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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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梨花落-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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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直视南宁王摄人心魄的双眸,手心不觉渗出热汗,舌头在口中打转,想说什么,可是终究发现无从开口,还能解释什么?

“父王,您都知道了?”

裴煜双膝重重地跪在青石地上,我错愕不已,正欲跟着裴煜一起下跪认错,哪知还不待双膝着地,南宁王伸出双手及时扶住我,隔着单薄的衣纱亦能感觉到这是一双布满厚茧的手掌,我忽地鼻酸,不知为何竟想起了远在昭阳的爹,他的双手亦是如这般,被刀柄磨出了深深浅浅数不尽的口子,他的鬓角花白,明明和南宁王差不多岁数,可是却要显老迈的多。

养育了我二十载,到头来,我什么都没能报答得了,还让他们如此痛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明明没有死,可是此生,却不能再见上一面。

“还不肯如实说来吗?你到底是谁?”

我抬起头,与南宁王四目相对,我想,终究是瞒不过他了吧,与其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倒不如借南宁王的手帮我一把,他若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还会留我在这王府里吗?

“父王知道已殉葬的太子妃庄氏吗?”

南宁王点了点头,本有一瞬的疑惑,继而皱紧眉头,忽地反应过来,沉声问道:“你没有死?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七十章 无奈之选(二)

第一百七十章 无奈之选(二)

第一百七十章

还不待我答话,身边跪着的裴煜赫然起身,打断我与南宁王之间的对话。

“父王,不必再追问是何缘由,因为……是儿子救她逃出皇宫。瞒过众人的眼睛,狸猫换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了她。这些,都是儿子一人所为,与人无尤。”

南宁王哀叹一声,转身摆了摆手。“煜儿,你可知这是大罪?一旦事情暴露,将会牵连整个南宁王府,为父死不要紧,只是……不能让裴氏一族断后啊你知道的,你的肩上扛着大任,绝不可任由你恣意妄为”

“父王我没有忘记今后要做什么但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去赴死,我无法做到父王,任何责罚都由煜儿一人承担,子夫怀着身孕,切莫怪罪于她。”

天边忽地燃起一团火烧云,犹如血染了整个碧空,一缕缕刺目光束投向大地,斑驳出龟裂的光影,头顶划过一排排成群结队的大雁,只这一瞬间,掩去所有光芒,遮天蔽日。

南宁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的心也随之一点点坠落。南宁王说得对,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裴煜以身犯险,一旦出了差错,受牵连的又岂止是他一个人。我不过是一个说起来无关紧要的人,对于南宁王来说,我会害了他的儿子,会覆灭整个南宁王族。

“甄敏夫人……”

“是我娘。”

我木然地接过南宁王的话,事已至此,已容不得我去反悔,今日已经被南宁王看穿识破,我还能以庄玲珑的身份继续做世子侧夫人吗?无论换做是谁,收留我就欺君之罪,论罪当诛九族。南宁王留不留下我不要紧,这正好解了我的愁,只是……我的孩子一定不能跟我走。

“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与娉婷有七分相像,三分像极了庄晟。其实,要猜到你的身份一点也不难,你们当真以为,此事可以瞒天过海吗?”

娘亲的闺名为娉婷,嫁给我爹后,皇上封为甄敏夫人,娉婷一名亦是只有至亲才晓的名字。南宁王如此直呼我爹娘的名讳,虽然早知他与我爹熟识,只是想不到不拘到这个份上。

南宁王一直没有发话,裴煜便跪在地上不动不移。我心里愧疚,此事是因我而起,裴煜本是救我,如今却要衍变成害了他,纵然我再是自私的一个人,也决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想了想,双手撑住腰,在南宁王还未反应过来时,双膝猝然着地。“若是您要赶我走,庄子夫不敢有一句怨言。我知道此乃满门抄斩的大罪,世子救我出来已是大恩大德,庄子夫自知无以为报,待我生下腹中孩子时,我……任凭您处置。”

“子夫莫要胡说”

