去图书馆了。”
“说说看。”
“因为网上找不到,对吗?人们最喜欢看到涉及色情和暴力成分的东西,像你刚才所说,这种蜘蛛脾气温和,也不会主动袭击人畜,那么把这些做进网页对点击率毫无益处,因此只能在图书馆查找专业文献。”
“是的,我本来先回到了办公室,但只找到一些关于狼蛛和其他食肉蛛的报道,迫于无奈,只好又去了图书馆,然后把它复印了一张。”
文森特很高兴能够略胜赛斯一筹,当然,他也很快地就发现一个小小的逻辑错误:赛斯事先并不知道这类蜘蛛的个性,因此也不可能放弃互联网查找的希望。假设换作是自己,则根本就不会记住蜘蛛的样貌,也更是无从查起了。对此,文森特也不感到嫉妒,相反的,他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朋友而骄傲。
“警方呢?他们对此怎么看。”
“他们没有告诉我,不过警方开始重视这个案子了,他们认为是绑架,明天上午,电视上将会等处寻人广播,另外,他们也通知了远在新泽西州络依丝的父母。”
“那倒也有可能,不过,绑匪不该迟迟不来敲诈啊。嗯,你觉得这会是什么人做的。”
“说不好,连一点头绪也没有,换句话说,即使我们找到了安德鲁这个人,也无法证明他就是凶手。只是,我们现在发现安德鲁这个身分是伪造的,他身上的嫌疑也就更大了。”
“你怎么会觉得安德鲁不是凶手?像他那样擅妒的人很可能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仔细想想看,觉得不很合理。安德鲁确实擅妒,但不一定是那种极端得发狂的人。因为看到我和络依丝在一起,他最憎恨的人可能就是我了,但是他却只在家里对着络依丝发脾气,从不来找我的晦气。”
“呵呵,那是因为你不好惹,再说他也有可能是那种被逼急了就会失去理智的家伙啊。”文森特开了一个玩笑。
赛斯也浅浅地笑了一下,“很可惜,你说的虽然是可能,但是概率极小,想想看吧,如果安德鲁真是那样的人,那么,不管他是出于在乎自我感受,还是疯狂地爱着络依丝,他都不会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我们又何止于找不到这个人。假设他一直隐瞒,那么他必然有企图,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可能不是正当职业,因为他白天也时常会出去的。那他的工作又会是什么呢?小混混、不良团伙、贩毒者,甚至有可能就是一个绑架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和络依丝在一起居住那么久就不合理了。”
“那也很有可能啊,”文森特马上接着说,“他没准儿喜欢上络依丝了,希望能和她正常生活下去,他不规律的外出去处理自己的事务,然后晚上在家苦心经营一个大学生的假象。但是,某天被络依丝拆穿了,于是……等一下,这确实不太现实,如果她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应该马上跑过来找朋友,而不是继续留在家里或是提出分手;即使她真的傻乎乎地提出了,安德鲁也不会允许的,那么,出事的地点就不应该在六指酒吧,而是在她的家里。我记得你说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很难过?”
“是的,很伤心,声音里夹杂着哽咽,简。放大也证实这一点。”
“那么,这个安德鲁到底是什么人,好像哪种推理都不准确。”
“我也很困惑,也许在警方找到她之前,我们无能为力。”赛斯说完,就合上了眼睛。文森特有些怅然,打着了一只烟,这是他第一次在办公室里吸烟。
他抽了两口,突然把烟掐灭了,倏地转身盯着赛斯,“也许,你刚刚说的是也许!你想到什么了吗?”
“是的,但我难于启齿。”赛斯仍然闭着眼。
“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得上忙。”文森特很焦急地问。
“我想……我总觉得奇怪,那有些过于巧合了,实在解释不通。”
“你……你是说那双血手套?他们和你昨天溜进房间的一模一样!”
“是的,就是这个,我之前刚刚从简家里拿来一双,第二天就出现了同样的手套,而那个时间又恰好是简去络依丝家探访的时间段里。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匆忙离开公寓而撞到简的陌生人就是后来的潜入者;二是有人利用其他的时间潜入。但不管如何,他或她潜入的时间都刚好紧接着我之后,而且使用和我一样的手套,这让我费解。”
“就好像有人知道你们的行动一样。”
“是的,我有这种被人洞悉的感觉。但如果说是认识我们的人干的,又显得不对劲儿。他不该单单挑选我们商量好的简的探访时间潜入,万一被简撞上,那岂不是会变得很麻烦吗?”
“如果他从正面……那好像很难,只有中午的时间,如果是……对了,赛斯,你说简的男朋友是修车工人?”
“是啊,你怎么会想到他?”
“如果他爬楼的话,应该很轻松,而且他也很清楚你和简的约定。”
“可是,简看到络依丝房门开着的时候,给我们两个都打了电话,那时候威廉还在上班啊。”
“座机还是手机?”
“当然是公司的座机,你想想看,满手油泥的他怎么可能接听手机?另外,我怎么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他和简就快要结婚了。”
文森特沉默了,这时候,赛斯以一种近乎自嘲的语调说:“如果真的怀疑,我也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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