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老爷子是好欺负的吗!
静眸微眯,三爷看着前方的羊群难得地想了想以前的事,想到兴处开怀地灌起了酒。正当酒水撒欢地在男人的食道滑溜,就突然遭到了一阵强有力的冲击,“噗”地一声在空中形成一道亮丽的波浪溅了出来。
“诶呦我的大三儿啊,我可找你了四个山头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猝不及防的三爷刚平复了自己的气道,背后又被“乓乓”地拍了几下,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谁,除了大力四嫂子外没人有这么大的嗓门和力度。大眼阔鼻、一身黑色短衣、肩宽体胖,看起来着实强壮。
要说这四嫂子可是羊山上响当当的传奇人物。听说抗战期间,这里曾经进来几个误打误撞的鬼子,头戴着两片帽、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嘴里还一直嚷嚷着“美娘子,美娘子”,见着女人就冲上前去直勾勾地盯着人胸前的两个大包子。眼看乡亲们要遭殃了,四嫂子一手拎一个黑铁锅,从后面包抄,“碰,碰”两声,愣是把两个鬼子给拍晕了,也是趁着这时候村里的男人们一哄而上将其余的小鬼子给办了。
此事过后,四嫂子大力神话的传说也就流传了下来,虽然她本人还活得好好的。不过凡事都有个转折,本是声名威赫的她自从遇到了许三后,将三辈子的气都给叹尽了。你说这么好的汉子他怎么就是不娶个女人呢,她都前前后后给说了五个了,愣是一个都没成!这还真就激起了四嫂子的雄心,不给许三说一个媳妇她还就不罢休了。
这边沉默的三爷可就没这些心思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男人没睡过,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情人了,那方面的心思也因此淡了些,等到遇到了顺眼的再说吧。目前他挺满意和这群山羊的同居生活的,不吵不闹不发疯,整天就是吃草、散步、睡觉,甚是清闲。
“大三儿啊,我不说你也知道嫂子来干啥,你也别嫌烦,嫂子这不是为你好吗?”女人自来熟地坐到了三爷的左边,看着他一如既往的静默,轻轻地叹了口气,过后还是继续自己的大业,“这次的可是一个美人胚子,柳叶弯眉、杏核大眼和樱桃小嘴,都别提多好看了。而且人家是大户之家,养了一百头羊呢,等你们拜了天地后这些可都是你的了!”
“四嫂子,我不想成亲。”
听着大三儿不成器的话,女人是一颗心被扎了个透心凉。
“你这小子咋就不开窍呢,不成亲干吗?天天守着这几只羊过活,你能挺一辈子?而且你一个大老爷们家里没女人也不是个事啊,等村里那些女人嚼舌头的时候就有你好受的了。最重要的是你得有几个娃呀,要不然你许家可就绝后了啊。”
三爷盯着羊群的黑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曾经是有一个孩子,忘了是哪个情妇替他生的了,他唯一有些印象的是那个男孩有一双漂亮的墨瞳,笑起来的时候就像装进了满满的阳光。性子却安静的很,因此三爷格外地宠了些,却不成想给宠坏了,竟想要杀了老头子自己上位,还笼络到了不少的同谋。
三爷倒是给过他一次机会,结果那小子不争气没把握住,他也就利落地将这个小崽子给毙了。他依稀地记得那孩子临死前还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烙印在灵魂里,好回来报仇。
哼,不懂事的混小子。三爷仰脖子大口地灌了几口酒,丝毫不去理会流淌进衣衫的酒水。
径自想着自个说媒事的四嫂子一见,立马急了,这怎么就喝上了呢,“我说大三儿啊,不想讨媳妇就算了,四嫂子又没逼你,你怎么又灌上了啊。”
“早上肉吃多了。”
女人抽了抽,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了草从里的七只羊,个个膘肥体壮,绝对是下锅的好料啊。
