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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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梨花落-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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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六宫粉黛,即使三千佳丽,与我,何干?有你庄子夫一人,足以抵这天下。”

可是我终究没能抵得过这天下,我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六宫粉黛是你的,三千佳丽也是你的,而寂寞如伤、撕心裂肺的痛,是我的。

我没有再回应贺怜君,是因为我无言反驳,她一句一句都说中我的痛处,我找不出任何可以还嘴的理由。漠然盯着窗外,目光空洞,我什么也看不见,脑中反反复复都是他的样子,耳边徘徊的也是他的声音。我要怎样……要怎样才可以麻木不仁,才可以百伤不痛?

“你难道都不问我,他在听到你的消息之后说了什么吗?”

我苦笑摇头,不重要了,这都不重要了,任何甜言蜜语都抵不过抛下我的伤害,我倦了,不想再去深究错在谁,对不对。我只想安静一刻,我只求这一刻而已,让我可以放肆泪流,对于他的选择,我选择,接受。

淡淡说道:“如果你想我痛不欲生,那么恭喜你,你做到了。”

她有些愕然地看着我,似乎还没弄明白我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待她明白过来后又无可奈何的摇头,连叹了两声气,发髻上的玉珠步摇随着她脑袋的摆动,叮叮当当,扰人心神。

“你不想听?可是……我偏要你听。”

我伸手捂住耳朵,静静闭上眼,耳边‘嗡嗡’作响,我明知这样做是徒劳,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想抗拒,而贺怜君说的话,一字不差的传入耳朵里,一直循环。久久不散。

“他说……若是你能等到他,你必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是若然你等不到他,他也会给你个封号,让你庄氏荣耀满门,你的死,亦是值得的……”

“我不信……我不信!廷曦不会这么说……你在骗我,你滚……你滚啊……”

我想我是疯了,不然我不会扑向贺怜君,愤然撕扯她的衣衫,泣不成声,说出一句话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只能是胡乱打闹,甚至抓起她的手臂欲张开咬下。我只是想让她闭嘴而已,我只是不想再听了而已,我已经很痛了,我已经受不了了。

方琼被我的哭闹声吓醒,一睁眼就看到我和贺怜君扭打成一团,想上前来分开我和她,奈何我和贺怜君谁也不肯放过谁,一心只想着就这样死了也罢,我不能允许她污蔑廷曦。

方琼无奈,只得掀开车帘子。对车外喊道:“快来人呀!夫人和裴夫人打起来啦!”

贺怜君抓扯我的头发,我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指甲深嵌进她的手臂里,死死的往里掐,心上一狠,用尽全力,埋下头在她的雪臂上印下一排贝齿印子,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腥甜,直到贺怜君举拳捶打我的背脊,一边打一边咒骂:“你这疯女人!太子就是不要你了!你还妄想当皇后?呸!你连宫里一个贱妾都不如!”

“啪!”

这一清脆的巴掌声制止了喧闹,我咬的没有力气。缓缓松口,抬头这一刻,泪眼朦胧的看见裴煜的手举在半空中,而贺怜君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颊,一手仍然死抓这我的手臂,恶狠狠地瞪着裴煜,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的坠下。

“你打我?你为了这个疯女人打我?裴煜,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为什么在你眼里从来都没有我?为什么你的心里一直是她啊……”

我呆愣地跪坐在柔软的羊绒地毡上,木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身上每一处都酸痛不已,贺怜君下手很重,稍微动一下,都犹如牵动了经脉,就连一根发丝也逃不过这些微痛楚。

裴煜始终没有放下那只打了贺怜君的手,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躬身在马车里,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站着,我想刚才他定是看到了贺怜君与我纠缠在一起,情急之下,亦忘了能不能打,该不该打,一巴掌就这样决绝准确的扇了下来。

马车已经停下,孙慕陵守在车外,方琼识趣的下车与孙慕陵站在一起。车里只有三个人,气氛越来越诡异,我呆愣无言,无所谓贺怜君要如何,反正打也打了,这辈子第一次与人厮打,想我出生侯门,亦算大家闺秀,名门之后,而贺怜君亦是身份不俗,千金小姐,万万没想到,我和她会大打出手。不过,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会毫不犹豫的打她,还是那个理由,我不允许任何人将我心里的廷曦抹擦掉,甚至,亦包括我自己。

“裴煜,这个疯女人对你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她最在乎的人不是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你!而我一直被你忽视,我一直在你身后啊……她不过是个被遗弃的人,她不过是个弃妇,她哪里比我好了,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如此吸引你,竟让你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动手打我?”

