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当成死人一般。
“好好,师姊,”白鹿子忍无可忍,怒极反笑道,“既然你要做掌门人,便凭本事自己来取好了!”说着双腿一夹,纵马冲来。
第四十七章 围攻
黎璇一扬眉,飞身下马,笑道:“师弟,你这几年功夫练得如何,便让师姊来考校考校!”说着两根绸带如双龙齐飞,向前疾射,白鹿子的座骑还未冲到面前,已被击中马首,登时长嘶倒地,白鹿子在座鞍上一蹬,身子飘飘飞起,手中拂尘千丝万绪,都向黎璇扫去。正是暴风怒雪麈的绝技。这次他内力无损,使出来的威力与前次自不可同日而语,如风卷流云,如瀑落九天,我虽在数丈之外,都感威势逼人,如同暴风雪袭来一般。
黎璇却身形微转,衣袖中飞出不知多少根绸带,呼啸而至,上下翻飞,将万千麈丝一起挡住。我大奇之下,留神查看,才发现竟有六根龙须带。被她内力催动,如同六只长手,飞舞攻守,灵动异常。她那日和孔圣嘉动手时衣衫破烂,没有那么多绸带可用,此时却已精心配齐,故而这绸带上的功夫可以发挥到最高境界。那六根绸带都是漆黑,纵横分合,便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一般,将数丈方圆尽皆笼罩。白鹿子的暴风怒雪麈,本来也是极厉害的功法,此时却不免相形见绌,他那拂尘虽是特制,麈丝长也不到一丈,黎璇的龙须带却足有三丈之长。要知绸带虽长,却只六根,比起万千麈丝来,凝聚内力,远攻克敌,自要方便得多。但如无黎璇这等惊人内力,却也绝无法将六根绸带都舞得飘逸灵动,如臂使指。
此时场上黑带白丝,变幻不已,雪尘滚滚中,黎璇倒占了七成赢面。白鹿子在她周围不住转圈,却根本攻不进她身周三丈之内。还不时被黎璇突袭,狼狈不堪。黎璇这功法奇特,将敌人拦在数丈之外,便掩盖了她左边身子经脉刚通,功力不足的弱势。我虽在困窘之中,也知道这是武学中极难见到的场景,居然也看得入迷。将二人的功夫和惊神剑法相印证,也解悟了不少。
我正瞧得神驰目眩,忽然眼前一花,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面前,手提长剑,面目英俊,却露出狰狞之色,赫然正是死对头何太冲。我见势不妙,无奈穴道受制,却是躲闪不得。
“朱小狗,安心去罢!”何太冲低声喝道,将我拽下马来,摔在地上,佩剑出鞘,便要当头斩下。
“何太冲,你要杀人灭口么?你的丑事——”我情急叫道。
何太冲更不答话,长剑落下,我心道“完啦”,眼看便要身首两段,蓦然间一条黑蟒当空飞来,迫何太冲退开数步,正是黎璇百忙中出手救下。然而这么一来,黎璇龙须带构成的黑圈中不免露出空隙,被白鹿子趁机杀入,不得不转攻为守,一时便自顾不暇。
何太冲咬牙冲过来,又是一剑斩下,忽然剑光急闪,“铮”地一声,睁眼一看,却是玉英子到了,出手架开何太冲的剑。玉英子道:“何师弟,不可孟浪,师父交代过,朱家的人和屠龙刀大有关联,要留活口!”
“玉英师兄,”我急忙叫道,“何太冲杀了玉和师兄,他是要杀人灭口!”
何太冲尚未答话,却听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大师兄,师父那边吃紧,咱们不如宰了这小鬼,让那妖妇分心!”正是班淑娴也到了。
玉英子踌躇道:“不可,这岂是名门正派所为?”
何太冲冷笑道:“大师兄!师父生死悬于一线,你却阻拦我们救师父,是什么居心?你满口仁义道德,莫不是见玄骊子占了上风,便要卖好投靠罢?”玉英子反唇相讥道:“胡说!朱长龄道你杀了玉和子,可有此事?”
何太冲尚未说话,我道:“玉和师兄临终还写了‘何太冲杀我’几个字,你没看到么?”
玉英子皱眉道:“班师妹,那日是你第一个到的,你看到什么了?”
