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她的脚步走去,正对上她一双魅惑的杏眼,我指着那一片片娇艳欲滴的花海,说道:“这些花儿不会开败么?总有那么一日的,妹妹何必争那一时的荣耀?”
阮凝心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似乎这番话从我口中说出就是个笑话一般。想必是知道曾经肖妃秦妃之事,觉着我与她是相同的人,有相同的目的罢了。也许她会变得比我残忍,比我狠毒亦说不定,因为她的目的就是走上最光耀瞩目的位置。而我与她,目的不一,只是选择的做法相同而已。
“是这样么?凝心明白了,只是莫怪我未提醒过太子妃,养在身边的猫,他日变了老虎,反咬你一口,就是得不偿失了。”阮凝心随手丢掉手里的芍药,轻拍了拍衣纱上的尘土,面上明明无色,眼里却是抹不去地讽刺之意。
她走后,我独自坐在花海里,脑里反复思量她最后丢下的那句话,林未有的确如一只温顺的猫,不会自寻麻烦,争宠夺势。可若说她会变成吃人的老虎,我不是不信,若没有昨日林未有断珠绝情一事,我根本不会怀疑她,可是现下,我却有些迷茫,看不穿林未有内里到底深藏着什么,何时会爆发。
不知道我今日拒绝阮凝心是对是错,只是要我对付林未有,对付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我做得到,可是忍不下心。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四十二章 母承子贵(三)
第四十二章母承子贵(三)
我已经两月未再见过林未有了,因着她有了身孕,免了请安行礼,安安心心地在自个儿宫里养胎,听说连惠贵妃都亲自去了趟寝宫探望她,宫里其他主子,亦不敢怠慢,都统统去送礼道贺。
绾儿为难地盯着我看了许久,我实在装不下去,对她说道:“你有何事说吧,吞吞吐吐的样子可不像你。”
绾儿叹了口气道:“太子妃不去林侧妃那儿看看么?连那些个庶妃都去了,您若再是不去,招人话柄。”
我摇头笑了笑,躲是躲不了了,惠贵妃都去了,我还敢装眼瞎耳聋么?只是不知为何,反倒有些不想见林未有,怕见到她,证明了猫变老虎的事实。
“好了,去罢去罢,为本宫更衣。”
绾儿笑着扶我走到铜镜前,扑洒红妆一番,云髻青丝、着一身牡丹红勾丝襦裙,点了花钿在眉心,唇纸印朱红,嫣然一笑间,倾城乱红颜。细看之下,竟发现原先眉心间那颗红痣真真似要淌出血般,相比以前,更是赤红血艳。我支出手指,轻轻拂在红痣上,柔润冰凉,宛如新生婴孩柔嫩的粉唇。我不觉放下手,复有举起看了看指尖,怕乍眼指尖就印上了殷血。
一脚踏入林未有的寝宫,即看到沧海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横冲直撞地硬生生扑到绾儿身上,两人一同跌在地上,沧海趴在绾儿身上,止不住地道歉作揖。绾儿上次被沧海撞了一次后,肩膀还时有作痛,大呼道:“你这丫头到底有没有眼睛了?说你有眼睛吧,走路像无头苍蝇似的,说你没眼睛吧,你还次次都撞我了!敢情我好欺负了不是?”
我看那丫头眼里都噙着泪水,不忍训斥,轻声问道:“这么急着跑哪儿去?”
