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床,严光把脚压到刘秀肚子上。(后汉书 严光传:「刘秀把严光接到内室,谈论往事旧情,整整一天,相聚一起,刘秀从容问说:『我比从前怎么样?』严光说:『陛下比从前略微有点进步。』晚上,同榻而眠,严光的 压到刘秀肚子上。明天天文台长【太史】奏报:『客星侵犯帝座,来势紧急!』刘秀笑说:『是我跟老友严光睡在一起!』」)而今,各位高阶层官员全都德高望重,又是我平生好友,当年欢聚之情,怎么可以忘记,你不要在意。」
君王偶尔流露一点人性,不但没有人讚美,反而如刘文静之类马屁精,为了自己的一点官运,不惜砍掉那点人性,务使君王坚硬得像一个乾屎橛。
这种自我作贱,并要求别人也跟着自我作贱的思想,是民主政治道路上的绊马索。
不明白的孩子呀!
隋王朝东都(洛阳)政府魏公爵李密,每次战胜,都派使节向隋帝(五任)杨侗,奏报捷音,东都政府官员十分高兴;只有王世充告诉他的部属,说:「元文都一帮不过舞文弄墨之辈,我观察这种形势,一定被李密生擒活捉。而且,我们官兵长期跟李密作战,杀死他们的父兄子弟,前后已经够多!一旦当他们的部下,我们势必一个不留。」用以激怒他的部众。
元文都得到消息,大为恐惧,遂跟卢楚等秘密定计,准备趁王世充朝见时,伏兵把他诛杀。段达性情愚昧而又胆小如鼠,恐怕事情万一不成,於是派他的女婿张志,把卢楚等的阴谋,告诉王世充。王世充率军袭击含嘉门,乱刀砍死卢楚。
杨侗派人登上紫微观(紫微门门楼),询问王世充:「带兵来干什么?」王世充下马道歉,说:「元文都、卢楚等,无缘无故要把我害死。请诛杀元文都,我甘愿受罚。」段达在杨侗旁,命将军黄桃树逮捕元文都,送给王世充。元文都对杨侗说:「我今天早上死,晚上就会轮到陛下。」杨侗大哭,元文都一出兴教门,政变军乱刀齐下,像砍卢楚一样,把他砍死。段达又传达杨侗训令,大开宫门,迎接王世充入宫。王世充派他的部属接管所有宫廷侍卫,然后到乾阳殿晋见杨侗,杨侗对王世充说:「你专权独断,擅自诛杀,可曾奏报?岂是做臣属的道理!你仗恃手握兵权,可敢杀我!」
国剧中有「打渔杀家」一戏,当男主角萧恩携带女儿去刺杀恶霸复仇,准备再入江湖,临出发时,女儿把门锁好,又担心家具被人拿走,徘徊之间,萧恩长叹一声,说:「我那不明白的儿啊!」使人悲伤。本年(六一八),杨侗小娃不过十五岁,从没有面对过社会,纯洁得一如萧恩之女,所以竟然说出:「你可敢杀我!」我们也忍不住长叹一声,说:「你这个不明白的孩子啊!」
专制制度下的政治斗争,权在人在,权亡人亡,血腥扑面,立竿见影。失败的一方,逃生是例外,遇害是正常。面目如画的杨侗,又怎能了解?而我们对专制政治之所以深恶痛绝的原因,也正在此。
朱粲吃人
自称楚帝的变民军首领朱粲,有部众二十万人,抢夺劫掠汉水、淮河一带,飘忽不定,每次攻破州县,还没有把仓库里的粮食吃完,就再他往;临走时,把不能带走的东西,全部焚烧。朱粲的部众又不自己耕种,人民饿死的屍体,堆积如山(人间惨事)。到了最后,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供抢夺,军中粮食缺乏,朱粲乃鼓励士卒煮吃妇女、婴儿,声称:「人肉才是最美味的肉,只要别的地方有人,我们何必担心饿肚!」隋王朝国史编撰助理官(着作佐郎 正七品)陆从典、主任巡察官(通事舍人 从六品。此时属巡察署【谒者台】)颜愍楚,因案被中央政府贬到南阳郡(河南省邓州市),开始时,朱粲请他们做他的贵宾,后来军中无粮,二人全家老幼,都被朱粲煮吃。朱粲又下令给所属各城村镇,运送老年人和幼童到大营,供士卒吞食。
受暴政迫害的人,并不每个人都值得同情;反抗暴政的人,也并不每个人都值得尊敬。有时候,被迫害的人或反抗暴政的人,反而更加凶恶,必须仔细区分。当然不能一棍子打落一船人,但也不能只因他们都是从天上下来的,就不去辨认谁是天使?谁是撒旦?
