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丰盛,只是一般的清粥馒头。我谨记着纸团上的四个字,只说胃口不好,喝了几口茶水,硬是饿着肚子没有沾一粒米。
倒是其他人,无论是伊岱还是冉冉,毫无顾忌地各自喝了两碗粥,白花花的大馒头送入他们口中很快就不剩分毫,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丝悸动,我出奇的信任那个神秘女子。
木然地随他们走出客栈,才发现苍穹之上乌云密集,墨色滚滚席卷整个天空,仿佛就要崩塌了下来。闷气充斥在每一个角落,每个人都嘟囔着咒骂这阴晴不定的鬼天气,我却有些怅然,是要为我落下几滴泪么,明明刚才都是晴空万里,却在我跨出客栈的这一刻,霎时灰暗无光。
伊岱瞥了瞥眉,不悦道:“快些赶路罢,只怕是待会儿有场大雨了。”
冉冉附和着点了点头,我只是默不言语,乌丽青扶着我的手带着我坐上了马车。我脑中混乱不堪,一会儿又想到那个女子,一会儿又想到我即将远赴西域,不知该喜还是该优。
马车才驶出了不久,忽听一声惊天雷震响,透过车帘子可以看到乌暗的天空上划过一刹犹如破晓的光亮,随之而来的倾盆大雨覆灭了压抑慌闷的气氛。豆大的雨点打在车顶上,‘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一下一下像是在敲击着我的心,逼着我清醒。
几滴雨水顺着车窗飘洒在我脸上,不一会儿就沁湿了我的衣襟。散在鬓间的青丝亦粘在下颚,一滴接着一滴淌下晶透的水珠儿。我伸手拂上脸颊,触感湿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我为何要哭?是怕不会得救吗,也对,我从来都不是这么好命的人。
呵,哭罢,哭罢,这也许是我在中原最后的一次落泪了,以后我会忘了怎么哭,忘了怎么笑,终日只做一个被人钳制的布偶,活着活着,死,也就不远了。
唇角勾起的那抹魅惑的笑意,让坐在对边的乌丽青错愕地盯着我,也不管我撩开车帘子淋雨淋了多久,直到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晕染开水渍,乌丽青才恍然醒悟,忙上前掀下帘子,握着我的手在她掌心不停的揉搓,凑过嘴不断呵出热气。
“夫人,莫要在折磨自己了,您的身子弱,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无论她揉搓了多久,呵出多少口热气,我的手却还是透着渗入骨头的冰凉,甚至正在一点一点侵蚀她的温暖。
我x着车壁,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点敲击打落地面的悲怨声,似是在声声合凄,每一下坠落,都犹如心在承受痛苦,一滴滴打在心上,打出大大小小的坑洞,伤痕累累,血流成河。将我淹没,最后的结果,除了灰飞烟灭,还能惨到如何?
雨,越下越大,阻碍了行程的进度,马车正以极慢的速度行驶,算算时辰,明日天亮前,如无意外,定能离开中原领土,跨入西域。车外的景致越来越陌生,更多的是大片大片的梧桐树站立两旁,风吹叶落,雨打声响,一切仿佛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过于异常,只听叶子‘悉悉索索’的摇摆声充溢在耳边。
马车忽地一下剧烈的颠簸,我惊呼一声,踉跄着脚步,要不是抓紧了帘子,只怕我整个人就此都会被甩了出去。乌丽青慌忙间拉住我的手,也是被吓得不轻,手心传来有一下没一下的颤抖,本是艳红的双唇,一瞬间乌青泛白。
我感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只是有些歪斜,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车外一看,所有人都矗立在雨中,像是与这地生了根,冉冉不停地在对面前几个大汉扯着喉咙喊,雨声太大,我根本听不清楚。伊岱转眼就看见了弯着腰站在车内的我,阴沉的黑眸划过一瞬柔软,也不撑伞,就这样淋着雨径直朝我走来。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在触及的目光的那一刹,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也没在意,因为雨下得实在太大,说话必须得大喊大吼,伊岱与我不过咫尺距离,却也不得不放开声音说道:“车轱辘卡进泥坑了,你在车里好生呆着,莫要出来着了凉。”
我感觉到马车一点点在偏移,扶着门框才能站得稳脚步,乌丽青也凑了上来,执意要下车帮忙推车,伊岱正欲喝止,车后的一个大汉上前来禀报。
