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一掌将他迫开,道:“符左使,你先退下!”符亮工一怔,退后道:“是!”
在此当口,孔圣嘉趁阳顶天分神,水晶刃已斩到他头顶。阳顶天也不抬头,左手伸出,竟用二指夹住水晶刃,孔圣嘉身在空中,不及多想,又是一掌拍下,阳顶天也不躲闪,孔圣嘉一掌竟重重拍到他肩头。我忍不住惊呼道:“不好——”
话音未落,眼前却出现匪夷所思的一幕,不知如何,孔圣嘉和阳顶天居然一刹间上下颠倒,变成了阳顶天上而孔圣嘉下,阳顶天脚上头下,被孔圣嘉用掌心托着,然而这亦只不过一瞬。只见孔圣嘉忽然双膝软倒,跪倒在地,双手无力垂下,水晶刃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阳顶天趁势一个翻身,落到她面前。
符亮工大喜道:“恭喜教主!练成了乾坤大挪移的绝世武功!”
阳顶天喟然道:“只不过刚刚练到第三层功力,这‘练成’二字,又谈何容易?”
孔圣嘉不住喘气,阳顶天道:“圣嘉,你既然行了跪拜之礼,之前的事我也不计较,起来罢。”伸手要拉她起来。孔圣嘉却不接他手,恨恨道:“原来你受伤养病,都是伪装出来的,原来却是在练这乾坤大挪移!”
阳顶天淡然一笑道:“少林高僧武学精湛,我当日确也受伤不轻,何伪装之有?若不日以继夜,练成这乾坤大挪移中的功夫,少林派高手如云,若宝性方丈率众高手寻仇来攻,又如何抵挡?所以这几个月将教务交给你打理,闭关修炼,不料少林高手没有等来,却听到圣嘉你的肺腑之言。其实你要做这教主,又何必暗中筹划,用这些手段?只需直说便是。”
“事已至此,你要杀就杀,少说这些风凉话罢!”孔圣嘉嘶声道。
阳顶天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块三寸见方的玉石来,下面是白玉,上面却是红色,恰成火焰之形,看上去甚是精美:“这是本教的圣火玺,你若要做教主,便拿去好了!”
孔圣嘉愕然道:“你……你说什么?”
“没听明白么?接过圣火玺,你便是本教教主!你只管来拿便是,其他人不可干预。”阳顶天道,伸出手来托着那玉玺。
孔圣嘉强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阳顶天温言道:“那便来拿吧!只是你要知道,这玉玺有千斤分量,只怕你担当不起。”蹲下将手伸到孔圣嘉面前。
孔圣嘉站不起身,却伸出手来,离阳顶天的手还有一尺左右,却颤抖不已,不敢再往前伸。符亮工微微冷笑,也不说话。
阳顶天微笑道:“你不是很想要它么,怎么给你又不要了?又怕什么了?”
孔圣嘉心一横,疾将右手伸向那玉玺,蓦然间人影一动,寒光一闪,她伸出的右手已与手腕分离,落在地上,忍不住长声惨呼:“啊——”
一旁众女吓得花容失色,只见殷天正站在一旁,手中持剑,剑上鲜血不住滴下来。他脸色铁青,一字一顿道:“孔雀王为魔性所染,犯上作乱,罪恶滔天,岂能受教主宝位?教主之言,属下万死不敢奉命!”
“殷天正,你这吃里扒外的狗贼!枉我这般栽培,你反去当阳顶天的狗,看你将来是什么下场!”孔圣嘉一手已断,倒在地上,兀自高声咒诅。又骂道:“阳顶天,你借刀杀人,必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你老婆红杏出墙……”李天垣听她骂得恶毒,稍一犹豫,便上前道:“师叔,得罪了!”将她哑穴给点了。
殷天正听着孔圣嘉的怒骂,神色不变,对阳顶天道:“教主,属下伤了师叔,于师门确属背叛,焉有面目再苟活人间?请恕属下先走一步!”不等阳顶天回答,便要横剑自刎。
众人俱都大惊,阳顶天右手疾出,一把抓住殷天正手中长剑,发力一夺,殷天正拿捏不住,长剑脱手,然而已经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长长血痕。阳顶天叹道:“殷兄弟,你何苦如此?”
