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送。”月沣在院内淡淡的说。
放歌桃花潭
凤若飞就这么飞走了。
月沣来到屋内:“阿喂姑娘,你没事吧?”月古人言语之间又恢复了初见时貌似有礼的疏离。我笑眯眯地对他说:“完好无损。”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准备出去。
“请等一下。月公子,如烟姑娘……”
“她很好。对了,她邀请我们明晚乘坐千秋阁的画舫游览桃花潭。”
“我们?也请了我吗?”
“怎么,阿喂姑娘不愿去?”我若去了,岂不是要当灯泡。
“不是我不愿去,只是明晚我和安静大哥有约在先。”我只好把安静拿出来做挡箭牌。
“是吗?如烟姑娘恰巧也邀请了安神医。”不早说!
“那……我也去。”
次日晨起饭后,瑞娘帮我梳头,我想总不能老让瑞娘帮我梳头吧,何况我的头发也慢慢的长了。于是就让瑞娘教我自己梳,一来二去,瑞娘教得仔细,我学得认真,倒有了五六分象样。我兴趣盎然,专注于梳发,连月沣出去都不知道。
学完梳头,已是日上三竿,我到院里散步,为素心兰浇了一点水。那一朵兰花,今日开得更盛,花瓣比之昨日舒展了些。我心生一念,问正帮瑞娘搬柴的田心烈:“心烈兄,你以前来过吴江吗?”心烈放下柴,道:“来过。”
“你知道城里有没有专卖鲜花的铺子?”
心烈想了想说:“有。”
“那就带我去那吧,我想买点东西。”
田心烈迟疑了一下,才说:“好。”
“你有没有带银子。”
“姑娘放心,我带了。”
古时城市再大也无法与现代大城市相比,所以走了一会,就到了那家铺子,我看了看店名:“涵碧楼”,心烈说:“就是这儿”
我刚要进去,他忽将钱袋交给我:“姑娘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
进了涵碧楼,楼内都被各色花卉占据,有点身临花山花海的感觉。掌柜热情迎了出来:“姑娘喜欢哪类花?”“我不是来买花的,我只想请教一个问题。”掌柜态度依然如故。“姑娘请说。”
“如何才能养好兰花?”
“哦?姑娘养的是兰花?”我点点头。
“敢问是什么品种?”
“品种我不知,我只知道它叫素心兰。”
“素心兰?”掌柜眼中精光闪动。随又笑道:“此花极为名贵而且少见,姑娘怎么会养呢。”
“是别人送给我的。”
“哦……”掌柜轻舒一口气:“兰花重在浇水施肥上下功夫,喜半阴,喜阳光雨露。只是这素心兰我也很少有缘见到,不知姑娘肯不肯让我看看,我好帮姑娘找出养好它的方法?”
“这……”我沉吟着。
“这样吧,我到您府上瞧瞧这花,姑娘看行吗?”这……毕竟素心兰终归还是属于月沣,没有征得他同意,我亦不能随便领人来啊。
“若是不便,我着人将它请来涵碧楼一观也行。”掌柜有些急切的说。
“我想想吧。明日再说。”我打算回去先问问月古人。
“姑娘等等”掌柜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专用于养兰花的上好肥材,送给姑娘。”
“这就不必了,多少钱?”
“怎敢要姑娘的钱,只恳请姑娘赐素心兰为我等看看。”我接过布袋,“我尽量吧。”心里暗道,真是一个爱花成痴的人。
出了涵碧楼,看到田心烈望着街的一端怅然若失。我站在他旁边也往那边望去,好象是一顶轿子,一会转过街角消失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心烈这才回过神。
“轿子里坐的是谁呀?”我随口问。哪知田心烈脸居然微微红了。嗯?很奇怪的反应。他低声说:“是千秋阁的水如烟姑娘。”我细瞧心烈的神色,难道他喜欢水如烟。这可不行,如烟可能就是明珠啊。
返回的路上,受不了商铺的诱惑,一时控制不住,又买了数件衣物,最妙的是看到绣芳斋的新产品——精巧的护身符袋子。我一口气买了好几个,打算带回现代送给父母亲友。回到小院,忙把布袋里的花肥倒了一些在素心兰的盆里。花肥看上去就象一把细细的褐色的土,没任何异味。我期望这土能让素心兰茁壮成长,别夭折就好。
月沣一直没有回来。到了晚上,霍无言已备好了车子,送我去桃花潭。我稍稍装扮了一下,反正主角也不是我,何况我也有自知,怎能与美丽的水如烟相比。桃花潭名为桃花潭,其实更象是一面不大不小的湖。到了岸边,湖里已有了几条画舫,上面灯火通明,丝竹声随风飘散在湖水之上。
下了车,便看到安静等在岸边。见我来了,微笑着问我:“昨晚你没事吧?”我怒道:“你还笑,刀都架到我脖子上了。”安静听到一皱眉头,我急忙笑道:“不过没事,嫂夫人的性子我很喜欢。”“什么嫂夫人。”安静失笑。
“噫,难道你不打算娶她吗?”
