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他就怕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孟贺兰,从此孟贺兰怀恨在心,然后不教他医术了,那时可怎么办?
孟贺兰岂会看不透保成这点小小的心思?当即微微笑道:“阿哥放心,阿哥若有疑难,臣必定会替阿哥解答的。”
看来,这个麻烦是甩不掉了,孟贺兰开始思考,如果从四阿哥这里说不通的话,那他应该找谁去说比较合适呢?
保成是不管孟贺兰在想些什么的,他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回答,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当即伸手扯住孟贺兰的衣袖,笑道:“那我跟孟太医一块儿回太医院去!”
保成在太医院里直混到申时才回南西所,路过自己的屋子也不进去,径直就往承祜的屋子里去了,一进去就看见承祜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保成便笑道:“二哥!”
承祜放下书,忙对着保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保成往屋里一瞧,才看见果新在床榻上睡熟了,他撇撇嘴,声音小了一些:“这丫头怎么也在这里啊?”
尽管果新比保成大些,但保成从不叫果新姐姐,碰上也是直呼其名,果新也不计较,两个人相处倒也是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保成已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咬果新了。
“我在这里,她自然也是在这里的,”
承祜依旧拿着书,抬眼问保成,“你又跑去太医院跟孟太医混了一两个时辰?”
承祜吸吸鼻子,自保成回来,屋子里便是一股子药味,连他身上都有,准是又去太医院御药房里摆弄那些药草去了。
“二哥,你好神奇啊,你怎么知道的?”
保成走到承祜跟前,往小圈椅上一坐,趴在桌案上望着承祜眯着眼睛笑,片刻之后伸了伸懒腰,拖长了声音道,“看这丫头酣睡,我也好困了,今儿光顾着在外头,我都没有歇晌午!”
“你那一身的药味,能瞒得住谁?”
承祜重又拿起书册来看,口中却道,“想去睡也容易,先跟我说说你从坤宁宫偷跑出去后都发生了什么事,说完了之后,我就让你去睡。”
保成每日的行踪都是要跟承祜汇报的,因此他便将从坤宁宫跟着孟贺兰去开方子说起,一直说到方才拜别孟贺兰回来,连他问了孟贺兰什么药什么药性都说的清清楚楚,孟贺兰怎么答他的,他也说的清清楚楚的,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之后,他就口渴了,忙让小太监去倒了水来喝。
承祜听了保成的话,瞧了保成一眼,待他喝完水之后,才抿唇道:“四弟,你今日这话,确实说的不好,曲嬷嬷说的没有错,你不该揭人伤心之事,但这只是一点,就我看来,你与孟贺兰相交之心太浅,功利心却太重,若长此以往,他未必会真心待你,你从他那里也学不到什么实际的东西。”
“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曲嬷嬷的话保成明白,承祜这话,保成就不明白了。
承祜闻言,放下手里的书册,望着保成慢条斯理的道:“你说错了话,而后对孟贺兰道歉了,你这样做是对的,也显得你身为皇子却知错能改且平易近人,孟贺兰对你会有好感。可你紧接着又去问他那些话,那意思不就是说,你其实压根不在乎他怎么想的,只不过怕他不教你医道而已?你这心思太浅,孟贺兰必定一眼看破,从今往后,只怕他待你,不会有真心。”
保成却撑着下巴不以为然的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嘛,我的话得罪了他,他一高兴不教我了怎么办?我为了让孟贺兰教我,我肯定要给他道歉的嘛!”
