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和温宪想着佛尔果春的态度,都沉默了。这个女人的处境,和他们的想象有很大的距离,很大。
保绶有点激动,叽叽喳喳的在评价。
康熙一瞥,飞快的挡手挡了一下。
保绶闭了嘴巴。
他们恢复了欢笑,继续吃。佛尔果春和乌尤端着汤圆出来了。
佛尔果春把食盒交给达春,叮嘱他交给舜安颜。她说会等他回来,希望舜安颜喜欢。
佛尔果春说完了,期待对康熙道:“黄爷,我想在这儿多等一会儿,可以吗。”
康熙在这边一字不漏的留意到了,笑了笑:“当然可以。”
人们都希望有好结果。他们都在想,舜安颜一定会亲自来看看她,跟她说很喜欢。
佛尔果春笑了笑:“他现在闭关。”说实在的,她也还是很想舜安颜能来看看她。即便不能,达春也应该会很快回来的吧。
她在这里坐着等,康熙他们也在等。乌尤收了碗之后,和其他人也一起陪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
天黑了。
佛尔果春抱着膝盖发呆,偶尔动一动。
终于,她站了起来:“黄爷,着实抱歉,不打扰您了。”
“不要紧,又没有客人。”康熙看了看孩子们。他想他们也是愿意的。
不早了,他们该回去了,可是温宪和保绶的眼睛都是湿湿的,很气愤。
温宪扣紧了手指,低声嘀咕了一句:“畜生。”她想起那天见到舜安颜冷冷的样子,越发觉得这个家伙太可恨。
保绶没见过他,但也是不把舜安颜当成好东西了。
佛尔果春尴尬的抹抹手指,还是想走了。外面还在下霜,很冷。乌尤,德昌拿伞跟着她。
康熙想了想,吩咐关门。让穆克登和李德全,还有侍卫们送温宪和保绶回去。
他们告别走了。
天很黑了。
佛尔果春和乌尤,德昌站在招牌附近的灯笼下继续等待。
她抬起头看向那一片天。漫无边际的黑暗,只有一些细碎的星星,那点光微弱的挣扎着,如危难的人正在乞求拯救。她突然就觉得巨大的压抑抵住了她的心。
她好像怎么逃都逃不出这片天。好累,好可怕。
好冷啊,她的双肩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想哭。
突然间,头上的天换了颜色,变得金灿灿的。飞溅的落霜声,敲击着她的心。
佛尔果春看着那些霜都落在了脚下,诧异的扭头。
康熙执着淡金色的油纸伞,温柔的一笑:“我陪你。你看,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天变了。变得亮亮的,变得充满了光明。她的心里就像猛然间蹿起了火焰,好温暖。
佛尔果春哭了起来。
康熙没有阻止她,等了一会儿,摸出了手帕。
佛尔果春想拿,他却闪开了,认真而温柔去抹她的眼睛:“夫人,能告诉我您的生日吗。”他问过别人了,但他要她亲口说。
“七月初七。”佛尔果春很纠结。
“那在下可要提前送您一份礼物。”真是个多情的日子。康熙看她动唇,他摇了摇手指,微笑:“放心,这个不算您兑换的心愿。”
他们交谈甚欢,德昌拉着乌尤识相的退在了一边。
人潮越来越多了,但随着时光流逝,又开始变少了。
周围路人仍旧很奇怪,就好像都在朝这儿看,都在盯着他们。
……
人越来越少了。
佛尔果春搓了搓手,身子僵了。
德昌敏感的察觉了什么,斗胆上前劝道:“夫人,黄爷,走吧。”
佛尔果春答应了。刚转身就觉得有异样。
岳兴阿拖着沉重的脚步从街角走了过来。咳着问:“回家吗。额涅。”
他身上全湿透了,被霜化开的水弄得很狼狈。
佛尔果春摸了一下他的脸,很烫,惊吓道:“你怎么在这里?”还是只有一个人。
“我好冷。”岳兴阿原先站了很久很久。
宁聂里齐格要求他悄悄跟着照看佛尔果春,说是帮她分担忙碌。
他被强迫的跟来了,可是又怕佛尔果春不高兴。
虽然宁聂里齐格没有明说,但是他也很害怕会跟出什么不好的结果。
于是,他只有站在阴暗的角落,希望不要被看见。