班淑娴道:“什么也没有,定然是朱长龄随口攀诬。是了,朱长龄那日也在,说不定就是他杀了玉和师弟。今日咱们正好为玉和师弟报仇!”
“我和玉和子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我分辩道。
班淑娴见玉英子面有疑色,振振有词地道:“大师兄,玉和师弟一直中意沈师妹,晚上睡觉都念叨她名字,这事他虽不说,我们又岂不知道了?那日沈师妹说有一个心上人,自然便是玉和师弟。这朱长龄和沈师妹勾搭上之后,和玉和师弟争风吃醋,那日便趁机杀了他,有什么奇怪?”
我心中雪亮,定然是班淑娴和何太冲合谋擦掉了雪地上的名字,反而嫁祸给我,但说得丝丝入扣,此时却辩白不清。我怒道:“班淑娴!分明是你自己和何太冲恋奸情热,如此颠倒黑白,不怕报应么?”
班淑娴面色一寒,道:“小贼,这般辱我清白,岂能容你?”当头便一剑斩落,玉英子稍一犹疑,还是伸剑架开,然而何太冲从旁一剑忽至,指向我咽喉,玉英子却再也阻拦不得。黎璇那边和白鹿子正打得如火如荼,我的死活自也顾不上了。
忽然间一物从远处飞至,破空声急,打在何太冲手上,当即将他佩剑撞掉,却是一枚小小的石子。何太冲大惊,我抬目向远处看去,却见杨逍施展轻功,大步奔来,杨逍手上弹出石子,正是他的绝技“弹指神通”。我大喜之下,只见杨逍身后,二哥、褚大叔等人也正在向这边疾奔。
何太冲、班淑娴还待行凶,又是嗤嗤数声,几枚石子先后飞来,迫使何太冲等人连退数步。何太冲见杀我无望,弄不好反而被擒,当即转身向后逃去,口中叫道: “朱武连环庄的贼子赶来了,大家快快结阵迎敌!”玉英子、班淑娴等人也跟着退走。昆仑派众人惊疑不定,纷纷下马,各出兵刃,结成阵形,对我们隐隐形成半包围之势。
须臾间杨逍等人已然赶到,二哥将我扶起,给我解了穴道,我如释重负,道:“二哥,你们来了就好!我们快——”本想趁黎璇和白鹿子打得不可开交之际设法撤走,忽然看到他们背后辜鸿、武烈、绿荻、姚清泉等人都在,心中一奇,心想他们武功平平,跟来作甚?再向后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少说上百个红衣喇嘛恍如红云赤霞一般,从远处涌了过来。众喇嘛背后似乎还有许多鞑子兵士。
杨逍对我道:“我们正要出来追你,可是褚大叔发现大批喇嘛和鞑子兵紧急调动,要围剿我们,大伙儿便赶忙逃出来了,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我心道:黎璇、白鹿子、萨卡寺喇嘛,这回都凑到一块,想要逃出生天,那是千难万难。但对我来说,总比被黎璇抓了,任她一个人宰割要好,于是把青眉抱下马来,要先给她解穴。
白鹿子和黎璇翻翻滚滚,斗了近百招,本已左支右绌,败象丛生,见到起了变故,跳开一步道:“慢着!外敌来犯!咱们的门户之事,过后再理不迟!”
黎璇也无心恋战,见我救了青眉,一转身向我掠来。我见势不妙,抱起青眉便要逃走。谁料两根龙须带当空而至,打在我手臂上,顿感酸麻难当。我手上一松,那龙须带顺势一卷,便已将青眉卷了过去,被黎璇抓在手中。黎璇冷笑道:“想救人?死了这条心罢!”
我见青眉又落入黎璇掌中,恨得眼睛都红了,捡起何太冲适才掉的那柄剑,便向黎璇暴风雨一样地攻去,剑气凌厉,用的都是惊神剑法中的精妙招数。
黎璇“咦”了一声,似乎对我的剑法颇感惊奇。她也不躲不闪,只将青眉软绵绵的身子挡在前面,我一招递到了一半,眼看便要刺在青眉身上,要止住已来不及,只得斜斜冲出,避了开去。
黎璇手中抓着青眉,见我和杨逍、二哥都怒目而视,冷然道:“小子们一起上罢,先教你那小情人身上多几个剑窟窿!”以她武功,便是扔下青眉对我们三四人,也大占赢面,但白鹿子还在一旁,众喇嘛们也正在赶来,黎璇也不得不稍有忌惮,不愿即刻动手。
我气得咬牙切齿,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抢人。正在僵持间,那些喇嘛已经越来越近。昆仑派诸人自然也不管我们的恩怨,白鹿子吩咐几句,众人便要上马向东撤走,此时东面却隐隐似有雷声作响,众人向东看去,脸色大变。原来竟又有一批喇嘛,带着不知多少个鞑子骑兵,正从东南方沿着大道奔腾而来。这下两边合围,竟要将我们这许多人一网打尽!
