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为韩天遥掬一把同情之泪,他所能做的,无非就是把师姐的好酒搬了一坛给韩天遥。——即便是这个,似也引得师姐不满。
若是不要,则决然不要,绝不拖泥带水。当年温文雅秀的宁献太子都逃不过,这看着强悍得多的武将韩天遥,当然更逃不过。
虽说用辣手摧花来形容师姐并不妥当,但齐小观真心觉得宁献太子和韩天遥才是被摧残的倒霉蛋。
好在十一向来只晓得喝酒时便要酒,很少自己去清点,奔去看了几眼,到底看不出是不是少了许多酒,便也不再计较,只自己抱了一坛出来,倒了满满一酒壶,拿银盅一盅盅喝着。
齐小观拿了一只银盅在手中把。玩着,锻炼着手指的灵活度,慢悠悠道:“傍晚时有礼部的邸报抄出,说是皇上、太后已下旨,册你为贵妃。南安侯一个人就坐在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定定地坐着,不喝酒,也不说话,足足有一刻钟才一言不发离开。脸色够难看,青得跟死人似的。”
十一晃着银盅里的酒,眉眼间笑意清淡,“嗯,难看了?本来就没什么优点,只长得还算好看而已。如今,连这优点也没了,我更不用看他了!”
“……”
齐小观好久才能摇头叹息,“可怜的南安侯!若这算惩罚,似乎略重了些。”
十一道:“不重。既然其他事都能遂心,这一桩……他是注定不可能遂心如意了!”
她放下酒盅,转头看向齐小观,“姬烟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齐小观点头,“那女人看着温吞柔弱,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可对付起男人果然有一套,极善揣摩人心,不怪当日济王殿下对她虽未必有男女之情,也能那般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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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鸳鸯无梦(三)()
“问到了聂听岚的事?”
“对。聂听岚……”
齐小观已听说了当日回马岭变故的因由,只觉右臂断处又隐隐作痛。
“这贱人可真比我们所能想象得贱上千倍百倍!她把韩天遥都给卖了,在施家依然是朵纯洁无瑕白莲花般的存在。”
“嗯?”
“聂听岚说,她只是念着旧情才去找韩天遥,不希望他出事而已,不料反被韩天遥利用。据她所说,她已与施浩初会合并和好,并有她在闻博军营时和施浩初暗中来往的亲笔信为证。可韩天遥深恨施家,令闻博以她为诱饵,把施浩初引去回马岭给害了。她怕被闻博或韩天遥灭口才故作不知。”
齐小观啧了一声,“她还道,为了替心爱的夫婿报仇,她屈身去了韩府,谨守本分只与韩夫人吃斋念佛,从未和韩天遥有过私情,并伺机向韩天遥下了毒,且嫁祸给了小珑儿……小珑儿在混乱中受重伤,又被我们带走,韩天遥对她起了疑心,她才故作愤然离开韩府,以求自保……”
“好个清洁贞烈的施家少夫人……”
十一感慨,“被这样的女人爱上,你说韩天遥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爱上这样的女子,你说施浩初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天大的孽!”
齐小观苦笑道:“我听得都快吐了!再想不出,这女子看着如此文雅清秀,竟能如此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于是,施老儿相信了?他儿子这笔血海深仇,记到韩天遥头上了?”
“姬烟试着探过口风,施相未必全信。但施相将施浩初尸体运回后,不顾尸身腐烂,让杵作验过施浩初的伤。他后背有利匕所刺的伤口,但并不足以致命。真正要他命的,是刀伤。运刀者力道极大,一刀劈断后背骨骼后又将他内腑破开,还有一刀则砍下了他的臂腕。”
齐小观看向十一,“据说当日施相开始怀疑是你杀的施浩初,所以一心致你于死地。后来发现兵器不对,而且你中毒垂危,也不可能有那么大力道,才相信应该不是你杀的。连你都做不到,当然聂听岚也做不到了。恰闻博用的是刀,和聂听岚说的都对得上;后来韩家之事,包括韩天遥中毒,也全对得上;再加上聂听岚愿意帮他对付韩天遥,施相便暂时容下了她。”
“也就是说,施铭远还是有疑心?”