“禀大公子,车轱辘陷得太深,我看得要夫人先下车,把马车空出来,这样少了些重量,应该好弄出来些。”
说实话,我是极其不愿意下车淋雨的,不过也没办法,我也怕要是一直坐在车里,后面推车的人稍微一使力,我很容易就会跌倒摔跤。
乌丽青果真去了车后帮忙,伊岱接过手下送来的伞,扶着我下了马车,他倒是十分细心,惟恐我淋了雨,尽量把伞往我这边靠,而他自己反倒是淋湿了大半个身子露在伞外,雨点打在他肩上,溅开滴滴雨花。
地下湿滑,白色的绣花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泥水玷污,我和伊岱、冉冉三人站在马前,我才看见此时马车已经歪斜了一大半,有一只车轱辘卡在不大的泥坑里,任后面的人使劲的推,也纹丝不动。
“大公子,不行啊……这雨不停,车轱辘就出不来啊!”
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大汉朝伊岱喊道,双手撑着车身,两脚一前一后地费力蹬,隐隐都能看见额上爆出的青筋。其他人也是一脸狼狈,身上穿的衣裳早已被泥水弄脏,埋着头嘴里一边喊着号子,一边使出全身心的力气推车。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脱逃(二)
第一百一十八章 脱逃(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伊岱大怒。目光寒冽,冰透人心。“废话少说!总之明日天亮前一定要赶回去!”
那个大汉回应了一句什么,实在听不清,我们三个人就这样不知等了多久,这雨没完没了的下,雨滴不见小,反而是‘噼里啪啦’地像是燃烧鞭炮的声音。
“伊岱哥哥,我头有些晕……”
冉冉说着,一手撑着头,在雨中摇摇晃晃,我赶忙上前扶住她,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昨日也没见冉冉有染风寒的病症,怎么回事?
我忽然想到今早他们吃的早膳,想到那个神秘的女子提醒我不要吃,难道是因为下了药?如果是,怎么其他人没反应,独独冉冉一个人发晕?
正当疑惑时,那边推车的乌丽青和乌玉黛不知怎的突然瘫软了身子,跌倒在地。她们俩同时蹭起身子。又徒然的倒下,手撑头,痛苦的表情不亚于我身旁的冉冉。
我估摸着是药效发作了,未免自己被怀疑,我转身装作也是头晕的样子,踉跄着倒向伊岱,悠悠说道:“头很晕……”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所有人一个个倒在地上,一手抱着我,忽地大喊道:“定是遭奸人下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摇晃着倒退了几步,却还是直挺挺地没有倒下,手里紧握着伞柄,执意扶着我的身子,我鼻尖忽感一阵酸意,我知道我跑得了,可是我却移不开脚步了。
我依在他怀里,雨水打湿了我的臂膀,模糊了我的视线,触目所及,尽是一层层氲氤腾升的雾气,周围一切都唯有这响彻耳朵的雨声,太过安静,亦太过吵闹。
伊岱腿上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我接过他手中的伞,极力为他遮雨。支撑着唯一的力气,强行将他的臂膀搭在我肩上,艰难地一步步朝马车走去。他转头愕然地看着我,唇边浮出一抹讥笑,似是了然,他说不出话了,只能在我耳边呢喃,而我明明什么也听不见,却一个劲的点头道好。
我将伊岱安置在马车旁,还好车沿上挡着锦布,能为他遮一些雨,我转头看了看其他的人,实在无能为力,我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力气,现在的我虽然不晕,却并不比他们好的了多少。
蹲下身子,不敢看伊岱,歉然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心里从来没有过你,我也不会忘记廷曦。”
溅起的泥土打在他脸上。我拂袖欲为他拭去,他吃力的偏了偏头,我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继而无奈地放下,眼眶溢满水汽。
我知道他恨我。
转头看了四周,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反正已经出了凉州,临近西域,若我要回去,是否该往来时路走?撑着伞的手似乎都麻木了,我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可以放心大胆的走了,我在犹豫什么,廷曦不是在等我吗!