昆仑派众人慌乱中蠢蠢欲动,见两边的喇嘛和鞑子兵尚未合拢,便想从南面的空隙冲出去,杨逍叫道:“不要乱动!这是萨卡派的大曼陀罗阵!故意留下空隙,一跑就中他们埋伏啦!”昆仑派众人一惊,不敢乱闯,只得停了下来。
我心道,当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昆仑派想结阵对付我们,结果反而被困在萨卡派的战阵中。问杨逍道:“那大曼陀罗阵,厉害得很么?”
杨逍低声道:“我唬他们的。昆仑派那些人马快,说不定能跑出去,可我们不就死定了?”
我暗暗佩服杨逍多智,心想昆仑派虽是敌人,但是要他们拉来陪葬,自也非拼命不可。这么一来,我们总算多了一份助力。眼看两边的敌人越来越近,喇嘛们便有百余名,后面的蒙古兵将少说也有三五百,强弱悬殊,纵然黎璇、白鹿子等人武功深湛,久经风浪,也不禁面上变色。
杨逍对黎璇道:“黎前辈,敌众我寡,咱们的事日后再理,现在还是并肩作战,先对付那些喇嘛,设法脱困为上。”
黎璇沉吟道:“那么多人,如何对付?”
杨逍道:“眼下之计,只有擒住对方首脑,方有脱身之望。只要对方首领出面,您和白鹿子前辈联手,再加晚辈几个从旁协助,一起突袭,不管多厉害的高手,也必拿下了。”
黎璇有些意动,对白鹿子道:“白鹿,你意下如何?”
白鹿子昂然道:“先师遗训,内斗为轻,攘夷为重!老道怎会对番僧鞑子们客气?”
杨逍道:“是了,白鹿子前辈深明大义,黎前辈,不如你先放了沈姑娘,大家也好联手。”
黎璇微微一笑,道:“好!”猛然伸手在青眉头顶拍击一掌,将她抛了过来。我忙跃起抱住,只觉青眉浑身颤抖,惊怒道:“你……你刚才……”
黎璇悠然道:“你放心,她死不了,只是我以独门手法封住她周身穴道。若不得我亲自解穴,便活不过三日去。”
我一搭她经脉,果觉气息紊乱,不知黎璇用的是什么手法,我无法解开。怒目瞪视黎璇一眼,却是无可奈何。
此时却见前面众喇嘛已然接近,从众人中,出来一个白袍番僧,极高极瘦,满面皱纹,神色森严,头顶微微凹陷,一望可知是武学高手,众喇嘛都合掌行礼。我心中暗惊:“这桑波贝好大的名头,果然形貌奇特,武功自是非同小可!”
刚一念及此,一旁又出来一个矮胖僧人,身着黄袍,也有六十多岁年纪,同样头顶凹陷,却笑嘻嘻的满面慈和,看衣袍的服色与那高瘦僧人相若,二人相对行礼,高声叫道:“恭迎大元国师、萨卡圣寺法座主、观照一切真如性海辅国训民如意圆通仁波切!”
我不知他们说什么,对杨逍道:“那是什么意思?”杨逍道:“就是桑波贝,他们用汉语喊话,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果然见诸喇嘛分开两边,八个赤裸上身的壮汉,健步如飞,如足不点地一般,抬着一顶镶金嵌玉的大轿疾奔而来。轿子四面帷幕,被风吹起,只见中间影影绰绰,似乎坐着一人。众喇嘛纷纷行礼,用藏语不知念些什么咒文。自是那桑波贝到了。我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知那名震天下的大元国师、吐蕃大法座,是何等模样?