“对!施家公子迷恋她,迷得晕头转向,施相却还没那么老糊涂。即便不是聂听岚出手,总是她的私逃才害了他独子,他哪有这么容易宽恕她?听闻近来她在施家的日子也没那么好受,连小妾都敢踩她两脚。”齐小观沉吟,“要不要让姬烟旁敲侧击,设法提醒一下施相,从头到尾都是施家少夫人使的恶毒手段?”
“不可以!”
十一晃着银盅,眸中有细细的锐芒闪动。
“姬烟是我好容易埋下的棋子,既然能得到施老儿的宠爱,更得好好珍惜着,不能让施老儿起疑……隔些日子找着机会,不妨安排几名凤卫去追杀姬烟。她对我下蛊,便是我的仇人,我若完全不采取行动,只怕那老狐狸又会多心。”
那日若非姬烟暗中通知,告诉他们施铭远打算借着聂听岚盗来的书信大作文章,十一根本来不及和宋昀提前商议应对之策。只是宋昀趁机安排尹如薇当众宣读遗诏之事,却是十一再不曾预料到的事。
齐小观也会意,“放心,这戏好演……姬姑娘和聂大小。姐一样会演戏!”
十一淡淡而笑,“一切才刚开始。我败过,退过,但不会一直败,一直退!”
齐小观明知凤卫和相府仇隙已深,若不能绝地反击,终将沦为他人案上鱼肉。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袖管,方道:“便是师姐入宫,琼华园尚有我和雁山他们,一切都不用忧心。只是那个南安侯怎么办?”
十一捏紧银盅,顿了片刻,抬眸时已愠怒,“我都说不要他了,还要怎么办?你若放不下,你娶了他可好?”
“……”
齐小观噎了半日,方道,“不用了!我有小珑儿了,谢谢师姐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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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太后很快传来旨意,已将清宸宫收拾妥当,十一可择日入宫。
十一并未耽搁,叫人收拾收拾,第二日便搬入清宸宫。
琼华园还在重建,三五日内没法建成,来来往往的匠人不少,住得不方便不说,还免不了人多嘴杂。
韩天遥未必肯就此罢手,多半还会相寻十一以图挽回,十一却不想再作纠缠。
早早入宫居住,凭韩天遥怎样不甘不愿,自此也不容易见到她了。
十一入宫为妃,最高兴的应该是狸花猫。
从山野间的猫,到皇宫里的猫,它的平步青云,仅逊于自小被遗弃的三花猫。
而且它终于摆脱了鸠占鹊巢的大白猫的威胁,从此可以独步皇宫,并名正言顺地把三花猫纳入它的猫后宫。
十一入宫带着剧儿和小糖,却明白地告诉剧儿,不许带白猫入宫。
或还给韩府,或留在琼华园让小珑儿他们养着,总之不会带入宫。
这不是她的猫,韩府也不是喂不起猫,不需要她发善心做善事。
韩天遥喂他的猫能喂成别人家的,只证明他养猫养得太不尽心,或根本与这只猫无缘。
宋昀虽如愿将十一册为妃嫔,但心下似乎并不十分痛快,反而在后宫待得少了,只将此事交谢皇后办理,并不太过问,看起来竟有些淡淡的。
更多的时候,他要么在福宁殿翻阅奏章,要么召大臣入宫为自己讲学。
有依附施铭远的,也有自有主见的,也有推行理学的,宋昀无不温和以待,虚心求教,亲近又不失帝王风范。便是有大臣趁机借古谕今推行自己意见,宋昀也极少会驳回。有的“直言”听着刺耳,他也会先同意对方部分观点,再委婉传达他自己的看法,竟自有见地,颇是不凡。
如此月余下来,新帝贤明宽仁的声名早已传开,便是先前对他继位颇有疑虑的大臣都开始赞不绝口。即便不为别的,能被新帝召去“讲学”,多少都会觉得自己在新帝心目中与众不同,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倍感荣耀之余,自然心生拥护。
只是不知怎的,本已议得差不多的犒师银,连具体数目都和靺鞨人谈好,却暂时搁浅了。
施铭远疑惑,面见云太后相问时,云太后却正病着,只答道:“既已议定,何必急着给?倒显得咱们多害怕他们似的。听闻东胡人又在魏国边境蠢。蠢。欲。动,拖一拖他们,于咱们有益无害。”
施铭远道:“若再不缴付,恐怕他们狗急跳墙,再启战端。”
云太后道:“怕什么?像忠勇军这些兵马,几乎长年驻兵于北境,自己囤种粮食,朝廷每年粮饷也有定制;魏国却已预备撤兵,此时国内窘困,兵饷不足,还得忧心腹背受敌,哀家倒要瞧瞧他们敢不敢因为拖上两个月便开战!便是战,咱们也未必就输!”