呼出一口气,正视伊岱的如星双眸,“伊岱,你会是一个英雄,而我不是你命里的那个女人,相信我,冉冉她一直在等你,你忘了你们之间的诺言吗?她才是真正属于你的王妃,也许我们此生也不会再见面,但是无论怎样恨我,对于冉冉,你不能辜负,须知一个女子要她付出一生来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头的人,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支撑下去。”
伊岱面色抽动,目光如炬,痴痴看着我。分不清是冷还是暖,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闪动,那一双如星璀璨的明眸一瞬黯淡,一瞬光亮,唇边的那抹讥笑,淡淡化去,留下一丝怅然。
我想最后留给他一抹宛笑,却是无论如何也扬不起嘴角,眼角溢出的泪和着这瓢泼大雨,融进了无声无息中。站起身子,再不敢看他一眼,跨步正欲离开,裙裾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住,我低头一看,伊岱颤抖着手紧紧抓着,这样轻而易举容易做到的事情,在**的作用下,他像是拼尽了全力才拉住了这么一角。
我呆愣在原地,触及他的眼睛,明明打着伞,我却感比淋了这一场大雨还要寒彻心骨,闭眼几次,都无法止住奔涌而出的泪水。像是绝了提的河流,轰然而至。
我哭腔着嗓子大喊道:“伊岱,放手吧!你我不是同路人,永远都不会是!”
他艰难地浅笑,乌黑的眼珠子上下闪动,看了看我,继而又盯着胸前良久,我似乎看见他眼眶微红,泛出的几缕血丝印在白色的眼仁上,深深灼上我的眼睛,疼的不能呼吸。
俯身靠近他的胸前。伸手探入他的衣袍内,抽出那封伪造的密信,心中痛苦不已,他竟让我看了?我颤抖着揉捏信纸,哭声响过连绵的震震雨声,我仰着头,扔掉手里的雨伞,雨滴打在脸上,和眼泪一起顺着嘴角溢进唇齿间,我的苦、他的涩。
他知道拦不住我离开的脚步,所以在最后一刻,他愿意放手,他被我骗了真心,却还是甘愿我把真心付出给廷曦,他知道,这封信,我有多么需要。我不敢告诉他,我早已把信上的内容背的滚瓜烂熟,我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挤出一抹惨笑,将信塞进袖中,那是一封什么也没有的信,白纸一张而已,我此刻却觉得它弥足珍贵。
“伊岱,此生都不要在遇见我了,珍惜眼前人罢,因为世上有太多两情相悦却不得白头偕老的相爱之人,于我、于廷曦,就是如此。”
他对我微笑,痴痴看着我,从上倒下,不漏分毫,似乎是想把我融入记忆里,手指轻轻放开飘然的裙裾,在狂风中吹开了凄凉的荼蘼花。放掉的不只是这一角薄如蝉翼的裙裾,真正远去的到底是什么,我知道、他知道、天知道。
远处传来阵阵奔驰的马蹄声。甚至还能听见马车轱辘的旋转声,漫天泥水飞溅,卷起的尘土中隐隐看见驾着一辆青灰色马车的素衣女子,纱衣在狂风中飞舞,激起四周波荡的涟漪,偏若那一抹惊鸿。
我惊骇地看着她翻身下马,步态如风,伴着春雨中泥土的芬芳缓步走来,洁白的纱衣上沾染一滴滴晕开的泥坠,似绚烂旖旎的翩然蝶衣,振翅舞姿。她蹲下身子靠近我,瞥眉看了看斜靠着马车的伊岱,无话多说,挽起我的臂膀就要带我走。
“他们……他们怎么办?”