他有看到达春离开,还有手上提着食盒,他想原来为了舜安颜。
不过,这个男人……
他相信他们只是朋友,所以他一直等着,希望他们自然分开,彼此就不尴尬。
他不敢离开,如果佛尔果春没有回家他先回家了,那些人就会找借口伤害她。
他要做证人,就一直不走。
可是太冷了,真的太冷了。他撑不住了。
“额涅。”他眨了眨眼睛,咳得更重了。
糟了,这是犯病了。
可是这个时辰,福春堂已经关门了啊。
去别的药铺看看吧。佛尔果春刚这样想,一摸岳兴阿身上实在耽误不得:“这……”
他们想要走了。
抓坚的人可不能答应。
东边的巷口猫着十来个青壮年,弓起的身体像一节节蜈蚣高低起伏。
他们都是庆恒安排的,庆恒会这么做,当然也是因为李四儿和乌拉那拉氏谈过。
这一回他们商量好了,不管任何情况,李四儿都不会出头,全让他们去料理。
庆恒是先吃了一通才赶过来的,从小路走,没有撞上康熙和佛尔果春。谁想还是冻得不行,只有不停的喝酒取暖。
喝得多了,又悃,眼就花了。
他看不清康熙的脸。等猛然惊心的时候。下人们都冲了出去。
“站住!”他们兴奋至极的叫着,手里抓着棍子,马鞭,还有刀。
康熙立刻挡在了佛尔果春前面:“嗯?”[汶网//。。]
这些人也因为太冷而喝酒取暖,兴奋的脸红得像抹了胭脂。
康熙看着他们的眼神,明白了:“我留下,你放他们走。”是抓坚吗,这些人可不够看的!
那可不行,捉坚是拿双的。
康熙望了一眼昏迷的岳兴阿,叮嘱德昌:“快送他们去裕亲王府,快点!”
德昌张开双臂护着他们走。
佛尔果春惊诧无比:“黄爷,这……”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快去王府找福全帮你们。”康熙轻笑。
春波饮的暗卫们一直在盯着。为了保护佛尔果春,这些天来,他加派了三倍的人手。
眼前这十几个小虾米,拿来练练拳倒还真不错。
小人们举起了手里的家伙。
这个时候,庆恒突觉预后一凉,被人提了起来。
春波饮的头子博敦拽着他一笑。
庆恒闻到熟悉的同类气息,甚至比他还能耐。吓得一凛:“我我。”
博敦给了他一拳。
庆恒嗷一声叫起来。
想要动手小人们立刻就顿住了。
佛尔果春等人安全的离开。
博敦拽着庆恒出来,其他人飞快的向康熙靠拢。
局势瞬间倒转了。
庆恒双腿发软的趴在地上:“万,万……”
博敦给了他一脚。
庆恒回过神来不能讲,朝着自己的人吼:“退下快退下!”
春饮波的暗卫们手脚很快,不久便通通制住了,全部打晕。
博敦向康熙请安:“主子。”他汇报了盯梢的情况。
康熙听得冷笑起来,
庆恒惊恐的爬了过去:“主子,奴才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
康熙挑眉:“真的不知道?”
是知道的,跟坚夫谈条件嘛。
康熙挥了下手:“你起来,一起去佟家。”
庆恒摆手:“不行的。”会认出来的!
那就暂时认不出来好了。
“爷?”博敦也是不解。
康熙微微一笑,看向他:“给爷换一张脸,朕倒要看看,佟家想要什么条件!”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就干场大的,看看佟家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虐隆科多
☆、第35章 谈判(1)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佟家已经等很久了。宁聂里齐格坐在前院等庆恒回来。她虽然不是很乐意这么做,因为太冷了。但是;佛尔果春出了事;她也要给佟家一个交代。
她指望不了娘家,如果佟家再不管她;她就完了。
总之,一定要让李四儿满意才行,李四儿满意;隆科多才会有好脸色。至于对还是错;那已经由不得她了。嫡系里只有隆科多还有点能耐;要是他再不帮衬,她以后怎么办?
