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慕容薇……还真是不懂得甚么叫做低调呵。在这接二连三的惹事生非之后,也还是不能收敛些,却还要为难那个原本就够可怜的人做甚呢?
“娘娘,您看此事要不要上报给王爷?”妙涵亦感觉到了问题的棘手,她亦微微地皱起眉来,问道。
“在事情还没有查明之前,不要贸然行事。”朱砂想了想,道,“夏青,你且去查看一下事情的真相。切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轻举妄动。”
夏青点了点头,迅速地转过身,趁着这阴霾的天色消失在眼前。
“娘娘,那这个怎么办?”妙涵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玉,问道。
“扶她到厢房里休息一下罢。”朱砂看了看这个小玉,道,“好歹是一个忠仆,也是难得。”
那妙涵看着朱砂的目光攸地一怔,施即便低下头来点头称是。
薇儿呵,为何你总是这样急不可待呢?
朱砂望着那聚集了厚厚云朵的天空,风吹得如此剧烈,天空的际头已然有闪电划过了。马上要下暴雨了呢,朱砂被这股子冷风吹得抱紧了双臂,却不防有人将一件罩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转过头,看到了清荷那张沉默而清冷的脸庞。
这张原本清秀可人的脸,而今却带着淡淡的疤痕,尽管并没有给这张脸带来多大的不协调感,但是清荷却还是常常低着头,不愿意被人注意到她的脸。就连一些外出的场合,她也从来都不去,宁愿妙涵和夏青陪伴朱砂而她则安安静静地守在宫殿里,做些琐碎的小事。
“清荷,你入宫,也已经有快一年了罢?”朱砂问道。
清荷微微地怔了怔,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可曾,想家吗?”朱砂又问。
清荷望着窗外,先是点了下头,紧接着便摇了摇。
朱砂静静地看了看清荷,然后亦望向窗外,道:“上元佳节前,当是会有一些宫女会被允许回家探亲,你也一并回去看看罢。”
清荷的身体一震,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朱砂,目光里有明亮的光芒在闪耀。
“那个小玉,已经安顿好了吗?”朱砂问。
“是,已经安顿好了。”清荷迅速地垂下了眼帘,那眼中的光芒也慢慢地隐去了。“娘娘您还是不要在这里站得太久为好,一会子许是要下雨了,风凉,恐染风寒。”
朱砂点了点头。
清荷便躬身退了下去,然而她刚刚走到门口,便被朱砂唤住了。
“娘娘还有吩咐?”清荷问道。
“没有,”朱砂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清荷,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本宫为何会留那小玉在这里吗?”
清荷的唇角微微地弯成了柔和的弧度,恭敬地低头说道:“娘娘自有做事的分寸,清荷只要尽到奴婢的本分就好。只要是娘娘您吩咐做的,清荷都会努力去做好。”
心里,似乎是流过了一阵细细的暖流。
朱砂挑了挑唇,转过身去继续看向窗外,道:“下去罢。”
“是。”清荷应着,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暴风雨就要来了……
054:绝望和希望
渴……好渴呵……
喉中的干渴已经让戴宝林口干舌燥了,她咳了一声,慢慢地睁开眼睛。
屋子里依旧空荡荡的,在这个夏末秋初的梅雨季节里,甚至已然有了些许的霉味儿。
“……水……”戴宝林张口虚弱地呼唤,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声音回应。
是了,不会有人来了,再不会有人来了。
小玉也不会,怜风也不会,她被……永远地遗忘在这个角落里了,像是被丢弃的玩偶,再没有人想得起来。
已经好几天茶米未尽了,戴宝林将手抚在自己的腹部,在那里的小小生命尚且在不安的蠕动着。他还活着,戴宝林轻轻地松了口气。
可是那个小生命却如此贪婪地吸吮着戴宝林身体里的所有养分,让她一天比一天更加迅速地衰弱下去。既没有食物,又没有水的日子能捱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戴宝林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张着她已然干裂的唇颤声道:“孩子……苦了你了……”如若你投身到一个身份地位更高些的娘娘身上,说不定……说不定你会更好罢……
轰隆!
窗外一记闪电,突然间狂风大作,将那扇紧紧关闭的门“砰”地刮得开了。戴宝林浑身一颤,睁开眼睛瞧见了骤然落下的雨点。
下雨了啊……
下雨了!
戴宝林的眼睛突然一亮,像是终于看到了希望般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她终是太虚脱了,挣扎了几番方才坐起。她拼命地捉住床沿,想要下床,却不想身形一晃便倒在了地上。
啊,我的孩子!
戴宝林早已然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腹部,好在,她是躺在地上的。
“孩子,你坚持住,娘带你去喝水。坚持住啊!”感觉到腹中胎儿剧烈的蠕动,戴宝林不由得连声安慰。紧接着她便一点一点地爬向门口,一步,两步,三步,快了,就快到门口了!
可是腹部却传来了一阵阵的阵痛,戴宝林感觉到一阵天眩地转。
“来人……来人……啊……”她奄奄一息地呼唤着,然而回答她的却只有门外哗哗的雨声。那么急促,那么无情……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人来帮她一把呢?