裴煜立时打断我的话,双眸布满条条血丝,仿佛是要淌出血来,触目惊心。我下意识地颤了颤双肩,摇头不语,泪水在眼里打转,我却固执地不肯落下一滴。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心里如何作想,昨日央求他休妾,他不允,我唯有在南宁王身上压下筹码。南宁王不会纵容我这个祸害留在王府里,留下我,埋下的祸根无穷无尽。

南宁王背手而立,仰头望天,一声轻轻飘过的叹息划过耳畔。“这个孩子,想必也不是煜儿的骨肉吧?罢了……罢了……本王就依你所言,待你诞下麟儿之日,就是你离开之时。”

“父王……”

“煜儿此事已由不得你做主为父已让步,准许她的孩子留在王府里,以南宁王族的血脉身份活下去。可是为父决不允许她留在你身边煜儿,我们是父子,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对她有情还是无情,难道为父还看不透吗?”

裴煜与南宁王僵持不下,我知道结局不会改变,既然南宁王都发了话,我还有不走的道理吗?我现在多多少少已心安,没必要再留恋不舍了,这就是对我、对我的孩子,最好的归宿。

“煜儿,你退下。为父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她说。”

裴煜亦是知道的,多说无果,何必要纠缠不休。他温暖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忘返,一袭绯紫色云纹长袍,背影萧瑟,渐渐远去。沐着刺目的金辉,慢慢消失于视线的尽头,我看着看着,竟如痴迷一般,忘了回头。

待裴煜走后,我跟着南宁王步入亭内,亭子里的石桌上摆放着丫鬟还未来得及收去的花篮子,兴许是哪个丫鬟犯懒偷闲,摘了娇艳欲滴的花儿尽数拿走,只剩下这个空空如也的篮子,放在这处花苑美景之地,颇有些煞了风景。

偶有徐徐暖风拂过脸庞,鬓角散乱的青丝飘旋在半空中,和着亭外纷纷而落的叶子,衬出这片天地怅然之色。

“咳咳…咳咳……”

南宁王抬袖掩嘴,不知何故咳嗽连连,双颊因喘不过气而涨得通红,我赶忙走上前去抬手为他抚背,以便让他顺气。

还未等一口气缓和过来,南宁王身子忽地往前倾,我下意识地扶住他,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脚步不稳,踉跄了几步险些两人一起摔倒。还好我眼疾手快,一手抓住桌沿,一手扶着他的肩,待他咳得没那么厉害时,缓缓让他站起腰身。

我抽出袖中的娟帕递给南宁王,他伸手接住捂嘴轻咳不止,我一时局促,正欲唤人来帮忙时,南宁王一掌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加重,我吃痛一瞬,像是手腕要被捏断了那般。

“不要……不要告诉煜儿”

目光微微一扫,我差点就惊叫出了声,忙抬手捂住嘴。待稍稍静下来之后,我才确定此时所见并非看错,南宁王唇边溢出滴滴鲜血,本是惨白色的唇瓣瞬间被沁染为刺目殷红,双颊泛出异样的潮红,眼底射出的寒光越来越黯淡,渐渐虚无。

此时的南宁王,哪里还找得到半点初见时那般刚毅凛然的样子,颤抖的双手扶着桌沿,整个身子往前倾,好似泰山要崩塌地那一瞬。伴着剧烈的咳嗽,喘息声越加浓重,鲜血从唇角源源不断的溢出。好似下一刻,一口气喘不上来,南宁王将会就此倒下,一蹶不振。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您是不是身子有病?您有没有叫沈大夫给您瞧瞧?”

