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过去,青衣这才重新入戏轻舞。
与三爷隔着两个座位的沈天却是点上了雪茄,饶有兴致地观望起这两个人来了。本来他收到情报时还不信呢,霍霸这小子怎么十年不见就搞上男人、断袖了呢,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而且那戏子还没把他当回事,哼哼。黄鼠狼眯着眼吸了口烟,享受着那种熟悉的浓烈饱满的味道,隐藏在缭绕烟雾后的脸充满了恶意。
就这样,甲盯着乙、乙躲着甲、丙瞪着他们俩,一干群众哆嗦地看着他们仨,好不容易等到戏结束了,老太爷们一个个都走得比兔子还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沈小爷霍然起身,踩着纯皮靴子,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道霸气十足的浅印,搭配着‘嗒’、‘嗒’的清脆小声音,端的是少将气势全出。
待站到老土匪面前后,他低头打量着安坐在椅子上的人,笑道:“我说霍霸,怎么在等美人换衣服啊,不进去瞧瞧吗?”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在乎,径自说着,“话说我还真不知道你竟有这方面爱好呢,不爱娇俏软绵绵的娘们、偏偏喜欢硬邦邦的男人。”
说完就‘碰’地一声坐进了男人旁边的椅子里,痞气十足地翘着二郎腿斜睨着他,“你小子不会那时候就对爷打起了这个心思吧。”
三爷瞧见自家小情下台后,就在原地守起了白兔,谁承想来了个黄鼠狼,对此他倒也淡定,端了自家老窝的事正好算算。
“我的确对你的屁股挺感兴趣的。”也没管沈小爷射出凶光的狼眼,平静地伸手拿过了一杯红酒,浅浅地喝了一口,“听说你最近端了一个土匪窝子。”
闻言,沈天眯起了眼,意味不明地打量起他,“是有这么回事,怎么,霍大善人要给我军出些物资,让我再为民除害不成。”
“打土匪人人有责,我的确有这个意向,就看沈将军要不要了。”
在旁边充当柱子的校官1、2、3闻言互相交换了眼色,脸上虽是没有什么变化,眼里可是有些慎重。
沈天嘴角噙着笑,嘬着雪茄,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的死对头。
“要,怎么不要啊,爷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为百姓除害了。‘不留毛’已经霸占北方五六年了,窝里的东西可不会少,不说多拿,怎么也得给兄弟们和乡亲们买两件衣服不是。”
“全拿下来不可能,但是断他几十斤大腿肉还是没问题的。”
“哦?你有什么计划?”
三爷平静地看着黄鼠狼,淡声道:“不留毛的大部分生意是从土城经过的,说是他的咽喉也不为过。正巧你前些日子又端了他一个山头,土匪窝子实力削减、人心也会有所变动,此时攻打土城是个不错的机会。”
沈天没答话,烟雾掩盖了他的脸,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轮廓。
“况且你能轻易地攻了他的山头,里面的阴招子定是玩了不少。怡情院的娘们虽然有些料,但还不至于让不留毛的手下失了心智,这些沈将军想必也清楚的很。”
沈天张嘴吐出一口烟,露出来的脸皮正挂着肆意狂妄的笑,他弹弹烟灰,狼眼盯着老土匪道:“清楚不清楚的,我是没心情分,我倒是挺佩服你的情报能力的,有没有打算加入我的部队做我的情报侦查长官啊?”
“当兵我是没兴趣,比之我更喜欢种菜。若是你觉得此事可行就来找我,前边左拐就是。” 三爷眼尖地扫了一眼掀起一角的帷幕,仰脖子就灌没了杯中酒,利落地站起来,向身侧的男人告辞了。
“好啊,改天有空定然拜访,到时你可别嫌我烦啊。”
目光灼灼地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沈天咬着烟的嘴蹦出几声怪笑。
“将军,我看此事有些蹊跷啊,怎么我们前脚刚端了土匪窝子,后脚就窜出个霍霸出钱让我们打土匪呢。”
看着校官1谨慎的样子,校官2不耐烦地开了口:“你当他是什么好人!不过也是想趁着捞一笔,要不然他哪来的钱做大善人,给了百姓一分,可是要拿过来十分的,这些土豪最擅长就是这种玩意。”
校官3瞥及自家将军黄鼠狼的表情,试探地问道:“您觉得此事可行吗?”
