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双狗眼能看一时就看个够罢,待本宫上禀殿下,你就没那福分还能见着明日的朝阳!”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山雨欲来(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山雨欲来(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方琼帮腔道:“喂!你这木头怎么还愣着啊……还不给太子妃磕头赔罪?”
我从容不迫地盯着那个禁卫。他先是有些怀疑,现在看处事不惊的气度和说话的魄力,许是被震摄,忙缩回脑袋,在车外跪地磕头道:“太子妃息怒,奴才也是秉公办事,只是不知太子妃是何时出的宫?可有令牌?”
三个响头是下足了力气磕在地上,连我坐在车里亦是听的清清楚楚。我心里一阵慌乱,怎的把这事忘了!当日我出宫是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乔装成廷曦的宫人才能避过盘查,现在我这样不想后果的闯入皇宫,莫说这些禁卫不相信,连我自己也觉得毫无借口可以辩解。
可是现在也不是我自乱阵脚的时候,想了想,只有把这难题抛给廷曦了!
我伸出手对外挥了挥,道:“本宫并未出宫,想来是小兄弟你看错了,我只是与孙公子的夫人叙叙旧而已。”
我扶着方琼的手下车,裴煜本想上前接我一把,我不着痕迹的躲开,不为别的。只是我心里清楚,我已经回到皇宫,在这里,处处都是危机四伏,哪怕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也有可能成为置我于死地的最好利器。
“太子妃是何意思?恕奴才愚昧,不明其意。”
我直视禁卫,他低着头,不卑不亢,仍是不肯退步分毫,我气急大怒,实在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口舌,若然以后要担罪责,那就以后再来忧心,现在的我,已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烫手山芋。
怒斥道:“本宫说的话绝不说第二遍!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直截了当的去问殿下,不过……这后果你可得想好了,是不是担待的起的?”
心里想着再怎样,也总归是忌惮着廷曦的,想来谁也不愿自毁前程,要是得罪了当朝储君,要动手除掉一个小小的禁卫,简直易如反掌。
那禁卫果然有些犹豫不决,还不待他开口,其余站在一边的几个禁卫赶忙上前一同跪下,磕头道:“奴才们明白太子妃的意思。太子妃请放心,奴才们什么也没看见。”
我冷哼一声,“不是什么也没看见,是看见了我与孙夫人在叙旧,懂了么?”
几人赶忙磕头谢恩,忙不迭的答应,连着最开始刁难我的那个禁卫也是诚惶诚恐,看来,拿廷曦做挡箭牌,果然是上上策。
站在原地等玉撵前来接驾,悠长空旷的甬道绵延至远处,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带着进来的人走入漩涡中心,不能自拔。
我无法预知接下来等待着我的是什么,当廷曦得知我回宫的消息,他会如何想?是会欣喜若狂,还是淡漠无关?越是期待,就害怕越是跌得惨重,我传出话去让人准备玉撵,想必现在宫里也得到了消息,如果他真的先我一步回宫。除非真的不想见我,否则怎么会等了这么久,却等不来我想见到的人。
裴煜和贺怜君、方琼和孙慕陵不能在皇宫里呆的太久,送我至此已算逾越了身份,看着禁卫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知道他们也为难,即转身对裴煜四人说道:“你们回去罢,宫门就要下钥了。”
方琼和孙慕陵点点头,转而看向裴煜夫妻俩,贺怜君当然不想再呆着这里,最重要的是不想看见我,抬眼看裴煜,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决心。
“太子妃多保重,煜与夫人先行退下。”
我颚首点头,看着他们四人的背影,重重的舒了口气,夕阳下拉长的影子慢慢淡出我的视线,有一瞬我像是看见了谁在回头,驻足相望,隔得那么远,甚至看不见,我亦能感受到独属于裴煜的哀伤,掩埋在无声之中。