李天垣也劝道:“师哥,师叔她本是……咎由自取,你又何必做傻事?”
殷天正悲声道:“师叔图谋不轨,我身为子侄,不能及时劝止,此当死之一;忝为护教法王,不能防患未然,致令教主受惊,此当死之二;身为师侄却出手伤了师叔,大坏门规,此当死之三;师叔犯上忤逆,难逃一死,我受师叔提携之恩,又岂能独生?此当死之四。有此四当死在,天正实在……无面目……”
“混账!”阳顶天斥道,“殷天正,你还是我明教的弟子么?”
殷天正一惊,道:“天正敬奉明尊,护持圣火,总以普惠世人为念,岂敢有违?”
“那便是了,”阳顶天大手一挥,“我明尊弟子,行事但以敬奉明尊,救济苍生为本,只要问心无愧,那些门派规矩、师叔师侄的小节,又讲它作甚?我问你,孔圣嘉的逆谋,你有否参与其事?”
殷天正摇了摇头:“我若早得知此事,自当劝阻师叔悬崖勒马。”
“那不就是了,”阳顶天道,“孔雀王犯上作乱,又与你何干?不必再耿耿于怀,否则动辄轻生,反是对明尊不敬了。”
“是,天正错了。”殷天正冷汗涔涔,道,“可是师叔她——不知教主当如何发落?”
“你放心,”阳顶天道,“孔家历代都忠于本教,功勋卓著,还出过两任教主。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雀王罪本当诛,我便法外开恩,饶她一命又何妨?”
殷天正大喜,当即下跪,连连叩头道:“天正代师叔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不过此事毕竟不合规矩,”阳顶天又道,“所以孔圣嘉谋逆之事,对外也不必宣扬。嗯……今日孔雀王是与吐蕃萨卡派高手相搏,虽然力毙番僧,但也被对方重伤,武功全失,今后在太素峰养病,所管本教事务,便暂且交给符左使和鹰王处理,你们明白么?”
众人都躬身答应称谢,阳顶天道:“孔圣嘉,你起来罢。”将孔圣嘉拉了起来,叹道,“我早就说过,这圣火玺有千斤的分量,怕你担当不起,你偏要拿它,唉!”手在孔圣嘉头顶一按,孔圣嘉忽然双目圆睁,口中荷荷而呼,身子不住颤抖。阳顶天道:“别急,我是帮你疗伤。”手上加劲,孔圣嘉忽如陀螺一般转了起来,转得七八圈便即软倒。阳顶天扶住她道:“武功虽然废去,不过一条命总算保住了。”对众婢道:“你们还不过来?”
鸳鸯等人走来,颤声道:“启禀教主,婢子们向来忠于教主,主上……孔圣嘉的逆谋,事先绝不知情的。求教主开恩,留婢子们一条贱命在罢!”阳顶天皱眉道:“怎么,你们以为我会杀你们灭口不成?”鸳鸯等人哪敢说话,阳顶天道:“放心罢,你们跟孔雀王去太素峰住几年,照顾她饮食起居,过得几年自让你们下山。”鸳鸯等人大喜,纷纷叩头称谢。
一个蓝衫女子忽道:“启禀教主,小婢翡翠,知道孔圣嘉尚有同党,更有惊天密谋,教主不可不防!”
阳顶天动容道:“哦,是什么人?”翡翠道:“这……小婢不敢说。”阳顶天皱眉道:“要你说你便说!”翡翠道:“是是,我只是怕教主不信,那人是谢……谢逊!”
阳顶天奇道:“谢逊,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不由向翡翠走近了几步。
翡翠道:“是,谢逊他……其实一直……接近教主……是为了……”她声音极小,说得不清不楚,阳顶天又向她靠近几步。翡翠忽然一咬牙道:“为了报仇!”她怀中似有某种机簧,千万根蚊须针猛然从她袖中飞出,射向阳顶天全身!