沈天吸了最后一口,掐灭了扔到烟缸里,一个迈腿就站了起来,望着老土匪离开的方向,锃亮的牙板子在灯光下非常刺眼。
“行,怎么不行啊!这次可不得好好玩玩嘛。”
这边是笑意浓浓,三爷那边却是又耍起了流氓。看到美人出来后,他瞧着人少,直接把人给拖进了阴森森的墙角,将程蝶衣给困在了自己的钛合金身板和黑墙之间。
“霍先生,请让我走。”
蝶衣美人拽着斗篷使劲地盯着男人衣服上的线头,也不挣扎,就那么亭亭玉立地站着。
“不让。”
听着三爷淡淡的声音,他抿了抿嘴,阴暗的环境里脸形也有些晦暗不清了。
“唔。”
突然他含糊地发了一声,原是老土匪捏上了人家的唇,还特猥琐地来回摩挲。眼睛注视着美人皱眉的样子,瞧准光滑的脸蛋就嘬了上去,来来回回地啃着,给人好看的面孔留下了一片水印子。
“嗯…不能…不能这样…”
程蝶衣双手抵制着老土匪,奈何人轻力小,竟被他顺手给抱进了怀中。
一边摸着肖想已久的小身段,一边啾着扬起的脖子,三爷手嘴并用,还能得空说句话,“上了我的床,没我的允许就不能下来。”
“不…是,那天只是意乱情迷,当不得真。”
蝶衣美人有些痛苦地皱着眉,他并不真是想和他发生那种关系的,他想要师哥,他只想要师哥。
“无所谓真不真,你只要躺在我身下就行了。”
说着,霸道地把人抱了起来,拿着斗篷从头到脚地将他给围实了,才步入了夜色中。至于美人的意愿压根就没在三爷心中遛过圈。
23五 民国旧影(前传)
如果说京城百姓今年最高兴的事是什么,那只能是不留毛的死讯,这个雄霸北方六年的土匪头子终于被击毙了,就在众人大声呐喊、群情激昂中他的人头被挂到了城墙上。仪式是由善心为民的霍先生亲自主持的,看着先生俊朗严肃的面相,再对比不留毛那张磕碜的胡子脸,群众顿时觉得一种被激发的正义感从心中冉冉升起,京城有霍先生还怕什么!
“霍先生好样的,杀了不留毛,给我们带来了好日子,大家说是不是!”
“是!霍先生好样的!”
“不留毛死啦!我们不用在怕土匪了。”
底下是百姓们额手相庆的欢呼,高墙之上三爷却仍是无甚表情,一双静眸淡淡地看着下面的男人、女人,偶尔扫一眼挂在城楼子上的人头,身板站得笔直,仿佛在接受某种虔诚的朝贺。
“喂,霍霸,下面的人是不是脑子坏了啊,钱虽然是你出的,但这仗可是我打的,人头也是我的校官砍下来的,怎么就没人喊我沈天的名字呢。”
沈少将穿着深棕色的军装,一只纯皮靴子踏在城墙上,亮着两排牙板子,笑得分外痞坏。
旁边的校官1也点了点头,本来就是嘛,要不是他家将军早就在土匪窝里策反了一个小头目,又准备了诸多的大家伙,土匪哪能这么快就被打得落荒而逃,可笑的是这群无知小民竟然拜起了这个道貌岸然的霍霸,殊不知他可是凭借这次战役捞了不少呢。
“我长得比较像好人。”
不妨三爷陡然来了这么一句,沈天咧开的嘴抽了抽,狼眼上上下下地扫描着男人,片刻才说道:“还真他妈的看不出来。”
“他们看出来就行了。”
闻言,沈小爷不屑地瞟了一眼底下那帮好像赢了大钱的群众,“他们?除了事后干嚎还会什么!”