“可你让他一眼看透你的心思,他就是肯教你,若不尽心,又有何用?四弟啊,你年纪还小,不懂人心思变,但即便你是皇子,与人相交也是要讲个真心的,你若待他不是真心,即便是诚心向学,人家不肯尽心,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像你这样强让人教你,就是你不得人心之根源,所以即便你学成了,你的名声也不会好听的。”
承祜道:“再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说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可若是不相干的人将你的那些话听去了,便会有传言,说四阿哥嘴毒刻薄,又说四阿哥不通人情世故,传来传去,你小小年纪就成了无情之人,即便你不是那样的,最后也没有办法去反驳,因为你的那些话就成了所谓的佐证。四弟啊,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放肆胡说,终究是谨言慎行的好。且你的话真真是没心没肺,若我是孟贺兰,听了也是要伤心的,日后这等话,你就不要说了,免得落了个刻薄的名声。”
承祜也并非真如玄烨想的那样对保成放任不管,他之所以要让保成汇报他每日的行踪和与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也是为了更方便的教导保成,力求做到言传身教。
保成被承祜这一大段话被绕晕了,他本来就有些困,这会儿听承祜一说话,就觉得又困又晕,趴在桌案上继续装懒散,依旧用拖长了的语调说话:“二哥~你说的都对,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啦~我好困哦,我可以去睡觉了吗?”
承祜当然知道保成记不住多少,但他也不会只说这一次,慢慢教,总是能学会的。
想到这里,承祜伸手点了点保成的额头:“你别跟我撒娇,我不吃这一套!去把你身上的药味儿收拾一下,就在这睡吧,一会儿还要去额娘宫里给额娘请安呢!”
提起珠锦,保成倒是来劲了,他一下子抬起头,把承祜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推开,然后盘腿坐在上头,凑近承祜,神秘兮兮的道:“二哥,今天孟贺兰给额娘开的药方里多了一味桑寄生,我听见曲嬷嬷问孟贺兰何故添加桑寄生,孟贺兰说因为桑寄生有安胎之功用,他还说,探脉时发现额娘有一点亏虚血气,是因为怀着小阿哥的原因,所以要用桑寄生给补回来。”
他略显得意的道:“二哥,你瞧,你们都说额娘怀的是个小格格,偏偏孟贺兰说额娘怀的是个小阿哥,他医术高明,肯定是你们想错了!”
承祜挑眉:“他既确定为阿哥,为何不在阿玛和额娘面前明言?”
“这怎么能说呢?”
保成一脸二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的鄙视表情,“曲嬷嬷当初在皇阿玛面前都说了的,额娘所怀之子为女胎,现下皇阿玛不问,孟贺兰要是凑上去说,这是个什么意思嘛!再说了,皇阿玛和额娘一心一意的盼着想生个小格格出来,孟贺兰怎么敢说呀?”
保成摸着下巴沉吟道:“而且我听曲嬷嬷和孟贺兰的意思,好像都拿不准究竟是什么样的,若只论脉象嘛,本就是很难探出是男是女的,所以孟贺兰只在曲嬷嬷面前说一说,还求曲嬷嬷不要将这话告诉额娘呢,说到临产的时候,自然就知道所生之子究竟是格格还是阿哥了。所以啊,二哥,我也只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去跟皇阿玛和额娘说啊!”
承祜点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的。”
承祜想,不论额娘这次是生阿哥也好格格也罢,对于他和额娘来说,这都是天赐的意外之喜,当是值得珍惜的。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后,承祜就开始去上书房念书了,与他同去的还有大阿哥承瑞和大格格舒宜尔哈。
上书房的规矩都是玄烨定的,第一条规定便是上书房学生必须在寅时到达上书房开始诵读,相当于现代凌晨三点,承瑞倒是没什么,但承祜和舒宜尔哈连续起了几个大夜之后,就都病了,风寒侵体导致全身发热,承祜还因为读书太用功刻苦呕血了,这样一闹,别人暂且不提,却把珠锦给惹怒了。
☆、第161章
珠锦看过玄烨给上书房制定的时间表;她只能说那时间表制定的简直太逆天了,三个才刚年到六岁的小娃娃又不是要去参加高考;居然也要从早到晚的念书习字;她觉得这简直是在摧残未成年儿童。
她其实也知道玄烨小时就是这么过来的,可她就是觉得心疼,当初她死后;估摸着保成就是这样过来的,可那会儿她死了;万事不知罢了;现在却不一样,她还活着,绝不能眼看着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遭这样的罪。
因此;她向玄烨提出了要修改上书房学习时间表的制定;其余的都不必动,只要将起身时辰改为辰时即可,哪知玄烨不肯;不管她怎么说,即便费尽了口舌;玄烨也不肯答应;两个人就这样拧上了。
珠锦一生气;连续五日不肯见玄烨,扶着自己的肚子每日都去南西所照看承祜,每次瞧见承祜瘦的尖尖的小脸,她就觉得很心疼。
承祜大病之后,她就很注重承祜的健康问题,除了让几个孩子每天都去坤宁宫用膳之外,她每日也是会派如貌来给几个孩子把脉,可是即便她这样殷勤爱护,也架不住承祜太刻苦用功的学习,以至于心血耗费过多而呕血。
少年人吐血,这怎么得了!