“嫂子想要就拿过去两只,我这儿不缺。”瞥及女人的眼神,三爷淡淡地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四嫂子可不是这种人,要是替你讨了个好媳妇,拿这东西还有几分理由,现在你连个女人衣裳都没见到,我可不能要这个礼。”
“那是我不想娶,四嫂子为这事却真是跑了不少,拿两只羊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以后就别再提讨老婆的事了,许三这辈子遇到了合适的就扛回家,遇不到也就一个人了。”
闻言,女人叹了口气,“你这小子啊,我打第一天看你就知道你心里藏了不少事,不过这不妨,咱们羊村从来不是挖掘人伤心事的地儿,每个人都自由自在的,谁都管不着谁。可是看着你,四嫂子心疼啊,还没多大的人哪,就没什么情绪,一整天就是静静地看羊、喝酒,这得是心里搁着多少事。我管不着你那些事,我总得管管你现在的事吧,因此我就想啊,给你找个媳妇吧,这样总不至孤得慌,如今看来四嫂子还是多事了。”
“嫂子不必担心,我落不到那般田地。”
“好,好,大三儿是一个汉子,会照顾好自己。”
边说着,女人边起身,轻轻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着就要离开。
三爷在这时却说了话,放下手中的酒坛,走过去拽过来两只肥头肥脑的羊,“嫂子把这两只羊牵走,知道您不喜欢金银之物,大三儿就不送那些了。”
看了半天,女人终是叹了口气把绳子牵了过来,“你这孩子啊,不管怎么说能找到一个女人照顾自己就尽量找一个吧,你一个男人怎么过一辈子。”
“嗯。”
看男人还是一副沉静的样子,四嫂子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待女人走后,三爷又坐了下来,继续望着自己的五头肥羊傻头傻脑地啃青草,黑色的双眸中倒映着这画面,难得的浮现出温和的神色。
就这样无聊的生活,老土匪愣是猫在山沟里过了十年,等他再次出现在大城市时已经是四十五岁,穿着一身灰色打补丁的短褂短裤、脚下拖拉着一双黑色布鞋,头上还系了一块白巾,把黑色的板寸包围了起来,一双眼睛沉静墨黑,脸上多了些岁月的刻痕,身板却始终都是笔直的。
总之,如此打扮的三爷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土包子味,因此也就不奇怪他刚要进饭店就被门口的服务生给挡了下来,对方的鼻子眼睛都切切实实地表达着鄙视,就差挂上一个牌子,“乞丐请勿入内”。
三爷一直在沉默,黑眼珠子就盯着里面的饭桌,看都没看旁边的人。他着实有些失望,你说老毛怎么越混越回去了呢,好不容易安定了江山就弄出了这么些混蛋,成心是给社会主义盖黑章啊。
还没等老爷子感叹完,眼前的门就被推开了,随之出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子,嘴里叼着烟,脸上挂着痞笑,黑亮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身前的老男人,就像一只狼似的。
旁边的服务生没料到这样一位大老板竟然出来了,赶忙拉开了门,扯着满脸的褶子笑得像朵向日葵,忒黄。
“哎呀,沈先生您怎么出来了,我跟您说过有我小黄在这儿等着,绝对把您的朋友送到您的包间里,您看您竟然亲自出来了。”
黑大衣男人没搭理他,狼眼笑意浓浓地上上下下扫视三爷,嘴里相当有滋味地砸吧着香烟。
一看这情形,小黄有些蒙,这位沈大老板是怎么回事,咋还对一个土包子看这么大半天呢。很快他就蒙不起来了,脸上的太阳花也不见了,立马变成了饭店里的包子褶。
“我说霍霸,十年不见你怎么就搞成这副德性了,不仔细看我还以为是哪个旮旯里的叫花子呢。”
沈天说得那叫一个乐啊,狼眼都快眯成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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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三爷只是回了句:“好久不见,沈天。”就利落地推开他进去了。
