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的话就告诉我。”老板道。不知算不算是安慰的话。他在绘完了一笔之后,将笔尖重新沾墨然后接着下一笔。动作轻柔,但是仍然无法减轻金属刺针扎进皮肉里的痛楚。他看到降术师上下鼓动的喉结,他也许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是放弃了,依然紧闭着双眼默默的承受。
二十分钟。
重复着沾墨、绘制、擦拭三个动作。
“未来世中,若有男子、女人,不行善者、行恶者,乃至不信因果者、邪淫妄语者、两舌恶口者、毁谤大乘者,如是诸业众生,必堕恶趣。若遇善知识,劝令一弹指间归依地藏菩萨,是诸众生即得解脱三恶道报。若能志心归敬及瞻礼赞叹,香华、衣服、种种珍宝、或复饮食,如是奉事者,未来百千万亿劫中,常在诸天,受胜妙乐。若天福尽,下生人间,犹百千劫常为帝王,能忆宿命因果本末。”
“若未来世,有善男子、善女人,见地藏形像,及闻此经,乃至读诵,香华饮食、衣服珍宝,布施供养,赞叹瞻礼,得二十八种利益:一者、天龙护念,二者、善果日增,三者、集圣上因,四者、菩提不退,五者、衣食丰足,六者、疾疫不临,七者、离水火灾,八者、无盗贼厄,九者、人见钦敬,十者、神鬼助持,十一者、女转男身,十二者、为王臣女,十三者、端正相好,十四者、多生天上,十五者、或为帝王,十六者、宿智命通,十七者、有求皆从,十八者、眷属欢乐,十九者、诸横消灭,二十者、业道永除,二十一者、去处尽通,二十二者、夜梦安乐,二十三者、先亡离苦,二十四者、宿福受生,二十五者、诸圣赞叹,二十六者、聪明利根,二十七者、饶慈愍心,二十八者、毕竟成佛。”
佛经阵阵,梵音声声,见证了一切因果报应,前世未来。诸般恶业一如梦幻泡影,霜露闪电。
那一刻,在疼痛中,伟突然觉得自己卸下一身的负重,回到本原,追忆岁月的无常,追忆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父亲,母亲,姐姐,朋友,还有女孩……没有语言,略显灰暗的背景里只看到他们的背影,只有地藏王菩萨和夜叉明王那两座巨大的金兰色塑像在虚空中慢慢吟诵,低沉婉转,余音绕梁……
等他们出了门,却发现刘宏早已静静地等候在门口,负着手,于雾气中度着脚步,今天他没穿道袍,而是一身标准裁剪的意大利西装。
“我等你很久了!”看到了降术师的身影,刘宏终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想抓我。”
“呵呵。”刘宏微微一笑:“我主要是想听听你的故事,怎么样,可以让我做一个免费的听众吗?”
“好。”
“去哪里?”
降术师撩开雨衣的帽子:“去天台吧,这里的人太多了,我喜欢安静。”
“如您所愿!”
天台一如既往地平静,玻璃墙上的影子也依旧如此清晰。
刘宏点了根烟,抽了几口,眼神一动:“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到这里?”
“天空是博大广阔,空灵明净的,只有在这蔚蓝的苍宇下,被压抑的灵魂,才能得到释放。比起那些蛀虫要依靠黑暗的掩护来为私欲去害人害己,要光明正大的多。”降术师僵硬的低下头,看着远处川流不息的公车行人,闭上了眼睛。
“看来你对那些蛀虫很反感呐,难怪你昨晚本已经脱开了我的束缚,但却还是掉转过头来,杀掉了孟德清。”刘宏恍然大悟。
“是的。”
“能说说为什么吗?”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降术师微闭的眼睛睁开,不等刘宏回答,就开了腔:“从前有一个孩子,他的父亲是市里的书记,照理说他应该吃穿不愁,但其实,他家却家徒四壁。只是因为,他的父亲从没有多拿过国家的一分钱,却孜孜不倦的为着这个国家贡献出自己的所有力量。后来,他的父亲在群众的举报中了解和找到了自己上级贪污腐败的证据,就报告给了省里。但没想到,省里的领导早就和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坑瀣一气了,于是他的父亲就被这一帮子所谓的父母官精心算计的车祸血淋淋的给谋杀掉了!呵呵,呵呵……好毒的人啊!”
“之后,他们扣了他们家抚恤金,还收走了他们家里的公寓钥匙。到最后竟然还不放过他们一家子孤儿寡母,派杀手去家里活活的将孩子的母亲和姐姐凌辱至死!老天垂青,这个孩子当时正巧躲在衣橱里和姐姐玩捉迷藏,幸免于难。于是,他就都看见了,是谁,是哪一张面孔,他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到最后他还看到了一批公安局的刑事人员进屋去布置现场,把凶杀引到自己父亲的助手身上,一石三鸟啊!哈哈!可惜,疏忽的他们却漏掉了这个孩子……”
“为了报仇,这个孩子去了西藏密宗,去了马来西亚,去了泰国,终于学会了能够将他们全部杀光的法术了。李明,姚云龙,孟德清,阮大鹏,宇文这些衣冠禽兽,孩子发誓一定要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为什么不上访!”