我吓得半跪在他身前,手拿娟帕,颤颤抖抖地给他擦拭嘴角的血渍。他艰难地对我摆了摆手,我会意低头,默默无声,整个花苑,只能听到不绝于耳的阐明鸟叫,回荡在耳畔,一颗心被扰的忐忑不安。

“真真是病来如山倒啊……我这一辈子,也许是要到头了。”

南宁王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越加明显,一脸煞白,双眸怔怔地看向远方,我恍然间,竟读出了从未一丝淡淡的暖意。一向严谨睿智的南宁王此时却像毫无挣扎之力的人,应该有的应对自如,现在只剩下无可奈何。

我起身坐在他旁边,安慰道:“王爷莫要这样说,谁没有个大病小灾的。拿我爹来说,虽然半生挥刀战场,扬名立万,可是不为人知的一面,谁人看得到呢。”

“你爹娘都还好吗?”

我呵笑一声,轻叹:“我入宫多年,甚少见得爹娘,只能偶尔从别人口中听来好坏。不过,爹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过多的操劳,想告老还乡,只可惜军中将士不依。”

南宁王的呼吸渐渐平和,只是苍白憔悴的脸难掩病气,我忽然感伤,也不知这病痛折磨他多长时日,不能让裴煜知道,我明白他的苦心。人前要装作身体健朗,人后要承受煎熬。为的,不过是巩固南宁王族的势力,一旦他倒下,裴煜若还不成气候,那么可想而知,这个王族会如何没落,到最后只能是消失于时光的洪流。

“你爹,是个英雄。亦只有他这样的英雄,才配得起你母亲这样的奇女子。子夫啊,你尽得你母亲的真传,无论是相貌才气还是举止气度,与你母亲简直是如出一辙。所以看你弹琴,听你奏出的音色,就如回到了当年,年少无知的岁月啊。”

我干笑一声,没有回答。坐在亭子里只感闷热难耐,呼吸一口像是遭受火烤那般,背心盗出冷汗,沁透了本就单薄的中衣,粘稠的汗水顺着额头滴滴滑下,我抬袖擦了又擦,每一次动作都费尽了力气。

七月盛暑,碧空之上高挂的那一轮太阳肆无忌惮地烘烤着整片大地,今年的夏季似乎格外炎热,闷气隐伏在四周蠢蠢欲动,好似连那青石地也耐不住这般暑气,腾升起了袅袅白雾。

南宁王扶着桌沿,踉跄着站了起身,我顺势扶过他的手,埋着头转身一步步走出亭外,迎面而来的几个小丫鬟,我一眼就认出了是贺怜君的贴身婢女,心底暗笑,不好亲自出面,竟是遣了丫鬟来打探动静,是怕我和南宁王相处太久,夺了她的靠山么。

没有搭理她们,径直绕出了花苑,南宁王再三嘱咐我不得将他患病一事声张出去,我亦知此事危及甚大,只能将这个烫心的秘密埋在心底,任它发臭糜烂。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章 尚在人间(一)

第一章 尚在人间(一)

尚在人间(一)

春暖花开,暖风一股股袭来,吹向四处,杂草丛生,风往哪里吹,草就往哪边倒‘悉悉索索’地,成为这处荒崖底唯一存在的声音。

太阳正是当空高照,肆无忌惮地炽烤着这一片荒芜人烟,绝境之地。乱草丛中,沿着一路滑下的清晰血迹,追寻而下,那躺在巨石边的男子,已是奄奄一息,仅剩最后一口气在支撑着这具残败的身体。

他紧闭着双眼,一双剑眉紧瞥,唇角还流淌着还未干却的鲜血,俊朗的五官被崖下的荆刺刮伤,一深一浅的疤痕泛出粉嫩的血肉,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此时的样子,有多骇人。那股血腥味溢满整个悬崖,这死亡的气息,正在步步逼近,方圆五百里不见人烟,连吹过的暖风,到了这里亦是变得凛冽,一下一下抨击。

“廷曦……廷曦,你在哪里?”

梦中见一白衣女子,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他记得她的身形,记得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独一无二,所以当听到时,他愣了愣,舍不得睁眼,他怕,只这一瞬间,就会失去她。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用仅能他自己才可以听到的声音对那白衣女子喊道:“子夫……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你看不见我?”

