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桑波贝道,“本座不过是和黎仙子以及朱武连环庄的各位施主有些夙缘未了,道长和各位道友若另有要事,大可请便。”
白鹿子将信将疑,但敌意却消了几分,犹豫道:“真的?”
桑波贝诚挚地道:“这个自然,道长要走,在下岂敢拦阻?”用藏语高声吩咐了几句,众喇嘛果然让开一条路来。
白鹿子本来已经决意一搏,以冀万一。见桑波贝竟然放过自己,不由大喜,对弟子们一努嘴,拱手道:“如此贫道师徒便先告辞了。大师他日若来三圣坳,贫道扫榻相迎!”说罢转身便走。我心中一沉,白鹿子武功高强,各弟子也都不弱,若是合力冲杀,说不定还有脱身之望,他这一走,我们却死定了。
忽听杨逍朗声道:“白鹿前辈,请你和昆仑派各位师兄攻喇嘛们侧面!黎前辈,长龄,我们合力拿下桑波贝这淫僧!”
他这番话大声说出来,白鹿子不免一怔,众喇嘛虽然大多数不通汉话,却也察觉不对,交头接耳起来。杨逍趁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手中悄悄扣的几枚石子弹射而出,正中白鹿子对面几人,顿时“啊哟”“哎呀”之声响成一片,众喇嘛武功平平,惊怒之下,不辨石子的来处,各拔刀剑相向,白鹿子他们哪里还走得了?
白鹿子见去路被堵死,怒极骂道:“杨逍,又是你这小贼使坏!”杨逍一声长笑,最后弹出一块石子,打在白鹿子坐骑的眼睛上,那马一眼既瞎,惊得狂奔乱撞,冲入喇嘛堆中,霎时撞倒数人,众喇嘛大怒还击,和白鹿子等人打成一团,杨逍也不理他们,转身便向桑波贝攻去。
桑波贝视若无睹,并不搭理,只轻轻抚弄章绫月的腰肢。那高瘦喇嘛用藏语喝叱一声,拦在杨逍面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极长极粗的镔铁禅杖,挥舞如风,直取杨逍,显是内力深厚,非同小可。
我见已开战,不及多想,向桑波贝奔去。几个喇嘛欲待拦截,被我使出轻功,从头顶掠过。刚落到地上,却见面前一张肥脸嘻嘻一笑,正是那矮胖喇嘛。我喝道: “滚开!”一剑刺去,忽然眼前一花,原来那矮胖喇嘛取出一个金光闪闪的转经筒来,长约三尺,口中念念有词,不住转动,晃得我眼睛发花。我忙定心神,连刺数剑,都被那转经筒挡了开去。正在焦躁,忽然眼前金光萦回,急忙一个“凤点头”避过,却是那转经筒中射出金色小针,借光耀掩盖之机发动,险些伤了我。
我心下骇然:这矮胖喇嘛的功夫不弱于福伯,武器更是邪门,想来便是桑波贝手下四大上师之一。一时不敢贸然进击,只是横剑守御门户。正在僵持,忽见一个人影空中飞旋而至,正是黎璇。矮胖喇嘛方待拦截,黎璇六根龙须带同时挥舞而出,那矮胖喇嘛未见过这等阵势,稍一疏神,那转经筒已被一根龙须带缠住,黎璇用力一抖,便将它拽了过来。
矮胖喇嘛失去兵刃,另两根龙须带却卷向他左侧,那喇嘛大骇之中,向右急闪,不料转经筒被龙须带在空中甩了一圈,又飞了回来,那喇嘛自行凑上来,当即被砸中脑袋,重重倒地。黎璇更不逗留,从他身边掠过,长带狂舞,向桑波贝攻去。
眼看绸带即将攻到,桑波贝不躲不闪,抬手道:“慢着!黎仙子,这是我们第二次动手,是不是?”
黎璇愕然停手,道:“是又如何?”
桑波贝道:“二十年前,我见到仙子你,惊为天人。仙子言道,只须我胜得仙子,便许我一亲芳泽,不知黎仙子还记得么?”
