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笑,点了点头,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穿着的是连风帽的上衣,而且一直戴着风帽,其至于将风帽的带子,紧紧系在下额上,看起来像是非常怕冷的样子。
这时候正是仲春时分,天气已经相当暖和,而且又是在室内,她这样装扮,未免有些古怪。
由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相当怪异,所以我必须先将我们三人所虚的位置说明一下。
白素和成功正在对话,所以她们面对面站着,我在成功的身后,可以绝对肯定成功看不到我,所以我在问了一个问题之后,打量成功,眼光也不必避忌甚么。
如果成功是面对我的话,她自然可以看到我的目光是在注意她的风帽。
可是她却是背对我的。
然而当她转过头来,回答我的问题时,却先轻轻扯了一下风帽,道:「我为甚么要戴帽子,一定会有机会向两位解释。」然后才正式回答:「是的,由于我大量抛售从财神宝库中得到的股票,形成全世界股票市场价格下滑,他们想我用比较聪明的方式处理财产,可是我不想——时不我与,照他们的方法,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我急需大量金钱。」
成功的回答,可算是十分直率,当然我可以再问她「急需大量金钱干甚么」,或者「时不我与」是甚么意思——她看来不过三四十岁,也不像患了绝症,怎么就讲出这种话来。
然而我想了一想,这些事情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又不准备和她长久交往,何必去管人家的闲事,而且刚好这时候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多说甚么,所以我摊了摊手,表示没有甚么问题了。
成功感到很意外,双眉向上挑了一挑。
这时候我第二次感到震动。
刚才第一次震动,是由于成功地背对着我,却知道我在打量她的风帽,好像她有能力可以猜到别人的心意。
现在这次震动,则是由于她的容貌本来就有很熟悉的感觉,这时候那种动作,看起来更是熟悉,可是却又偏偏想不起是像哪一个熟人。
我知道,如果想起眼前的成功像甚么人,对于了解成功的背景和她的来龙去脉,一定很有帮助,所以在震动之后,在用心思索。
而就在这时候,成功给了我第三次震动。
她道:「卫先生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两位的一个熟人,可是却想不起来。」
我失声道:「你像谁?」
成功却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感觉,我并不感到我自己像甚么人。」
我伸手直指着她,疾声道:「我的感觉,你怎么知道」
成功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有可以感应他人感觉的能力,那是一种超能力。」
这时候白素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们自然而然手握手,白素的声音听来相当平静,她道:「那就是所谓特异功能了,不知道能力到达甚么程度?」
成功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我道:「你知道我们在想些甚么」
成功却又摇头。
我还想再追问,白素道:「让她想一想,她在想如何回答才能使我们明白。」
成功很感激地望了白素一眼,又想了一会,才道:「很难说明,我从小就有这样的能力,可是却不稳定——我的意思是,有时候可以感到他人的心意,有时候不能。
我的超能力还不止如此,有时候我还能预测一些事情,不过也不是每次都准……」
她说来有些迟疑,像是她自己都不能肯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
这种情形,显得她的态度很具真诚,她所说的话,当然可信程度也就很高。
可是这时候我思绪紊乱之极。
因为她如果有这种超能力的话,很容易就可以影响他人的脑部活动,使他人改变原来的想法——就算还不能达到控制他人思想的程度,也非常可怕。
我又立刻想到,自从她出现之后,我们原来的部署,没有一件能够实现。
我们不但未能向她询问她是如何得知有关财神宝库的隐语,而且甚至于未能表达我们要退回礼物的意愿这种情形显然不是我们的本愿。
而我们为甚么竟然不能依照我们的本愿行事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她超能力的影响在白素的神情里,我看到了她有同样的困惑。
我们心意相通,都立刻决定在这样情况下,我们必须坚定自己的意志,来抵抗外来力量的影响。
据成功自己说,她的这种超能力并不是很「稳定」,而我和白素曾经运用自己的意志力,和非常强大,可以明确影响他人脑部活动的力量对抗过,要消除成功对我们的影响力,应该不会有甚么大困难。
而就在这时候,成功忽然苦笑,叹了一口气,神情相当悲伤,话气很是无奈,她道:「我来见两位,完全是在濒临绝望之前,最后的一线希望,希望能够得到两位的帮助。两位就算不肯帮助我,也请不必把我当成敌人。」
我和白素都非常的清楚,她忽然说出这番话来,绝对是她感到了我们要抗拒她超能力的意愿。
既然要抗拒,当然是双方处于敌对的局面,所以她感到了敌意,所以才有这番话作为说明。
她的话说得诚恳之极,实在没有理由使人不接受。然而我们又立刻想到:这或许就是她影响他人思想的一种手段,千万不能上当,千万要努力维持自己的意愿。
当我们这样想的时候,敌意自然更浓。