想着庆春;她认了。反正只要庆春好;她可以不把自己当个人。她是被推出来当枪使的,她也认了。
在院子里坐着,越来越冷。但是她不走。她对佟国维下了药,把他放倒了,今夜就是她做主。明天,大局已定,佟国维无力回天。
破釜沉舟。
至于抓坚的事么,就都算成岳兴阿的功劳。亲子抓坚,岳兴阿自然会崩溃,甚至羞愤自杀也很难说。为了保住他的命,佛尔果春和坚夫必然会答应李四儿的一切要求。
但,岳兴阿之后必然一蹶不振成为废人,或者受刺激太重变成脑子有病,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再也不能和玉柱争宠,就行了。
至于岳兴阿有没有可能通风报信,没关系,他们的人会盯住的,如果岳兴阿真的报讯了,他们就会说,岳兴阿也参与其中。
儿子帮母亲做这种事,就算他不想死,他们也会让他羞死的。
这便是李四儿的一箭双雕。也是宁聂里齐格同意的结果。
这样做荒唐么?太荒唐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时光流逝,终于府外有了动静。
庆恒跟在康熙的身后,双脚发软的在地上拖着。
康熙一笑。
庆恒咬着唇,双眼泛红的走到前面去了。
守着的门子雀跃着过来迎接。庆恒闷闷的努力着调动情绪,做出高兴的样子:“爷回来了,额涅呢。”
一家要作死,又怎么少得了她。
格根出来探路,小声道:“二爷,抓着了?”说罢,瞥向康熙。顿时惊住了,心道,怎么不绑着?
换了样子的康熙还是一身的贵重之气。格根本想上前,却踌躇了。她缩了脚,转身回去告诉宁聂里齐格。
宁聂里齐格也是冻得可以了。手里抱着暖炉,身上盖着毯子,还是冷啊。
她抿唇看向进来的人,眼皮跳了跳。
还真的抓到坚夫了啊。这张脸……
即便是假脸,也还是很不错的。
康熙选了一张胖点的,粗眉毛,大眼睛,高鼻子,薄嘴巴。很有气魄。
他浑身贵气十足,右手大拇指上套着一只通红的斑指。
亮得像血。
看看那衣裳,花团锦簇的,是精致的苏绣啊。
宁聂里齐格不由的点了点头。
庆恒没敢说话。博敦和其他两个打扮过的暗卫跟着康熙,也只是哼了一声。
宁聂里齐格把茶碗交给了格根,看向了庆恒。
她很纠结。
她觉得隆科多被比下去了。而且,这个一看就是有钱人,很有钱。
康熙的眼中有着锐利的光芒。她不敢多看,觉得身上扎得疼。便问庆恒:“那个呢?”佛尔果春难道跑了吗。还有,怎么没人跟着庆恒回来?
庆恒不自然的扯扯嘴角:“额涅,我让人押起来用刑呢。您别担心。”没有办法,只好胡诌。
哦哦,理解了。
那边如果是在用刑的话,这边谈起来就快多了呀。
宁聂里齐格不由赞叹庆恒着实聪明。但心里到底是有点难过的。佛尔果春是她的侄女,也是她媳妇,庆恒这样直白说出来,她真丢面子。还有,这样说了,她不好不管。
她又咳了一声说:“别太过分了。”然后抬手抹抹眼睛表示难过。又问:“岳兴阿呢。”不是应该是由他承担“功绩”的吗。难道他受了太大的打击连路都不能走了?
岳兴阿病了啊。庆恒不知道能不能讲,看了一眼康熙。
康熙目不斜视,不理他。
于是庆恒说:“哦,陪着弟妹呢。”其实是佛尔果春陪着他。而且,暗卫们也有一部分到福全那儿去了。
今夜佟家必然鸡飞狗跳。
可惜,这些都不能说啊。
宁聂里齐格的脸色变得不好了,她不喜欢庆恒还叫佛尔果春“弟妹”。不过她想既然佛尔果春已经被控制起来,剩下的就很好谈了。接着便问康熙:“先生高姓大名?”