施铭远一怔,便觉出这话着实不太像出自云太后之口。
她素来谨小慎微,尤其是这类军国大事,往往会因施铭远等的劝谏而忧心忡忡,宁可花钱消灾,苟安一时,也不想大楚卷入战争泥潭。
沉吟之际,他一抬头,正见那边帷幕后有女子修长的身影映着,不觉脸色一沉,俯身告退。
十一搬于清宸宫居住,距云太后的仁明殿很近,每日来往数次,有太多的机会向云太后。进言。云太后未必全听,但到底还几分傲气,被十一激将几次,决定拖些日子试探下魏人的底线也不意外。
算来十一自幼在宫中长大,早有自己心腹,清宸殿用的全是她信得过的宫人,相府虽手眼通天,想了解清宸殿这位新晋贵妃的动静却不容易。
最让施铭远头疼的是,他那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甥女好像把善解人意都留给了她的新婚夫婿。
十一册妃之事,谢璃华竟真的是兢兢业业地安排打算着,且和十一虽说不上十分亲近,却也相敬如宾,甚是和睦。
她从未干涉十一往宫里安排人手,甚至或明或暗地加以协助,十一投桃报李,晓得她贵为皇后不会缺少金银珠玉,往往送她些奇人异士所用的防身之物,并推荐了几名高手,让她安插在清宁殿或福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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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鸳鸯无梦(四)()
施铭远深感施璃华有点儿缺心眼,谢璃华则笑道:“舅舅多虑了!朝颜郡主久在宫中,深得太后宠爱,与皇上也交谊非浅,不论日后如何,如今面上绝不能太过不去。”
施铭远叹道:“痴儿,痴儿!你可知柳朝颜和我们家有多深的仇,多深的怨?皇上近来一改常态,召那许多大臣前去讲学,指不定也是她在背后怂恿,你若不小心,舅舅能推你坐上这中宫之位,却未必能保你一生一世都在这中宫之位!”