三爷没有答话,他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后就转身离开了。
“我说你不喝酒去吗?”
“不了,回家。”
讨了个没趣的沈天,收回墙上的脚丫子,整了整衣领,大爷般地走下了城楼。
而三爷刚回到家、推开门板就迎面飞来一个刻着青花的瓶子,轻轻地向旁边跨了两步,一件古董就这么落了地,耳边只传来清脆的碎裂声,还有那人嘶哑的叫喊声。
“烟,给我烟,给我烟啊啊!”
曾经柔美端华的气韵仿佛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梦,眼前的名旦蝶衣褪去了那层华丽的金衣只剩下疯狂,长发散乱地披散在身后、衣服穿得歪歪斜斜、望着男人的眼神凶狠混乱,也许他连今昔为几何都不知道了。
听到声响跑来的老刀看到自家老大愣了愣,瞧见这副糟糕的场景,又回过神来,暗地里叹了口气,收拾起门外的碎碴子,沙哑的嗓音中有些疲惫。
“老大,程先生还是不见好转。你走的这两个月里越发地坏了,常常是乱砸东西,甚至有一两次还想要把头往门柱子上撞,也亏得我发现的早,要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过些时候再收拾。”
老刀顿了顿,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碎片,往外走了出去,却又奇怪地停住了。
“我想…就让他抽吧,总比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好多了。”
“你的话太多了。”
话音刚落,门就关上了,也将刀疤同志深深的叹息关在了门外。
“霍霸,霍霸,让我抽,给我,给我烟啊…”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时,程蝶衣瞪着男人的视线骤然狂热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几步外的那人,不管不顾地拽着他的衣衫,仿佛恨不得要将它们撕裂成碎沫。
静立的三爷自始至终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状若疯子的言行,他不能理解,只是因为段小楼断绝了和他的关系,便成了这副样子。不敢面对,除了唱戏就是抽大烟,像个疯子似地窝在戏院里。
想起那天见到他的场景,老土匪难得地生出了几分复杂的心绪,沉静的黑眸倒映着青衣嘬着烟杆傻笑的摸样,有一瞬间他想毙了这个小子的,然而下一刻却将他给抱了回来,搁在家里强制他戒烟。
眼见程蝶衣的动作越发地失控,男人攥住了他的手,将人紧紧地桎梏在怀里,让他没了踢打的空间。
“程蝶衣,你不是女人,这里没有你的霸王,给我看清楚。”
“你凭什么管我,啊,你凭什么管我!”他凶狠地捶打着男人,每一个动作都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他嘶喊着,沙哑的嗓音全然没有了当初的华美动听。“他妈的你不就是上了我吗,啊,我告诉你,我程蝶衣就从来没把你当成个东西。滚,你给我滚啊,把烟给我,给我!”