稍等了片刻后,隐隐看见几个小宫人抬着玉撵缓缓朝我走来,我渡步走上前去,太久没有做过玉撵,一脚跨上去,被横挡在前的木杆绊住脚,险些摔倒。身后的小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我。赔笑道:“太子妃可小心了些。”
我没有搭理他,坐稳在榻上,伸手拍了拍木杆,玉撵被抬起,摇摇晃晃地走向甬道尽头,皇宫深处。一路的景色我已十分熟悉,从未改变,当日出宫时,掖池上还有未化完的冰块,现下已是碧波荡漾,池水上漂浮着几片翠绿的荷叶,因还未入夏,莲花未开,独这一眼望去的绿色印入眼帘,美不胜收。
心,却忽然抽痛了一下,脑中恍恍惚惚飘入一个娇小的人影,靖涵的面孔越来越清晰,耳边也仿佛听见了那一声梦中呼唤的‘母妃’。
极力勒令自己不许再想,无端端惹得自己心伤,这是从未忘记的伤疤,一直在流血,伤口不会结痂愈合。痛楚无时无刻的折磨,靖涵的死,我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一路上不时遇见几个过路的婢女和宫人,皆是顿足靠边,俯首作礼,却不知撵上坐的是何人,贼眉鼠眼的瞄了瞄去。
我从湘妃帘中隐约看到,不觉厌烦,我才出宫了多久?久到这些人都可以把我遗忘了吗!是不是我这个太子妃也是空有虚名,早已被他们忽视?
“都看什么?不识得本宫了么!”
乌压压的婢女宫人跪倒一排,惶恐不已地齐声回道:“奴婢(奴才)不敢……太子妃息怒……”
我对他们挥了挥手。吩咐抬撵的宫人加快步子,心里越是慌乱就越是害怕接下来要面对的结果。我不知道我这个选择是不是对的,如果真如贺怜君所说,那我回来还能怎样?我放弃了自由,放弃了曾经向往的天空,甘愿为了他被困死在牢笼里,我付出一切,只为换回一颗值得的心。
一旦错了,那么万劫不复,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一脚踏入久违的寝宫,心中涌起感慨万千,院中叱咤嫣红的芍药尽情怒放,凉风阵阵袭来,红色的花舞摇曳身姿,花瓣纷飞而下,青石地铺满繁华艳色。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双脚像是有千斤重,一步也移不开,呆愣的站在宫门口,触目所及,往事如昨日般历历在目,廷曦曾与我相拥在这片花海里,曾告诉我此生只对我一人好。多么美好的承诺,难道这些,真的不复存在了吗?
抬出脚,又缩回脚,始终无法跨出步子,浑身都在颤抖,腹中忽地感觉到一下下撞击的剧痛,我弯腰撑住肚子,有气无力地喊道:“绾儿……绾儿……”
内殿里传出急促的脚步声,当绾儿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的泪水汹涌而出,奔泻不止。颤抖着身子对她招了招手,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制止大叫,冲上前来扶住我。也是满面泪痕,抽噎道:“太子妃怎的回来也不派人事先告知一声,奴婢什么也没准备……”
我咬着牙,极力扯出一抹淡笑,说道:“要准备什么?本宫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只需要一成不变就是了,扶本宫进去罢。”
绾儿破涕而笑,扶着我一步步走入内殿,寝宫里其他宫人一见我回来,咋咋呼呼地喧闹,忙不迭收拾屋子,斟茶奉上糕点,忙得不亦乐乎。我环视一圈,一如当初,哪怕是院外的一株花,殿内燃起的熏香也是当日离开时的姿态和气味,我静静闭上眼,是为了止住滴落不息的泪水。
“太子妃,您若是再不回来,奴婢只怕要瞒不住了。您不知道,这段日子贵妃娘娘日日遣人来问您的病可有好转,再拖下去,指不定哪天贵妃会亲自跑来看您。”
我幽幽睁开眼,惠贵妃这样的关心,莫名让我不寒而栗,看来不去合欢殿走一遭,怕是真要如了绾儿所说,她会忍不住一探虚实,登门来访。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暖流划过喉间,却抵不了那渐渐冷却的一颗心,这空荡荡的宫殿,除了宫人婢女,就是花花草草,我想看见的那个人,我等的那个人,终是没有出现。
咬了咬下唇,极力平复着颤抖的声腔,问道:“殿下……在何处?”