“走吧。”又是转移话题。凤若飞,你喜欢上安静真是有苦可吃啊,我在心里默默为凤若飞不平。
“安神医,阿喂姑娘。你们来了。”是水如烟的声音。月沣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我瞧着他们,心里赞道:真是很般配!
我们上了画舫,千秋阁的画舫很宽敞,布置得有品味又极精致。只是船行后,月沣很少说话,安静独自出神,如烟在弹琴,我只好听琴。不过她弹的的确不错。但这样也的确无聊。我朝安静使了个眼色,安静立刻意会。站起来说:“我想请阿喂姑娘到岸边走走,这里的桃花虽谢,夜晚的景致还是很美的。”我也立刻答到:“好啊,麻烦安大哥了。”月沣脸望湖面,动也没动。水如烟望了他一眼,才对我们笑道:“安神医请。”
画舫渐渐停在了岸边,我与安静登上岸,留下了月古人和水如烟。奇怪的是今晚安静的话也很少。
“你在想什么?”我问安静。
“海潮,有些事绝不象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安静忽然没头没脑的蹦出这么一句。
“嗯?”他似乎知道什么想对我说。
“没什么。”安静欲言又止。
“你的意思是我遇人不淑?”安静摇了摇头。“月沣难不成是个坏人?”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好人坏人之分。”
“我当然知道,只是,这并不是我的世界。”安静默默看了我一眼。
“这里的江湖近十年内出现了一个很可怕的组织”
“组织,你说的是象小说里写的杀手组织或者魔教?”安静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个组织的名字叫风翼川。“
“风翼川?”
“对,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因为他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几个或是一群人,或者是一个联盟。没有人真正了解。”
我不明白安静为什么突然和我讲这些,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与四方城明月公子他们相比,谁更厉害?”万一什么风翼川来找我,他打不过风翼川,保护不了我,怎么办?
“这,我不知道,他们从未正面交锋。”
“噢”我不禁也有点担心起来。思来想去,忽然一笑。风翼川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来古代几天,何况我只是帮明月公子找寻明珠姑娘,又不是寻什么财宝,它找我干吗,我不过是这里最最平凡无名的人罢了。
“哎呀,说这些干什么?!想想开心的事。对了,我们唱歌吧。”在夜晚的湖边唱歌音响效果一定很好。感觉又浪漫。
“唱歌?”
“可惜没有乐器。”其实我会的乐器不多,不过是中学大学大家都学过的口琴和吉它。安静笑道:“谁说没有,你等着。”安静离开一会便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件乐器,不象琵琶,比它宽点。不象月琴,比它稍长点。
我试探着问:“该不会是吉它吧?”
“就是吉它,我做的。试试。”这个这个,你做的吉它模样还真怪。
我试弹了一下,音色不错。练了一下,把指头活动开,就唱起歌来。唱歌并不是我的长项,不过在这样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面对波光潋滟的湖水,唱起来就很有感觉了。我选的是《那些花儿》,但我基本上没怎么唱,只是弹着。到了华彩章节才轻唱两句:
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Where the flowers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young girls gone?
Where did they all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young men gone?
Where the soldiers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graveyards gone?
Where have all they gone?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唱完后,安静久久沉默在夜色里。我轻轻问他:“安静,你想过要回去吗?”
“回哪去?”
“我们的世界。”
“WHERE HAVE ALL THE YOUNG MEN GONE?WHERE THE SOLDIERS GONE?”安静念着这两句歌词,轻叹着摇了摇头。
“真的不想回去吗?从没想过要回去吗?”
“想过。但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你想回去吗?”
“当然!”
“为什么?”
“那里有我牵挂的人。我不能离开他们。”
“我也是。”安静的眼睛里有了很沉重、很深厚的感情。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纸烟,取出火摺子,两根手指轻轻一擦一弹,火就着了。象在变魔术。
“你使火摺子这么厉害,教我教我!”我大叫着急于要学。
“等我抽完这支烟。”
安静收拾好那把怪吉它,开始教我使用火摺子,夜风传来笑语阵阵。
“这样,用食指捻住……”
“不对不对,是用这根手指。”
“明明你刚才说用那根!”
“朝这个方向弹。”
“还是不行。”
“真笨!”
“你才笨!笨老师。”
伤别离
折腾半天,终于在安静手把手的指导下,我打着了火摺子,并且运用得越来越熟练,喜得我不停地试,每成功一次便开心的欢呼……
我将火摺子还给安静,得意洋洋的说:“我,还是很聪明!”安静瞧我自负的样子,乐不可支。
千秋阁的画舫不知何时已静静泊在离我们不远处,月沣白衣胜雪,立在船头。水如烟站在他身后,象在与他轻声诉说着什么。
我边观察他们,边对安静说:“你瞧,他们多般配。”
“那倒未必。”
“嗯?”安静的话让我一愣。
“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单相思?如烟成不了明珠?
