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道:“我……今晚……”
“嗯。随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对门外的人吩咐道:“退下吧,今晚我歇这儿了。”
尽管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会克制住身体的欲望,可是心里的慌乱一刻也未减少,毕竟除廷曦之外,他是第一个与我同床共枕的男人。
他正欲解掉衣袍,我忙上前做出要伺候他更衣的样子,刚一触及腰间,他一手抓住我,手掌的力气太大,我不禁哼了一声。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没有让别人帮忙换衣服的习惯。”
从他眼底我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惊慌,只是一瞬间,又立马装出无事的表情,只是一直抓着我的手,直到我妥协拿开,他才释然。
果然冉冉说的没错,那封密信他是随身携带,除了睡觉时是信不离身,那么就是说,我只有在他入梦熟睡时才有机会动手,除了这样,别无他法。我只能说他暂时被迷惑住,难保他一觉醒来不会清醒,到时我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他更衣后将腰袍放在枕头上,这让我稍稍安了心,至少这一步棋是走对了。我躺在内侧,他的身子紧挨着我,离得这样近,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鸡皮疙瘩霎起了一身,冷汗湿润了额头。
他侧身拥我入怀,我忽地想到了廷曦在每一个寒冷的夜晚,也曾这样抱着我,用他的体温温暖我冰凉的身体,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怀抱有多可贵,现在才真正明白。不是那个对的人,就算他再暖和,我也置身在冰天寒冬。
我的脸颊贴着他的炽热的胸膛,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我的心好似被灼伤得伤痕累累,我只记得对他笑,对自己却落不下泪。
他亲吻我的额头,道:“梦过你千次万次,梦里能抱着的你是虚无缥缈的,从来没想过,有这样一天,我能得到真实的你。”
在心底暗暗嘲笑,你错了,你没有得到我,一刻也没有过,我庄子夫这辈子都只属于陈廷曦一个人,所以我愿意为了他,屈就于你。
我不答,对着他我没有办法像面对廷曦那样轻而易举地将真心摆在眼前,那些可以对廷曦说出的话,仅是说给他一个人听。
他也许以为我睡着了,轻轻将我放开平躺在榻上,他也是躺直了身子,头枕在腰袍上,可见他对里面藏着的东西有多重视。
我一直闭着眼假寐,听到外面更声响,夜半三更,我悠然睁开眼,小心翼翼地侧脸看向伊岱,他皱着眉熟睡,细听之下,还能听见轻微的鼾声。我试着拉了拉他的衣袖,无反应,又用指甲戳了戳他的手臂,也是酣睡不醒,这正如了我的意。
轻手轻脚地蹭起身子,两手撑在伊岱头边,我不敢靠他的脸太近,害怕呼吸出的热气引起他的惊醒。腰袍被他压在头下,只露出一截袖子在外,根本就不可能那到藏在内里的那封信。我轻轻一拉袖子,伊岱偏了偏头,我吓得手软脚软,立时屏住了呼吸,撑着身子在他身上不敢动分毫,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会被他发现。
手一些发麻,我看伊岱并未醒来,那只本是露出来的袖子不知怎的反倒缩了进去,现在整件腰袍都被他压着,连一根绣线都没有露出来。
我一阵懊恼,又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另外的法子,我抬起一只手甩了两下,正欲翻下身,余光忽地扫过一双深邃的明眸,我立时呆滞,伊岱,他醒了!
