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一方说:建公路,进一步开发风景区对地区经济将有极大推动,反对一方说:建公路破坏自然遗产。看来最后结果还是决定要建。其中两座桥的前期勘测设计交给我们组。负责道路设计的那批人已经去了。
我已在栖霞山中呆了五天了。本来女同胞一般不承担野外勘测这类活,但是这个时间,人手不足,我们就得顶上,其实我可以不去,可以换别人去,可我偏偏去了,偏偏又是去栖霞山。
山里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已经下了两场大雪,栖霞山脱去春天斑斓的衣裳,露出一身洁白,那是生命里最初的色彩。
今天,我们到了第二座桥梁勘测地——栖霞山腹地。这里雪刚下过,暂时不能工作,大家笑闹着要去打野味。山中雪景分外妖娆,我跟着大伙在树林里边走边玩边欣赏雪景。
“海潮,快看那边有兔子,好几只!”一个同事大叫着指给我看,我顺着所指看过去。“没有啊!”
“哪里哪里?!”其他同事纷纷摩拳擦掌,“抓住它”
呼啦一下,人全冲了过去,等我回过神时,同事们都不见了。我顺着大家去的方向,沿着脚印向山林深处走去,到处是雪,几乎分不清方向。
“喂,你们在哪里啊?”
“我们在这!”回答声音从远处飘过来。我顺着声音找过去。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软,身子跟着飞快坠了下去。
“啊~~~~~~~~~~救命!”我是不是掉进猎人抓野兽的洞里了?这洞真深,差不多过了有三四分钟我才掉到洞底。
扑扑……洞底是松软的土壤,一点也不痛。我睁开眼睛观察四周,一团漆黑。又伸手摸索,触到略带潮意的光滑洞壁。
“喂……喂……有没有人在!”我坐在洞底大声呼喊,周围寂静得让人心寒。同事们难道没有发现我没跟上队伍?我又呼喊了几次,还是没有声音回答。我渐渐感到呼吸不畅,这里距地面不知有多少米。我向天空方向望去,没有亮光。洞口在哪?我扶着洞壁打算摸黑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后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开始缓缓苏醒。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这是一张宽大厚实绵软的床。枕着柔软的真丝枕头,身上盖着温暖的丝棉被子。满世界都是安宁、温馨、优雅的粉白色,包括这床褥。我微动了一下身子,发现有点力气,这难道是医院,不象?我支着身体坐起来,发现身上穿着平时我最喜欢的小朵蔷薇花睡衣。这不是我的家,为什么我会穿着睡衣躺在这里。谁救的我?我在哪儿?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床下整齐摆着一双中国娃娃的拖鞋。这是我在家常穿的一双拖鞋!我满是疑惑的把脚踏进鞋里,站起来,头还有点晕,试着走了两步,还行,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照片,是一对古装新人的相片。坐在那里朝我微笑的新郎不正是月沣吗?是那化成灰我也认识的月古人啊!旁边头戴凤冠娇柔依偎着月沣的新娘又是谁?
浓黑纤长有度的眉,一双圆圆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微微翘起的嘴唇,椭圆型的脸,粉扑扑的脸颊,耳间两点俏色盈盈的翠绿……纵然化了妆,我也认识她!我认识她二十多年了,我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笑,为什么烦恼。我对她所有秘密了如指掌。因为那新娘就是我!
我呆呆望着照片,我什么时候和月古人结的婚,在哪结的婚?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现在我在古代还在现代。我急忙四周围打量着,这间卧室明显是现代家居的设计和安排。门上,梳妆台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
我走出卧室,斜对面是一间书房。两面墙全是高大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类书籍,还有图纸和画稿,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少见的深蓝色线装书。我发现绝大多数的书都不是我的,除了一小部分文学丛书和专业书外,都不是我的东西呀。我发现这些书很杂,文学、政治、经济、历史、法律、哲学、艺术应有尽有。还有一排菜谱。
宽大的写字台上放着酸枝木制成的毛笔架,还有砚台墨汁宣纸之类的东西,另外伸出的侧桌上放一台笔记本电脑。临窗放着一座小小的电脑台,上面是我在家用的那台DELL座机。
我的眼睛一亮,书房外的小阳台上摆着一盆素心兰,我急步过去,端起花盆仔细查看,是我的素心兰,已长出一片新叶的素心兰。
这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好象是我和月沣共同的家,可是可是……我明明是掉在栖霞山的地洞里,怎么现在却在这儿。书房唯一空着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中国画。我放下素心兰上前观看。正是一幅明珠望月图。上面用欧体楷书题着我曾经写的那首诗。签名是海潮,月沣。
我的脑袋飞快转着。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是幻觉,是幻觉!是我在做梦!