贺怜君近乎疯狂的哭喊,让我和裴煜都像是惊醒一般将思绪拉回现实,我卷缩着身子,环手抱紧自己,将头埋进臂弯里,不愿看,更不想听。

贺怜君说的对,我不过是个弃妇,是连贱妾都不如的弃妇!我被自己的夫君抛弃了,而我却傻的还一心一意的要赶回去救他。可是这个世上的傻子太多,于我、于裴煜、或许,还有贺怜君。

“从这一刻起,管好你自己的嘴,我不允许你再叫她‘弃妇’也不想再听到‘贱妾’二字,你懂了吗?”

裴煜温润的声音在这一霎那变得冷凛骇人,连我也不禁有些胆怯,背心不断盗出冷汗,厮打中散下的一头青丝扑洒在肩上,像是为我披上了一层暗夜里的披衣。却抵御不了任何寒冷。

贺怜君冷冷地惨笑一声,“你心疼了吗?我骂她你心疼了是不是?那好啊……我就让你看看你的疼惜能换来什么!”

肩上搭上两只手,力道足以将我撕裂,强迫我抬起头正视她,各自都是满含怒气,谁也容不得谁。我咬牙切齿,看见她白臂上那道还淌着血丝的牙印,心里忽感一阵痛快,不觉呵笑连连,越笑越大声,裴煜冲上前来推开贺怜君,捧起我的脸颊,眼里尽是爱怜,刚才的冷峻已找不到踪影。

“子夫,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求你不要吓我……”

许是裴煜用力太猛,贺怜君跌坐在车角,腰际撞到沿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继而怒吼道:“庄子夫,我还没有说完,怎么?听不下去了吗?我告诉你,太子说你再怎样也不过是个女人,天底下哪里缺女人?你还在自不量力的以为太子有多离不开你么?呵呵……呵……你以前是太子妃,现在呢?现在算什么?等着瞧吧,皇宫里没有你的位置了,你这个弃妇没有资格母仪天下!”

“贺怜君!够了,你给我闭嘴!你是不是也想尝尝真正做弃妇的滋味?如果是,我现在就成全你!”

耳边一直‘嗡嗡嗡嗡’闹个不停,我什么也听不清了,只是看见贺怜君痴怨的泪眼望着裴煜,而裴煜握紧双拳,脸上因愤怒而爆出了几根青筋,摄人心魄的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贺怜君,这目光太冷,不带一丝温度,连我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山雨欲来(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山雨欲来(一)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贺怜君痴痴笑笑。仿佛不相信那句话是出自裴煜的口,整个身子依靠在角落边,发髻散乱,脸颊上清晰地印出手指印,红肿了半边脸,让原本娇美的容颜在这一瞬间变得狰狞怪异。裴煜这一巴掌,到底有没有打醒她,我无从得知,只是看她眼底的恨意越来越浓,像是一股幽暗的湖水,我很不幸的沉入了湖底,永世仇恨。

我呼出一口气,泪水覆在睫毛上,晕花了视线,连近在咫尺的裴煜也无法不清,浑身发抖,寒冷一股股地袭来,直达内心,轻而易举的就将我毁灭。

我知道贺怜君的一字一句都印在心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错了,错在太高估我自己。我不在乎皇宫里有没有我的位置,这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可我在乎,廷曦的心里有没有我的位置,可是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我,什么都不存在了,无论真心假意,都随之远走,淌入过去的回忆里,不再是如今。

木然地盯着贺怜君,淡淡说道:“你说的对,我没有资格,我……算什么?”