他微眯着眼,双眸像是无底黑洞一般吸着我的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他,我知道我现在的姿势绝对是引起了他的怀疑,看起来我还是撑着手趴在他身子上,脸正对他的脸,一时之间,气氛变得诡异,甚至暧昧。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色诱(三)
第一百一十六章 色诱(三)
第一百一十六章
脑中闪过无数个编造的理由。可是没有一个行得通,他看着我,柔情渐渐退却,转而换上的本来面目,冷如冰山,让我不寒而栗。
他的薄唇微微张开,正欲发问,我害怕无言以对,我知道无论怎样解释都于事无补,一个骇人的念头生起,我顾不得细想可不可行,一咬牙,抢在他开口之前,俯身吻上了他的唇。他愣了愣,并未回应,我只好硬着头皮辗转摩擦他的唇瓣,舌尖撬开他的门齿,不敢深入,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他柔软的灵舌,随即就换来一阵激烈的挑衅,他急切地索要缠绵的吻。刚才的迟疑早已抛掷九霄云外。
他伸手环住我的腰,我知道这就是唯一的机会,心上一狠,趁势贴着他的身子,一手撑着他的后脑勺,带着他翻了一个身,舌尖仍是与他交缠不清,他彻底压在我身上,闭着眼尽情与我激吻,全然忘记了腰袍。我一手强压着他的头,让他离不开我的唇,一手悄悄移向旁边,触及到他的衣袍,也不敢睁大了眼去看,只能吻着吻着,不能有一刻停止。不着声迹的翻找腰袍里的密信,心越急手就越抖,翻来翻去也没找出来,伊岱喘着气,我也是双颊涨红,再不拿到手,我也快支撑不下去了。
指尖忽地拂过一瞬生硬的感觉,我轻轻将信从腰袍里抽了出来,怕伊岱转头看见,本就吻的累了,我用舌尖缓缓舔舐他的唇瓣,妩媚妖娆。勾起了他越加深浓的欲望,本已渐渐温柔下来的吻,一瞬间变得如狂风暴雨般来袭。
我微眯着眼,不着痕迹地看到‘密信’二字,提到嗓子眼的心瞬然坠落,悄悄将信藏进枕下,拿出我预先准备好的那封虚造的伪信塞进他的腰袍里,没有露出一丝痕迹。只为躲过他一时的眼睛,赌的就是他不会再拿出来看,只是要确定信在不在身上而已。
待做好一切后,我偏了偏头,收回与他缠绵在一起的灵舌,他微微一愣,继而对我爽朗大笑,声音响透寂静的暗夜。我紧张地说不出一个字,他自鼻尖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耳畔,整个身子都像是在备受烈火的焚烧,我甚至已能感觉到一股愈加膨胀的欲望隔着衣料紧挨着我的双腿。
他眼底闪过一丝邪魅,笑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你了。”
我移不开腿,只感体温急剧上升,我知道再不反抗他就要得寸进尺。我没有本事能躲得过他,比力气没他足,比心机不够他狠,越想就越觉得今晚有种羊入虎口的危险。
“你急什么?我人又跑不了,今日要明日要不都是一个道理?”
伸手重重地推了他一把,他翻身侧睡,手掌撑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压抑的气氛瞬间蔓延,我假意阖眼,心底暗暗默数从一到一百,再睁开眼时,他仍旧保持一成不变的动作,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显。
我实在被他盯着不自然,对他翻了个白眼,“别这样看着我行不行?怪渗人的。”
他呵笑一声,放下手横在我胸前,拇指摩擦着柔软的中衣,一阵酥麻的感觉袭来,我移了移身子尽量不挨着他的身体,哪知他偏要反其道行之,我被他粘得没法子,紧闭着双眸,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空气中仿佛凝结着一种极易吹破的暧昧。
“原来你的吻那么醉人。”
我不敢搭理他,只敢双颊绯红一片,胸中涌上一股浊气,我伸手捂住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呕出了污秽,迷迷糊糊间,耳边只听到他渐渐缓和下来的呼吸声。意识偏离现实,堕入黑暗之中。
醒来之时,窗外晕染出层层金辉,朝阳冉冉升上碧蓝的苍穹,偶有成群结队的大雁飞过,留下一圈瞬间消失的痕迹。
伊岱不知何时离开的,昨晚像是做了一个既惊又险的梦境,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梦,当我的手指触及到枕下的那封信时,心中忽地落下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还好,他没有发现。
抽出信的那只手颤抖不已,我才发现额头上早已渗出了冷汗,视线不停地在屋内来回搜寻,其实明明知道这屋里就我一个人,可是做贼心虚的道理,我现在是深有体会。脑中忽然划过一双凛冽的黑眸,我惊醒般的松开手,像是伊岱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一样,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我不觉咽了咽喉,心底暗问,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杀了我?