“海潮,你醒了!”嗯?月古人的声音。我扭头一看。月古人正拿着浴巾擦拭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他象是刚沐浴完,不,是洗完澡。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中式对襟衫裤。他怎么这种打扮。月沣见我呆望着他,不由微笑。他放下毛巾。柔声问道:“头还晕吗?”
我这时又发现月沣的长发好象短了许多。不过比之现代人还是略长。湿露露的散在颈间,额前沾着几滴小水珠,闪动晶莹的光茫。眼睛还是那么漆黑,睫毛还是那么浓密。嘴唇还是那么红润饱满。他不正是在我梦里千万次出现,让我魂系梦牵的月沣吗?!但是他怎么可能是月沣呢?!
“请问……你是谁?”
月沣被我突然冒出来的问话愣住。
他上前抚着我的肩。轻轻吻着我的额头。
“海潮,你怎么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这是哪儿?”
月沣看着我露出茫然的眼神,眉头轻蹙,
“这是我们的家!欧阳海潮和萧月沣的家。”
我们的家?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们结婚了?我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月沣郑重点头,
“昨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我吃惊得瞪大双眼。
“你说什么,我和你昨天结的婚!”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忽然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海潮,你这是怎么了?你后悔了?后悔嫁给我?你不认得我,你不记得了吗?”
“不是,不是的,只是我有点想不起来。这是上海?”
月沣点头。
“现在是公元2005年?”
“2005……嗯,对。”月沣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我在脑海中搜索着所有可能存在的记忆,还是想不起来。月沣一动不动紧抱着我,好象生怕我会逃走。
“我们昨天在哪结的婚。”
“波特曼丽。”
“呃……在那里呀,谁定的酒席。”
“是爸爸。”
爸爸,我爸还是你爸。月沣叫得太亲热。让我忘记月沣生父早已去逝。
“谁的爸爸?”
“海潮的爸爸,我们的爸爸。”
我爸同意把我嫁给月沣?啊,老爸你真伟大。真开通。
“那……我们昨天晚上……嗯……有没有……嗯……”我脸胀得通红,如果如果真有新婚之夜的话,我不会连肌肤之亲也忘了吧。
月沣笑容灿烂,抚摸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说:“没有。”
“没有?”疑惑更深。
“昨天喜宴上,你和你的同学……就是你们三个女人,一起喝酒,最后全都醉了。”
噢……哈哈哈……我想起利萍在大学时有一次喝醉的样子,后悔啊,昨天没能出席现场。算了,还是一点也记不起来。先不忙着回忆吧。
见我不再流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月沣松了一口气。拖着我坐到客厅的沙发里。客厅里的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又陌生又亲切。
“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怎么来到这里重要吗?”
是啊,怎么来到这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
“可是我记得我掉在一个很深的地洞里……”
“不是地洞,是清悠谷地边界的一个山洞。”
“你怎么知道?”
“我病好后一直在清悠谷地等你,意外发现你躺在一个山洞里。海潮,我要是晚一点发现你,你就冻死了。”说着他又一次紧紧抱住我。
“你为什么这么傻!”
“我……”我说不出话来,“你病了?”我摸着月古人的额头和心房,仔细观看他的脸色,“什么病,好了吗?为什么会得病?是不是因为我……”
“没什么,只是昏睡了几个月,云之飘渺的云大先生治好了我。”
“噢……”
“那你发现我在山洞里,后来呢?”
“后来来了一群奇怪的人,他们都认识你,说我救了你,还问我的名字是不是叫‘演员’,我告诉他们我叫萧月沣。”我听罢不由大笑。
“笑什么,不许笑。我现在知道演员不是名字。”我还是止不住笑,倒在月沣怀里。
“从那次山里回来,到现在过了多久?”
“快两个月,海潮,就要过年了!”月沣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天,两个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在干什么?月沣又在干什么?为什么我又错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你是林深?”我忽然想起那神似月沣,几乎让我错认的男子。
“林深?他是谁?”月沣目光专注望着我。
不认识……难道是月沣的灵魂附着在另一个人身上?我陷入思考。
月沣起身,“海潮,早饭想吃什么?”见他一副要亲自下厨的模样,我心头一紧,不,不,古代的月沣是多么出色的人,不能让他到了我的时代,变成这个样子。我的心忽然为他疼痛起来。他是前梁朝的皇位继承人。
“我不要你做饭,我不要你变成居家小男人!”
我的话,让月沣脸上泛起羞愤之色。他瞪着我道:“你嫌我没有象你们这里每个人都有的‘工作’和‘工资’对吗?”他怎么理解成这个?
“我有!”说着他从书房取来一叠红色证书,交给我。
我一一翻看,这么多!群艺馆民族器乐高级讲师,中华武术学会华东分会XX理事,中医药学XX理事,书法协会副秘书长,国画高级研究会特邀研究员,晚唐风俗研修会、师大中国古典文学特邀讲师……
“你怎么接了这么多聘书?!”