所以珠锦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怨气的,怨玄烨把承祜逼的太紧了。
隆嬷嬷倒是劝她不要跟皇上怄气,有什么话可以好好的商量,不能这样耍性子不见皇上,珠锦只要想起张氏抱着高烧的舒宜尔哈暗自垂泪又不敢明说的样子,她心里就难受:“嬷嬷别劝我了,这些年我什么事都顺着皇上,唯独这件事不行!阿哥们还这么小,格格们更是娇养长大的,怎么能这样不顾及他们的身体?若是二阿哥再因此而呕血,甚至是丧命,这也是他应该承受的命运?!”
当初她刚进宫时正值年少,也是贪睡的年纪,玄烨和孝庄都很包容她,许她偷懒多睡,怎么到了自己儿子这里就不行?
珠锦严重怀疑上上辈子她死后,玄烨定下上书房的规矩时,因为整个后宫没有人可以反抗他,而孝庄是决计站在玄烨这一头的,所以几个刚满六岁的孩子就不得不寅时起身去上书房读书。
珠锦撇撇嘴,她觉得上上辈子她之后的那几个皇后,肯定不会为了几个非亲生的孩子操这份闲心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谁管他们是不是读书很辛苦?最后的结果就一定是,能说话的袖手旁观置之不理,没资格说话的暗自着急爱莫能助。
所以她就真的很能理解张氏抱着舒宜尔哈暗自垂泪却不敢对她说一句话抱怨的憋屈心情。
可她自己的身体也不比往常,她如今是有六个月身孕的人,这样奔波又生气的过了几日,她便感觉胎动不适,倒是吓坏了身边的一众人,宣了孟太医来一瞧,孟太医果断表示,皇后娘娘不宜再操劳奔波,应该卧床静养半个月以稳定胎气。
孟贺兰知道皇后的心病,看着皇后饮尽安胎药之后,他才抿唇道:“娘娘还是要宽心些才好,二阿哥年轻,已经恢复了大半了,也因为娘娘平日里给二阿哥调养得好,二阿哥并无大碍,日后也不会留下病根,娘娘应静心养胎为宜。”
“本宫知道。”珠锦说了这四个字后,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要她宽心,玄烨不松口,她怎么宽心得了?
孟贺兰知道自己是解劝不过来的,心病还须心药医,但是皇后娘娘的爱子之心,或许因他府上也有幼子,孟贺兰倒是感同身受的。
孟贺兰走后,隆嬷嬷才到珠锦跟前来:“主子,想必主子胎动不适的消息传到乾清宫后,皇上必是要来探望的。”
“他来不来探望,那是他的事,横竖我是不见他的。”
珠锦还在气头上,却因隆嬷嬷的话想起一事来,又道:“对了,我这里一宣太医,外头大概都会猜是孩子出了问题,别人倒也罢了,承祜若是知道了,肯定是要着急的,你快派人去南西所告诉他,说我身子好得很,只需静养几日就行,叫他不必带着果新和保成来看我,省得来回折腾,又给他添了症候,也只叫他在南西所静静养着就是了。”
隆嬷嬷答应一声,便忙着出去派人传话了,约莫过了一刻钟再进来时,面有为难的望着珠锦道:“主子,皇上来了。”
她刚打发人去了南西所,皇上就带着梁九功来了,不过因为前几日珠锦对玄烨的态度,玄烨并没有就此闯进来,这才让隆嬷嬷进来传话的。
珠锦哼了一声,道:“嬷嬷,你去告诉他,就说孩子好得很,太医嘱咐我要静养,所以我这会儿已经睡了,请他回去吧!”