“殿下?奴婢不知,难道殿下回来了吗?”
脑中闪过一道惊雷,劈过记忆,轰然粉碎。廷曦他……没有回来,没有回来!
心里忐忑不安,右眼皮不停的跳,强烈浓密的阴霾笼罩在我头顶,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结了,一瞬间,所有存在的东西都静止在原地,包括我自己,动弹不得。
廷曦没有回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廷昭的计划正在一步步的实施,‘施计于陈廷曦回宫,途中杀之。’脑中飘入薄如蝉翼的信纸,上面的笔迹我已熟悉,字字如刀,割在心上,血流成河。
现在廷曦身在何处?是活着,还是……还是……我不敢再想下去,颤抖着手胡乱擦拭面上的泪痕,咬着牙问道:“皇上,可有传出异样?”
绾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出袖里的娟帕递给我,见我哭得像个泪人,想问却又不敢问,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双眸含泪,跃跃欲出。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死一搏(一)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死一搏(一)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太子妃的话。并无异样,每日照常上朝,奴婢前些日子在御花园遇见皇上,气色看着也好过几月前,和贵妃娘娘有说有笑的逛园子呢!”
我摇晃着身子,明明是坐着却无法坐稳,绾儿急忙起身扶住我,拿过软塌上的靠垫给我垫背,眼里射出的森冷的目光许是吓坏了她,握着我的手,惊恐地看着我。
廷昭是豁出去了么,竟然不惜拿皇上病危一事来做yin*廷曦中计的诱饵,他比谁都清楚廷曦不会拒绝他,不单单为了继承储位,作为人子,但凡换作谁都会不假思索地奔回亲爹身边。而廷昭是不是个例外,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冷血,他的道貌岸然只为掩饰内在的野心,他的韬光养晦。只为蓄势待发,给廷曦致命一击。
为什么到头来,终究是什么也没抓住?为什么我努力的想力揽狂澜,却换来最残忍的结局?我还能怎么办……廷曦还能怎么办?
身子越发冷,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寒意灌入身体,连带着每一根发丝,每一根寒毛都没有放过,我不停的颤抖,紧抓着绾儿的手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廷曦已经失踪了大半月,皇宫里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廷昭的阴谋就这样天衣无缝吗?既然有人假传圣旨,骗得廷曦回宫,不可能每个人都被廷昭收拾的妥妥当当,一旦皇上追查起来,廷昭要怎么脱身呢?
脑中忽然劈过一道惊雷,裴煜!是的,裴煜知道,裴煜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廷昭是如何假传圣旨,制造了这一起引人入瓮的骗局。即便是廷昭真的杀了廷曦,一旦他回宫一定会捏造他们遇袭被劫、甚至是遇到意外,廷曦不幸丧命。这样,他即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储位,除了裴煜以外,我已想不出任何可以扳倒廷昭的人,他是藩王世子,廷昭没道理可以要挟到他什么。应该说,裴煜是唯一一个能助我报仇雪恨的人。
强逼着自己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伸手胡乱擦拭面上的泪痕,滴下时本是滚热的泪,在这一瞬间,已融为冰冷,渗入指尖,滴进心底。
“绾儿,摆驾合欢殿。”
绾儿愕然的看着我,不敢驳我的意思,疾步退了出去吩咐准备玉撵,我缓缓捏紧双拳,骨头摩擦的声音传入耳里,撕心裂肺。
我知道这个时候去见惠贵妃不是好事,但是我别无他法,惠贵妃已经和廷昭站在同一战线,敌对的正是我和廷曦。她要助廷昭夺储位,她要推翻皇后在朝的势力,她把所以期望都寄托在廷昭身上,甚至压上了下半辈子的生死。对于我和她来说,昔日姐妹情,早已不复存在,现在所剩下的,只有成王败寇。
虽然明白从惠贵妃口里套不出什么话,可是我仍有一丝疑虑,惠贵妃哪里会如此关心我的身子好坏,照绾儿所说,三天两头的就遣人来问候,这明面上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之情,暗里,只怕是她也猜到了,我并不在皇宫里。可是,如果猜到了,为什么又不来揭发呢?她只要揭发我擅自离宫的事实,廷曦在百官心中的地位就会大跌,让人不禁联想到廷曦是贪念女色的庸俗之人,这不是正如了她的意吗?