正说着,忽见如烟掩帕轻泣着转身进了画舫,呃……安静你这个乌鸦嘴。真伤脑筋,放着这么美的人儿也不喜欢,看来明珠的寻找难度在不断拔高。这却是事关我能否尽快回家的重大问题。
“安静,如果现在有机会能回去,你会回去吗?”我几乎要脱口说出幽眠山道便是回家的路。
“不。”声音轻柔,语调坚定。看来他的心已被这个时代、时代里的某个人深深牵绊。
“你真的一点也不留恋这里?”安静反问我。
“这里有什么值得留恋?”
“没有吗?”
“没有。”
“我看得出月沣对你很好。”安静忽将月古人拉入话题。说到他,让我想起发簪的事,脸上一红:“那支发簪……”
“当然是被明月公子买去了。”安静不等我说完,就接了下句。
“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正在帮他一个大忙。我们在做一笔不算交易的交易。”我故作神秘地对安静说。
“是吗?”
“当然。何况我心里已经没有空隙了。”我半真半假地说,我想到了启文,奇怪,好象很久都没有想起他了。
安静没再说什么,拉着我从岸边的青石上站起来,牵着我朝画舫走去。直到船前,他才放开我的手。月沣站船头似在看他,又象在看他牵着我的那只手。
安静一抱拳:“明月公子,多谢你的相助,明日我便要返回云之飘渺,烦请公子代我向白云经师请安。”
月沣回礼,道:“好,也请安神医代家师问候云大先生。”
安静明天就要离去的消息让我吃了一惊,急道:“什么,你明天就要走?!”话音未落,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幽幽的说:“怎么,你一见到我,就要走吗?”我一听这声音,立即跳到安静背后准备躲起来。凤若飞什么时候来的,完了完了,这下说不清了,刚才安静还牵了我的手。
白影飘然而至到我身边,还好还好,是月古人。不是凤若飞。
我边对安静说:“天色已晚,安大哥,我先走一步。”边慌慌张张的准备开路,但听月沣对安静说:“安神医,我送阿喂姑娘,改日再叙。”
我急着逃走,也没等月沣,只是边迈步边对画舫喊了一句:“如烟姑娘,我先走了。再见!”
“安大哥再见。”
“你走错方向了。”月沣清淡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是啊,刚才一急,慌不择路,也不知我现在这是往哪去。我停下脚步。
“朝右拐。”
“噢。”我听从月沣的提示向右拐去。这是一条林中小路,没有灯光、月光又透不过来,很黑,我走了两步,终是不敢再走下去。
“怎么了?”
“呵呵……请月公子走在前面。”我笑着相求。月沣从我身后慢慢跟上来,牵起了我的手,说道:“走吧。”
我的心开始狂跳,这个人一向有洁癖,素来不喜别人碰触他的东西,更不要说他这个人。虽然月古人并非总着白衣,但身上衣服从来都是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我正思索要不要挣出手来的时候,他已放开我的手。我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马车。
虽不是第一次与月沣一道乘坐马车,但这次我觉得如坐针毡。车外挂着的一盏风灯,照在车厢内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月沣坐在对面沉默无语。怎么办怎么办,他应该不会对我……这时我想到了明珠,心顿时安定下来:海潮啊海潮,千万不要自作多情,自找麻烦。
“阿喂姑娘和安神医是同乡?”月沣突然问道。
“嗯。”
“为何安静姓安,你却叫佛来阿喂?”同乡难道就一定要同姓吗?
“我的姓是复姓。”我胡乱编个理由。
“是吗?我从未听说有这个姓。”月沣淡淡的说。
“阿喂姑娘今晚唱的歌很好听,是你们家乡的歌谣?”
我这人一向经不起表扬,虚荣心立即膨胀。欣欣然点头:“谢谢,谢谢,是我们家乡的歌。”
“对了,我还学会用火摺子!你带火摺子了吗?”
月沣摸出一个火摺子递给我,指尖轻触到我的手,让我感觉到它在轻颤。
我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搓一弹,火便着了,我举起火摺子对月沣说:“你看!”
火焰之光照在月沣脸上,他的眼亮如星辰,眼眸深处,仿佛也在跳动着一丛火焰。
回到房中,已到亥时。我想到安静明天就要离开了,心里不禁伤感起来。从第一次见到安静,就觉得莫名亲近,后来更是将他当成在这个陌生空间里唯一的亲人加朋友,与他在一起,欢乐与哀愁都是那么相生相契。明天这一分别,各自奔天涯,只恐怕此生再难相见。
我选了一个今天在绣芳斋买的护身符袋子,它终归是用别人钱买的,不能算自己的东西。我翻开钱包,取出一张百元纸币(好在我平时就喜欢用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