我心道:“这姑娘完了!”那日我要刺杀晏紫峰便用此招,都未奏效,何况她一个侍婢要对付那名震天下的明教教主?果见阳顶天行云流水般轻轻一挥手,万千毒针尽皆倒飞,如暴雨般打在翡翠身上。
第五十五章 解毒
翡翠被不知多少根蚊须针刺中,更被阳顶天掌力所激,身子立时倒飞出去。符亮工跃到她身后,一伸手将她拿住,冷哼道:“不自量力,死不足惜。”轻轻一掌,已将她击毙,又将尸身抛在地上,对阳顶天道:“教主,这些女子不识大义,只对雀王愚忠,入魔已深,不可救药。若带到太素峰上,怕又传递消息,闹出什么乱子,不如便留在这里罢。”
阳顶天皱眉道:“天正,天垣,你们怎么看?”
殷天正微一沉吟,道:“属下以为符左使所言极是。”李天垣也点了点头。
阳顶天点头道:“此等小事,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好了。”众女知道一死难免,都软瘫在地,瑟瑟发抖。我心下一凛:这阳顶天果然处事狠辣果决,难怪韩岛主他们一家得罪此人后,竟被灭门……
符亮工走过去,对众女喝道:“你们四个,我最多饶一个。嗯,孔雀王还有什么密谋,你们老老实实说出来,谁说得多说得好,我便饶了谁。”一个女子颤声道: “左使大人饶命,雀王的事,我们姊妹着实不知……”又一人打断她道:“我来说!我来说!左使大人,孔圣嘉时常在背后说对教主的大不敬之言,婢子亲耳听闻……”
符亮工对第一个女子道:“鸳鸯,你倒是很忠心嘛。”便要一掌拍下,忽听一个娇怯怯的声音道:“且慢!”却是青眉。
符亮工大讶,回头看着青眉,青眉吞吞吐吐道:“符爷爷,多谢你救我……那个……如今孔圣嘉已经落网……这些小姑娘……也挺可怜的……你饶了她们还不好?”
符亮工道:“这个么……”一时难决,向阳顶天看去,阳顶天点了点头,符亮工才收手。
同时阳顶天身形微动,已到了青眉面前,道:“你便是青眉么?”语声虽仍沉稳,却已透出三分激动来。
青眉点了点头。阳顶天道:“我是你舅舅,你可识得我么?”不等青眉回答,又笑道:“我真是傻了,你从没见过我,又怎会识得我?你和你娘,真像,真像……”我见他真情流露,却是半点伪装不来,较之黎璇,要真切自然多了。
青眉怯怯道:“你真是我舅舅?是我妈妈的哥哥?”阳顶天抚摸着她头发道:“傻孩子,那还有假么?你左肩上有块蝴蝶形的胎记,是不是?你小时候,我就见过你,抱过你的。想不到一晃就这么大了……”
青眉也渐渐被他感染,抓着他大手道:“舅舅,舅舅……”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阳顶天心神激荡,道:“好孩子!你吃的苦头太多了,放心罢,今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殷天正道:“恭喜教主舅甥团聚!”李天垣、符亮工也齐声道贺。阳顶天高声道:“符左使,鹰王,你们做个见证。孩子,从今日起,你便继承你母亲的圣职,为本教的火凰圣女,永受教众崇敬!”
符亮工等人当即手做火焰之形,躬身道:“参见圣姑!”
