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促使皇上决定保皇后。
我踏进佛堂那一刻,突然觉得平静安心,这大概就是皈依佛门的心境了吧,皇后在此,看淡世间冷暖,对她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嘴里呢喃着佛经,看着无比慈祥安乐。我走上前去也跪了下来,磕头拜佛。皇后睁开眼睛看着我,对我嫣然一笑。
“争得来什么,舍得掉什么,一切皆为虚幻。”
我起身将她扶起,淡笑着念道:“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皇后转过头看着我,叹了口气,似是决定了什么般,开口说道:“我本已了无牵挂,唯有太子让我心存执念,你是他的妻,你要帮他,要永远守在他的身边,在他难过失意的时候安抚他,在他荣极天下的时候,与他一起感受万丈瞩目的荣耀。你要记住,他才是你一生的依靠。”
皇后自称‘我’而非‘本宫’看来她已经看淡荣华富贵,都是飘渺无影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真正升华了
有多少人可以在有生之年能够悟出人生真谛,唯有经历过洗礼,经历过伤痛的人,才能心静如水,一生只求安好,不求其他。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我走出佛堂时,回头注视着皇后的背影,我大概此生再不会与她相见了吧。我屈膝跪在地上,朝着皇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我答应你,我代替你守护他。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十三章 缘难灭
第二十三章缘难灭
惠贵妃终究没能如愿坐上那个后位,然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实则已经是她了。六宫之事全权交给她处理,凤印她暂为保管,替代了一切皇后应有的职责和荣耀,唯独欠一个名正言顺的封号而已。
没人再提起什么八皇子,就像是从未出现过,只是人人都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梦醒之时,你还是你,而我,还是我。
未央宫始终是空着,每日依旧有宫人打扫,只是无人入主。这座威严华丽的宫殿,历代都关着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们始终为一个男人而活,男人掌管天下江山,而身后的女人,支撑着一个家。谁会记得这个女人姓谁名谁,记住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封号,连史书记载也不会为她多写一笔。是这样了,那个后位承载着太多的辛酸,太多的无奈,没得到的人费尽心思的往上爬,而得到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觉得满足了,觉得幸福了。
是啊,争得来什么,舍得掉什么,一切皆为空罢了。**女子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女人,不愿争,却不得不争,想要活命,想要荣极。而拥有了,又怎样呢,不过是过眼云烟,到头来也是回眸一笑,声声感叹。
御医给我把脉时,我已经瞧出了端倪,我知道事实与我想的无二。御医一直皱着眉头,手指在脉搏上跳动,不吭一声。
早就知结果了,淡淡地问:“有的医么?”
御医缓和了神情,对我躬身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此病需内外调养,微臣会配制方子,但药是其次,重要的还是您不能过度操劳,本已体虚身弱。”
我无奈的挥了挥袖,遣退了御医。独自坐在软榻上,欲哭无泪。其实早已猜到,在暴室受尽的屈辱,受尽的折磨,怎么会不造成身体上的伤害。最近几月的月事时常混乱无序,我几次曾以为是怀胎,急忙召御医请脉,却总是空欢喜一场。久而久之,我想到了惠贵妃终身无子的因由,我开始害怕,我不敢召见御医,却又迫切的想知道事实。
