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忽地勾了勾眼角,魅惑地一笑,双颊上那一抹霞光更是耀眼,让我有一瞬看出了神。
“普通的病自然出不去。但若是恶疾呢?咸阳这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中的医馆也就那么几个,咱们这次出门亦没有叫上沈大夫,谁会想到一场恶疾突来,要想医,必须找着好大夫,那么去哪里找大夫这就是我们决定的事了。”
我仍是摇头,“不行,这样做必定会传到裴煜耳朵里,况且贺怜君也不是省油的灯,怎会任由我装病呢?”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装病(二)
第二百一十九章 装病(二)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金凤的笑容似乎有一种无可比拟的魔力,这样一个清晰脱俗的女子,一颦一笑竟是让同为女子的我也不由得着迷。她极其既然地抬起手拂了拂髻上的珠翠,细长的眼梢承载着深邃不可探究的暗波,扑闪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垂下眼睑隐隐间还能看见长在眼角边的一颗泪痣。
“谁说也瞒王爷了?细想一下,你若是王爷得知心爱之人身患重病,但却身不由己无法前来,你会怎样做?”
我木讷地答道:“必然是要吩咐属下的人务必寻来天底下最好的良医为她看病。嗯……这不是兵行险招吗?你有胜算裴煜会信吗?”
“你若不走这步棋,以王爷的聪明才智才是不会相信。可是一旦让他慌了神,那我们说的就是真的。他不会以你的生死来赌一把,他根本就赌不起。所以,我会正大光明地传回消息到南宁,我要让他第一个知道,放你走的决定是他做的,并不是我。”
从窗户外泄露进来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生刺疼,我与金凤就这样静默地做在屋内,风声充斥在耳边,夜幕渐渐降临,阴霾布满角落,无可抵挡的黑暗洪流般的涌来,慢慢地将这不大的小屋掩盖。
“那么贺怜君呢?”
金凤站起身,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身影一点点的走向门边,她稍稍转过身,阴影打在她的侧脸,月色朦胧的好似她就是从月光中走来的人,翩然飘舞的纱衣宛如一层迷雾,将她层层包围。
“她么?无妨,腰伤着了,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你。况且,你若得的是肺痨,谁还敢靠你近些?巴不得离你越远越好。”
“肺痨?”
脑子本是昏昏沉沉,经她这么一吓倒是清醒不少。肺痨这不治之症,也亏得金凤竟然能想到,若真是让贺怜君相信了我身患绝症,她的确会躲得远远的,巴不得我就此消失在她眼前,怎还会顾忌我是真病还是装病?
其他人也必定不会深究,肺痨这种病一来是会传染,二来染上后便会咳嗽不断伴有咳血,我本来就身子弱,一向是经不得风吹日晒,往常有个头昏脑胀的也并未惹人生疑。现下若是传出我身患肺痨,没人敢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接近我,更依着我平日就身子骨差,应该不会造成麻烦。
“那好,此事就交予你去办。最迟不过后日我务必要离开咸阳赶赴南宁。”
“明日不必早起,能病的多厉害就多厉害。我自然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只需唱好你自己的那出戏便可。”
金凤微微颚首,跨步走出房门,透过门缝泄露近来的一缕银灰将她冷艳的面容看的清清楚楚,那看似妩媚却毫无温度的柔唇勾起一抹弯月,似笑非笑的神态更让人捉摸不透。单单是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轻盈的身姿随着飘旋的衣纱而行,犹如舞动在夜空中的一点繁星,那般叫人痴迷。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百二十章 装病(三)
第二百二十章 装病(三)
第二百二十章
我独坐在屋中,侧过头仰望窗外那一轮残月,朦朦胧胧的白雾缭绕在旁,稀稀疏疏的星辰宛如一颗颗点缀在锦绣上的皎洁明珠。苍凉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我静静的呼吸这一丝丝冰凉的气味,用尽我所有的力气。
“呵呵呵……你别老是追我呀”
“鸢萝妹妹,你慢些跑”
我偏过身侧坐,便看见鸢萝和启麟一前一后的跑进屋子里,明明是年初的大冬天,偏偏这两个孩子像是刚遭遇了一场热浪,满头大汗,一个劲的喘气。
“娘,你去哪儿了?鸢萝找了你好久”
鸢萝嘟着嘴,有些赌气的意味背对着我坐下,我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忽地鼻酸,脑海中隐隐约约地便看见了那一抹熟悉的俊容。赶忙低下头,假意拂发,顺手用宽大的广袖拭去还未来得及掉落的泪珠。
启麟憨笑着给我作礼,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姨娘,今日天气甚好,您是出去了吗?”
我摇摇头,伸手抚摸他光滑的额头。“没有,姨娘只是与金凤姑姑在一起聊天罢了。”
“娘,你不知道,这里的丫鬟下人真讨厌,我和哥哥还没走出宅门呢,就被他们拦了下来,我们又不是犯人,干嘛把我们锁在里面?”
我没有回答鸢萝,只是在这一瞬间沉默,看着这个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我该不该告诉她真相?如今她的生父遭难,生死不明,她是不是该去看他一眼?