“你失约了,你没有一起陪在我身边,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你怎么可以对我那么残忍?”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奔向她的方向,可是无论他如何撕心裂肺,双脚就像是灌入勒铅般无法动弹,他愣在原地,只感心如刀割。他问自己:我失约了吗?我怎么会对你绝情,我怎么舍得对你残忍?

“廷曦,我们曾经说过生不离、死不弃,可是我们都没有做到,活着的时候我离开过你,你一定是生气了,所以给我的惩罚就是独自赴死,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携手永远,这是注定的宿命吗?”

黑暗中,飘渺飞舞的白纱就如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一般,他那么想靠近她,可是他们的距离始终如此,明明近的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可是却独独让人感受到一份绝望,无可奈何的绝望。

“坐看天上云卷云舒,听任庭前花开花落,红尘紫陌,没有了你,我要如何走下去?如果死是必然的结果,那么,不要抛下我,带我走,好不好?”

他看着她渐渐远去,就要没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忽地慌了神,大声吼道:“子夫,回来……回来你要去哪里?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暗流如潮涌一般袭来,他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消失,却无力阻止。这一生一世,说来长亦长,短亦短,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这一辈子,没有了她,多活一刻,就是无休无止的折磨。

痛感一波一波地涌来,好似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般,他忍着疼没有哼一声,双眸布满了血丝,这是在黑暗中,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那双如地狱炼火般的眼睛,那般炽热,却肆虐灼伤,他不能失去她,纵然这一死在所难免,那么就在见她一面,哪怕就一眼也足矣。

疲惫的双眼像是隔了百年之久,终于在沉沉幻梦中睁开,身上传来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作痛,他稍稍动了动手臂,随即换来一阵他的闷哼。

痛,很痛,可是……必须醒来,必须活下去

墨蓝色的云纹锦袍一看便知是上等人才能穿的衣料,若非大富大贵之人,那与皇亲国戚亦少不了什么关系。袍子上被刮出了数不清多少道的口子,本是麦色的手臂血淋淋地往外淌出一丝丝殷血,脚踝疼的无法行走,整个人就呆坐在巨石旁,已不知还能如何。

他犹豫了一瞬,目光忽地坚定,伸手抓起袍角用力一扯,‘嚓’一声,袍角被他硬生生地撕裂下一小条。他动作颇有些吃力,可是也不得不忍着浑身的疼将布条缠上只见鲜血的手臂,俯下头,牙齿咬上布条的一角,另一只手与牙齿互相合作,一狠心,使劲打了个结。

现在要如何做?

抬头望了望直插云霄的悬崖,自己全身已使不出半点力气,若是想要爬上去,只怕是还未跨出两步,人就会倒下。

头顶的太阳太过耀眼,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法将这个满是伤痕,狼狈不堪的男子比下。他的身上,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那股天生就能驾驭万物的气魄,在此时尽显无疑。他沐着阳光而立,不怒自威的俊脸阴沉冷然,干裂的唇瓣明显是缺水而致,他伸出舌尖舔舐一圈唇瓣,这一微小的动作,让隐在远处杂草中的少女,乱了心。

她穿着一件已洗的发白,面上打了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裳,梳着简单的垂髻,连一支珠钗簪子亦没有,只一朵纯白色兰花嵌入乌黑的鬓发里,迎着徐徐而来的微风,花瓣摇曳泛香。

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不算小家碧玉,亦更算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纯粹是站在人群里亦很难被发现的女子。一双淡青色的柳叶眉没有细心勾勒,双眸木呆呆地盯着远处,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好似那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涩难掩芳心。

她痴痴地望着他,明明觉得他看起来那么狼狈,却被他无可抵挡的吸引,移不开脚步,与他同站在一处蓝天下,阳光再是刺眼,她亦将他的眉眼看的那么清楚。

背上的背篓里装满了杂乱的草药,这是她日日来这里的原因,只有在这样的荒地里,才能找到不被人发掘的治病良药,这样采的多了,拿去集市上买,亦能买个好价钱。

今日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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