裴煜扯过锦被想盖过我裸露在外的玉足,我下意识地缩回了脚,他的手僵楞的原处,眼里的伤痛一闪而过,淡色薄唇被他咬得已微微泛出一抹惨白。我的心也跟着像是被狠狠鞭打了一番,却固执地不愿接受,我明白在我身边的始终是裴煜,我更明白他在等什么,只要我开口,他就会甘愿付之生死。

凄然一笑,将头埋得更低,甚至害怕面对裴煜的眼睛,我已经无力计较,更不配拥有,我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弃妇。天底下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沉默无声,车内的三个人各自遭受着各自的磨难,风如刀割,伤痕埋在最深处,只有我自己清楚是怎样的一番痛,一滴滴晶透的泪珠潸然而下,沁湿了单薄的纱衣,晕开一朵朵悲凉的泪花,开不尽、落不去,触目惊心。

我看耽误了太久,连站在车外的方琼也是来回渡步,细听之下,还能听见他们夫妻俩压着嗓子嘀嘀咕咕。

伸手拭去面上的泪痕,淡然抬起头,对裴煜说道:“启程。”

而贺怜君却讥讽道:“是啊,回去吧……回去继续自欺欺人,就当没听我说过这些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做到得到的,你向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我不理她,抬眼看向窗外。裴煜悄无声息地出了马车,顺便带走了跌坐在角落里,满目凄怨的贺怜君,不算太大的马车里,独我一人,呼吸的声音、心跳的声音,融为一体,一下又一下撞击我的耳朵,响彻了我天空。

方琼进来的时候,有些局促地弯着腰站在车帘口,想进来又惶恐不已,我对她招手,淡淡微笑道:“进来罢,都结束了。”

话音刚落,马车轱辘开始急速旋转,马儿惨烈的嘶鸣,啼声奔驰,不绝于耳。方琼没有说话,十分细心地为我梳理散下的青丝,动作娴熟的挽好头髻,将步摇珠子斜插在后髻上,这才让我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清秀淡然,全无刚才大打出手的气势。

“夫人,你这又是何苦,你常叫我莫和她计较,怎么今日如此沉不住气?”

我伸手轻轻揉捏着被贺怜君掐的青紫淤红的手臂,除此之外,还有几道尖利的指甲抓伤的血痕。刚才不觉得疼,现下倒是让我疼的揪心。

想了想,摇头道:“这气若是沉住了,那证明我的心已经死了。”

方琼不解,也不细问,她知道再问下去也要不来答案,默然地为我理顺裙裾,拉起我手时,瞥眼见我臂上的红印,不觉怒道:“这贺怜君下手也太狠了!若是让公子知道了,看她怎么收拾残局!”

我轻呵一声,自己先嘲笑了自己一番,我对自己的重要性已有自知之明,不是那个命,就不要过多的奢求不属于的东西,我已经把廷曦当作不属于我的人,我已经妥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也不见得在乎。”

方琼柔软的手指抚着淤青的伤痕,不觉惊异一瞬,瞪大了双瞳,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继而又疑惑地眯着眼,正欲发问,我支起一根手指放在唇瓣间,她会意,悄然闭上嘴,一瞬间,这狭隘的空间里,死寂无声。

整日整夜的在马车里昏睡,饿了渴了也是从方琼手里接过吃食,没有下车。听方琼说裴煜拿贺怜君没有办法,又不能让她继续和我共处一车。只好带着她共乘一骑,贺怜君就算被裴煜那么无情冷血的骂过,那么决绝不留任何回旋的打了一巴掌,却仍然甘愿委曲求全,想想,倒觉得这出闹剧,贺怜君还是最终得益者。

终于,七日之后,我们赶回了昭阳。

马车刚一驶进昭阳城,我顾不得任何礼数,厉声叫停,匆忙从马车里爬了出来,纵身一跳,稳稳落地,身后的方琼惊叫,忙叫住前面带路的裴煜和孙慕陵拦住我。

裴煜侧身挡在我眼前,横手拦住我的肩,斥道:“你就这么横冲直撞的闯进皇宫里吗?”