青眉有些不知所措,回头求助地看了我一眼,我心头涌起一阵暖意:此时她还将我视为终生的依靠,而非她的舅舅。又是一阵酸楚:青眉成了明教圣女,从此以后,我再也保护不了她,我们的身份已是天渊之别,只怕将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点了点头,朝她微笑了一下。
青眉盈盈拜倒,道:“多谢舅舅,只是明教的事,我也不懂……不过舅舅,你快救救他好不好?”回头向我一指。
阳顶天道:“此人便是朱长龄?”显然对青眉和我的事已经略知一二。青眉红着脸点了点头。
阳顶天叹了口气,掠到我身边,见我赤裸肮脏,不成模样,皱了皱眉,抓住我手腕,一探脉搏,道:“这小子受伤不轻,真气全无……”青眉道:“他还中了一种……一种毒……”向孔圣嘉手下众女看去。
鸳鸯忙道:“是,启禀圣姑,他是服了雪醴玉醪丸,情欲大炽,若不能和女子合体,怕是……”
符亮工喝道:“快拿解药来!”鸳鸯苦着脸道:“这药丸并非毒药,却是无药可解。”说着不由自主,向青眉看去。符亮工道:“你看什么?”鸳鸯忙低头,颤声道:“不,没什么。”
符亮工道:“就你了,快去给他解毒!”鸳鸯颤声道:“我?”符亮工道:“屁话,不是你解,还是我解不成?”一脚踢到她屁股上,让她向我飞来。
鸳鸯跌在沙中,待到挣扎爬起,脸上面纱落了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蛋。我见她眉目姣好,心下欲念顿生,扭头不去看她,只叫道:“你走!我朱长龄堂堂男儿,岂能为此禽兽之行?”
符亮工笑道:“小娃子,又怕什么丑了?救命要紧,大不了大家不看你便是。”
我并非拘谨古板之人,但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旁边又有那么多人,当真羞恨无比,叫道:“呸,我便死也不碰这女子一下,你要想帮我,便杀了我罢。”
阳顶天赞道:“好小子,果然有骨气。大理段氏传人,名不虚传。符左使,你也别逗他了。用内力帮他化去药性便是。”符亮工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我这才知道他们在逗我。青眉又惊又喜道:“这毒性真的能用内力化去?”
符亮工莞尔道:“这个自然,那药性依傍内力而生,若旁人还棘手些,这小子功力全无,所以药性也不甚烈。若换了内力深厚之人,这么久没有解毒,早就七窍流血而死了。”走到我身边,在我肩上一按,道:“小娃儿,忍着点!”他那内力十分奇特,我顿感如从高空坠下,浑身无所依傍,恶心欲呕,不适之极。再看青眉,她正关切地看着我,我忍住身上不适,勉强对她一笑。
晕眩中,依稀听到阳顶天叫她道:“青眉,你妈妈当年……”似乎跟她说了些什么,青眉伸手抹泪,又哭又笑。我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但只觉身上虚汗不住冒出,神情恍惚,只听得符亮工在我耳边道:“困了罢?睡罢,睡一会就好了……”眼皮沉重,便昏沉沉落了下来,终于睡死过去,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仍然是月夜,只是月轮西移,已过了中天,符亮工俯下老脸来正看着我。我发现自己衣服已经穿好,又感到浑身清爽,力气渐生,问道:“符左使,我……我睡了多久?”
符亮工微笑道:“也没多久,你还好么?”我点点头,觉得周围环境有些异样,撑起身体,向四周看去。只见除了符亮工之外,一个人也没有,天禽更是不见踪影,只黎璇带来的骆驼还在。
“符左使,其他人呢?阳教主……青眉呢?”
“自然都走了,回光明顶去了。”符亮工道。
“回光明顶去了?”我傻傻地兀自没明白过来。
符亮工凝视着远处的雪山,道:“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沈姑娘如今已是本教火凰圣女,自然要回光明顶去,你和她缘尽于此。此后再无瓜葛,你明白么?”
我心头一酸,道:“那……那也不需这么急罢,至少让我和她话别——”
符亮工一挥手道:“长痛不如短痛,老夫也是过来人。这些情爱纠缠,殊无了局,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那……那青眉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小娃子,青眉现在不是你叫的了,你若是本教中人,该当叫一声圣姑;若非本教中人,称火凰圣女也就是了。”
“好,”我忍气吞声道,“那请问符左使,火凰圣女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
符亮工道:“嗯,她让你自己回去,今后一刀两断,不必再去找她。”
我知道青眉决不至于如此冷漠绝情,但符亮工不肯多说,我却也没法子,只得默然不语。
符亮工大概也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道:“娃子,你多次救过火凰圣女,对本教也是有恩的,本教也着实欠你一个人情。虽然你不能再见圣女,但本教也绝不会亏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和一本册子来:“这是九转灵鹫丹,疗伤养气,再灵验不过,你好好服了下去,三年内,我包你功力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