沈老爷笑了笑,兴致不错地吐出一个大烟圈就跟着进去了,门外只剩下小黄同志苦瓜似的脸。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包间走,饭店众人的视线一路跟随,不能不好奇啊,你说后面那人一看就是个大老板,走路都虎虎生风、气势十足;前面那个则纯粹像个要饭的,看看那灰不拉几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鞋,最可笑的是头上那块白布,你当为谁哭丧呢。
然而两个男人都没把周围人的行为放在眼里,径自走着自己的路,等到拐角进入一间小门里后,众人的视线就落了空,只好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各自吃饭。
再看包间内,两人落座后都是沉默以待,只不过一个笑着,一个无甚表情。终是沈天先沉不住气,“扑哧”地笑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磕磕烟灰,眼角瞟着对面的人道:“我还以为回来能见到个土财主呢,谁承想你竟混到了这般田地,我倒是真好奇,你当初可是私下里把土匪窝的财宝运出了大部分,怎么如今一副穷酸样。”
三爷浅浅地酌了口白开水,没在意沈老爷鄙视自己的眼神,只淡声道:“现在国家倡导朴素之风。”
闻之,对面人的嘴角抽了抽,我去你妈的朴素,该死的土匪还有脸讲响应国家号召!?想起当初攻打土城的事他就憋得慌,这个老混蛋可是把他给骗惨了,自己也是一傻叉,被人当枪使了还屁颠屁颠的,拿着几车白银以为多厉害呢,结果不过是霍霸身上的一根大腿毛,别说几十斤肉了,连层皮都没捞着。
沈天在这儿腹诽着,三爷可是开怀地点起了菜。要说他也不易啊,都吃了十年的肉了,现在终于能尝尝大城市的好菜了,当然不能客气啊。
于是沈大老板就见识到了何谓畜生的胃口以及吃相了,眼皮直抖地看着罗列了三层的五颜六色食物,并且还在持续地往上加,恰逢他手上的烟头烫到了指头他才回过神来,及时地大喝:“够了!”
英俊的小服务生手一抖,臂上的浇汁鱼就滑了下来,就在他惊恐地睁大眼看着盘子慢慢翻转到桌子上时,凭空多出了一个手,一个套着灰色短褂的手,稳稳地接住了盘子,将它放到了第三层上。
继续好胃口地夹了一块鱼肉,三爷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丝毫没去想对面请客的人。
觉得自己眼皮抽得更加厉害的沈天,愤愤地扔了烟头,让服务生下去后就冲着头都快要埋到桌子里的男人粗声道:“我说你是有多少年没吃饭了,至于吗!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辗转了多少地才从台湾过来的,你这家伙连问都不问竟然就吃上了,我他妈的真该带着枪毙了你,省得气老子。”
又吃了颗狮子头,老爷子才赏了他一眼。
“看你肚子上的肥肉就知道平时吃的不错了,何必多此一问。”
“霍霸你他妈的什么眼神!这叫肥肉吗!这是六块腹肌!没文化就别出来现世,丢人现眼!”
沈老爷浓眉倒竖、有型的小碎发根根直立,呲着牙板子就是一顿大骂,骨节分明的大手使劲地拍着桌子,上面的三层盘子也跟着震了三震。
“松弛无力、走路晃动,不是肥肉是什么。”
“你…”
沈天手指发抖地指着老爷子,狼眼火光四射,瞪了半响后,看到人家还是不声不响地啃饭,他终是气冲冲地坐了回去,可劲地磨着两排大钢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眉开眼笑了,语气幸灾乐祸的。
“哼,你也就能现在吃吃饭、喝喝酒了,没老婆没儿子的,等你老了就喝西北风去吧。”
三爷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不是还有你吗。”
沈老爷一愣,立刻抬高了下巴,斜觑着他,吐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溜出来的,“关我什么事啊,老子又不欠你债。”
“你的处我还没破呢。”
“我去你妈的,混蛋。”
