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资料员把8 本厚厚的卷宗拿进阅览室时,他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正式公布的
证券交易最新价目表,满意地注意到这8 家公司中没有一家的股票超过每股3 先令。
文件送来后,他首先开始仔细查阅名单上第一家公司的全部资料。他要查找的
是卡片上没有登记的三点情况:一,股票所有权的分布;二,确保他选中的这家公
司不是由董事会集体负责;三,摸清最近是否有人大量购买这家公司的股票,倘若
有此情况出现,那便表明有某个大亨已在准备吞掉这个弱小的牺牲品了。
待到商业公会傍晚下班时,他已看完7 家公司的资料了。他打算明天一天将24
家公司剩下的17家全部查完。眼下尽管离结束工作为时还早,但他已看中了第三家
公司,并微微感到一种喜悦之情在胸中搏动不安。从文件上看,这家公司气派不凡,
依他看甚至是好过了头,这就显出漏洞:既然它看上去是如此兴旺,那么其股票为
何多年来就已无人问津呢?他对此暗生疑虑,一定是哪方面出了毛病。在足智多谋
的马丁·索普看来,这也就意味着有了下手吃掉它的地方。果真如此……那可是太
妙了。
当晚10点,西蒙·恩丁给“猫儿”香农的公寓挂了电话。香农向他汇报了一天
来的活动情况,恩丁同时也扼要地对香农谈了谈他当天的所作所为。他告诉香农,
那笔急需的10万英镑肯定已在当天下午下班前就汇进了他在一家瑞士银行新开立的
账户。香农叮嘱恩丁尽快把第一笔10000 英镑转汇往他在比利时布鲁日克雷迪特银
行用基思·布朗名字开立的账户上。
打完电话后,恩丁几分钟内就写好了寄给汉德尔兹银行的信。他在信中吩咐银
行立即提出10000 英镑现款汇往布鲁日的克雷迪特银行。但他强调无论如何不得让
那家比利时银行得悉汇款人在瑞士银行中的账户名;汇款单上只准填账户号码,用
传真电报发走。午夜前不久,他在特拉法格广场通宵邮局以快件邮走了这封信。
11点 45 分时,香农寓所里的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这是塞姆勒从慕尼黑打来
的。香农在电话中说,如果他们感兴趣,那他这儿有项合同。但他没空去慕尼黑,
因而塞姆勒应该去买上一张明天飞来伦敦的单程机票,下午6 点准时到达他在伦敦
的公寓。接着,他告诉了塞姆勒他的地址,并且答应,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一定偿
付这个德国人来伦敦的一切开支;万一他不愿参加这项合同,保证再给他一笔回慕
尼黑的机票钱。塞姆勒同意前来,香农挂上了电话。
紧接着是朗加拉蒂从马赛打来的电话。他已检查了他的存局待领信箱,发现了
香农拍来的电报。他答应明晚6 点前一定赶到香农在伦敦的住所报到。
詹尼·杜普里的电话来得最迟,约摸晚上12点30分才打来。他也同意尽快收拾
行装飞往8000英里外的伦敦,不过,此行至少需两天时间。所以,他要到星期五晚
上才能抵达香农的寓所。
接完这最后一个电话后,香农看了一小时书,然后关灯就寝,结束了第一天的
工作。
詹姆斯·曼森爵士在那个星期三上午乘“三叉戟”客机飞往苏黎世。当然,他
坐的是头等舱;还在飞机上吃了顿丰盛的早餐。正午前不久,他被毕恭毕敬地引进
了马丁·斯坦霍弗博士那间精工细嵌的办公室。
他和博士的交往已有10年历史了。10年来,在曼森爵士需要由代理人出面买下
某些股票时,这家银行曾数次作为他的全权代表替他效劳。因为,在这些股票交易
中如果是由曼森出面购买,立刻就会引起股票价格暴涨。斯坦霍弗博士向来尊重他
的主顾,一见是詹姆斯爵士光临,立刻起身迎接,握手言欢,并亲自把这位英国爵
