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是个抱着坛子飞跑的公子哥,看上去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很是端庄,还有十几个披甲带刀的侍卫跟在后面。
得,大伙一看就知道,这帮人是和“女大王”是一起的。估计是女大王跑的急,没等后面的人。
至于为什么?
因为抱坛子那位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梁王武三思府上的二公子武崇训。
这位对“女大王”心生情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差不多整个洛阳城都知道,自从女大王进了京,他就成了跟屁虫,女大王到哪儿,武崇训必定在哪儿。
。。。。。。
“我说裹儿,你等等为兄啊!”
武崇训抱着坛子一边喘气,一边埋怨,“你一个女儿家,骑着马还跑那么快,万一出了事儿,叫我如何是好?”
少女摇晃着马鞭,横了他一眼,“乌鸦嘴!”
低头看了眼武崇训怀里的小坛子,“拿的什么?”
武崇训乐了,邀功一般亮了亮小坛,“刚刚路过北市,就去麻二奶铺拿了一坛你最爱的酸乳。”
“来,你尝尝。”
少女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算你有心。”
给侍卫使了个眼色,“还不接着?”
正说着,取火把那个仆从回来了,还真让他在大白天找着个火把。
“裹儿。”武崇训一看,“大白天的,你拿火把作甚?”
“烧车!”
说着话,少女的狠劲儿上来了,一把夺过火把,来到武崇谦的马车前,伸手就给点着了。
那马车极尽奢华,披绸挂绫,那还不是见火就着?眨眼工夫就烧了起来。
武崇训在一旁抱着膀子看着李裹儿烧车,心里自然是理所当然。
还不不忘吆喝过路百姓,“躲着点,躲着点啊!别引火上身,回头再怪我裹儿妹子没提醒你们。”
好吧,顶极狗腿不外如是。
“诶?”武崇训吆喝完百姓还不忘发问,“这谁家的马车啊?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李裹儿回了一句,“你家的啊!”
“哦。”武二公子点了点头,“我说怎么眼熟呢?原来是我。。。。。”
武崇训这才反应过来,“我家的?”
可不是我家的?这不我大哥的马车吗?
瞪着眼珠子一脸的呆萌。
“不是,你烧我家马车干什么啊?”
“你大哥惹着我了呀。”
“。。。。。。”
好吧,武崇训一缩头,权衡良久,在兄弟和女人之间,他最后选择了女人。
心说,还是不说话为妙。
与此同时,武崇谦正好灰溜溜的从教坊里出来,抬眼就见自己的鎏金车驾蹿着熊熊火势,冒着滚滚黑烟。
瞪时就不淡定了。
“啊啊啊!!”
哇哇大叫,“哪个王八羔子把火引到老子的车上了!?”
李裹儿闻言杏眼一眯,冷然出声:“你骂谁王八羔子?”
好吧,武崇训全然不顾对面是自家大哥,花痴一般心道:“生气的时候都那么好看。。。。。”
而武崇谦这时也终于看到了一边的李裹儿,顿时无语。
特么姑奶奶是惯着你,可你特么也不能太嚣张了吧?我的车你也敢点?
“你!?你点着了我的马车?”
“对!我点着了你的车!”
李裹儿一抖马鞭,“不但点了你的车,我还要打残你的人!”
说着话,“来啊,给我打!!”
。。。。。
————————
围观百姓看着女大王一声令下,武崇谦,还有他带来的家奴立时被侍卫围住一通暴打,不由生出,不虚此行的心思。
等对了,等对了。
安乐公主痛打梁王大公子,而二公子在一旁与女大王同流合污,看着大哥挨揍。
好看啊,当真好看啊!
。。。。。。
“裹儿啊。。。。”
武崇训也不是那么一点人性都没有,看着大哥被人暴打,心里总有点于心不忍。
“那是我大哥,能不能。。。。”
“嗯?”李裹儿一瞪眼,“你要拦我!?”
“没有没有没有!”武崇训急忙摇手,“我永远是和妹子站在一边儿的。”
“只不过,这大庭广众的,不能让人看咱们皇家的笑话吧?”
“看的就是他武崇谦的笑话!”
此时,侍卫也不是没有分寸,打几下意思意思就得了。
见侍卫停手,李裹儿拎着马鞭走上前去,“你给我听着,以后再敢来找吴巧儿的麻烦,本宫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武崇谦这个气啊,特么李裹儿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你。。。。你给我记着!!”
“记着又怎样!?”李裹儿扬起鞭子就要抽。
却是教坊门内,太平公主听见动静出来了。
“裹儿,适可而止!”
“姑母!”李裹儿根本不当回事儿,一见太平,咧嘴一笑,便迎了上去。
挽着太平的玉臂,“您不出来,其实裹儿也要收手的呢。”
太平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呀,怎么愈发任性了。”
“还不进来?”