“上访?”降术师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他们本就是一棵树上的猴子,叫我去找谁?送死吗!嘿嘿,如果法律不能给人以公正,那就把法律踩在脚下。以血还血!”
“原来是这样!”刘宏叹了一声,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地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什么?”降术师一愣,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照顾好你女朋友,呵呵,或许以后相见之日,我们成为朋友也不一定呢。”刘宏莞尔。
“你就这样放过我了?”
“不能吗?其实我自己也知道,他们都该死。只是你自己却不该这么做。”刘宏仰望天空,沉着声音道。然后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唏嘘不已。但片刻,他就心如死灰,英俊的脸颊上一片苍白。因为他看见了,倪俊生!天台下,十几辆黑色的防暴车辆呼啸而至,啪啪的车门声中,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特警纷纷跳下,然后抄着诸多带着远红外线的狙击步枪鱼贯抢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刘宏的眼睛瞪得老大,更多的却是内疚。
蓦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立马将腰上刚配的手枪拔了下来,递给了降术师。
“你这是干什么?”降术师不解。
“这里已经被特警包围了,唯一能救出你们的办法就是——挟持我做人质!”刘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流着汗道。
“这……”
“快啊!”话毕,刘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枪强行摁到了降术师的手上,然后背靠在了他的身前,抬起他的右手把那支枪,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也就在此刻,纷乱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大排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这里。
“刘特派员,你——”眼见得刘宏竟然被凶手俘虏,倪俊生不禁大骇,一支枪颤抖在半空中,竟再没力气抬起来。若是这位中央的特派员出了闪失,那自己可就真的完了,想到这,他立马喊道:“喂,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告诫你不要轻举妄动,赶快弃械投降!”
“叫他们让开一条路,给你准备一辆车,然后小心的挟持我上去,后面的事我会处理的。”刘宏轻轻的动着嘴,悄无声息的凑着阿伟说。
“你是个好人,但你知道吗?无间地狱,永受轮回之苦。或者未必快乐,死了未必不快乐。今日我已卸下了一身的负重,回到本原。这一身的恶果,是该到了结的时候了!”在刘宏的失色中,降术师从容的自背后退下了子弹,然后一把将刘宏推倒在地,将那只空枪指向了一众特警。
“杀!给我杀了这个家伙!”气喘吁吁赶来的市长李明,欣喜若狂的命令道,然后就是数百只重狙同时开枪的声音……
“砰————”
降术师终于笑了,这是他平生的第一次笑。苍白焦灼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松弛。漫长的报复生涯,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行将结束了……枪声突响,满含禅机的眼神停留在他释然的脸上,仰面倒下。
下一刻,女孩奋不顾身的扑到了他的身上,想要用柔弱的身躯来为他挡下那些可憎的子弹,但一切却只是徒劳,鲜血飞溅,枪声断绝之后,只剩下两具冰凉的尸体,至死相拥。
这桩影响力极大的血案终于告破,警员们自是互相拍掌,大声庆祝起来。只唯独刘宏一人流着泪将西装脱下,盖在满是弹孔的两具尸体上,黯然神伤。或许吧,他真的,解脱了。
六月十一日,在击毙了凶手的第二天,市长李明站在记者招待会的发言席上,向媒体公布了引起大众恐慌的连续杀人犯死亡的消息,至于过程,则是完全捏造的:某天早晨,杀人犯的行踪被热心群众发觉,然后警队第一时间出动,终于在城郊的一栋烂尾楼的天台上包围了凶手,逮捕过程中,凶手拒捕,奋力反抗,打伤了数名警察,并挟持了一名警官作为人质,企图逃脱。最后幸亏市长李明和副市长姚云龙同志临阵指挥,安定军心,并详细策划了数个营救方案,最终在两位市领导班子的英明指导下,成功救出人质,并将凶手乱枪击毙!
当然,整个过程,自然被描述的惊险刺激,扣人心悬,活象港台警匪片的剧本,一方面满足了记者们的八卦情结,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市领导们的光辉形象,可谓了皆大欢喜。
一周后,城市猎人咖啡厅,刘宏又融入了自己喜欢的生活里,财叔还在打着他的麻将,而荆城垣却好像转了性子似地,整天有了空就来和刘宏贴在一起,说着情话,一改往日母夜叉的怒容,让刘宏在幸福之余反而多了份不适应。这天,咖啡厅里多了个客人——倪俊生。刘宏知道他这种人没事肯定不会来自己这转悠,于是便叫了两杯果汁,选了个位子和倪俊生相对坐下。
“倪局长,怎么有闲工夫跑我这来了?”
“没什么,只是告诉你个消息。”倪俊生搅了搅果汁,皱着眉毛道,看他的神色,颇是困惑不解。
“哦,说说看。”
“李明和姚云龙昨晚全死了。”
“什么,死了?不可能啊,那个……凶手不是死了吗?”刘宏愕然。
“不是谋杀,是意外。他们俩同坐一辆轿车,在经过大桥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翻了下去,被活活溺死的,尸骨无存!”倪俊生咂了咂嘴,有些后怕。
“原来如此。”刘宏点头,也不惊奇,片刻之后,话锋一转道:“呵呵,我说老倪啊,你看看自己的头上是什么?”