士引进一张舒服的安乐椅中坐下。
接着,递上雪茄,命人送上咖啡及几小杯基思瓦塞尔酒,待到博士先生的男秘
书离开后,詹姆斯爵士谈起了正事。
“在未来几天内,鄙人将寻求接过一家英国小公司、一家公开营业的公司股份
控制权。此刻我还无法奉告该公司的名称,因为我手下的工作班子尚未开始行动。
不过,我期望近日内能有所闻。”
斯坦霍弗博士静静地呷着咖啡,颔首作答。
“本计划开始之初,仅需采取一些小小的行动,投入的资金相对来说也不多;
至于后期,鄙人有理由相信,一旦风声走漏,证券市场上必然出现轩然大波,并将
引起该公司的股票价格暴涨。”他补充说。
他知道,根本无需在斯坦霍弗博士面前多谈作用于伦敦证券交易所股票买卖的
各项规律,这位瑞士银行家不仅和他一样诸熟此中奥妙,而且对于世界上所有主要
股票市场和交易所的各项行情也都了如指掌。
英国企业经营法规定:任何人如想买下证券交易所公布的一家公司股票的百分
之十,或者超过此数,都必须在两周内向这家公司董事会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条法
律的目的在于能使公众了解买主的身份、买了多少股票、买自哪家公司。
由于这一原因,一个信誉可靠的伦敦证券掮客如果想替他的顾客代购一家公司
百分之十以上的股票,他就必须按这项法律的规定,把买主的真实身份告诉那家公
司的董事。只有当所买股票少于百分之十时,买主才可匿名。
当然,一位想隐姓埋名、悄悄买下一家公司大部分股票的工业界巨头,可以分
别委托几个代理人出面行事,以绕开此项法律。但是,这种做法很快就会被交易所
中的老手们识破,而到头来迫于法律,这些代理人也只好交代出幕后真正的买主。
然而,一家不受英国法律限制、只须遵守本国秘密经商法的瑞士银行,则完全
可以拒绝答复谁是他幕后真正的买主,也不必透露其他细节,即使有时银行家们自
己也私下怀疑其中是否有诈。
眼下在斯坦霍弗博士的办公室里相对而坐的两位绅士,都是精通此道的。
“为了买下控制一家公司所必需的股票,”詹姆斯爵士继续说道,“鄙人已与
六位同仁订好合同,让他们代我办理这一事宜;而他们则一致赞同在阁下经营的银
行里开立一个小小的账户,并恳求阁下能俯尊就屈、大发善心,替他们出面买下这
些股票。”
斯坦霍弗博士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瑞士人,他
一贯认为不应违犯应当遵守的法律。不过,眼前涉及到的显然并非瑞士法律。再说,
他向来不愿看见做生意时股票价格随意上涨,即使这只是一次零敲碎打的小买卖。
他平生笃信“滴水成河,聚沙成塔”这一真理。
“没问题。”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这些先生们何时来此开立账户?”
詹姆斯爵士昂首喷出一缕芬芳的蓝烟。
“那几位先生很可能因公务繁忙不能有幸光临。所以,鄙人已亲自任命我的财
务助手替我经办此事。我想阁下完全明白,此举纯属节省时间,免去麻烦。另外,
很可能那六位同仁也都极其愿意委托我的助手作为他们的全权代表。我想阁下对此
不会持有异议吧?”
“当然,当然,”斯坦霍弗博士说,“请问您财务助手的尊姓大名?”
“马丁·索普先生。”说着,詹姆斯·曼森爵士从衣袋里摸出一个薄薄的信封,
递给坐在对面的银行家。
“这是我在公证人正式参与下亲自签署的全权委托书,当然您也可以参照对比
一下我过去存在您那里的签名。您将在这份委托书中看到索普先生的全名以及他用
来证明身份的护照号码。他本人将于下周或10天之后光临苏黎世经办金融事务。从
那时起,他将全权代表我行事。无须多言,索普先生的签字将与鄙人的一样有效。
阁下对此有何见教?”