宇文化及不过一猪
自称许帝的宇文化及,和自称夏王的窦建德,在聊城(山东省聊城市)郊区会战,窦建德连战连胜,宇文化及退回聊城(山东省聊城市)坚守。窦建德四面八方猛攻,协防聊城的变民军首领王薄,大开城门,迎接夏军。窦建德进城,生擒宇文化及,晋见隋王朝萧皇后(杨广正妻),自己称「臣」,身穿白色服装,追悼杨广,至为悲哀;掳获皇帝使用的各种印信(包括传国玉玺),和护卫仪队。窦建德安抚隋王朝旧有官员,逮捕宇文化及的党羽宇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孟景,在隋王朝官员面前,把杨士览等斩首,人头悬挂大军营门之外;用囚车载着宇文化及,和宇文化及的两个儿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押解襄国(河北省邢台市),斩首。宇文化及临斩时,没有其他的话,只说:「我不辜负夏王(窦建德)。」
宇文化及不过一只富贵惯了的猪,有权有势的家族中,往往多的是这种子弟,只是宇文化及做出了一件受万人欢呼的神圣大事──绞死暴君杨广。
可惜他这一辈子也只做对了这一件事,对一个英雄人物而言,已难抵抗当时封建势力的重压,何况一猪?当初众人起义时,如果不选择他当领袖,而选择一位豪傑,以手下骁果武士的善战和思乡心切,有很大的可能性开创一个新的局面,想不到,大家被宇文化及的官位迷住了心智,认为「既然当那么大的官,一定有那么大的本领。」却忽略了官场之中,官位和能力,不成正比。
一头猪,纵然当上高官,甚至当上领袖,甚至幸运的还创下一点奇蹟,但他仍然是一头猪!
邺城贱民
夏政府普乐(河北省鸡泽县)县长程名振,向唐军投降。唐帝(一任高祖)李渊任命程名振迳任永宁(当时尚是夏政府首都 河北省永年县东南旧永年镇)县长,派他率军在河北(黄河以北)夺取土地。程名振於夜晚袭击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裹胁男女一千余人而去,走到距城八十华里处,检查妇女乳房,凡是有乳水的(表示家有婴儿)九十余人,教她们全部回去。邺城人感激程名振的仁慈,特别设斋供应佛家和尚,为程名振祈福。
强盗攻破城市,掳掠男女一千余人,走到半途,教每个女子露出双乳,检查有没有乳水,有乳水的九十余人,释放她们回家。这个城市人民对这位强盗头目竟然感激涕零,认为他是一个「仁人」,因而大肆施舍,为他祈福。
这真是骇人听闻的奇事,中国人活得竟是如此的屈辱!九十余位有奶水的年轻母亲,固然返回子女身旁,可是,剩下的处女,和没有奶水的少妇,以及男性丁壮,他们的遭遇将是什么?却一字不提。只因释放了十分之一女性,强盗头目便成了「仁人」。在暴政长期凌虐摧残下,「仁」「义」二字,竟被蹧蹋成这个样子!如果全城人民,都在感恩,那是无耻。如果只不过被放回者家人感恩,又怎么说是全城?为什么对那些未被放回者的命运,和他们家人的悲哀,如此的漠不关心?更严重的是,强盗不但没有受到谴责,反而成为被害人的恩主!糟在这件公案中,没有正义,没有公理,更没有尊严。城中那一小撮人,只要自己的女人回来,就心满意足,可谓标准的贱货。暴君暴官对这种人,如果不下毒手,真是天理不容。
窦建德之败