黎璇傲然道:“当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被我在第九招上,就打得像癞皮狗一样倒在地上,给姑奶奶磕了几十个响头,才饶了你一条狗命。”
我闻言精神一振,心道难怪黎璇一直自信能拿下桑波贝,原来是当年的手下败将。众人见他们说起旧事,也不觉停手聆听。
桑波贝抚摸着章绫月的头发,叹息道:“当年本座自恃是八思巴法王的亲侄,萨卡派的嫡系传人,初出江湖,自高自大,结果被黎仙子狠狠教训了一顿。黎仙子可知本座后来如何了么?”
“你那些破事,我为何要知道?”黎璇嗤道。
桑波贝摇头道:“那次我重伤了好几个月,耽误了大汗吩咐下来的差事。大汗一怒之下,不但废了我继承本派法座的资格,还下令将我圈禁在普陀山海边的岩洞里,一关就是十五年。”说着面颊微微抽动,想必是想起辛酸往事,情难自已。
“那岩洞每日都要被潮水淹没,仅留一线可以呼吸,这十五年中,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日夜勤修苦练本门武学,说来惭愧,却不是为了弘扬佛法,光大本门,日夜想着的,却是脱困之后,如何征服黎仙子你,让你变成我胯下之臣,任我摆布,供我驱使,以解心头之恨。”桑波贝淡淡道,双手用力揉捏着章绫月的酥胸,直如将章绫月当成黎璇一般。
“你这番狗,满口胡说什么!”黎璇气得浑身发颤,大怒道。
桑波贝不理会她,继续道:“后来当今大汗宽仁,终于放我回吐蕃。那时老法座去世,我凭借一身过人武功,终于压服了四大上师,坐上了萨卡寺法座的位置,又被大汗封为国师。嘿嘿,本座自即宝位以来,就打探黎仙子你的下落。却听说仙子已经过世的噩耗,当真是肝肠寸断,万年俱灰。黎仙子,你一定想不到,听说你死了,天下不知多少人拍手称快,最伤心的,却是你当年这个手下败将桑波贝!后来纵有多少女子,却是谁也替代不了黎仙子你。今日本座为他事来到昆仑,却见到你好端端地活着,虽然华发早生,却是别有韵味……当真是喜不可言。”
我心道,这妖僧和黎璇倒是天生一对,都被关了十五六年,一腔情意都转为怨毒,行事也大大异于常人。
“要打就打,说这些无耻言语作甚?”黎璇忍无可忍,暴喝道。
桑波贝道:“黎仙子,且不急动手,今日情形,便如二十年前一般,昔年之约,咱们今日再订一次如何?”
黎璇高声道:“井底之蛙,这二十年来武功精进的,可不是你桑波贝一人!想打败你姑奶奶,下辈子罢!”说罢六根龙须带电射而出,直取桑波贝。
第四十八章 怪客
桑波贝叫道:“来得好!”却不放下章绫月,反托着她腰肢,将她向前一送。章绫月用腿勾住桑波贝腰际,出掌拍开黎璇的龙须带,掌法精奇,内力吞吐,带起劲风,将黎璇连着七八下进击尽皆挡开,修为竟是十分可观。我心下一动:章绫月何时有这等武功,这分明是那“法性贯通如意宝”的功夫!
我心中一寒,已猜出端倪:桑波贝不知用什么妖术控制住章绫月,将内力输入她周身百脉,驭使她手足动作,如同傀儡木偶一般,内力流转如意,竟如一人长了四只手也似。想不到这妖僧武功如此邪门,竟将密宗“欢喜禅”的法门用于战阵攻敌。
但见一个中年番僧,一个妙龄裸女,身体纠缠在一起,时分时合,忽上忽下,变出千百种古怪姿势来,加上桑波贝的怪笑,章绫月的低吟,炫人耳目,令人无所适从。黎璇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打法,心慌意乱,长带翻滚,连出数招,都被章绫月挡开了,偶尔有几下打在她身上,虽然力道颇重,章绫月却似不痛不痒,毫无用处。桑波贝有章绫月这么个人肉盾牌,自然更加无碍。
我看得目瞪口呆,却想到此时青眉被点了死穴,非要黎璇解救不可,她若败于桑波贝之手,可大大不妙。于是勉力又向桑波贝冲去。几个喇嘛上前阻拦,被我挥舞长剑,迫退了开去。可恨那矮胖喇嘛却未毙命,忽然从地下翻起,大吼一声,向我拍出一掌,我只觉掌风凌厉,险些被他所伤。心中一凛,施展家传“段家剑”,夹杂以惊神剑法,留神和他周旋。那矮胖喇嘛的武功本在我之上,被黎璇伤了之后,又失去兵刃,武功却打了个折扣,和我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此时杨逍、二哥、褚大叔、白鹿子等人也纷纷和众喇嘛交手,难以尽述。我在格斗间隙,忽见黎璇大喝一声,使出精妙招数,一记龙须带自下而上,抽在章绫月脸上,顿时鲜血淋漓,章绫月却浑若无感,反张口咬住龙须带,随即用力扯动绸带,黎璇忙抓牢龙须带,两下撕扯,一根绸带就此而断。
桑波贝叫了声“好”,趁黎璇的绸带圈出现空隙之际,大步前跃,攻到黎璇近身,他抓住章绫月脚踝,章绫月身子悬空,双掌齐出,向前拍去,黎璇不得已接了一掌。那掌力本是桑波贝的,自然非同小可,黎璇身子一晃,似有所不支。桑波贝狞笑道:“黎仙子,本座的龙象般若功,还请你指点一二。”
黎璇道:“这便是龙象般若功么……也不过……如此而已……”说话间已然气喘不已,看来内力确有不如。我心下大惊,这桑波贝内力之深,果然还在黎璇之上。想要过去相助黎璇,但被那矮胖喇嘛挡着,哪里腾得出手?