“我头上,天花板呀!”
“那天花板上面呢?”
“蓝天,云彩,不是吗?”
“呵呵,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再猜猜!”刘宏摇了摇头道。
“呦,特派员还打起哑谜来了,那我想想。对,我头上时刻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就是法律!”
“那在法律之上呢?”
“这——”
刘宏知道他是再也猜不出来了,于是放下了脸,转而肃穆的指了指天空:“举头三尺有神明呐!”
因果,业报,头顶三尺的神灵你是否见过——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请三思!
第三卷 九人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杀进黑石谷!(1)
云南省对越边防第14集团军,A师驻地。
师长和政委正在屋内研究着一份文件,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报告!”,一个魁梧健壮的战士出现在了门口。
“进来!”师长和政委的目光一齐投向了他。
那战士迈着标准的正步走到师长和政委跟前停下,抬起右手,庄重地敬礼:“报告,中国人民解放军驻罗家坪制高点,第一加强排排长海洋前来报到,请指示!”
“嗯!”师长和政委对望了一眼,俱是点了点头,接着回了个礼,便打量起了这个老兵来。只见他生得一张国字脸,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连脖子下的风纪扣都扣得严严实实。不过,他的衣袖上却有一片湿泥的印迹,尽管那印迹似乎经过简单处理——用刷子刷过,但那印迹还是比较显眼。
“是这样的,海洋中尉。”师长开门见山道,“我们刚刚接到成都军分区总部发来的一份传真:一周前,我军位于黑石谷中的某秘密科研基地在一夜之间突然和外界失去了任何联系,无线电无法传送,就连卫星也侦测不到任何有利信息。为此,政府特派遣了省地质小队前往查探,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只地理小队一到那里也是立刻就不再有消息了,好象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总部估计他们可能遭遇了恐怖分子的袭击,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个事件震惊了整个军分区,因为我科研部中有相当宝贵的研究资料,万一落入别有用心的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已故计划派出更多的机械化部队前往科研基地营救和搜寻失踪人员,但坏就坏在这个科研基地因为相对的保密性,所以特地是在山谷里搭建的,那里原始森林还没开拓,更兼山路陡峭,根本就不允许大批部队进入。甚至连我军的大型武装直升机都无法降落。远水解不了近渴。因事情紧急,司令员考虑再三,临时决定向我们驻扎在对越边境的集团军求援,请求我们派遣精兵强将冒险进入黑石谷,寻找和救援失踪的科研人员和那批地理专家。”
“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在不影响日常工作的情况下,决定答应司令员的请求,组建一支特遣队前往一线峡,去寻找和救援失踪的科研人员。我和师长决定,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完成。”政委接着师长的话茬道。
海洋二十五六岁出头,浓眉大眼、腰板笔挺、气宇轩昂。他认真地听着师长和政委的话。听到这里,他的原本没有表情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光彩,额头上的青筋也鼓胀了起来,那是军人接到了任务后的兴奋和激动……
每天的淡于战事,巡逻,擦枪。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军人的激情和冲动几乎都快迟钝和麻木,如果不是穿着这身军装,他根本以为自己就是名普通的建筑工人。师长和政委的话一下又将他作为军人的豪情点燃了!
“海洋中尉。”师长的表情却归于严肃和凝重,“这个任务光荣而又艰巨,这些祖国人才的性命就交在你手上了。还有,万一情况有变,请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取回所有科研资料,其余的尽量销毁掉!”
海洋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一起听从组织安排。”
“好!是个男人。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兵!”师长爽朗大笑,然后重复了一句道:“小子,说实话,有信心没?”
海洋“啪”地一个立正,行了个庄重的军礼,掷地有声道:“报告师长、政委,坚决完成任务!”
政委拍着海洋的肩膀,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道:“好,海洋同志,我们对你有信心!但是光有信心还不够,这个任务的确很艰巨,黑石谷是个地形很复杂的地区,那里不仅山高林密、峡谷幽深,气候也复杂多变,当地人甚至流传着种种神秘传说。我们当然不信神邪,但是对即将到来的险恶也必须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一刻也不能大意轻敌!不知道这几年我们和越南的小规模冲突缓和了下来,你们还有没有保持正常的军事训练水平?”
“请师长、政委放心,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日常军事训练项目的操练,甚至还每每加强训练,以高标准、高质量来完成各项技术指标和动作!”
“好!”听了海洋的回答,师长和政委都很满意。
师长道:“鉴于此次任务的复杂性和艰巨性,就由你但任特遣队的队长,可在全连挑选精明强悍的战士组成队员,人数在三十人到五十人之间,队员全部由你自己去挑,枪支弹药和各种物资装备我们都将给你们配齐,保证你们有充足的火力和后勤供给。一切准备就绪后,明天早上六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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