“好呀!”李裹儿应着声,一边与太平并肩进了官宁坊,一边嚷嚷,“巧儿呢?还不出来给姐姐我端茶倒水!?”
至于太平公主,自始至终没多看武崇谦一眼。
武崇训。。。。
还算有点良心,跑到大哥身前,亲手把大哥扶了起来。
“兄长没事儿吧?”
武崇谦揉了揉痛处,摇了摇头,“没事。”
武崇训登时乐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来人,把大哥扶回府上调养。”
“那什么。。。。哥,我还有。。。。。。有事儿,就不陪你了哈!”
说着,溜溜的追着李裹儿去了。
“。。。。。。”
嘎!
武崇谦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了。
。。。。。。
围观的百姓无不回味咋舌。今天这一出还真是看不懂了。
太平公主、安乐公主,大周最受宠的两位公主都来了。而武崇谦、武崇训两兄弟也是一个不少。
这些平时都得垫着脚打望的龙子龙孙,居然为了一个歌伎烧车打人?看不懂,真是看不懂。
众人咋舌散去,却是没注意到,街角的墙阴之下,站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身胖体壮,眼神凶恨;另一个则是面若冠玉,身长如龙。
此时,那俊俏青年按着那胖青年的肩头劝慰:
“放心吧,有太平和李裹儿在,巧儿不会有事。”
胖青年却是不听,看着远去的武崇谦,把牙根咬的咯咯作响。
“老子弄死你!”
。。。。。。
。
第二一八章 三人成虎(二合一)()
教坊之中,太平公主端坐花厅。
八年的朝堂磨砺,早就让她不复当年的慵懒之态,几乎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端庄威仪。
李裹儿却是没那么多讲就,整个身子都歪在几案之上,手肘支着尖尖的下巴,露出一节小臂,却是把武崇训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亲自跑到去厨房,寻了一只青瓷小碗来。
此时,武二公子用三指拈着那只精致小碗,一边走一边端详,“嗯,想不到官宁坊中还有这么好的茶瓯,看这样式,应当是越窑韩大师的手笔了。”
李裹儿白了他一眼,却是没心思和这个整天琢磨这些无用之物的家伙一般见识。
偏头看向吴巧儿,“喂,去收拾东西,今日就跟本宫回府。”
指着花花绿绿的官宁教坊,“我早就说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呆不得吧?尽招些色胆包天的臭男人!”
正在拿青瓷小碗给李裹儿斟上酸奶的武崇训一听,赶忙道:“他们臭,我可不臭。”
“嘿嘿!本公子是香的。”
李裹儿一阵无语,却也只是瞪了他一眼,顺手地夺过酸奶用小勺细品一口。
不想,刚一入口,却是眉头一皱,“什么破东西!?难喝死了,回头砸了那烂店!”
把酸奶推到一边,又看向巧儿,“行不行啊,我的姑奶奶?倒是说句话啊?”
“。。。。。。”
巧儿站在那儿没开口,倒是太平说话了了,“还是去我那儿吧,裹儿家里毕竟还有她爹娘,想来你也呆不安稳。”
看着巧儿,“去我府上,还能少些约束。”
“也行!”李裹儿细一琢磨,“最近我那双爹娘也是神神叨叨的,我都有点要受不了了。去姑母那最好,就这么定了!”
“来人,给我妹子收拾东西!”
吴巧儿一听,见老鸨真的要上楼去给她收拾东西,却是不说话不行了。
“殿下。。。。。”
巧儿把李裹儿的目兴呼唤过来,无声地摇了摇头,“巧儿是叛臣罪女,就应该呆在这里。”
当年吴家被打成了叛党,连为吴家说话的房州城卫营都被发配边关。她年纪尚幼,自然是末入教坊为奴,却是待罪之身。
“什么叛臣不叛臣的!?”
李裹儿不干了,“还不是皇奶奶一句话的事情!?”
站起身形,撸胳膊挽袖一副为巧儿做主的架势,“听我的,有我和姑母罩着你,看谁敢说个不字!?”
“裹儿姐姐!”
吴巧缓声相劝,“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转头看向太平公主,“殿下,裹儿不懂事,您不能不知,巧儿真的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
太平公主一阵无言,巧儿话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当年,吴家惨案牵扯到了贺兰敏之,知悉内情的人们更明白,里面还有一个遗落民间的皇子。
当时老太太有恐皇位不稳,只得昧着良心,硬是把吴家打成了叛党。
如此一来,虽然朝中乱象得到了安抚,可是吴家四百多口人命却是冤不得雪了。
其实,武老太太当时也只是权益之计,想着等风头一过,必严办李谌,还吴家一个清白。
到时再仔细探查看看吴家,还有她心心念的那个少年是不是还有活口。
可是,事与愿违,时间并没有让吴家沉冤得雪,反而更是永不见天日。
因为,连武则天自己都开始怕吴家活着,更怕吴宁还活着了。
事情的起因,是七年前,贺兰敏之之妻杨幼仪的一次奏请。
作为贺兰敏之之妻,因为其父是前朝重臣,在贺兰敏之下狱之时并没有受到牵连,一直寡居洛阳城中。
可是,谁能想到,贺兰敏之死了九年多,突然又活了,而且还因为纠结叛党意图谋反而死在了房州?