“我对什么都感兴趣,不知接哪个好,所以全接了。海潮,你不是也愿意的,随我自己选择。”
呃……我……我愿意吗?
电话铃响了,我顺手接听。
“你好,请问萧老在吗?我们是虹口区国画艺术研究分会的。”
萧老?
“你好,请问找他有什么事?“
“您是他女儿吧?我们是师大美术系韩教授介绍的,想请萧老为我们会员开一堂国画工笔与白描手法异同的专题讲座。您看他有时间吗?我们初步定在下周……”
……
放下电话,我双手叉腰,望着正从冰箱里取牛奶的月古人。
问道:“萧老!您今年高寿?”
月沣放下牛奶,惊讶看着我。
“过了年22”
妈妈呀,比我还小两岁。上当了!受骗了!我理想丈夫的年纪至少要比我大三到六岁,要是绝对成熟型男人。我怎么嫁了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弟弟,我怎么赶上了姐弟恋的时髦热潮。
“你才二十二!比我小!我不干,后悔啦!”
“你后悔?!”月沣从冰箱旁飞身过来(啊,武功仍很高强!)握住我的肩膀说“为什么?”
“因为你比我小,我喜欢年纪比我大,成熟稳重的丈夫!你不是!”
“谁说我比你小,我比你大一千多岁!”
呃……
“那又太老了,都成老朽啦!怎么当我的丈夫!”
“哼,丈夫不是说的,是做的!”说着他一把抱起我向卧室走去。
“喂,你干什么,这是我最喜欢的蔷薇睡衣……不许你……”一阵喘息。
“我早就给你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海潮,明珠明珠,让我看看……”
“不!唔……不……不许碰好痒……”
“我就要碰,你总是不听话!”
“哈哈哈……别……别这样……快住手……我以后都听话还不行吗?”
……
“海潮,我爱你。”
“我更爱你。”
“有多爱?”
“不知道。”
“那就用……这个……这样……表示出来……”
“不要……”
“乖,我的明珠……”
后记
“什么?!我们没有登记,我们没有领到结婚证?”我手中的碗差点掉在地下。月古人脸上漾起红潮,眼中满是愧疚。
“这么说,我们在法律上根本不算夫妻!”我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八度。
“海潮,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妈妈终于忍不住,隔着饭桌,狠狠瞪我一眼。爸爸和姥姥微笑望着我们不说话。
“妈妈,我们没有登记,怎么结了婚?你们怎么同意把我嫁给他?”我根本不理会妈妈的斥责。这消息太令我震惊。
“海潮,当初不是你哭着喊着闹着不登记也要举办婚礼,而且是一分钟都不愿等。”爸爸慢条斯里的给出答案。
“我?……”一时语塞,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是啊,没见过这么急着想嫁出去的女儿。”姥姥跟上。
“我……”心中忿忿不平,想我欧阳海潮一世英名,哼。
“海潮,我为你而来,是我强求要你嫁给我,要举行婚礼。对不起。”
“我……”得,现在内疚不已的人换成了我。
饭后,爸爸把我单独叫到书房,为糊涂女儿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月古人来到这里,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古人来到现代社会,前无先例,如何从法律角度落实认可他的新身份,还需要摸索和实践,并且他的年龄也没有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哈哈哈哈哈……作者狂笑中)就算想更改年纪,也无法求证。婚姻登记处理所当然拒绝办理。
“沣儿的真实身份我们一直严格保密。海潮,不要因为这个问题让你的丈夫受到伤害。你要记住。”我认真点头,我爸对他比对我好!
“至于如何给他一个法律身份,我已咨询过律师和公安局户藉处,可能要从医院走。具体由律师来办。不过时间要长一些。海潮,你不要埋怨沣儿,当初的确是你非要坚持举行婚礼。”
“噢。”我脸红,低下头。
“海潮,你对沣儿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事,好象都记不起来了?”爸爸明查秋毫。
我点头。“爸爸,你说我是不是失忆了?”
爸爸沉吟片刻,犹豫着说:“也许,但是你被同事送回上海后,除了上次你去栖霞旅游失踪那段不记得外,其他的人和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啊?!有这回事?
“而且,当时你好象并不认识沣儿。”
啊?!
“可是沣儿他对你非常好,在医院守着你。”
“我得了什么病?”
“你掉到洞里,被地底滋生的气体导致轻微中毒。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月沣住在哪里?”天呐,连我都不认识月沣了,那他一个人来到现代社会,发生了什么事?又经历了什么事?多可怕,我的眼泪刷地流下来。
“女儿你哭什么?心疼了?”
我点头。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又无亲无故,当然是住我们家。”我揪着的一颗心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