斯坦霍弗博士浏览了一遍信封里的那张薄纸,点了点下颌。
“当然,詹姆斯爵士,我看没问题。”
曼森起身捻熄手中的雪茄。
“既然如此,斯坦霍弗博士,我就告辞了,今后的事宜将由索普先生代为处理。
自然,事无巨细,他都将与我磋商。”
两人握手告别后,詹姆斯·曼森爵士被引出大门,上了街。当那扇结实的橡木
门在他身后悄悄关上时,曼森竖起了大衣领,挡住这座瑞士北方城市里袭人的冷风。
他跨进正在等候他的一辆高级出租轿车,命令司机开往鲍尔·奥·拉克大饭店去就
午餐。在车上,他暗自思忖道,苏黎世虽说吃得还不错,但却是个死气沉沉的市镇,
竟然连个高级妓院都没有。
那天上午,苏联外交部副部长助理舍盖·戈伦心境不佳。早餐时收到的来信通
知他儿子未能通过文官学院的人学考试,由此引起了一场家庭风波,使他消化不良、
胃酸过多的老毛病又复发了。他明白,这一来他得难受一整天。偏偏祸不单行,他
的秘书又病倒了。
从外交部大厦的西非司他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向外看去,凛冽的寒风沿着莫斯科
市内一条条形如沟壑的大道怒吼着,覆盖着路面的污雪浊泥在暗淡的晨曦中显得分
外肮脏,默默地静候着珊珊来迟的春天。
“没一件顺心事儿。”当他在外交部大厦地下停车场停好自己的那辆“莫斯科
人”牌轿车时,他嘴里嘟哝着。
他跨进电梯,去9 楼的办公室上班。一路上,这位副部长助理不时含糊不清地
和同僚们打着招呼。由于秘书没来,他只好亲自动手整理着大楼里各个部门给他送
来审阅的文件,开始过目,在口中慢慢地嚅动着一片解酸药。
第三份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有副部长办公室作的标记。卷宗内首页文件
上,有人用与封面上相同的笔迹批示道:“判明情况,采取必要措施。”戈伦闷闷
不乐地细看着,注意到这份文件是根据外交部情报司编写的情况通报起草的,经外
交部考虑后,业已给多布罗沃尔斯基大使下达了相应的指令。大使最近的回电表明,
他已执行了这些指令。据大使报告,赞格罗政府已接受苏方提出的要求,因而他敦
促尽快采取下一步行动。
戈伦轻蔑地哼了一声。他出任大使时获得的经验使他深信,驻外使节们总是倾
向于过分自信惟有他们驻在国的事务才是最重要的。
他嘴里嘟哝着说:“哼,就好像我们再无其他事情需要操心似的。”事实上他
的视线已经被下一份文件吸引住了。他知道那是份关于几内亚问题的情况汇编。他
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份文件,心想一定又是出了什么亟待解决的问题。与苏联在几
内亚面临的挑战相比,赞格罗共和国遥远荒僻的内地是否蕴藏具有开采价值的锡矿,
真是大无足轻重了,苏联国内的锡矿绰绰有余。
虽然如此,既然上司命令采取必要的行动,作为一个循规蹈矩的官员,他准备
一丝不苟地予以照办。他从打字室借来一个女秘书,让她打下自己口述的一封公函。
公函是发给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矿业研究院院长的,命令他着手组织一支由地质学家
和工程师组成的精悍小分队,准备前往西非对一个矿点进行一次地质普查。待到勘
探人员装备配齐可以出发时,应按正常渠道向他汇报。
私下里他估计,到时候为了解决这支勘探队前往西非的交通工具问题,他免不
了又要与有关单位纠缠不休。但他随即又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眼下他只觉得早先
不时涌向喉头的火辣辣的胃酸已少得多了,因而颇感兴趣地注意到正在打字的女秘
书那双漂亮的小腿,真是妙不可言。