为什么?
你们,你们都去了哪里?难道你们看不到这个即将降临人世的龙子吗?
难道你们……竟是这么残忍吗?
戴宝林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努力地朝着门口爬着。终于!终于到了门槛之上,戴宝林拼着全身的力气将头伸出门外,张开嘴巴接着飘落进来的雨水。
雨水滋润了她干裂的嘴唇,亦冲刷着她的脸庞。这张消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双大眼睛的脸此时竟是如此苍白,然而那脸上亦绽放着欣喜的笑容,像是终获了希望般的喜悦。
“孩子,我们……有救了啊……”戴宝林捧着腹部,欣喜地说着,“老天爷不会让我们死掉的,老天是不会……欺负我们的……”
这迎面而来的寒冷冲刷着这个虚弱的身体,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戴宝林两眼一黑,径自晕厥了过去。
她就这样,前半身门外,后半身门里地倒在雨水之中,那暴雨愈下愈急,已然将戴宝林的整个身体浸在了雨水之中。
彼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低下头望着戴宝林半晌,方轻轻叹息了一声,上前把她扶住,然后半抱着将她放在了床塌之上。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张脸,这戴宝林轻得简直像是一片羽毛,偏偏那腹部隆起得如此不协调。便是夏青这个尚且不甚懂得人情冷暖的寡言之人都不忍去看了,她探手将戴宝林的手腕擒在手中,替她诊了诊脉。
不要打草惊蛇,不要轻举妄动。
夏青看了两眼这戴宝林,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消失在这个小小的偏殿里。
“娘娘。”
身后传来的那低沉的呼唤之声让陷入沉思的朱砂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窗前那一片滂沱的大雨,让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情况不太妙是么?”朱砂轻声地问。
“是。”夏青低下头,道,“想来那小玉说得都是真的。奴婢去的时候,正逢戴宝林爬到门口,去接雨水喝……戴宝林已然整个人都瘦弱得不成样子了。奴婢是在她晕过去之时进入偏殿的,也替她诊了脉。”
朱砂静静地听着,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问夏青戴宝林的情况。长时间的静默让夏青甚至怀疑这位珍婕妤娘娘是不是睡着了,然而那朱砂终是动了动,传入夏青耳中的却只是一声叹息。
只是叹息而已么?
夏青决定继续说下去:“而奴婢替戴宝林诊脉之后发现……那孩子恐怕是……要保不住了。”
朱砂的身形猛地一震。
又来了吗?
又是一出即将要上演的丧子闹剧么?
眼前浮现出了白泽那张得知自己失去了生命里的第一子时,难过的脸。朱砂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隐痛,那个男人,站在权力的最顶端,却连他的子嗣都保护不了。这难道就是上天所赐予的公平么?
“照着那戴宝林一直滴水不进的情况看,她和腹中的胎儿,绝挣扎不过两日了。”夏青说着,便低下了头去。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朱砂沉声说道,她的声音里不带一丝的情愿,也没有一点的波澜,平静得就像是没有听到夏青的话一样。
“……是。”夏青犹豫了一下,终是躬身退了出去。
然而她刚刚走进厢房,便被随之而来的妙涵一把揪住了衣襟。
055:杀人的本事
夏青被揪住了衣襟,却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她抬起头来,望住了妙涵。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妙涵瞪圆了眼睛,气愤地盯着夏青,“你在王府的别院里是怎么受教的?王爷和绿云姐是怎么教我们的,你难道都忘了吗?绝对不要滥用你的同情,绝对不要因感情而误了王爷的大事!可是你怎么能这个时候,滥用你的同情心?那个戴宝林跟你八杆子都打不着!你竟然会以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想要奢求这位珍婕妤娘娘去救那个戴宝林?”
夏青任由妙涵捉着她的衣襟,却迟迟不语。
“真是疯了你!”妙涵见夏青沉默着不说话,不由乞得再次将她摇了又摇,“我劝你还是别抱半点希望,别做任何的蠢事。如若不然,恐怕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就连我也保你不住!”
“我娘……”夏青却突然所问非所答地说道,“我娘当初死的时候,也像那戴宝林一般,身怀六甲,却被活活地饿死了。”
妙涵一怔,望着夏青半晌说不出话来。印象里的夏青一直从不多言,跟去到靖王爷的王府别院时的孩子们相比,妙涵是比较早的一个。那一天的情形妙涵比谁的印象都深刻,那也是一个……像今天这样大雨滂沱的夜晚罢?