沧海跪在我的面前,抽噎着说道:“回……回太子妃的话,今日膳房做的……做的燕窝粥,侧妃娘娘说尝着变了味儿,摔盘子砸碗了……奴婢正赶着去叫厨子重做一份儿。”
我疑惑地看了看殿门,林未有向来温婉,若说这事是阮凝心做出我倒不稀奇,只是林未有待奴才亦还算过得去,且只是一碗燕窝粥的事,林未有至于如此气恼么?转念一想,许是怀孕的人,难免心浮气躁,不是说女人怀胎时连胃口亦会大变么,那么性情转变如此之快,亦不足为奇了。
挥手遣沧海速去速回,我也没再多停留,心下到底是有些好奇,扶着绾儿进了内殿。殿内多了许多新玩意儿,七色走马灯、琉璃玉花瓶这些稀有华贵的东西出现在林未有的宫殿里倒是稀奇了。上次来给林未有分拨奴才时亦没看见这些巧物,大概是怀有身孕后,各宫主子给的赏赐好礼吧。真真是母承子贵,当日林未有册封之时亦没见有谁这般殷勤,今时果真不同往日了。
“参见太子妃。”林未有小心翼翼地俯了俯身子,我赶忙扶着她做到软榻之上,细心地为她拉过软垫靠着腰身。
“身子如何了?可有什么不习惯?”我拉过她的手,轻拍了拍她光滑如初雪的手背。
林未有摇了摇头,复又点点头哀叹一声,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是怎么了?摇头又点头的,可是把本宫弄晕了!”
“我害喜害得严重,今日厨子做的燕窝粥,真是难吃!”林未有瞥眉不悦,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亦不反驳她,唤了声绾儿把东西奉上来。
林未有看着我手中的盒子,故作生气地说道:“连太子妃亦来掺和着笑话我么?我怎么能收您的礼呢!”
我淡笑着回她:“你先打开看了,再说亦不迟。”说着便把盒子抵到她眼前。她迟疑了一瞬,终还是宛笑着打开了盒子。
她诧异地说道:“雪梅蜜饯?”复有抬头看我,我拿起一颗递给她,笑说:“听人说怀着身孕的女子时常想吃酸辣的东西,本宫找不出辣的,这蜜饯酸中亦带些甜。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她执起一颗,放于齿间,在嘴里细细允味了一番,对我说道:“真是好味!酸酸甜甜地正合我意,多谢太子妃了!”
我抬眼看到不远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竹篮,篮子里似乎装着一些针线锦布,我起身走了过去,拿起一件还未成形的小人儿衣,痴痴地看了良久。
林未有随我起身,遣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拉过我的手道:“阮凝心找上我了。”我一点也不惊异,镇定自若地放下衣裳,牵着她一路走到窗边。
阮凝心不傻,在我这里碰了钉子,自然会找到林未有,虽然她恨她怀了身孕,恨她夺了宠,但是若想除掉我,就要放下身段和林未有结盟,他朝将我除掉后,转头就可以对付林未有,果然是有利无弊的妙计。
“她叫你如何做?”我淡淡地问道,亦不发火亦不生气。
林未有局促地拂了拂裙纱,摇头道:“只说一切听她安排就是,我假意着答应了,太子妃早做应对。我撑不了多久,害怕被她看穿了。”
不告诉林未有她的计划,亦就是说还未完全相信林未有会与她坐一条船,既不知道阮凝心下一步棋怎么走,我如何做应对之策?光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行么,这只能是权宜之策,她若有心要害我,置我于死地,所想的法子就绝不会留有余地,一定会赶尽杀绝。
我转头对林未有说道:“林未有,阮凝心那边你还得跟她耗着点儿,至于对策?你容本宫回去想想,自会派人来知会你一声。”
林未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手拂在腹上,目光深切温和,浮出浓浓爱子之意,轻柔说道:“这孩子还未出世就造了这么大的阴谋,若然以后……我真真不敢去想。”
我重重叹了口气,明白林未有的顾虑,生在帝王家,就身不由己,这个孩子也许生来就要沉溺在阴谋诡计里,难道还能奢求顽童之乐么?