成功显然因为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而神情更加难过。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来,对两位一点损失都没有,至少在听了我的事情之后,在两位的许多古怪经历之中,可以增加一项。两位若是拒绝帮助我,我也不会死缠烂打,会立刻就走。」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证明白素的意志力比我坚强。因为白素根本不为所动,她立刻道:「你现在就可以走——把你的礼物带走,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白素的话,使得成功很难再说下去,也起到很坚决抗拒对方超能力的作用。
而我却多少被她的话所打动,所以我的话,比较软弱,给对方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如果对方超能力强大,就可以趁机击溃我的防线。
我说的是:「我们的古怪经历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增加了」
我话才一出口,自己立刻感到了不妙,果然成功立刻避难就易,并不回应白素,却向我道:「卫先生还没有知道我的事情,怎么就可以肯定?」
给她这样一问,我自然而然就会回答:你的事情究竟怎么样,有甚么特别然而这时候,我张开口,还没有出声,白素就抢着道:「不必知道,你请吧」
我知道白素是在弥补我的过失,所以立刻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我当然知道白素不是没有同情心和好奇心,而是因为不想和一个有影响他人脑部活动能力的人打交道。
这一点,我和白素的想法完全一致。
每个人的脑部活动,都绝对应该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脑部活动产生思想,思想不应该受到干扰。
古往今来,所有的野心家都从干扰他人思想着手,他们提出了一套对他们野心有利的说法,冠以种种名堂,在近代,就是甚么甚么主义,然后以武力强迫他人接受,顺他者生,逆他者亡,形成了极权控制。
这种情形丑恶之极,是人类的耻辱。
而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形久而久之,会使得有些人潜在的奴性得到发挥的机会,使这些人完全放弃脑部活动属于个人的天生权利,而自然地屈服在强权之下,听从他人的指挥,成为没有个人思想的可怜虫。
正是因为有这种干扰他人思想的行为,才形成人类行为中最丑恶的极权统治,使人类历史长期处于黑暗反动,严重的阻碍了人类文明的进展所以我和白素一向对这种现象厌恶之极。
现在全人类之中,至少已经有一半,或者更多,明白了这种控制他人思想的反动行为。可是还有不明白的,他们甚至于不知道思想属于个人从历史的进展来看,这种极权统治的反动,必然走向灭亡,到时候,就像我们现在回顾奴隶社会一样,会感叹:怎么人类历史上会有过这样的丑恶目前成功的能力和行为,当然不能和穷凶极恶的极权统治相提并论,可是在性质上却属于同一个范畴,而我们极度不愿意自己的脑部活动受到任何性质的干扰,坚决维护自己掌握自己脑部活动的权利,所以对之特别反感。
这时候白素要轰走成功,我当然同意。
白素说着,取过那盒钻石来,交给成功,我走过去,打开门,请成功离去。
成功的神情非常委屈,可是却也并不掩饰她有一定程度的愤怒,她道:「两位甚至于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白素说得很坦率:「我们不想自己的脑部活动受到超能力的影响。」
成功苦笑:「我如果有影响两位脑部活动的能力,也不会给两位轰出去了」
我和白素听了,不禁互望了一眼,成功的这句话,具有强大的说服力,确然她如果有能力干扰我们的思想,我们就应该非常欢迎她才是,如何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场面由此可知不是她没有这种能力,就是我们有力量可抗拒,那又何必怕她这一转念之间,自然也减少了对地的敌意。
成功非常懂得把握机会(或许她立刻感到了我们的改变),她立刻道:「让我说一句话——就是一句,如果这句话不能引起两位的兴趣我立刻就走」
就是她这个请求,已经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倒要听听,有什么样的话,只要一句,就能使我们把她留下来。
我和白素反应一致:「好,请说。」
成功吸了一口气,果然只说了一句话:「从我懂事开始,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人。」
她说了之后,就望看我们,等待我们的反应。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这应该如何对付。当然我们感到好奇之极,有许多疑问,可是如果一发问,就会违背了我们要她离去的意愿了。
双方僵持了大约半分钟,成功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向前走,看样子是准备离去了。
我因为刚才过去打开门,这时候还站在门边,我向白素望去,用眼色询问白素,是不是就此让成功离去。
白素神情相当犹豫,看来她也难以决定。
这也难怪,因为刚才成功所说的话,确然怪异莫名,令人不明白是甚么意思。
这时候成功已经将近来到门口,我因为望着白素,所以并没有十分留意成功,只是眼角视线扫到处,看到成功一面在向外走,一面正在解下她所戴的风帽。
我的视线,还集中在白素脸上,突然之间,我看到白素脸上出现了古怪、诧异、惊讶、恐惧……交集,复杂无比的神情。
刹那之间我因此受到极大的的震动——我知道白素一向镇定,能够使她出现这样的神情,她一定是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而且可怕之极的事情。