靖王爷白隐亲自领回来了一个形容瘦小的女孩子,她又黑又瘦,几乎看不出她的年龄。
“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白隐微微地笑着,揽着这小女孩的肩膀,用他特有的低沉声音对大家道,“她叫夏青,来,夏青,见过你的伙伴。”
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子缓缓抬起了头,妙涵惊骇地发现,她有着一双充满了仇恨与杀意的眼睛。
从那天起,王府的别院里便出现了一个怪胎。这个被唤做夏青的女孩,既不说话,也不笑。无论绿云如何教她诗词歌赋,她都不肯张口。绿云想尽各种方法却翘不开她的嘴巴,气得绿云扬起巴掌狠狠地打夏青,然而这个夏青却只是倔强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绿云,眼里的杀意汹涌澎湃。那素来以狐媚而著称的绿云竟气愤地想要一刀杀了这个夏青,然而靖王爷白隐却对这个异类孩子出奇地有耐性。
“告诉本王,你有甚么心愿。琴棋书画,你想要学甚么?”白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弯下身来,与夏青的视线相平,问道。
这个倔强的女孩脸上还带着绿云所甩的火红的掌印,唇边更有血丝挂在那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将眼前的男人细细地打量了好几番。
“我想学本事,”第一次,夏青张了口,“我想学杀人的本事。”
一语既出,院子里所有的女孩子们都被唬得大惊不已。就连妙涵亦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心里竟然能装着如此血腥的愿望。
“杀人?”靖王爷白隐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他像是看着一个极有起的玩偶那样戏谑地看着夏青,“除了这个没别的?”
夏青的目光里像是有火在燃烧,她坚定地望着白隐,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爷,把这个孩子给我罢。”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一般,带着让人毛 骨悚然的寒意。但见那个素来有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男人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他裹着一身黑衣,一双眼睛像老鹰那样犀利可怕。
“老八,你竟想要这个孩子?”靖王爷白隐略略地诧异道,“可是,她还是个女孩子,没有半点根基啊。|”
“仇恨,是最好的根基。”那平素里都被众人尊称为“八爷”的男人用他鹰一样犀利的眼睛看着这个小小的女孩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那一天,夏青便再不与这个小院儿里的姐妹们一处了,她像是那个“八爷”一样整日里形如鬼魅。白天不见影踪,每每到了天黑之时方才回到寝舍,竟是连澡都不洗地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真是脏死了。”同屋的原伶厌恶地说道,“每天都是一身汗地睡觉,活活是想把人熏死!”
|“可不是,身为一个女孩怎么可以不洗澡?”月琼亦一脸厌烦的表情,“有时候我无意间碰她一下,都觉得粘粘得,脏死了!”
每每听到这些话,妙涵都会觉得这个夏青是个既有趣而神秘的人。这个夏青,真的不洗澡吗?
偏那一夜,睡到口渴想要起身喝点水的时候,赫然发现那夏青突然间坐起了身子。窗外的月光照着这个突然坐起来的女孩子,倒是有几分骇人之意,妙涵少不得重新躺好警惕地去瞧她。但见这夏青坐直了身子左右瞧了瞧之后,便一跃而起,从床塌之上跳了下来,趿上鞋子跑了出去。
这么晚了,还能去哪里呢?
妙涵倍感奇怪,彼时也不觉得口有多渴了,她亦起了身,披上衣裳跟着夏青走出了屋子。但见浴房里灯火闪烁,却赫然是夏青前去浴房洗澡了!
为甚么她偏偏要在没有人的地方洗澡呢?妙涵心中疑云大起,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浴房,在门口悄悄地望进去。
但见那个消瘦的少女坐在浴盆之中,那裸露出来的后背伤痕累累,竟然是让人不敢直视的触目惊心!
而夏青在洗澡的时候身形十分的笨拙迟缓,一看便知是疼痛所致。
妙涵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身伤痕的夏青,那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又岂是一个女儿家能承受的么?而有几处又分明流着鲜血呀!明明是……刚刚弄伤的罢?
是谁下了这么狠的手?
是……谁呢?
那夏青在洗好了澡之后,便从浴盆里走了出来,她将一头长发盘起,坐在了木凳之上,从衣裳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打开盖子自顾自地洒在了那一处处伤口之上。
一阵阵外心的疼痛让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却还是少不了被泪水湿润了眼睛,额上冷汗直流。
背后的伤……够不到了。夏青努力地伸着手臂,却怎奈怎样也够不着背后的伤口。却在这个时候,有一只手接过了那个药瓶,夏青猛地一惊,迅速地转过头去,却瞧见那接过药瓶的人正是妙涵!
夏青皱着眉头看着妙涵,平素里对这个人的印象一点都不深的,或者说,夏青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留意过。然而这妙涵却径接拿着那药瓶,轻轻地将药洒在了夏青的伤口上。
那一道道纵横交错在年轻身体上的伤口,那么深,那么痛……
056:痛失
从那以后,妙涵和夏青两个人便生出了一种默契。
夏青依旧每天早出晚归,而妙涵则总会在她沐浴之时出现,替她背上的伤口涂药。每每这时,两个人却也并不过多的交谈,夏青只是兀自沉默着,既不说感谢,也不阻拦地由着妙涵替她上药。
“你说,人都怕死么?”突然有一天,夏青问妙涵。
正在替夏晴上药的妙涵却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由得微微地怔住了。
但是夏青却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静静地等着妙涵的回答。若在这个时候不回答倒未免有些显得不合适了。妙涵便清咳了两声,道:“是人都是会怕死的,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谁甘愿就这样消失呢?所以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怕罢……”
“所以,当你能够掌握他人生死的时候,是不是你就具有了最可怕的力量?”夏青继续问。
这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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