她其实是不屑的,觉得这种人骨子里低下,是不入流的。但是她有着不错的教养,不能太粗俗了,而且既然要谈条件,至少得客气点。
庆恒的腿在发抖。他望了望康熙,对宁聂里齐格道:“额涅,请客人坐吧。”
宁聂里齐格惊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也好,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脸面还是要的,便吩咐格根将客人请到大厅里去。
唉,为了摆气势等了这么久,真遭罪啊。
宁聂里齐格起身,先过去了。
庆恒不敢走在康熙前面,低着头等他。康熙微微一笑。刚才宁聂里齐格的反应让他有了不同的印象。说起来,宁聂里齐格是他的舅母,他们之间当然也是见过的,却居然原来还有另外一面吗。
先谈了再说吧。
康熙进到大厅里。
厅里人不多,看来都是刻意回避了。康熙坐下来,看庆恒。
庆恒知道,作死的过程又一步向前进了。他有意的暗示宁聂里齐格不要太过分。
宁聂里齐格却想岔了,以为庆恒在指隆科多,要让他出面。她想过了,虽然这种事很应该让隆科多来处理,但是,所有的责任让嫡系来背,也是很不公平的。凭什么让嫡系承担佟国维的全部怒火,明儿还不知道佟国维会怎么闹呢。
所以,她有意的忽略了庆恒的哀求,示意他说话。
反正,此种情形都是演练过的,有什么好别扭的。
大家各自有分工嘛。
庆恒抬手摸了一下脑袋,无可奈何的陪着坐了下来。请康熙喝茶,然后小心翼翼的开聊:“先生在何处高就?”
“哦。我是卖盐的。”康熙没有动茶水,只是微微一笑,眼波凛然。
宁聂里齐格也是料到他是商人了,虽然看着不像。但是,盐商,那可是大大的肥肉啊。
她欣喜的揪了一下手里的帕子。佛尔果春能有这样的价值,也不枉她豁出老脸去。咬了咬唇,再问康熙:“您是扬州人?”
康熙特意改变了口音,所以听起来是有点像的。他温和的答道:“我是京城的,不过几年前去了扬州,做生意嘛,总要学一点,您听出来了?”
是听出来了。宁聂里齐格还想问问家庭背景,一想,这又不是相女婿,问得太多人家恼了怎么办。便又道:“今儿这事,您打算怎么办?”
说到正题了啊。
康熙薄唇绽开,灿如莲花般的一笑:“您打算怎么办?”
嗯?不怕吗。
这可是佟家!
宁聂里齐格本来想着正好转为下马威,好多谈谈。结果这样她就慌了。康熙的气势跟她想象的大不一样,并不是商人那种势利的铜臭气。她对着他的时候体验到的,是面对俯瞰天下的上|位者的惊悚。
她以为是因为一时心慌才导致的错觉,冷哼道:“黄爷,不知道您是什么样的来路,连佟家都敢惹?”
庆恒立刻把头低了下去,连看康熙一眼都不敢。他已经猜着宁聂里齐格要说什么了。但他又不敢阻止她。康熙有意纵容着,用心已是很明了的。
佟家踢到了铁板,救命啊。
康熙微笑:“我就是个卖盐的,朋友还认识几个。钱嘛,也有一些。至于佟家,我也是今夜也才见识了,果真与众不同。”他真的开了眼界了啊。
宁聂里齐格听他语气不善,仰头道:“不知黄爷的朋友是谁,居然有这样的气魄。”她想再怎么了不起,佟家也是可以知会的。
“不敢,只是凑巧跟裕亲王倒挺谈得来。”康熙一想就想到了福全,少不得把这位二哥拿出来亮亮。
反正,等一下他们也是要见面的。
宁聂里齐格了然,不过,也更气了。福全和佟家可是不错的,怎么竟然跟坚夫有牵扯?是他牵线搭桥的?即便如此,佛尔果春的能耐也太大了啊。
她一时想不透,便再问:“黄爷,明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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