我已经是豁出去了,总归是要死的,我根本无法想象从此以后生活在西域有多悲惨,一死了之的想法早在我心里反复思虑过千遍万遍,纵然一个死字,与其死的心不甘情不愿,倒不如换来一个我想得到的消息。
心下打定主意,手似乎也听了命令不再发抖,我一咬牙,顾虑全都抛掷脑后,不管后果是什么。看了再说!
不着声迹地打开密信,卷缩在榻的一角,用被子挡住膝盖,其实只为遮掩放在膝盖上的信纸,阳光自窗外照射进屋,缕缕光束刚好打在信纸上,每一笔墨色都看的清清楚楚。
‘四月末,施计于陈廷曦回宫,途中杀之。惟恐有变,速派人暗中助我一臂之力。陈廷曦一死,匈奴假意刺探消息,当今皇帝为保江山巩固,必另立储君,届时唯有我任之,他日登位,许你之诺,必允。’
泪珠子溢满眼眶,一滴接着一滴砸在信纸上,犹如绽开了一朵朵绝望的荼靡花,晕花了最后几个如刀锥刻在我心上的墨字。
皇三子,孝贤亲王!
我本就知道廷昭的狼子野心,他图谋了这么久,只为这致命一击。这一切归根结底是不是怪我?怪我没有及早提醒廷曦防备廷昭,怪我明知廷昭的阴谋诡计却不敢拆穿,怪我心里早就认定了他是谋害靖涵的罪魁祸首,我却还一直游离在相信与不相信的边缘。
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臂膀,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将头埋进膝盖里低声啜泣,手里的信纸渐渐被我捏的不成样子,一条条皱褶的纹路爬满灼目的墨迹,我恨不得像揉捏信纸一样将廷昭碎尸万段,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们身上流着相融的血啊……难道这所谓的江山真的值得他舍弃自己吗?
为了得到储位,甚至不惜与虎视眈眈的匈奴结盟,答应匈奴的要求?呵,伊岱不傻,既然肯帮他,提出的要求自然是只有做了皇帝的人才能办到。廷昭那么自信会走上那个位置,所以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即便是与敌国私通。
怎么办?信也看了,泪也流了,我仅能问自己一句,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廷曦去送死,可是我要怎么离开这里,我要如何逃得出伊岱的手心?
脑中一片混乱,千丝万缕纠缠不清,我唯一清楚的是,我不能再沉默下去,廷曦的命已经危在旦夕,我不允许自己安然远离他的灾难,我必须和他同进退,哪怕前方只有死路一条。
冉冉来的时候,我呆坐在桌边,信纸早已被我藏在枕下,我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让她看出一丝一毫的哀怒,我只能庆幸她不是伊岱,喜怒但凡不形于色,还能蒙混过关。
看着她眼里燃烧的怒火,我一点也不惊讶,从我决心这么做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必须伤害她一次,我承认我是利用了她,利用的干净彻底。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伊岱哥哥会杀了你!”