“猫儿”香农度过了平静的一天。他起床很晚,然后前往伦敦西区的一家银行
提出了他1000英镑存款的绝大部分。他完全相信,只要比利时的汇款一到,账户上
的钱定会大大超过此数。午饭后,他给那位当作家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对方听见是
他的声音,似乎吃了一惊。
“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伦敦了呢!”作家说。
“为什么我要走?”香农问。
“晤,小朱莉娅一直在找你,你一定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卡里说她总是
不断地提到你。她曾给朗兹饭店打过电话,他们说你已走了,没有留地址。”
香农答应一定给朱莉姬打电话,并且告诉了作家他的电话号码,但没有说出地
址。在这场短短的谈话即将结束时,他提出了自己需要打听的问题。
“我想我大概能行吧。”话筒里传出了他的朋友犹豫不决的答话声。“不过说
实话,我得先打电话给他,看看究竟行不行。”
“好吧,就这么办。”香农说。“告诉他是我,我需要见见他,打算上他那儿
待上几小时。对他讲明,如果我的事不重要,我是不会轻易打扰他的。”
作家同意替他把话传过去。假使那个人愿和香农见面,他再打电话告诉香农那
个人的电话号码。
下午他给克雷迪特银行的古桑先生写了封信,告诉对方说,他打算用银行作为
他与两三个生意合伙人之间书信往来的通讯地址。他本人将与银行保持电话联系,
以便查询是否有寄给他的信件。他还打算委托克雷迪特银行替他向一些同仁代寄信
件。届时他无论在哪里,都会给古桑先生寄来一个信封,内有一封写好地址但未贴
邮票的信。他请古桑先生代他贴上邮票,把信寄走,然后再从他的存款中扣去邮资
和其他费用。
下午5 点,恩丁打来电话。香农向他汇报了工作进度,但只字未提他与那位作
家朋友联系的事,他也从未对恩丁提过有这么个朋友。他告诉恩丁说,他选好的四
个伙伴中将有三人今晚前来听他介绍简况,第四个人至迟将于星期五晚上抵达伦敦。
马丁·索普度过了忙累的第五天,所幸他的工作总算大功告成。他已在商业公
会将剩下的17家公司的资料全部细阅了一遍,然后又重列了一张短的名单,上面仅
有5 家公司,为首的就是昨天引起他注意的那一家。下午3 点左右他查完资料后寻
思,既然詹姆斯·曼森爵士还在苏黎世未归,他不妨就此休息休息,等到明天上午
再去向詹姆斯爵士汇报,然后开始私下探访他选中的那家公司的底细,权衡吃掉这
个目标是否值得,以便最后下定决心。黄昏前不久,他已回到位于伦敦郊区汉普斯
特德花园的家中,修整起草坪来。
九
首先到达伦敦哈罗思机场的雇佣兵是库尔特·塞姆勒。他乘坐的是从慕尼黑飞
来的汉莎航空公司的班机。办完海关手续后,他就给香农打了电话,但那边没人接。
由于他打电话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一些,所以他决定干脆还是在机场再等一会儿。他
在机场餐厅拣了张靠窗口的桌子坐下,俯瞰着2 号候机楼的侧翼。他坐在那儿焦虑
不安地等待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一面喝着咖啡,一面注视着飞往欧洲各国的
喷气式客机不断冲上蓝天。
5 点刚过,马克·弗拉明克来电话向香农报到。“猫儿”膘了一眼手边附近三
家旅馆的名单,对他说了一个名字,这个比利时人在维多利亚车站电话间里逐字把
它记在纸上。几分钟后,他叫了辆出租汽车,上车后把这张纸递给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