隆嬷嬷越发为难,这话要她怎么开口跟皇上说呢?
见隆嬷嬷踟蹰在前不肯去,珠锦催促道:“嬷嬷你快去呀!”
前几天拒绝的话都说了,这次怎么就不能说了?
珠锦话音还未落,玄烨就从外头进来了,珠锦一看他硬闯进来了,当下翻身面朝墙壁躺下,蒙被大睡,不肯理人了。
玄烨苦笑,他被她拦着几日不让进来了,外头的人都是奴才,其实哪里拦得住他?还不是因为他不忍让她生气,所以才不进来的,今日是实在担心她的身体,也担心她腹中的胎儿,这才硬闯进来的,这既然都进来了,断没有再被轰出去的道理,想必珠锦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才不肯看他了。
玄烨走到床沿便坐下,低声道:“阿锦,你还跟朕闹脾气啊?”
“就算你再生气,你也得顾及孩子啊,你别跟朕生气了,好不好?朕实在怕你出事。”
隆嬷嬷在一旁听到这里,默默的想,皇上这样的口气,或许二阿哥之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当即转身,将珠锦内室里的空间留给了帝后二人。
珠锦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皇上如果肯依臣妾的话,臣妾就不生气了!如果臣妾不生气,孩子也会没事的。”
“你这是拿你腹中之子来要挟朕?”
玄烨拽来拽去,也没能把珠锦的被子给拽下来,他有点担心,这么厚的被子,阿锦要是再不出来的话,不会闷死在里头吧?
“臣妾不敢。”
珠锦哼了一声,死命拽着被子,她就是要挟怎么了?不论在哪朝哪代,都奉行着一条真理,孕妇最大嘛!
“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玄烨哼了一声,放弃跟她拽被子了,当下把手一松,叹道,“罢了罢了,你赢了,朕这就传旨,将他们去上书房的时辰改为辰时,待朕册封承祜为太子之后,朕再将时间改过来,这下你放心了吧?”
珠锦自己扒下被子,一脸惊喜的看向玄烨:“皇上此话可当真?”
玄烨见她终于肯出来了,心下也很是高兴,又仔细端详了她的脸一番,见她气色红润并无不妥,这才放了心,笑道:“君无戏言,朕既然如此应了你,自然是要当真的。”
玄烨留了个小心眼,他并没有明说他将何时立承祜为太子,若是明日就立,承祜明日还是要寅时起身,不过,他并没有这么早的打算,但也是珠锦所想的年岁必定很晚,他也并没有打算等承祜十四岁之后再立其为太子,所以这句话在二人的理解之中是有歧义的。
珠锦并无发觉玄烨话中的漏洞,她理所当然的认为立承祜为太子应是承祜十四岁之后的事情了,因此点点头笑道:“这样就好,臣妾也就放心了。”
玄烨见她如此,便问道:“孟贺兰如何说?胎动不适可是动了胎气?”
珠锦答道:“皇上不必紧张,孩子好得很,胎动不适就只是不适而已,并没有动胎气,只要卧床静养一些日子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只要臣妾不生气就好了。”
“你啊,朕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玄烨瞪了珠锦一眼,无奈叹道,“朕知晓你疼爱承祜,想让他多睡几个时辰,可他是皇子,注定不能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那样清闲的,何况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有些也是要早起种地和为了生计奔波的,也并不比承祜清闲!再说了,朕幼时还不是因为读书太用功刻苦而呕血过么?后来太皇太后看顾朕调养一番之后也就好了,你瞧朕现在,身子好好的,哪有什么病根留下!”
说起这个,珠锦倒是有些心疼玄烨,抿唇揽着玄烨的腰身低声道:“孝康皇后当时知道了皇上因刻苦读书而呕血,她当时的心肯定跟臣妾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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