她咬着牙说出这一番话,手不自觉地抚上别在腰间的鞭子,我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背心一个劲儿的盗冷汗,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但凡一见到鞭子,身上就像能感觉到那股钻心火辣的痛楚蔓延进心里,撕心裂肺亦不足以形容,犹如堕入了阿鼻地狱般的惨烈。
我咽了口唾沫,强逼着自己镇定,抬头正视冉冉,“你不是想我消失吗?我这么做能如我的愿,同样能让你安心,一举两得。”
站起身子,挺直了腰板,全身明明没有力气却做出一副风吹不倒的样子。我一步步走向她,越走越近,笑意就越是张扬,不明白为何要笑,可是也不想在她面前哭。
我抓住她那只拿着鞭子的手,轻声道:“冉冉,要打便打罢,是我庄子夫欠你的。”
她愤然甩掉我的手,气的在原地跺脚,脸上的面纱飘飘然然,那双妖冶的红唇被她咬得微微泛出一抹惨白,我只是木然地等待着,闭眼等那一鞭子决然挥下,皮开肉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你看了那封信又怎样,你能做什么吗?与其知道残忍的真相,不如永远蒙在鼓里,至少没那么痛苦。”
我惨然一笑,如果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仍然会毫不犹豫的看这封信,这无关于痛不痛苦,纵然是痛了,我也认为这是值得的。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脱逃(一)
第一百一十七章 脱逃(一)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走到镜前坐定。看着镜中憔悴苍白的容颜,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冬日里的雪人,拂上脸颊也感受不到丝毫温度。鬓角散下的几缕青丝在微凉的风中旋转飘舞,我伸手随意抚弄,不经意间看到丝丝如尘埃般坠落的乌发,扑洒在百褶裙上,宛如碧萝藤一般缠缠绕绕。
被掳来的这段日子,日日落发,我已渐渐习以为常,从最初的惊骇化作现在的一缕漠然,我已经无暇顾及自身,最近身子越发的差,时常莫名其妙的四肢无力,头晕脑胀,有时腹中抽痛起来,我忍的受不了,只能掐自己的手臂,连着几日掐下来,乌青的淤痕消散不祛,自己看到时都下了一跳。才恍然发现,原来不仅是对别人,对自己我亦可以残忍。
掌心里安然躺着一根青丝,我缓缓握紧,心莫名的揪着疼,腹中又开始一阵翻江倒海,我俯身撑住胸口,连着干呕了几声,吓得一旁站着的冉冉不知所措。
她冲上前来扶着我的双肩,我整个身子就瘫软在她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我无奈地笑了一笑,口中溢满一股酸涩的味道,赶忙向她要了一杯茶,漱了漱口。
“你怎么了?要不要看大夫?”
我摇摇头,另行倒了一杯茶‘咕噜噜’一饮而尽,喝得太急,喉咙被水呛了好几次,我连着咳嗽,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别……不碍……不碍事的。”
自己对自己的身体还是知道多少好坏的,一直以来就是病怏怏的,从小亦是药不离口,有些病是治标不治本,也许用不了多久,不需劳谁的手,我的命也不久矣。心里倒是一点也不惧怕,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是长命百岁的人。是谁常说,红颜多薄命?呵,看来,我亦要成为其中一人。
老天还给了我多少剩下的日子?如果听得见我的声音,那么死前唯有一愿,就是让我再见他一面,我只求见他一面而已,哪怕不说话,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纵然他躲不过这次劫难,奈何桥上,我们还可以相聚,共赴下一世的轮回。
冉冉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有些担忧又掩饰不了来时的愤意,我看她言尽于此,对我只怕也是无话可说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走到榻边躺下,翻身背对她,那一声轻叹悠悠传入我的耳朵里,我装作没听见般阖上眼,眼角却感丝丝冰凉。渗入心底。
半夜,我还在熟睡中,忽听到屋子里有细微的响动,我睁开眼环视一圈昏暗的屋子,无人,难道是我听错了?
起身正欲给自己倒杯茶,走到桌前,忽看到桌上茶壶边的纸团,我愕然了一瞬,手有些颤抖的拿起纸团,缓缓展开,仅四字:勿食早膳。
什么意思?脑中划过一个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的身影,那个素衣女子?这次又是她给我引路吗?如果是,我吃不吃早膳,与这又有何关系呢?转眼看向窗外,我一直记得那个女子步态轻若羽翼,如无猜错,武功定是了得,翻上区区的二层小楼,根本不足为奇。
悄无声息地烧掉纸团,躺回榻上,心底疑问一个接一个的涌上,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三番四次的救我?
次日,伊岱敲响我的房门,传令继续赶路,日夜兼程的赶往匈奴,务必在明日天亮之前到达。我下楼随他们一起食早膳,并不丰盛,只是一般的清粥馒头。我谨记着纸团上的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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