黎璇眼看已然危殆,一声大喝,猛然低头,一头长长的白发如银蛇乱舞,卷向对面,一道道缠在章绫月脖颈上。她收紧头发,章绫月渐渐窒息,眼珠凸出,舌头伸了出来。章绫月奄奄一息,终于灵明稍复,自己撤手去抓脖子上的头发。她内力一收,黎璇两掌顺势送出,一掌拍在她胸口,一掌便打在她小腹。
谁知桑波贝狠毒异常,竟也使出真力,将章绫月往黎璇身上一送。章绫月身受重创,神智模糊,不由自主向前冲出,抱住了黎璇,吐出满口鲜血。黎璇用力挣开,又一掌将她拍翻在地。此时空中一道蓝影翻过,却是桑波贝趁黎璇被纠缠之机纵跃而起,跃到她头上,向下一指,正点住她头顶百会穴。那百会穴一被封,黎璇登时动弹不得,向后便倒。桑波贝正落到她身后,轻轻巧巧便抱住了。
我心下一沉,险些被那矮胖喇嘛一掌拍中,急忙后跃,护住身形,心中惊惧不已。那喇嘛见法座已然获胜,笑嘻嘻地也不追击。
黎璇被桑波贝抱在怀里,嘶声叫道:“狗东西!你武功不及我,偏偏用这些鬼蜮伎俩,放开我,我们再打过!不杀你这番狗,我黎璇誓不为人!”
桑波贝笑道:“黎仙子,你年纪也不轻了,怎地还是一身戾气,满口打啊杀啊的?罢了,以后本座自会用佛法去开导你,终有一日让你明白,什么才是人间大喜乐的真谛。”黎璇惊怒不已,还要喝骂,被桑波贝随手点了哑穴。
我心道:黎璇的果报来得好快!然而看到一旁章绫月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心中自无欢喜之情。这桑波贝邪门之极,若青眉、辜鸿她们也落到桑波贝手上的话……当真令人不寒而栗。
我、杨逍、二哥、武烈及褚大叔等人眼看形势急转直下,不敢再缠斗,退到一起,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小圈子,将辜鸿、绿荻和姚清泉他们围在中间。桑波贝抱着黎璇,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也不急着动手,便如猫玩老鼠一般。
“四师妹!”正在僵持,辜鸿不知何时醒来,见到章绫月躺倒在地上,挣扎着要发足去救她,我和杨逍连忙拦下,告诉她章绫月已经死了。辜鸿怒视着桑波贝,悲愤无限,大骂道:“畜生!畜生!”桑波贝笑道:“我佛家观众生平等,美人丑畜,都是一般,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礼教束缚。小姑娘,你一会儿就知道啦。”一边说,一双大手便在黎璇身上游走,动作极是猥亵。
黎璇羞愤欲死,忽然浑身一颤,满面青紫,头发根根直竖,似乎要自绝经脉和桑波贝拼命,桑波贝及时察觉到不对,大喝一声,双掌猛击在黎璇左右太阳穴上,黎璇顿时晕厥。
桑波贝出了一身冷汗,意兴阑珊,吩咐人将黎璇抬下去看管,对我们正色道:“诸位也不必害怕,本座是佛门弟子,慈悲为怀,你们只需说出朱光理和风陵尼姑的下落,便饶你们性命。”
我还没答话,辜鸿火爆脾气,骂道:“不知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直接杀了我们好了,师父和朱爷爷他们自然会为我们报仇!到时候把你们这些狗喇嘛都杀得一干二净!”