果然!我也被上天夺去了我做母亲的资格,虽然御医嘴上说并无大碍,还可医治。可是我知道,我什么都明白,没有就是没有,调养得当?呵,何时才算得当,谁能回答,谁也不能。
每每见到太子,心里的愧疚汹涌而至,我几次都想说出真相,却总是话到嘴边,生生咽下。两年来,他一直无子,他只是在等,等我诞下的嫡子,而我不能给他,我那么期望有个孩子。我亦想对老天说,如果可以,给我一个孩子,我什么都可失去。
我静静地依靠在软榻上,抚mo着平坦的小腹,就像是里面真的孕育着一个生命般,如果真的得到,该是多么温馨,多么幸福。无论身份是皇子,还是平民百姓,我只想他平安,只想保他一生无惊无澜。这样的机会都不愿给我吗,我并不祈求太多,我可以不要荣华,可以不要富贵,我只要一个孩子。
殿外传来脚步声,是太子来了,日子久了,我竟然也能从脚步声中听出来者是何人。我起身相迎,正欲行礼,就被太子扶起。
他作势生气道:“这里也没外人,夫妻之间不必跪来跪去。”
我拉过他的手,笑言道:“是,臣妾遵命。”
走到软榻前坐下,他俯在我的腿上,依顺得就像一个孩子。
我突然想起皇后住进佛堂那日,太子跪于长乐宫殿前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我到的时候,看到他的样子,惊骇不已。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眼窝都已深陷下去,面色苍白无力,却还是坚毅着身子跪在殿前。我屈膝与他一同跪下,他是我的夫君,他今后所受的任何苦痛,我都必须同受。他侧过脸看我,我对他一笑说道:“殿下伤,我伤,殿下痛,我痛。”唯有这样才能安抚他疲惫不堪的心,他明知就算跪一辈子,也不能改变皇后禁足的事实,可是他又不允许自己什么都不做,我明白他,那是他的亲娘,一生为他设想的亲娘。
我轻轻抚mo着他的鬓角,只愿此刻这一瞬的安宁能给他希望。我真正认命了,如皇后所说,眼前之人才是我一生的依靠。不管我的心究竟在哪里,那已经不重要了,我的命途早就注定,有一个人,有一段记忆,不容失去,却也不会拥有。
“子夫,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太子的声音轻柔飘渺,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好似我就要离开了般。
“此生已允诺相随。”
偌大的宫殿,无声无息的蔓延着一种悲伤窒息的感觉,我在因谁而悲?因谁而伤?与谁长相思,和谁长相守?手上的温暖,心上的寒冷,都是为谁,为谁?
太子似乎已经入梦,阖眼熟睡。我小心移开身子,一点点的将他安置在软榻上,为他掖好被子。我静静地注视着他,熟悉的眉目,柔软的薄唇,高挺的鼻梁,都结合成完美的线条,果然是天之骄子。
绾儿站在殿外,有事禀报,我对她作了的‘嘘’手势,悄悄地放轻了脚步走出殿外,回头看了一眼,还好,没有吵醒他。
我低声问道:“何事?”
绾儿侧头看了眼门外,我也瞧过去,是个眼生的宫婢。“合huan殿遣人来,惠贵妃请您去一趟。”
自从上次一别,除每日必须的请安礼之外,我很少单独与惠贵妃见面。一是恐宫里人多嘴杂,易生事端,二是我亦不愿再与她有什么瓜葛,她是惠贵妃,不是惠妃,当日的惠姐姐,我早已当她死在暴室。
我对门外的那宫婢招了招手,她走到我面前,我淡淡地问道:“娘娘见我所为何事?若并非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本宫实在抽不出空陪娘娘闲聊。”说着,我还故意看了一眼侧睡在软榻上的太子。
“回太子妃的话,娘娘说务必请您过去一趟,确是急事!”那宫婢样子看着十分着急,我想惠贵妃若然不是什么大事儿急着找我,也是知道我不愿再见她的。
我轻点了点头,转头对绾儿说道:“殿下要是醒了,就说我去辰妃那儿学女红,切莫说了我去合huan殿。”说完,就随了那宫婢一路走去了合huan殿。
我才进殿,惠贵妃已经坐在桌前斟茶等我,我轻呵一声,说道:“可当不起娘娘亲自斟茶,折煞臣妾了!”
她也不答我,脸色淡然地遣退了伺候的宫人,我径直走到桌前坐下,问道:“娘娘有何事要与臣妾说?”
惠贵妃抬眼看了看我,嘴角扬起一抹讥笑,说道:“庄子夫,你终究还是要回到太子身边么?”