这个秘密,我曾经想过是要埋在心底永不挖掘,可以让它糜烂,甚至腐蚀。当年不愿让廷曦知道真相,是因为即使是知道了他也带不走鸢萝,更带不走我。既然无缘在一起,那又何必要给彼此增加一层束缚?
可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廷曦真的过不了这一关,我是不是该仁慈心软一次,让他们父女相认,至少此生无憾?
脑中的思绪乱作一团麻,我极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知道在心底告诉过自己多少次,廷曦不会有事,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老天既然给了他第二次重生的机会,便不会让他这样轻易地死。
只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裴煜是何等人物,他可以温柔万千,更可以心狠手辣。他用计让廷曦中了圈套,既然已是瓮中捉鳖,他没有道理会放他一马。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廷曦到底有没有活着逃出山谷,若是还困在里面,那活着的希望只怕又灭了一分。
“娘,你怎么不说话?”
稚嫩的童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我怔怔地望着鸢萝叹了口气。“娘很累,想休息。”
“姨娘是病了吗?可有叫大夫来看看?”
启麟上前,伸出手欲探我额头的温度,我下意识地侧过头。“不碍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嗯,那便请姨娘早些歇息吧。今日不打扰姨娘了,我回娘的屋子和她一起睡。”
我没有拦住启麟,他向鸢萝道了别之后,径直走出了屋子,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我只能在心底感叹这个孩子如此懂事乖巧,贺怜君生了这样一个儿子,亦算她今生莫大的福分。
鸢萝褪了外衣之后睡在内侧,很快便入了梦。而我却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反反复复想起白日听那年轻人说的一席话,一颗不安的心仍然慌乱不定。
不是没有怀疑过这番话的可信度,而是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我哪里还顾得上瞻前顾后,凡事做不了决定,必然要做了再说,宁愿做错也不留后悔。
“鸢萝,你想见一见你爹吗?”
“……”
她已沉沉入睡,浓密的睫毛覆在细长的眼睑上,红扑扑的脸蛋,许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有些干裂脱皮。我伸手一下下抚摸她的额头,看她努了努嘴,极其可爱的挥了挥拳,翻身侧压在我身上。
“鸢萝,你听见娘说的话了吗?”
“嗯……娘说什么?父王要来咸阳吗?”
她伸出小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睡眼朦胧地望着我,我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张嘴欲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很多话噎在喉间,看着她干净纯澈的双眸,我不知怎的,无法开口。
“鸢萝好困……”
我拍了拍她的肩,闭上眼抑制几乎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我终是妥协给了事实,我无法想象鸢萝在得知真相之后会如何,她还那么小,在她心目中一直以来的父亲是裴煜。若然告诉她,曾经所经历的都是假象,我是委曲求全才下嫁给裴煜,只是为了保住当时作为遗腹子的她。
如何能奢求她懂得?她不会懂,终归是我负了廷曦,所以现在必须要我来背负这些罪责。鸢萝这孩子脾气不小,一旦不顾后果脱口而出真相,我很难控制得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接踵而来的祸端,我更是保证不了我有那个本事能应对。
所以,廷曦,对不起。纵然是到了这一刻,我亦无法对鸢萝说出事实。更不能让你知道你有一个女儿,我们的女儿。
依照你的性子,不夺回鸢萝你不会罢休,可是我不会把鸢萝给你,更重要的是,敌人这一重身份,是我们永生永世都无法跨越的沟壑。
“睡吧,睡吧。”
我俯下头吻了吻鸢萝的额头,温热的触感柔化内心那越来越汹涌的愧意。看着她呼吸渐渐均匀,洒满霞光的双颊上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笑的很甜,梦里是见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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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按照计划一病不起,躺在榻上忽睡忽醒,时而假意说几句胡话,时而剧烈地咳嗽几声。金凤一直守在我身边,用准备好的血手帕捂住我的嘴,待有人进来时,故作惊恐地倒退几步,她这个认真的样子,若是不知情,我亦是会险些被她骗到。
屋外守着许多人,不过皆因传闻我身患肺痨所以无一人敢进屋。启麟这孩子不知为何犯了倔脾气,差一点就闯了进来,还好金凤有两三下子功夫对于启麟这样的孩子不费吹灰之力。我只听见鸢萝在门外一直哭,抽抽噎噎,不断地喊着,声音已有些沙哑。
“娘……娘……让我进去,姑姑我要进去”
“郡主,切莫胡闹。夫人这病来势汹汹,唯恐传染,还是莫要进屋。”
金凤立时严厉警告,鸢萝没有再砸门,只是一个劲地啜泣,那一声高过一声地呼唤像是要哭碎了我的心。眼泪潸然而下,顺着眼角冰凉流淌。我抬起手拭去泪痕,金凤侧过身叹了口气,抬眼瞧了瞧门外,见人影渐渐散去,方才坐了下来。
“我已传了口信回去,想必王爷此时已收到了消息。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只需王爷一道密函,到时我们就启程。”
我轻点头,还未来得及答话,只听门外传来一声极其刻意的干咳。“娘,您怎么来了?”