瞧见沈天呲牙咧嘴、怒目而视的摸样,三爷淡定地接着啃鱼头,看来他后半生的生活有着落了。偶尔换换地儿体验体验海峡那边的风土人情也不错,总是跟傻头傻脑的肥羊混在一起也不好,身上都是土包子味,白让人看了笑话,想他三爷也是响当当的一代匪首,总不能土一辈子吧。
如此想着的老爷子打定了注意要偷渡到老蒋的地盘去见识见识,而眼前的混小子就是他选中的船票了,能省点自己的钱就省点,死了还能买块好的风水宝地呢。
这边想得倒是好,那边的沈天则是眯着眼狠狠地磨着自己的白牙,想吃他的白食,哼!看着吧,该死的霍霸,到了台湾整不死你,老子就不姓沈。
于是十年后再次相见的两个死对头吃了一顿饭后就各打起了自己的龌龊心思,看似没钱的榜上了膀大腰圆的款爷,而看着厉气十足的大老板满腹算计地想着怎么玩死土包子,就可预见到他们后半生的老头子生活该是多么多姿多彩了。
25民国旧影(后传)
经过几十秒死鱼般的喘气后三爷终于睁开眼睛了;这一睁他就淡定了,能看见如此现代化的天花板就说明他又没死成;而且还远离了老毛;只是可惜了沈天给他做的三杯鸡了。在床上咂摸了会儿嘴后;三爷就起床奔向了厕所,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这辈子的摸样。
说实话;老爷子从不在乎自己的皮长什么样,就算变成了一只四条腿的畜生他也不在乎,然而看着镜子里的小青年他默了;整个脸能扎眼儿的地方都穿了好几个环子和钉子;最让人蛋疼的是鼻子上的那三道环;妈的,你当自己是头牛啊。而且头发还是朝天立着的,像把五颜六色的扫帚,摸着都扎手。不过这些还都是小意思,当三爷坐在马桶盖上,感觉身后那诡异的液体流出感后,默默地望着马桶里的白红相混的液体,三爷的一双黑眼泡子浓暗得近乎实质。
恰逢这时,门外传来了把手转动的声音,随着“咔嚓”的声音绿色的铁门渐渐地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毛衣和牛仔裤的黑发男人手里拎着一打啤酒走进了屋内,单脚把铁门蹬了回去,半长头发下的墨色双眸随便地扫了一眼立在卫生间旁的男孩,丝毫没有去在意他光裸的身体,把手中的酒放到桌子上后就坐到了床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的气氛有些沉重,不穿衣服的老爷子淡定地瞟了一眼啤酒,视线就转向了坐在床上的人。那个人自从进来后就是一副冷漠的摸样,仿佛屋子里的男孩不存在一般。刚坐下后就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根烟,放到了嘴中,安静的房间内只听“彭”地一声,棕红色的火苗随之窜了出来,在闪烁的火光中男人的眉眼沉到了阴影中,明灭不定。
静默依旧在持续着,三十平米的小屋里只有零星的火光和袅袅升起的烟,无端端地有些憋闷。当男人的香烟已经燃了半根时,才抬头看向前方的男孩,黑色的双瞳就像两块无光的黑石,映衬不出任何景象。视线不经意地掠过男孩的腿间,薄唇动了动,口中的烟发着轻微的“兹兹”音,混合着男人的声音有些奇妙诱人的磁性。
“昨晚的钱不够,嗯?”
话出后他以为男孩会摆出恶心人的笑容,那种他自认为魅力无限的表情。然而这次什么都没有,落入眼中的只有那个男孩毫无表情的脸和他异常安静的眼睛,费罗不甚在意,一个卖身的□而已,玩了一夜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没有再看他,修长的手伸进口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钱夹,随便抽出一沓纸币就扔到了桌子上,出口的声音有些冷漠,却难掩那种奇妙的磁性。
“拿着这些回你的地儿,我要休息了。”
说着就捻灭了香烟躺倒进床中,只剩男孩一个人立在房间中,未着丝缕。
傻站半天的三爷终于不摆poss了,走到床边捡起五颜六色的裤衩背心就套到了身上,腰背挺直得走向房门,迈出的步子沉稳有力,轻微得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铁门传来一阵“碰当”声,他的身影才消失。
就在那刻费罗也悄然睁开了双眼,里面不见丝毫光芒,黑暗得令人窒息。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