“你好好歇着,现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本宫先回了,若是阮凝心有后招了,速来告诉我。”说完轻拍了一下林未有瘦弱的肩,径直走出了内殿。
我走在青石小路上,路旁的红牡丹已怒开盛放,一阵清风忽过,吹得它们摇曳身姿,花香扑鼻而来。远处的河池上飘散着几朵还未开得尽兴的青莲,半遮半掩,似掩面含笑地娇艳女子,正待良人归来,独为他一人绽放绚丽。
这般好花,这般好景,却独独缺了真心赏识的人,在这皇宫里,光辉亮丽的人、金碧辉煌的宫殿,都是掩埋残忍血腥的工具。所以总让人迷惑,总让人向往,无数人想进来,少之又少的人能出去。
我没有乘玉辇,徒步走回了寝宫,其实本就不远,只是后妃在皇宫里时常露面走动,总会有人管不住嘴,说三道四。坐在玉辇里的确隔开了人与人的碰面,湘妃帘子一挡,谁也不识得谁。
绾儿跟在我身后,眼见四下无人,低声对我说道:“太子妃有吩咐么?”我愕然盯着她,什么时候这丫头察言观色的本事越发熟练了?我还未说什么,她就像什么都明了了一般。
我无奈地摇头:“暂时没有,切莫轻举妄动。”
说罢,自行走进内室,取下了金钗玉簪,换了套干净地衫子,随意抽了份竹简出来,卧在榻上,安然静看。正看到兴起处,室外就传来稳重有序的脚步声,我放下手中的竹简,理了理衣裙,呼了口气,扯出笑意走出了内室。
太子今日身穿一身藏蓝色玄丝蟠龙衣袍,袖口和领口皆有蟠龙绕花,腰间系一块青色和田玉,阳光折射进来,刚好打在玉上,更显得此物灵气非凡,足下穿一双玄黑色鹿皮长靴,行之何处,总有种说不出的英主霸气。
他眉宇凝锁,眼中尽是愤怒之色,我走上前去,问道:“廷曦,你怎么了?”无旁人在时,我已习惯唤他的名讳,许是因为这样更能让彼此走近一些。
他拂上我的手,将我抱坐在他的腿上,愤愤道:“匈奴单于越发得寸进尺了!年年送皇家公主去和亲还不满意?现下竟是胆大妄为,要求割地相赠,真是蛮夷之族!父皇现下龙体欠安,国事上大由我做主,此事我不愿烦扰父皇。”
说起来,西域这几年的确日益强大,虽然表面俯首称臣,实则都是心知肚明,想吞并我朝边疆土地。因着西域的气候恶劣,不似中原这般四季分明,所以西域人向往中原人的生活。光靠游牧,西域壮大不起来,唯有进入中原,在我们这片土地立足繁衍后代,甚至以后,更可觊觎我朝的江山,叛变也不是不可能。
而西域人,最大的好处莫过于体质强壮,常年在风霜雪雨中度过,自然比中原人的身体素质要强得多,且坐骑都是汗血宝马,涉猎拉弓又是天生的强项,中原人确是不可比足。以至于忌讳西域,又不能发兵攻打,只好用和亲联姻这种方式,维护随时都可崩塌的和平。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四十三章 孝贤亲王(一)
第四十三章孝贤亲王(一)
我伸手拂了拂他的眉,叹道:“现在的西域,你已不可小看,此时他要地,无非是养人,若然不给,只能是更深一层激化两国的矛盾。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要以同等条件相换。”
他侧头看我,忽又大笑一声道:“娘子说来为夫听听可好?”
我笑着在他胸口捶打了两下,正了正神色,继续说道:“把地割给西域,要求有三:一是不得虐杀我中原人,二是禁止进来的西域人再过游牧生活,必须遵照我中原的生活方式。这三嘛,亦是最重要的一点,派西域八王子来做质子不就解了你的优?王子一来,你可去求皇上下旨赐婚,封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官做,但最紧要的是,一定要将他尊为上宾款待。”
他凝眉想了想,实在没想得透,伸手挠了挠我的玉颈,我怕痒,不得不嬉笑着求饶,缓和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是知道的,西域的八王子最是不受西域王的喜爱,在西域没有什么地位,匈奴单于以前携王子到昭阳来朝贺时,你哪次见过有这位八王子的?再者说了,人心都是肉做的,八王子在中原过得好,还会想回西域那个地方么?他日若真有什么变故,我们要攻打西域,他就是最好的指路向导,作战攻略。”
他笑着亲吻了我的鬓角,更紧地环抱住我,问道:“你怎么就如此肯定八王子会归服我朝?而且既是把地给了西域,为何又不让西域人过他们的生活?”