谢璃华微笑道:“舅舅又多心了!皇上本来要自己预备册封贵妃之事,只因我想着,太后年事已高,皇上终究也得学着些怎么处理朝政,所以才将这事揽了过来,建议皇上无事多看看往年奏章,多向年长有德的大臣请教请教,他这才每日用了些心思在朝政上。便是朝中有舅舅主持大局,凡事不用太过费心,也需多学多思,免得日后应答之际不知所云,贻笑大方。”
施铭远哼了一声,“皇上聪明得紧,又怎会贻笑大方?倒是柳朝颜一入宫,他似乎反跟她生疏了?听闻他虽两三日间去一次清宸宫,却也不曾留宿过。往日。她住在琼华园,听说皇上寻着机会便去瞧她,连与你新婚都不忘天天跑向琼华园。”
谢璃华明眸转动,“或许,是得到了便没那么珍惜吧?且柳朝颜容貌受损,的确不如从前美貌。何况那几日。他冷落了我,我反而为他册妃之事奔忙,他也不是那等不领情的人,自然会向着我些。”
施铭远听这言语,便知宋昀待甥女应该很是不错,心下便宽慰不少;转而想起宋昀近来虽有所举措,但对他敬重依旧,即便云太后有时因不适未曾上朝,朝中大事也大多先问过他的意见,并不自作主张,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又仔细叮嘱了,让她万万留心清宸宫的动静,若有异样即刻传讯相府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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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妃典礼不比册后典礼繁复,但也有一套程序。先由皇帝叩告太庙,再回宫受百官朝拜,宣读册封诏书,遣使者送入贵妃宫中,贵妃拜受诏书,送使者离开,随即便需换贵妃冠服,随皇后谒告先帝,再拜谢帝后。
值得一提的是,礼部所拟的诏书上,十一的姓氏改回了她原来的柳姓。
据说,是两名为宋昀讲学的大臣提出,朝颜郡主之生父虽是罪臣,但为柳家留下血脉,却是先帝意思,且在遗诏说得很明白,该依照先帝旨意认祖归宗。
云太后听得宋昀回禀,倒也不曾驳回,只是神色更加悒郁不欢,十一受封后前去拜望,她都不曾有多少笑颜。
十一久在宫中,娴于礼数,册妃当日一整套礼数下来,倒也无可挑剔。
因宋昀如她所愿开始关注朝政,她也配合着布署行动。只是接二连三的变故之后,她的身体竟似差了许多,近来饮酒虽然少了些,精神依然不济。
这一日算是她的大日子,宋昀自然得住于清宸宫。
十一坐于压着红枣、莲子、桂圆、花生等吉祥果子的被褥上,以一贯的懒意洋洋看着那对跳动的龙凤花烛,眼底已有止不住的疲倦之色。
宋昀屏退众人,取过倒好的两盅酒,走到十一身畔,静静凝视她片刻,然后将其中一盅递过去。
十一今日难得没喝酒,见状随手接过正待喝时,却正看到宋昀唇边笑意已转苦涩。
她猛地悟过来,“合卺酒?”
宋昀黑眸深深,苦笑道:“若你当作寻常的酒喝着,也成。我也知……你其实并不是真心入宫为妃。”
十一笑了笑,“不论是不是真心,我到底入了宫,皇上也算圆满了心愿,又有何不好?”
宋昀道:“说得似乎有道理。可为什么我那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似乎就这样纳了你,你不甘不愿,我也不甘不愿?”
十一微笑道:“别说当了皇帝,便是当了天帝,也未必能事事遂心。所谓人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等不如意事的事多了,也就习惯了!”
宋昀瞅她,“你就没什么好听的话说来听听?”
十一侧头细想,然后道:“想到了!等阿昀能像一位真正的有为君主屹立于朝堂之上,乾纲独断,俯视众生,我便可放下心来,日日杜康相伴,沉醉酒乡,再无后顾之忧,该是何等开怀!”
宋昀叹道:“柳儿,我听得一点都不开怀!”
他饮了自己手中那盅酒,又取过十一手中那盅酒,也饮尽了,将酒盅放回原处,舒了个懒腰,“既然都不开怀,就不必喝了,等咱们开怀时再一起喝吧!”
十一倒也讶异,旋即轻笑道:“嗯,一起喝的机会尽有。只是皇上肩上担负的责任大,别学我不时喝得醉醺醺就好。”
宋昀凝视她这些天愈发憔悴的面容,柔声道:“我自然不会喝得醉醺醺,但你也别动辄喝醉。你可晓得你最近面色难看成什么样了?”
十一摸。摸自己的脸,“反正我自己也看不到,难看又何妨?何况很多人应该很乐意我越来越难看。阿昀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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