六二一年,唐军与夏军在武牢(河南省汜水县)决战,从早上七时到下午一时,士卒铮銎>虢患樱追鬃滦菹ⅲ只ハ嗾嵋腔膊欢ǎ谐吠思O蟆@钍烂衩钗氖考奥嗜倜嶙氨钙锉木蟮匚鞫耍蚰峡癖迹愿浪担骸傅练耍ㄏ木┤绻品绮欢憔吐砩匣乩矗绻怯惺裁捶从Γ头⒍セ鳌!褂钗氖考暗执锵木笄笆保木簧Ф钍烂翊笙菜担骸缸芄セ鞯氖奔湟训剑 沟笔保诨坪颖卑斗拍恋恼铰恚∏筛侠矗钍烂衤是嶙氨钙锉确ⅲ髁υ诤笮徆崴蚨恢背迦胂木蟆O恼奈浒俟僬诔幔凭蝗怀鱿郑奈浒俟倏志寰牛恢北枷蝰冀ǖ拢冀ǖ录毕铝钇锉龌鳎墒俏奈涔僭比醋枳∪ヂ罚薹ㄍü冀ǖ轮富游奈涔僭蓖顺觯驮谡庖簧材牵凭罅可钡剑鄙鹨埃就琳谔臁6冀ǖ峦蝗淮勇肀吃韵拢资咳镁倨鸪っ鸵滔拢冀ǖ滤担骸覆灰蔽遥沂窍耐酰梢允鼓愀还蟆!寡钗渫侣恚疡冀ǖ吕Π螅趟锷媳赣玫穆恚煌钍烂瘛
隋王朝末年,各地起兵抗暴的变民首领,几乎全是比暴君还要凶恶的匪徒,窦建德由平民崛起,贵至夏王,而仍保持善良,不但在隋王朝末年变民群中,放出光辉,就是在中国全部反抗暴政历史中,也受最大尊敬。
然而再伟大的英雄人物,都会被命运左右,李世民因蛇逐老鼠而逃脱一命,窦建德却在最最紧要关头,马失前蹄。使人对自己不能控制的因素,心生敬畏。
李世民斥苏威
唐政府秦王李世民坐在阊阖门(隋王朝时代洛阳没有阊阖门),前隋王朝宰相苏威请求晋见,声称年老多病,不能叩头,李世民派人斥责他说:「你是隋王朝宰相,王朝快要倾倒,你不扶持,竟然使君王被杀,帝国灭亡。见到李密、王世充,你都跪下叩头(参考六一八年七月、及六一九年三月),而今,既然又老又病,不必劳动相见。」后来,苏威到了长安(唐首都 陕西省西安市),又请求晋见,李世民又拒绝。苏威年纪确实已老,而且贫穷,没有官职爵位,在家逝世,年八十二岁。
苏威是一代贤才,李世民责备他:「王朝快要倾倒,你不扶持,竟然使君王被杀,帝国灭亡!」好像杨广之死,和隋政府瓦解,责任都在苏威一人肩上,这种责备不但不公平,而且离谱太远。苏威不过说了一句变民太多,不过呈献了一部尚鳣书鳣,便被免官削爵,几乎被诬以谋反,全家抄斩,对那座快要倾倒的大厦,教他如何去扶?李世民的老爹李渊,贵为公爵,又被封唐王,他为什么不扶?甚至还要篡夺?宇文化及和裴矩之流,都是当权人物,连一句有心肝的话都不说,李世民不但没有为他们罩上这顶铁帽,反而加以重用,教他们当官。
李世民之怒,是怒苏威没有向他叩头,而向别人叩头,吃醋而已。
窦建德之死
唐帝(一任高祖)李渊,接见郑帝王世充,列举他的罪状,一一责备。王世充说:「我固然应该斩首,然而秦王(李世民)答应饶我一命。」李渊遂下诏赦免王世充,贬作平民,连同兄弟子侄,全族流窜巴蜀(四川省);在街市斩窦建德(年四十九岁)。
窦建德,一代豪傑,竟被诛杀,千年以来,赢得国人多少叹息悲恸。窦建德是隋王朝末年所有变民首领中,最傑出的一位。英武仁厚,远超过李世民,李世民曾残忍的屠过一城(参考六二○年五月),而窦建德没有,如果上天真的有眼,应该赐福给窦建德。
王世充本属猪狼之辈,李世民能饶他不死,却容不下一个窦建德,原因何在,似乎只有一个解释比较合理,李世民对窦建德之深受人民爱戴,既恐惧而又嫉妒,窦建德在,李世民父子夜不安枕,而一百个王世充堆在一起,李世民连看一眼都不会。
李渊杀萧铣