一旁的孙慕陵也是焦急地说道:“夫人莫要心急,眼看就是几步路的事儿,您何必自寻麻烦呢,禁卫也许不识得你,拦下你在宫门外也不是不可能。”

我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一心只想快些回到皇宫里,身边擦肩而过的路人都以一种不明所以的神色打量我们这一行人,我站在中间,似乎成了众矢之的。

落霞洒入每一寸金辉,残阳如血,印红了这繁华千秋的昭阳城,一草一木皆未便,甚至路口那个卖烤番薯的老大爷依旧风雨不改的吆喝着兜子里热腾腾的番薯,街角渐渐散去的杂耍艺人,一个个喜笑颜开,明显是赚足了生意,无知的孩童嘴里哼着童谣,围着街口的那颗繁茂的黄桷树拉手绕圈。我看着看着,无知无觉就湿润了眼眶,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接连坠下。一刹那就化为凉透心肺的冰凉。

裴煜的俊容在晚霞的照耀下,昏黄迷离,那一双如星璀璨的明眸一瞬不移地看着我,紧皱着眉头,一刻也不得放松,微微抿着唇,从何时起就一直存在的一抹惨白,刺痛了我的眼睛,如此悲凉至极的白,我承受不起。

无奈地惨笑,对裴煜说:“回宫。”

方琼上前扶着我,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再无力支撑,脚下踉跄,瘫软在方琼的怀里,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

马车渐渐驶入我熟悉的道路,伸手撩开车帘子,看见裴煜直挺着背脊坐在马上,而身前坐着的正是贺怜君,天边燃起了一簇火烧云,为这对看似般配的璧人镀上了一层耀目金辉。

我木然地靠在车窗边,脑中混乱不堪,泪水流之不尽,我早已无暇顾及,越靠近那个森冷的皇宫,我的心就越想是在遭受万千穿心般的痛。我承认我是害怕了,不是怕皇宫这个幽深诡异的地方,不是怕尔虞我诈,循环不息的阴谋,对于这些我已心力交瘁,不想再去纠结后。宫女子的悲哀之处。

真正害怕的是,与他重逢之后又会怎样,我敢不敢问出口这句在心里念叨了不下千次万次的话,‘廷曦,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我知道我不敢,我宁愿装傻一辈子,也不想接受一个残忍的回答。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也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度贤德,我只是个最最平反不过的女人,在经历了一次次命悬一线之后,我学着恨、学着怨、学着报复、学着偿还。终于到了此时,我什么都学会了,可是命运又再次的捉弄我,廷曦遗弃我,让我做了一个弃妇,那么现在,我该学会什么呢?难道说也要去仇恨,也要去冤冤相报吗?

不,我狠不下心,也下不去手,廷曦不是别人,他无论对我做了什么,我只能选择接受,因为是他给的,我都甘愿受之,纵使是要将我忘记,纵使庄子夫这个人对他,已无任何意义。

可是无可奈何,对他的情,已深入骨髓,融入血脉。

车外的人群喧闹声渐渐远去,不过多时,马车稳稳停下,方琼抓紧我的手,一脸紧张地望着我,好似一眨眼我就要从她眼前消失了一般。

我抹干面上的泪痕,苦笑道:“放心,我不会跑,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只握着剑柄的手撩开车帘子,赫然站着一个穿着盔甲的禁卫,他向内张望一番,从头到脚的打量我和方琼。他还未看够,只听车外的孙慕陵厉声一吼。

大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车内坐着的可是太子妃,岂是你这下等人能看的?”

那禁卫身子颤了一颤,剑鞘在车边缘来回刮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我不禁瞥了瞥眉,端坐在地毡上,似笑非笑地对他说:“你这双狗眼能看一时就看个够罢,待本宫上禀殿下,你就没那福分还能见着明日的朝阳!”

第一卷 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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