那八个大汉奔到众喇嘛之前,离我们约有十丈之远时,将轿子放下,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黎璇微微冷笑,高声道:“桑波贝,十多年不见,你好大的排场啊!”
轿中传来一阵朗声大笑,正好一阵风吹开轿帏,我们看到轿中情形,顿时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世间竟能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场景!我心中一时间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妈……也可以啊!
只见轿中一个披着宝蓝色袈裟的僧人紧紧搂着一个白嫩丰腴的裸体女子,二人身子相连,宛如一人,还在扭动不已,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那人间最为隐秘羞耻之事!
黎璇骇得退了一步,道:“桑波贝,你……你在做什么?”
大笑声中,那僧人抱着裸女,从轿中飞出,稳稳落在地下。我见他四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容貌英俊,眉目却有三分邪气,赤足而立,身上除了一件袈裟再无衣物,武学修为高低却是不易判断。
他身上那女子头颈手足上遍饰金银珠玉,却不着寸缕,身子浑若无骨,紧紧缠在那僧人身上,如水蛇般扭动,虽然背对着我,妖娆妩媚之状,却足以动人心魄。加上口中不住发出呻吟喘息之声,更是魅惑之极。辜鸿、绿荻他们早已掉过头去,我惊讶之下,看得血脉贲张,竟是无法将目光从那女子身上挪开。
桑波贝笑道:“黎仙子别来无恙?昔日临安一别,听闻仙子已然尸解,本座甚是哀念。想不到如今在昆仑山下再见仙子玉容,当真是莫大的福缘!”
“你这妖僧,抱着那女子做……做什么无耻勾当!”黎璇不敢正视他,别过脸颤声道。
桑波贝微笑道:“黎仙子至今仍是处子之身罢?难怪不知。这是我吐蕃金刚乘中男女双修的法门,黎仙子若有兴趣,不如一同参详如何?”
“呸,无耻下贱!”
“本派功夫纯以佛法观想,超名绝象,观万物空,何耻之有?”桑波贝不以为意,“黎仙子又何须执着,这位章绫月姑娘,本来也是禁欲清修的童女……”
“什么?!”辜鸿本来闭目不敢看这二人,听桑波贝提到“章绫月”三字,惊得扭过头来,张口结舌道,“你说她是……她是……”
桑波贝诡秘一笑,拍了拍那女子臀部,让她身子翻转,和我们照面,那女子身子裸裎,遍戴吐蕃饰物,脖子上老大一个黄金项圈。看容貌正是辜鸿的四师妹章绫月,大哥说她当日已然自刎,想不到却还是活生生落在喇嘛们的手上,而且竟变成这般模样!
但见章绫月双目无神,嘴角流涎,对众人嘻嘻而笑,毫无羞耻之感。也不知被桑波贝施了什么妖法,才变成这副模样。辜鸿本来伤势未愈,一见这般可怖情形,刺激过大,竟然晕去。杨逍急忙抱住了。但听桑波贝从容道:“绫月姑娘本来是峨嵋弟子,你们中不少人都认识罢?被本座点化之后,才明白了阴阳和合,梵我为一的真谛,现如今已然皈依本座门下,与本座合体双修无上般若波罗密多心法,共享无边大喜乐,岂不美哉?”
黎璇连声“呸”“呸”,却无言以答。白鹿子也不理章绫月是谁,咳了几声道:“这位是桑波贝大师么?阁下带着这许多人马围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桑波贝打量着白鹿子道:“这位道兄仙风道骨,可是黎仙子的同门?”
白鹿子道:“贫道昆仑白鹿,这些都是贫道的弟子。”
“原来是昆仑派白鹿子掌门,久仰久仰!”桑波贝肃然道,“本座北上昆仑,本当到贵派去拜会的,无奈诸事繁冗,不得其便。不料此处瞻仰清颜,当真不胜之喜!”
“大师客气了。贵派的各位大和尚围着贫道和敝派弟子,可是想指教几招么?”白鹿子眉毛一扬,给了我们一个眼色,看样子随时便要出手。
“不敢,不敢!”桑波贝道,“本座不过是和黎仙子以及朱武连环庄的各位施主有些夙缘未了,道长和各位道友若另有要事,大可请便。”
白鹿子将信将疑,但敌意却消了几分,犹豫道:“真的?”
桑波贝诚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