耐心十足地把疯话听完,三爷直接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将人扔到了床上那单子给捆了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霍霸你个大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程蝶衣剧烈地挣扎着、扭动着,像一只绝望的虫子,在黑暗的茧壳里疯狂的蠕动,根本就不知道往外到底是埋葬自己的深渊还是一点星光。
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小男人心思,三爷安稳地充当障碍物压着身下的人,不动如山。等到程蝶衣闹得累了、没力了,只剩下喘气的份儿时,男人的脸上也多了几道抓痕,敏锐地听到青衣变得平稳的呼吸,他才放开了他的手脚。
沉静的黑眸凝视着床上这个衣衫凌乱、头发缠结的小男人,三爷将他身上捆着的单子换了位置,扫了一眼胳膊腿上没有太大的伤痕,就站起身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盆清水和一块白巾,动作熟练地将人抱在怀中,就擦拭了起来。期间睡着的人动了动,他就会停下来,待重新安静了才会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青衣身上的汗渍和污垢清洗干净了。
其实有时候人很奇怪,他执拗地认准一个人后,不管是对的、错的,也不管是快乐的、痛苦的,他就是想要这个人,仿佛陷入了魔障似的、仿佛自己也无法控制。
程蝶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了如此境地,他本是男儿郎,奈何做起了女娇娥,小半辈子唱戏、演戏,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索性也不去分它,只要和师哥唱一辈子戏就是一生了。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可是偏偏他的一辈子里却蹦出了一个菊仙和一个霍霸,他恨着、恼着,然而无法阻止。
然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抽上了大烟,那种感觉很不好、很恶心,那烟味让他呛得想哭,脸却怎么也哭不起来,只会笑着。明明看什么都是颠倒、重影的,他却着魔地停不来,也许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可是,霍霸不允许,至今他也很奇怪自己那时候看到他会大笑出来,笑得非常开心、很是畅快,好像心里拴着的东西终于破开了缰绳冲了出来,他再也不需要禁着它了。然后他将自己抱回了家,不去管周围的风言风语、不去理会他一日三疯的行为,径自困着他,让他摔东西、让他骂人、让他大哭大笑,他想自己这一辈子的痛快都发尽了。
那段岁月里,记忆是成碎片状的,他常常分不清时间、说不准地方,兴致来了就唱戏,稍有些憋闷了就摔东西发疯,他想老刀快要崩溃了,这时他又是快意又是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更加疯狂。只要霍霸这时出现他面前,他就会冲上去又打又骂,用力地似是要把生命竭尽,最后往往是折腾完了,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他不想分清白天黑夜,他懒得去理什么年代,有一次透过窗户看到隔壁的袁四爷被一群怪人绑着走了,闹哄哄地吵着“打倒地主阶级”,他只觉得好笑,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开角度,正逢霍霸进来了,才把他又抱了起来,然后他便安静了。
有那么一次,他非常想那个男人也被那群人压走、枪毙,自己什么都不说只是死沉沉地盯着他,霍霸却仿佛知道了他的意思,淡淡地说了句“就凭他们还动不了我”。他心里的东西忽而就不疯狂了、不乱撞了。
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事了,他也就醒了。好好地洗了次澡,换了身衣服,和霍霸吃了顿饭,他就提出想要见师哥,他想着他也许会拒绝,然而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就道了声“嗯。”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样才对,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再和师哥唱一次霸王别姬,然后就安心地死在师哥的怀里。
他想那个男人也许是知道的,因为在闭眼的时候他依稀看到了那道墨蓝的长衫还有那双特殊的眼眸。
程蝶衣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太多不明白,就如他最后为什么会望着那个方向流出眼泪,为什么要叫着那个字。
“霸…”
24番外 此去经年
战火纷飞的年代终于结束了,人们以为迎来的将是困难后的甘甜,谁知竟凭空窜出个四傻帮,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顶着老毛的名头干了不少坏事。天天拿着一个小红本鼓捣那群二傻子,不是反这个就是批那个,弄得家里的地也没人种了、猪也没人喂养了,他妈的,不管是有没有那两颗蛋的小年轻都可劲地往里扎,导致头上的天空一片乌烟瘴气。
就在这样暗淡的大环境里,三爷沉默地将土匪窝子收了摊,回陕北老家放起了羊。留在明面上的东西全都被贴上了‘资本主义’、‘封建地主’的大白条,曾经的豪宅也步了袁老四家的后尘,成了蜘蛛老鼠享乐的婚房。
然而老土匪一点都不在意,留在外面的不过是些骨头渣罢了,好东西他早就转走分给弟兄们了。哼哼,跟老毛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能不清楚他?
当初出钱给沈天打自己,他就想好了退路,借老蒋的名头把不留毛的山头给轰了,再拿出一个他们想要的土匪头子,剩下的只要分路运出财产就行了。等到老毛解放到这里时,也就只能抽抽烟了,还想要像以前那样用迫击炮堵他家门口,纯属做梦,他三老爷子是好欺负的吗!
静眸微眯,三爷看着前方的羊群难得地想了想以前的事,想到兴处开怀地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