太多太多的问题,绕在脑子里打了千千万万个结,越是想理清就越是混乱不堪。玉撵摇摇晃晃,我手扶木杆,腹中突感不适,强忍着没有吱声,喉间涌上一股浊气,我掩袖遮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呕出秽物。
绾儿在撵下看我,低声啜泣道:“奴婢以为太子妃回来后身子定会好些,想不到,却是越发消瘦。真真是要奴婢伤心么!”
十指在小腹上轻轻揉弄,瞥眉道:“毋须伤心,生死有命,本宫信命。”
终是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玉撵停在了合欢殿门口,我扶着绾儿的手走下撵,这才发现,出来的急,竟没有好好梳洗一番,身上穿着的衣裳也还是方琼随意为我找来的一套襦裙,云鬟素髻,仅是耳上坠有一对儿碧金镶珠,这样子让惠贵妃看见了,恐是少不了一番问责。
顾不了那么多,我整了整有些发皱的裙裾,抬步走了进殿。
“太子妃,到!”
宫人尖细的声音想起,像是被人捏着嗓子在说话,话音刚落,院子里就跑出一溜宫人婢女,看见我时,明显有些不知所措,许是我太久没有在这皇宫里露面。忽然出现,倒有些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意味。
“恭迎太子妃。”两边各跪了四个宫人,四个婢女,卑微地低下头,齐声喊道。
我微微颚首,挥手叫起,即刻有宫人上前带路,领着我往内殿走。行之何处,合欢殿独有的那股茶花清香皆是萦绕在鼻尖,院子里栽种的素白淡雅的茶花静静绽放。就连开花的姿态也是含蓄羞涩,不似其他花儿,争奇斗艳。
说起合欢殿,自从惠妃从暴室里出来,摇身一变成了惠贵妃之后,粗略一算,除去每半月的请安礼,我来来回回的次数也不下十次了。按说并不需要宫人带路,合欢殿并不算大,比不上未央宫,我还不至于来过数次,却不识路。
心中起疑,随即问道:“娘娘现在何处?”
那宫人赔笑,躬身做‘请’的姿势,“娘娘知道太子妃来访,在偏殿侯着您呢。”
我点点头,没有在意,既然是惠贵妃的意思,我也只有不问理由,必须遵从的道理。跟着那宫人一路小走,偏殿里内殿不远,其实也就是在内殿的后院里,走过一圈回廊,我即停在了偏殿门口。
“太子妃在此稍带片刻,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禀。”
绾儿本想扶着我坐在角落的木椅上,我摆了摆手,惠贵妃只怕就等着挑我的错处,纵是我真的身子不好,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她不尊不敬,平白给自己添了冤枉。
不过多时,依旧是那小宫人退了出来,笑道:“太子妃请进。”
我抬脚正欲走,想了想,转身对绾儿说道:“你在外等候,未得命令,不得擅闯。”
一脚跨入门槛,就看见惠贵妃仪态优雅的端坐在软塌上。颚首含笑,似乎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我看着她,并不说话,四目对视之间,只感觉有股暗流蠢蠢欲动。
她眼角轻佻,问道:“太子妃抱恙多时,现下可是大好了?”
我转而化作一丝宛笑,微微屈膝,向她作礼,她抬手挥袖,指了指一旁的梨木雕花椅,我亦是毫不客气,径直走了过去坐定。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的病得御医调理得当,加上一月有余未出宫门半步,静养多时,亦算除了病根。”
她刻意对我与往常无二,我亦没必要傻得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只是我知道,开口几句无关痛痒的问候之语,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