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自己对军中事务了若指掌,然而现在……
似乎看出了江哲的心思,贾诩走上前,低声劝道,“司徒莫要自责,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司徒手中,不过三五万兵马,自然可以面面俱到,眼下司徒掌四十万大军事务,如何能做到滴水不漏?对此,门下深负司徒重望……”
“文和不必宽慰,作为一军统帅,我难辞其咎,”摇摇头,江哲叹息说道,“眼下说什么也晚了,唯有设法补救……”
“补救?”贾诩眼眉一挑,急声说道,“司徒以为,如何补救?”
“首先,”起身望了望帐内,望着帐内随处可见的呕吐物,江哲抬手说道,“来人,将此些污秽物清理一下!”
“还不速去!”饶是向来稳重的李典,亦有些心慌了,一声令下,当即那数名曹兵应命而去。
“等等,”就在这时,江哲唤了他们,指着帐内众患者士卒席铺的粗瓷碗,凝重说道,“这些水是……”
几名曹兵一听,抱拳说道,“诸位弟兄只说口中干渴,是故我等喂其饮水……”
“可曾煮沸?”
“煮……煮沸?”那几名曹兵面面相觑。
看他们这番模样,江哲哪里还会不明白?无奈地摇摇头,挥手说道,“传令下去,至此时起,营中将士所用饮水,需经煮沸,不可有误!速去!”
“诺!”那几名曹兵抱拳而去。
而此时,听闻司徒江哲前来,围在帐篷门口处的曹兵越来越多,其中自然少不了李典麾下偏将、裨将,待他们望见主将一声不吭站在帐内,顿感不妙,然而被李典狠狠一瞪,便犹豫着走了进来。
事到如今,再行责怪也是无用,况且归根究底,江哲作为主帅,自然也难逃干系,因此,江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诸将下达了一些列的命令。
毕竟,作为后世人,江哲虽不懂如何治愈感染瘟疫的曹兵,倒是有些做些措施,将瘟疫带来的危害尽量减小……
“传令全军,若是患病的将士居于帐内,则要保证通风……”
“何谓通风?”李典麾下一名偏将疑惑问道。
皱皱眉走道帐门处,江哲扯了扯帐幕,重声说道,“这就叫通风!”言辞颇为严厉,叫那偏将心中一惊。
见此情形,贾诩自然明白江哲是遇到瘟疫之事,心情极其不佳,咳嗽一声,佯作提醒低声劝道,“司徒,不过这样一来,帐内岂不是更为寒冷?恐怕对将士病情不利……”
被贾诩一打岔,江哲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歉意地望了一眼那名偏将,轻声解释说道,“比起寒冷来,帐内浑浊的空气更对将士身心不利……”
“空气?”站在帐口处的蔡瑁喃喃说了一句,身旁蔡和深有感触说道,“姑……咳,司徒说的,恐怕就是方才那股味道吧,啧啧啧,乍一闻之下,我险些……”话未说完,却被其兄蔡瑁狠狠一瞪,讪笑一声,低头不语。
“至于寒冷嘛,”望了望帐外的围观的众曹兵,江哲略带歉意说道,“唯有将棉衣等御寒之物,优先配置给患病的将士了,诸位将士可有异议?”
“无有异议!”帐外的曹兵异口同声呼道。
这江哲在军中的威望,还是一如既往啊!司马懿暗暗一叹,有些羡慕,不过眼下他最为期待的,倒是想看看江哲如何对付这瘟疫。
在司马懿眼神中,江哲望了一眼李典,李典当即会意,对自己麾下偏将喝道,“还不速去将棉衣等御寒物取来?”
“诺!”
“另外,”望了望剩下的几名将领,江哲一一作下吩咐。
“劳烦你去营中库藏几坛酒来……”
“不敢,末将遵命!”
“你去叫几名将士取锅烧水,至今日起,但凡营中锅碗瓢盆,需经沸水消毒……”
“消毒?”
“就是制起一大锅,叫将士将所用碗盆放置其中,注水煮沸,时间嘛,就以一炷香为期,随后捞起,再用酒水擦拭,防渐杜威吧!”
“诺!”
望着江哲三下两下就将将令下达,众人却有些弄不明白。
“司徒,酒水取来了!”
“先放着,”江哲抬手指了一个地方,正欲说话,却见那几名曹兵回来了,开始打理起帐内那些呕吐物。
望着他们细细清理着帐内污秽物,江哲严肃说道,“这些污秽物休要乱丢,叫营中将士在营外挖一深坑,将此物倒入,随后淋以火油,放火烧之,随后再以沙土掩埋,记住,要远离我等取水之处!”
“诺!”
“好了,”转首望着李典,江哲抬手说道,“叫几名将士,将酒水撒于帐内,润湿地面即可!”
“是!”李典抱抱拳,转身厉声喝道,“还不速去!”