我立刻想到,事情一定来自成功。
我甚至于在极短的时间中想到,刚才成功说她「不是人」,她这时候说不定现出了原形我已经有了成功这时候可能变成了妖魔鬼怪的心理准备,可是转头向成功望去,我这才知道白素的镇定功夫是何等了不起。因为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脸上表情如何,可是至少没有能够站得住,而不由自主向后连退了三步,撞翻了一张几子,上面的一只花瓶,也在「哗啦」声中,摔成了粉碎。
后来白素安慰我,说:「因为当时妳离她很近,所以必然受到的震撼也就大得多。」
确然,当时成功已经走到门口,我就站在门边,和她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公尺。
就在我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成功已经除下了风帽,我的视线接触到的是一张可怕、邪恶、诡异莫名的脸,那张脸五官俱全,可是那种丑恶,难以形容,叫人一看之下,无法相信人的五官竟然可以有那样令人噁心的组合而那样丑恶可怕的一张脸,就在我的近前,而且还在向我挤眉弄眼,那种毫不掩饰不怀好意的神情,简直无耻至于极点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成功并没有转身,她还是背对着我,而那张邪毒的脸,就长在她的脑后刹那之间像是连空气都凝结了一样。
我勉力定了定神,那张可怕的脸,居然咧嘴,露出又小又尖、白森森的牙齿,向我奸笑我若是手中有枪,只怕会忍不住勾动枪机,将子弹全都送进这样的怪异妖孽口中的。
三个人之中最镇定的还是成功,她一面将风帽拉上去,一面缓缓地转过身来。由于她的动作十分缓慢,所以我可以看清楚她头部的全部情形。
只见那张邪恶之极的脸,并不能算是长在她的后脑上,实际情形是那张脸有它自己的头部。所以成功整个头,形状是两个头后脑对后脑并在一起,不过那张脸的头部比较小,只有前半部,所以没有颈子。电子书,颈子全部归前面的那张正常的脸所有。
她头顶上一根头发都没有,在两个头的并结之处,有一个相当深的凹痕。
情状之令人噁心,我这时候在记述当时的情形,还忍不住有想呕吐的感觉。
等到她拉上了风帽,完全转过身来,宽大的风帽将不可思议的可怕部份完全遮住,她看起来完全和平常人一样。
她站着不动,等候我们的反应。
这时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她走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当然是人,只不过在胚胎发育时期,稍为出了一些差错,使得双胞胎中的一个,没有能够得到发育,只有一些头部成形,所以本来应该是你的双生姐妹,成了附在你头上的一张怪脸。这种情形,并非罕见,何至于怀疑自己不是人类」
白素这一番话说来诚恳之极,成功眼中泪花乱转,看得出她在竭力忍泪。
我听了白素的话,也不禁暗骂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份了——刚才实在由于太突然,而且太接近,就像那张怪口中的舌头伸出来就可以舔到我的鼻尖一样,所以才会那样。
而经过白素一说,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种畸形而已,并没有甚么很大的特别,双胞胎发育畸形,有成为连体人的——身体任何部份都可能相连,后脑相连结的例子也不罕见。
成功的情形,只不过是她的同胞,在发育了头部之后,就停止发展了,所以只剩下一半头部和成功建在一起。
那一半头部,我绝不认为已经发育完成,它虽然可以活动,然而难道还会有思想。
我一面想,一面感到我们对成功的态度不好,白素这样恳切地对成功说话显然也感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立刻道:「我可以介绍你到勒曼医院去,他们一定可以将……那一部份切除,使你完全回复正常。」
成功眼泪汪汪,向我要来,却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我还以为她不知道甚么叫做「勒曼医院」,正想向她介绍一下她已经道:「我去过了,在格陵兰的冰原下面,可是……可是……」
她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会,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改了口道「你们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
她这样说,分明是说她在勒曼医院并没有取得任何帮助,我立刻这:「如果是他们不肯帮助,我可以说服他们。」
#奇#成功还是摇头:「他们无法帮助我。」
#书#我叫了起来:「不可能,他们甚至于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体」
成功神情苦涩无比,道:「是,他们可以给我一个新的身体,而且我也看到了他们培养出来的那个身体……」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发颤,说不下去。
白素很小心地问:「培养出来的新身体,还是……还是……这样子?」
成功点了点头,我也不禁苦笑。
所谓「培养一个新的身体」,就是复制,复制根据原来的基因完成,复制的结果当然和原来的一样。
其实成功的情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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