许是因为又冷,心里着急,舌头都在嘴里打转,颤颤巍巍地手紧拽着她的衣纱,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她木然地看了我一瞬,执意拽我起身,从容不迫地回道:“三个时辰之后,药性自会消失,你毋须担忧。”
声音空灵,似山谷中徐徐而过的清风,拂过之时,回音像是要响彻这震天的大雨。我摇晃脚步站起身子,整个人就瘫软地倒在她怀里,使不上一丝力气,任由她扶着我以极快的速度攀上那辆青灰色的马车。
我x在车窗边,撩起车帘子最后一眼看向窗外雨中的伊岱,他含着一抹苦涩的笑意回望我,马车一路前行,他的面容渐渐模糊不清,我拼命蹭出身子想将他看的仔细,可是雨那么无情的坠下,生生割断了我与他之间的一切羁绊。
也许缘分已尽,我们能做的,只能是遗忘。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这十日来的拘禁并不代表噩梦,我仍会记得,那个痴情孤傲的冉冉、那个衷心为主的乌丽青,以及,我并不奢望,却甘愿拱手送真心的伊岱。
我在马车内昏昏欲睡,泪水早已流尽干涸,雨声渐小,只听偶有几声滴滴答答落在窗前,随风吹打在脸上,满面湿润,泪痕、雨痕,奈何分不清。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感马车缓缓停下,我睁开眼看向窗外,夜色缭绕,一轮惨白的残月高挂悬空,稀松的星辰泛着迷离的微光,城内静得连风吹叶落的声音也听的清清楚楚,我恍然明白,绕了一个圈,她带着我又往回路走,现下是在凉州城里。
她弯身走进马车,不卑不亢道:“夫人随我来。”
我也不问,扶着她的手走下了马车,才看见眼前赫然有座不大的宅院,我转念一想,原来早已计划好一切,就连在凉州落脚的地方也寻得极为隐蔽,就算伊岱想追来,也恐怕不敢明目张胆的搜人。我只是疑惑,她到底是何人,如何有此能耐,救了贺怜君之后仍然要救我,到底是居心不良,还是受人所托?
宅子里没有别人,只一老妪上前开门,对那女子笑道:“姑娘总算是把夫人带回来了,快些进屋吧。”
我迟疑的问道:“你们识得我么?”
那女子楞了一瞬,轻描淡写地回道:“夫人莫急,屋里说话。”
跟着她们一路往里走,只是一处极为普通的宅子,只是所到之处皆是栽种着梨树,现下正是春意盎然,树上的梨花悠然绽放,沁人心脾的香气溢满空气,偶有微风拂过,飘落而下的花瓣在空中纷纷起舞,铺满一条林间小道。顺眼看去,道路的尽头就有一处木屋,在这处平凡无奇的宅子里,颇为亮眼。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归途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归途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与她对坐在屋内。淡雅怡人的梨花香溢满整个屋子,脑中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皇宫里的那处梨园,自然而然,也就想起了那一袭白衣。
她给我斟了一杯茶,我接过茶杯也不饮,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借着昏暗的烛光,我这才将她从头到脚的看的仔细。一双自然不加修饰的墨色远山眉勾入鬓间,双瞳剪水,杏眼冷魅黯然,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素齿朱唇,一起一合如珠润般的唇瓣水嫩娇柔,微微含着杯沿,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浅笑,美中自有一股无形的魅惑,举手投足间,尽显脱俗气质。
我不禁在心底暗叹,好一个明媚妖娆的端丽女子,纵是一身素衣白裙,却翩翩似仙,耳后随意散下的几缕青丝随风飘绕。只在髻上挽一支简易的白玉步摇,坠下滴滴珠儿,泛出幽幽绿光,衬得她削尖的双颊白皙胜雪。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态自若道:“夫人从今起可叫我金凤,至于我为什么要救您,待安全送您回去之后,有人自会如实相告。”
我一瞬不移地看着这个叫金凤的女子,她处之泰然的气度连我也为之叹服,我知道无论我怎样费尽心思想从她嘴里套话都是徒劳,现下至少我可以确定,她并非与我熟识,只是受人所托,她口中的那个会告诉我一切的人,是谁?
顿了顿,忽地想起一事,忙问道:“其他人现在何处?能否在月末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