桑波贝笑道:“小姑娘,你放心,你绝不会死的,就是你想死,也死不了,就像你师妹,还有刚才那位阿姨一般……”
白鹿子指挥众弟子拦住喇嘛的进攻,却一直没有主动出手相攻。此时见桑波贝在和我们说话,叫道:“大师,贫道师徒们可以走了么?”
桑波贝似乎刚想起还有昆仑派的人在,向他们道:“道兄,请你和各位贤徒稍留片刻,听本座说几句话。”
白鹿子一惊,道:“玄骊子欺师灭祖,罪恶滔天,本派早已将她革出门外。刚才她以下犯上,和贫道动手,大师和各位师父也都看到的。大师要将她带走,贫道乐见其成。至于朱武连环庄的人,和本派更无瓜葛……”
桑波贝摆手道:“道兄别急。本座不是说这个,只是有一言相劝。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今大元天子仁德圣明,我吐蕃远在西荒,也已收归版图,沐浴皇恩。本座虽是方外之人,既蒙皇上荣封国师,于社稷之事不得不稍效绵薄。贵派自青灵子掌门起就不服王化,聚众作乱,妄想恢复汉人的江山,殊非朝廷之福。其实圣上早就有意整肃,只是贵派蛰居深山幽谷,山高路险,用兵不易。今日既然有缘相见,本座也不敢为难诸位,只请道兄和各位高徒随本座回萨卡寺一行,听讲佛法,以消无边暴戾,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昆仑派众人听他拐弯抹角一番说辞,竟是要将昆仑派一网打尽,带回吐蕃去囚禁,无不惊怒交加。白鹿子面色惨白,道:“大师,刚才贫道若是出手夹击,大师未必能胜得如此轻松罢?武林中人,一言九鼎,又何必出尔反尔?”
桑波贝笑道:“你们汉人有言道,此一时,彼一时。佛家亦所谓缘法,本座也不过随缘宣化而已。刚才的缘法尚未到,如今要请道兄回萨卡寺一聚,却是有缘。”
白鹿子大概深悔自己没有出手,咬牙道:“好,好!要贫道随大师回吐蕃么?那也无不可,就按武林规矩,你我单打独斗一场,若是贫道败了,我们师徒便听任贵派处置。若是贫道侥幸胜了,我们要离去,贵派可不能阻挠。”
桑波贝道:“如此也好,不过也不必单打独斗,嗯,不如所有人一起上罢。”
白鹿子怒道:“桑波贝!枉你也是一代宗师,以众敌寡,还要不要脸?”
桑波贝摇头道:“道兄勿恼,我是说你和贵派弟子们可以一起上,本座一人来接贵派的高招便是。”
我们众人对视一眼,都感惊诧。黎璇虽已被擒,白鹿子武功仍是非同小可,加上昆仑诸弟子,就算不及黎璇也颇可观,桑波贝的双修功法已被黎璇所破,居然自信能敌过那么多人,难道武功真是深不可测?
白鹿子也是一怔,随即接口道:“桑波贝,你好大的口气!不过本派的八卦剑阵凭你一人不是对手,还是找两个帮手好了。”此时却不提单打独斗的话头了。
“道兄,你也不必激将。”桑波贝道,脸上现出傲然之色,“贵派的高深武学,本座自然领教过,当年本座在普陀山被囚之时,便下定决心,等到武功大成后,定要把你们什么‘昆仑四圣’尽皆压倒。刚才本座远远看到道兄和黎仙子过招,已看明白你们武功根底。若你二人联手,本座还忌上三分,如今黎璇已然被擒,道兄你和这些小辈么,本座倒还没放在眼里。”
白鹿子此刻方知桑波贝处心积虑要诛灭本派,后悔已然不及,脸色阴沉,缓缓道:“好!贫道师徒就以敝派八卦剑阵和大师过上几招。请让贵派的师父们让开罢!”桑波贝一笑,吩咐下去,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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