也就是下山坳惨案发生整一年的时候,杨幼仪突然向武则天请求,去房州吊念亡夫,并在他身死之地,立碑祭拜。
本来呢,武则天觉得这没什么,杨幼仪忠贞不二,独居十年而不肯改嫁,足见夫妇二人情谊之深。
再说,人死灯灭,就算贺兰敏之在外人眼里多么的罪大恶极,可是人死了,也就什么都还上了。
此时杨幼仪要去吊念立碑,实属情理之中。
可是,正当老太太要答应的时候,有人和武则天说了一句话。
“这个碑不能立!”
“此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贺兰敏之诈死还魂,本来就有损陛下皇威,本来就是越快忘却越好,您再给他立个碑,这事不就更说不清了吗?更让人忘不了了吗?”
“而且,万一吴家人没死绝呢?万一到最后也没找到尸身的贺兰敏之没死呢?那块若是立起来,不就等于时刻提醒吴家人和贺兰敏之,这一切都是陛下您的手笔吗?”
“此为大患,万不可为!”
武则天一琢磨。。。。。。
结果,有的事儿它就是不禁琢磨。
这人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那就是“陛下您的手笔”,一下就切到了武则天的痛处。
没错,事是李谌和武承嗣干的,可是最后把吴家打成叛党,永世不得超生的却是自己。
那在吴家人和贺兰敏之眼里,这事儿已经和李谌和武承嗣的关系不大了。
从武则天颁下那道吴家为叛党的诏书开始,这件事就和武老太太脱不开干系了。
。。。。。。
这个念头一出来,老太太就有点坐不住了。
说白了,如果光是贺兰敏之,武则天可能还不在乎。
她虽是女人,却是有枭雄之志,儿女情长虽然重要,但永远也重要不过她的皇位。
可是,别忘了,还有一个吴宁啊!
如果他也没死呢?会不会怪她?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尤其是皇帝。
不管是谁当了皇帝,他永远觉得谁都不像好人,谁都要抢他的皇位。
看着那一箱子醒世方,想想吴宁稍稍动动嘴皮子就让李武两家一改前态。
再想想他抬抬手指就把一众酷吏杀了个干净,老太太不由得脊背生寒。
如果吴宁把他的本事用来对付她呢?
武则天不敢往下想了,也不愿意那样揣测吴宁。
可是,这段谏言武太太算是听进去了,对于杨幼仪之请,武则天只准了一半:“去房州悼念可以,但是立碑就算了。”
结果,之后的发生的事情,让武则天彻底把心中怀疑的种子种下去。
发芽!
开花!
有些事,不一定是真的,可是三人成虎,假的也有可能变成真的。
那段时间,不停的有人在给老太太吹这种风。就算不是,也慢慢的开始怀疑,开始变成“是”了。
而再后来,也就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武则天更加地猜忌起来。
。。。。。。
杨幼仪,出得京师,一去不回,从此杳无音讯,再无行踪。
这可把武则天吓坏了,杨幼仪去哪儿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去哪儿?
难道贺兰敏之没死?把她接走了?
那吴宁死没死?
如果他们没死,为什么不来京师相见?
难道真如谏言所说,他们把这一切归罪于武则天?
那贺兰敏之和吴宁会不会回来报仇?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报仇?
这些疑问,成了老太太这七年间的梦魇,以至于不但她自己再不提八年前之事,吴家惨案、贺兰敏之这些更是成了朝堂禁忌。
谁也不敢提,谁也不敢触动大周天子的这根敏感神经。
。。。。。。
————————
正因为如此,李裹儿因为当年太小,只知道下山坳被打成了叛党,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打成叛党,吴宁又是谁。
等她大了,想知道了,又谁也不敢和她说了。
但是,太平知道啊,太平更知道老太太的紧张。
她也明白吴巧儿为什么这么和她说,毕竟吴家孤女被太平收入府中,当年太平公主又和吴家来往甚密,现在又是储位之争的关键当口,一但被有心之人利用,这很难不对太平公主造成影响。
“殿下!”
巧儿向太平深深一拂,“这些年幸得殿下照拂,巧儿已经很感激了,却是不能再给殿下添麻烦了。”
太平公主一皱眉头,口是心非道:“这算什么麻烦?跟本宫回府,剩下的事,本宫自有决断。”
“殿下!!”巧儿再唤一声,直视太平依旧摇头:“真的不行。”
“唉!”
太平长叹一声,心道,这丫头真是倔强的不行。
也许是自幼就家门大变的缘故,巧儿比同龄人懂事的都早,也更为倔强。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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