我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总得润润喉咙再说:“我不肯定,我何时说过这是一把稳赢不输的赌局了?你不赌就没机会,难道把地割给西域就能平复他们的野心么?你现在做的都是在为日后谋退路,八王子若然不归,到时再杀亦不迟,一个人总有一两个致命伤,这八王子的伤就在于可笑的自尊,只看你有没那本事利用到点儿上。至于第二个条件,很简单,割地给西域之后,肯定许多将士首领,皇族贵戚首先跨入封地。他们放掉手中的马鞭、弓箭,开始学着下田农作,日子久了,就算真打起仗来,再强的老虎也会因长时没有磨过利爪而迟钝,到时我们中原的大军还用怕这些所谓的西域勇士么?”
我对他眨了眨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看得我有些羞涩,脸颊忽地一阵燥热,我低下头,他将我拥入怀中,大叹道:“子夫,天下间还能有谁比你更适合做皇后?”
我挣了挣身子,却还是被他牢牢抱住,不由生出一股闷气,道:“你这不是在给我找麻烦么?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我不成了觊觎后位的罪人了么?”
他忽然坐直身子,紧捏着我的肩,无比坚定地对我说:“你听着,若我是皇帝,那么你就是皇后,不容置疑!”
我心上浮出一丝悸动,不是为他的承诺而喜,只是忽感很相信他,信他说出的就能做到,皇后只是虚名,然,他有这份情谊,却让我感动亦让我更深的愧疚。
我欠身投入他的怀,怅然一笑,对他说:“这主意我是给你出了,用不用看你。切莫让别人知道。**不得干政,我可不愿做吕雉那样的女人。”
也许早在裴煜走的那日,我就认命了,只是想在这皇宫里安身立命,对于廷曦,到底是怎样一份感情,我已不愿再去探究。我想是我想要的太多,贪心过头,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跌倒、伤痛。
数日后,宫中传出消息,皇三子廷昭接旨回朝。宫中人只怕早已忘了守陵在外的皇三子,廷昭的母妃是已薨逝的贞妃,当年贞妃病逝,年仅十岁的廷昭即请旨为贞妃守陵五年,皇上大为感动,廷昭孝义动天,当即封廷昭为孝贤亲王。
时至今朝,廷昭守陵之期已到,大概就是这几日,皇宫里又要有一场盛大的接风宴会,为孝贤王而设。因着皇上龙体欠佳,不是特别紧要的大事,大多都是直接在廷曦的手中批阅,所以这次摆宴迎接贤王一事,自然又落在了廷曦和我身上。
我坐在院落里,仔仔细细地翻看着宴会当日所要筹备的东西,大小事物,我皆要细心留意,虽只是简单的一次接风宴,但不简单的是这孝贤亲王。皇上如此器重他,满朝文武皆对他啧啧称赞,若然这宴做的不好,出了什么差错,不仅毁了廷曦的面子,亦怕得罪了这孝贤亲王。
现下天气已入了夏,风中夹杂了徐徐热气,日头当空高照,虽然绾儿不停地在一旁扇着团扇,我却还是满额汗珠。四下看了看,这寝宫亦没有别人,这个时辰主子们都在自个儿宫里歇着,没谁愿在这酷暑天儿出来走一圈。我赶紧扯了扯衣襟,尽量把襟口开得大些,这样才能感觉到绾儿扇进的凉风,锁骨已外露,衣襟刚好开到酥胸上处,凝脂雨露般的雪肤袒露在外,我低头继续看起了竹简。
这种天气催人入眠,绾儿站在一旁都眯眼打盹,我笑了笑,伸手推了她一下:“站着也能睡?下去睡会儿吧,不碍事。”
绾儿‘嘿嘿’地笑了两声,把团扇放在案上,退了下去。我抬眼看了看明晃晃的骄阳,似乎都泛出了一圈白晕,心里忽然想到,也不知林未有怀着身孕,可否受得了这热气。
还差一点就翻阅完整卷竹简,忽听到院外传来爽朗笑声,我心下一慌,脚步已近殿门,我来不及系拢衣襟,忙转身背对来人。
“子夫,看看谁来了!”是廷曦的声音,可是我却没法子转身相迎,心越慌手就越乱,甚至开始颤抖。
廷曦许是看出了不对劲,走上前靠近我,目瞪口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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