“她病了么?是什么病瞧着倒是病的不轻,连人都不让见了。”
我暗想不好,下意识地抓紧金凤的手,她倒是一脸泰然,抽出手径直往屋外走去。我紧闭着双眼,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我亦不敢抬袖去擦。
“哟,金凤也在这里吗?什么时候你也要做伺候人的活儿了?你可不是丫头啊”
贺怜君阴阳怪气地笑问,语气中不乏挑衅的意味,我此刻看不见金凤是以何种表情来应对,可是猜想无非就是冷笑一声,或者根本连笑都吝啬在贺怜君面前露出。
“侧夫人病的严重,属下已请过城中大夫前来诊脉,只是大夫说……说……”
“说什么?吞吞吐吐地有何不可说的?”
金凤故意调了一下贺怜君的胃口,许是面露难色,用迟疑地语气说道:“这……大夫说的也每个准,只是猜测,可能是肺痨。”
“什么肺痨?”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启麟哥哥,肺痨是什么病?”
“鸢萝,别问。”
死寂的气氛中只听见鸢萝和启麟在小声嘀咕,忽感揪心般的疼,虽然得病是假,可是承受的心痛确实那样真实。
“她……还有得救吗?”
贺怜君的声音细听之下有些微颤抖,我不禁感慨,果然人走到最后一步,就算昔日针锋相对,如今看着眼中钉就要消失在眼前,贺怜君亦是动容了三分。
金凤重重地叹了口气,“大夫人是知道的,肺痨这病……只盼着王爷能允许我带夫人去都城寻医,否则……无法了。”
“都城?如今战事如火如荼,我们不能为王爷分忧也就罢了,竟还想着去添乱?金凤,你要送她去便你一人去,其余的人一个也别想带走”
一颗心忽地坠地,贺怜君总算松了口。虽然明面上还是抵触了一番,可是这样顺水推舟,我和金凤恰巧可以毫无阻碍的回南宁,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裴煜向来是放心金凤的,若说仅是她一人保护我,她亦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是,大夫人放心,只要王爷一允,属下立即带离侧夫人离开咸阳。另外……这病夫人亦是知道有传染之兆的,所以未避免意外,王爷未来信这段期间,除我之外其他人切莫靠近这间屋子。”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事有蹊跷(一)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事有蹊跷(一)
第二百二十一章
“知道了,让世子和郡主到我的屋子去睡吧。都散了吧,别围在这里。”
“娘,你要好好的,鸢萝等着你康复那日。”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深吸一口气,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般滴滴坠落,我伸手捂住嘴极力隐忍自己哭出声,贝齿抵在掌心,我想亦没想地咬了下去。
痛吗?不,没有感觉。
真正的痛楚早已遍布全身,哪怕是一根发丝,哪怕是一缕呼吸都没能逃脱。我很想大喊一声唤回鸢萝幼小的身影。可是我更清楚地不能这样做,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回来时我还可以尽我所能补偿鸢萝,可是我和廷曦错过千千万万次,这一次决不能辜负。我知道见上一面有多困难,我更知道见了面之后要再次诀别有多痛苦。
然,唯有放肆才能找回最初的自己,虽然早已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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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宁快马加鞭而来的密函很快就送到了金凤手中。趁着夜深人静时,金凤与我悄悄拆开了密函。一排娟秀明朗的墨迹映入眼帘,仅有的十二个字占据了所有视线。
“用尽一切办法,务必保她一命。”
裴煜的字迹我曾经见过,刚劲有力。可是这样短短的一句话,竟犹如耗尽了他的支撑,明显能看出颤抖的痕迹,最后一个字的笔锋不够飘逸,像是停顿在那一笔很久,忘了要如何提笔收尾。
我拿着密函的手止不住地发颤,金凤一直坐在桌边没有吭声,确定我看完之后,她渡步走了过来从我指尖抽出信纸。
“你看到了,王爷对你可谓是情深意重。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摇摇头,无话可说。金凤冷哼一声,目光寒彻人心,每一瞬的触及都像是刀刃刮过心尖一般。
“既如此,此信留着亦无用。”
说着,金凤走向桌边,我痴痴地看着她慢慢将信纸递入燃烧正旺的烛火中,灰烬渐渐吞噬原有的字迹,一个个消失在我眼前,淌入回忆里。
看着白纸在金凤的手中变作悄然而逝的灰烬,尘埃落定。我知道记忆飘去了哪里,也许隐藏在空气中,也许无处不在。无论如何,那些湮灭在红尘中的过往正在遭受烈火的焚烧,正如我这颗的心,肆意灼伤,已是千疮百孔。
“早些歇息,明早天一亮我们就上路。”
金凤拍了拍手,并未看我一眼便扔下一句话,步态翩然地走出屋子。独留我一人淹没在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忧伤之中,我低头瞥见桌脚边那化作粉末的纸灰,一阵寒风急急打入,毫不留情地将它们带走。
泪水,如漫天大雨般来袭,我唯有独守深夜,坐等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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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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