我愕然地看着她,愤然说道:“与你何干!”
她‘呵呵’地笑了两声,起身背对我,阳光自纸窗打在她的脸上,朦胧又清晰。“是与本宫无关!那么南宁世子与你有关否?”
我颤抖着手捏着手中的茶杯,茶水什么时候洒出,我已没有感觉。“你想说什么?”
我与裴煜的情,她看在眼里,懂在心里,就好像永远抓着一个我的把柄,随时都可能公之于众。她掐着我最致命的弱点,而我手中,什么也没有。
她伸手拂了拂髻上的步摇,手指顺着流苏珠子滑下,动作优雅妩媚。“世子病了,你若去见他,比任何良药都管用。”
他病了?何时的事,为何我一点也不知情。太子!他始终忌讳裴煜,在我面前封锁了一切关于他的消息,只要没人与我提起,我永远不会知道。何必呢,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何结果,我只想知道他安好,这也错了吗?
我极力克制住自己难以平复的焦急,问道:“裴煜他……病得严重吗?”
她轻叹了口气,转身对我说道:“庄子夫,你到底是怎样想的?你帮过我,我也可以助你逃出皇宫,和世子厮守。可是……你心里的人还是裴煜吗?”
我心里的人还是裴煜吗?从未改变,一刻也未曾变过,一直是他,从始至终心里都被他占据。可是我是谁?我是庄子夫,我是庄氏之女,我是太子妃,我不是只活在自己的心里,我还有更多的人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守护,我不能,不能为了裴煜,葬送一个又一个的无辜,我背负了太多,我没得选择。
我强作镇定的站了起身,对她说道:“娘娘的话可说完了?”我疾步走出殿,一步也不能停留,再听下去我会忍不住奔去裴煜身边!我会疯了!
“庄子夫,今晚亥时,裴煜在梨园等你。我已为你们安排妥当,只你二人。见与不见,都在你一念之间。只当还清当日你救我出暴室的恩情,你我两讫。”
我一口气疾走了一段路,转眼早已出了合huan殿。我多想没有听见惠贵妃最后一句话,多想耳聋眼瞎。裴煜,要见我么?见了说些什么了,说恨我,说不会原谅我吗?与其这样,不如不见,徒增想念,谁人伤我,我亦受得住,若然是裴煜,哪怕只是一句‘我恨你’都足以将我覆灭。
我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寝宫,只听绾儿惊声喊道:“太子妃!脸色怎么这样差?”我无力地摆了摆手,吩咐他们都退下。我独自走进内室,太子手持竹简,侧躺在榻上。
见我回来,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今日学的如何?”
我重重地舒了口气,极力扯出一抹淡笑,说道:“殿下是知道的,臣妾的女红见不得人。”
他‘哈哈’地大笑了几声,起身牵我坐在一起,轻吻我的额头,说道:“见不得别人,总见得我。改日给我绣个荷包吧,我日日夜夜都带着。”
我看着他,愧疚感堵在心口,让我难以呼吸。我只能再次辜负裴煜的一片真心,我知道我残忍,我知道我可恶。可是我能怎样,我不能去,去了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与他已经够痛苦了,见面不会好受,只会愈加想念。
心下已经决定不会去赴约,我对太子说道:“殿下今晚可留宿在这里?”我承认我害怕,若然剩我一个,我抵挡不住心里那股期望见他的感情。起码太子在身边,我会有顾虑,我会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太子疑惑的看着我,说道:“你一向不会问我这些的,今日可奇了!不过不巧,今晚约了武夷侯一同去太傅府上饮酒,酒兴正浓,估计要在太傅那儿过夜了。”
我的心随即一阵冰凉,我可以吗,真的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吗?裴煜见不到我,会不会离去,或是坚持等我?我到底是在期望他愤然离去,还是毅然等待?