六二一年,唐政府赵郡王李孝恭,率大军向南梁首都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发动灭国性攻击,梁帝萧铣下令打开城门,出城投降,城中守军一片号哭。萧铣率文武百官,身穿麻衣、头裹布巾,前往唐军营门头投降,对李孝恭说:「应该死的只我一人,人民无罪,请不要烧杀抢劫!」李孝恭进入江陵。把萧铣押送长安,唐帝(一任高祖)李渊责备他,萧铣说:「隋王朝的鹿走失,天下人共同追逐。我因为受不到上天的保佑,所以到今天这种地步。如果认为这就是罪,我就难逃一死。」李渊竟把萧铣绑到街市,斩首(年三十九岁)。
萧铣虽然昏庸,并不凶暴,天下大乱之际,李渊把隋王朝皇帝赶下宝座,夺取政权,在传统政治规则下,罪不容诛。而萧铣不过从隋王朝手中恢复旧有国土而已,跟李渊风马牛毫不相干,萧铣告诉李渊说:「我不过是称王的田横,并不是背叛西汉王朝!」而且,唐军兵临城下,萧铣立即投降,并没有拒抗。亏得李渊有那么多理由对他责备,目的不过是一杀。
成则王侯败者贼,是中国历史金科玉律,「天命」「大义」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边,「盗」「匪」「叛」「逆」永远罩到失败者的头上。
洺水之战
六二二年,唐政府秦王李世民,与变民军首领汉东王刘黑闼,在洺水(滏阳河支流,流经洺州城南)僵持六十余日。李世民推测:刘黑闼的军粮吃完时,一定发动决战,就派人到洺水(河阳河支流,流经洺州城南)上游筑坝,告诉守坝官:「等我跟盗贼(刘黑闼)会战,你就破坏堤防。」会战既起,刘黑闼率部众作殊死抵抗,自中午苦战到黄昏,历经几个回合,汉东军渐渐不能支持。王小胡警告刘黑闼说:「我们的能力智慧,已经枯竭,最好是早点抽身!」王小胡与刘黑闼遂先行逃走,而主力部队还不知道,仍在那里肉搏。唐政府守坝官掘开堤防,大水排山倒海而下,洺水暴涨,深达一丈有余,汉东军遂完全崩溃,斩首一万余人,淹死数千人;刘黑闼跟范愿等二百名骑兵,投奔东突厥汗国(瀚海沙漠群),山东(崤山以东)全部归附唐政府。
一般战争中,使用水攻,都在敌人「半渡」之时,或进军半渡,或退军半渡,这样才可发挥歼灭性的战果。 水之战则不然,李世民的命令,没有提到敌人「半渡」,而是明确的说:「等我跟盗贼会战,你就破坏堤防!」两军会战时凿堤,大水没有眼睛,岂能分辨敌我!很明显的,李世民在这场战役中,採取的是敌我同归於尽的战术,李世民和高级将领没有危险,因为他们早就脱离战场。
政府军统帅弃军而逃,乃家常便饭,变民军统帅一旦弃军而逃,他对残兵败将,就很难重新集结,所以,他们绝不能怯懦。然而刘黑闼却因王小胡一句话就背弃部属逃生,实不可思议。
可能是,王小胡得到了李世民要两军同归於尽的消息,才劝告刘黑闼迅速走避,史书上不敢大胆记载!李世民决心要牺牲那些效忠他的政府军士卒,用以消灭刘黑闼这个突然崛起的劲敌。否则,不会在两军杀成一团的会战时毁堤。这场在历史上并没有名气的水淹三军,恐怕是一个残酷的集体谋杀。
玄武门事变
六二六年六月四日,唐政府发生政变,秦王李世民率长孙无忌等入朝,在玄武门(宫城北门)设下伏兵。张婕妤已探听到消息,急派人飞奔报告太子李建成,李建成召唤齐王李元吉商量,李元吉说:「应该动员我们所控制的军队备战,一面声称有病,不要入朝,观察形势变化。」李建成说:「护卫军已经出动,戒备森严,自当跟你一同入朝,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於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