今晚,会是个难熬的夜晚,没人陪我,有人却在等我。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十四章 情难了
第二十四章情难了
太子在申时时,与我吃过晚膳便去了太傅府。我坐在窗前看着夕阳一点点地西沉,余晖洒在大地之上,万物都笼罩在一片赤金艳黄的景色之中。
绾儿进来殿上了红烛,换了新的安神香,室内顿然升起袅袅清香。我对绾儿招手,示意她上前。“绾儿,今晚陪着我吧,像小时候一样。”
我拉过她的手,固执的让她与我同坐在软榻上,幼时我们常常如此,对着窗外谈天说地,说我以后定要嫁个一等一的好男儿,说她以后如何寻个好夫婿在家相夫教子。可是,如今看来,我与她都未如愿,那些天真纯洁的美梦,随着现实的残酷被生生扼杀,我们被永远禁锢在这个令人生畏的皇宫里,一生都在这里尝尽冷暖。
“绾儿,对不起,连累你被困在这个牢笼里。”我就快忍不住要落泪,绾儿却对我痴痴地笑,说道:“小姐在哪里,绾儿就在哪里。以前不是说过吗?”
绾儿叫我‘小姐’而不是那个敬而远之的‘太子妃’。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眼泪止不住的一滴滴由眼角落下。
总有人没变的,总有人还一如当初。当我回眸时,有人始终站在原地等着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她总信任我,总是义无反顾的在我身旁。
我感慨地说道:“绾儿,我的好妹妹。”
绾儿摇了摇头,急忙说道:“奴婢怎么当得起小姐叫妹妹,奴婢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我伸手拂开绾儿额前的碎发,清丽可人的面容,其实,若然不是被我随我进了皇宫,她早该寻得良人。“绾儿,等你到了年纪,就可以出去了。我不会留你一辈子的,出去以后,你若愿意,我会让爹做主把你指给我哥做妾室,这样是有些委屈了你。但我知,你一直心属我哥。”
绾儿突突地绯红了脸颊,许是想到了我哥吧。幼时我们三人一起玩耍,哥哥常带着绾儿作弄我,甚至让我觉得绾儿才是他的妹妹。而我每次总是哭得稀里哗啦,绾儿会陪在一旁,任我骂,有时骂到气处,忍不住还要踹上她两脚。她总是在一边默不吭声,弄得我恍惚间还以为是她受了欺负。
‘轰隆’!窗外一束刺眼地光束激发了一声闷声雷轰然而至,紧接着‘哗哗啦啦’地倾盆大雨一发不可收拾。绾儿赶紧拉过纸窗,以防雨珠飘进殿内。
下雨了?下雨了!裴煜还在不在那里?他病了,千万不能淋雨。我在心里暗暗祈求老天‘让他走吧!让他走吧!’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绾儿……几时了?”
“就快亥时了!这雨估计得下一夜了,太子妃快歇息吧。”
雨越下越大,似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嘲笑我的懦弱和胆怯。我伸手推开纸窗,雨滴打在我的脸上,身上,烙印一般难以消逝。雨水的冰凉,心的冰凉,都瞬间将我击倒,我无力地斜靠在窗边,看着被雨水灌溉的万物升起层层白雾,迷离妖娆,一点点地侵蚀我就快支撑不住的意志。
‘咚咚咚!……咚咚咚!’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绾儿赶忙上前开门,不禁惊呼道:“呀!流离,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做什么?”
我‘腾’的一下翻身从软榻上坐起,流离全身已湿透,衣裳还淌着水,我看着她,已大概猜到她的来意。别说!求你别说!
流离跪在我面前,放声大哭,哭喊着:“太子妃快去看看世子吧!他病得严重,现下还淋着雨!”
好痛,心真的好痛!裴煜,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撕心裂肺的痛楚,阵阵袭来,我就快受不了了,我就快承受不住,心中不受控制地一直呼喊着那个名字‘裴煜!裴煜!’
流离并不放弃,眼泪和着雨水抹花了她的面容,她一边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