“诺!”当即有几名曹兵得令,从酒坛中取出酒水,淋于帐内地面,但见片刻之后,帐内空气顿时为之清新,其中更是夹杂着浓浓酒香。
“暴敛天物啊!”帐外传来一声长叹。
李典怒目回望一眼,当即面色微变,低下头来。
但见帐外曹兵徐徐让开两旁,曹操与郭嘉二人疾步走来,方才说话,自然是郭嘉。
营中爆发瘟疫,江哲既然得知,自然瞒不过曹操。
“主……主公!”帐内、帐外曹兵自然望见了曹操,大呼一声。
“不必多礼,”摆摆手叫众人免了礼数,曹操疾步走入,皱眉望着帐内将士,凝神说道,“守义,情况如何?”
江哲自然明白曹操指的是什么,摇摇头就实说道,“措手不及,眼下我能做的,恐怕就只有防止瘟……咳,防止这个病症传播再行传播开来,不过就算如此,我也没有完全把握……”说着,江哲便将方才之事以及自己的命令一一告知曹操。
“原来如此,病菌嘛,”对于江哲时而冒出的‘术语’,曹操显然有些不懂装懂,咳嗽一声,望着李典挥手说道,“曼成,你渎职之事暂且不论,我且命你助守义处理之事,倘若有何怠慢之处,两罪并罚,决不留情!”
“是!”李典抱拳应命,他也明白,曹操显然是徇私了,否则自己麾下管辖的将士,竟发生此等大事,理当问斩,更别说身为大将,竟待事发之时,犹然不知其中究竟,这是何等渎职、失察?
“防止再行传播……”望着帐内中景象,郭嘉双眉紧皱,望着江哲说道,“这瘟……咳,这病,我亦不甚了了,幸好守义知晓如何处理……”
“也并非我知道如何处理?”苦笑着摇摇头,江哲定下神来,凝重说道,“眼下,最好将患病的将士,与未患病的将士暂且分开,否则一旦反复传染,我四十万大军恐……额,我的意思是说,若要治愈,还是将患病的将士单独居住才好……”
望了一眼帐外围观的曹兵,曹操自然明白江哲的顾虑,点头说道,“守义所言极是,那么,至今日起,就将患病的将士移到后营吧,派些人代为照顾,守义,我见你精于此事,此事便交与你了,事关我数十万大军……”
江哲点点头,拱手说道,“明白,我义不容辞!”
皱眉打量了一眼四周,郭嘉忽然说道,“守义,你方才说的,只是防止传播之事,那么治愈呢?”曹操一听,顿时望向江哲,只见江哲犹豫一下,迟疑说道,“在我想来,或许有人可治!”
“谁?”曹操紧声问道。
“华佗,”吐出一个人名,江哲苦笑说道,“可惜此人眼下仍在许都,若是能在三五日内请他至此,或许可解此祸……”
“许都?”曹操嘴角一抽,哭笑不得。
三五日……
插翅也飞不到许都呐……
确实,就像曹操心中想的,三五日,别说来回,就算是单程,恐怕也到不了许都,就算是双马疾奔,满打满算,半个月,这已经算是急速了……
然而,患病的曹军,能否支撑半个月呢?
事发第一日,四十万曹军之中便有两万人左右感染了瘟疫,就算江哲当即作出了正确指令,仍然无法阻止瘟疫在这偌大曹营之中蔓延开来,江哲唯一起到的作用,仅仅是降低了瘟疫的危害罢了……
待至次日,曹操在下令腾出后营的同时,叫麾下大将夏侯惇、曹洪、张辽、张郃等将领搜查全营,将感染症状的曹兵移至后营,待日落时分,亦有大约一万五千将士相继出现种种患病症状,就像是江哲说的,就算未发兵,亦不可掉以轻心,不过在潜伏期罢了……
第三日,共计有五万余曹兵感染,其中百余人,更是处在性命攸关的时段……
第四日,终于出现死者了,十三名,在江哲脑海中,这可并非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第五日,一百三十三名曹兵病故膏肓,其中派去照料的兵士中,三百余人感染……
半月后,粗粗估计,已有二十二万人感染症状,这是何等庞大的数字?偌大后营,已经装不下这些患病的曹兵,不管其中感染病毒的症状如何,感染了瘟疫却是实情……
其中,已有大约一万余人死于瘟疫,郁郁而终。
就在此时,华佗终于到了……
不过当他望见后营中那庞大数量的患病曹兵时,面生亦是一惊。
倒不是他惊讶患病的曹兵竟有这么多,他是惊讶,存活的曹兵竟然有这么多……
这,恐怕是江哲唯一的贡献,叫麾下将士勉强支撑到华佗来到。
不过麻烦的是,就算华佗在许都得知此事,程昱、李儒发动全部兵马找寻药草,也无法治愈这二十二万的曹兵啊……
时间,离周瑜预算的大战仅余下数日!
第五卷 袁曹之战 第二十九章 不会再有胜利的战役
华佗,字元化,沛国谯人。与董奉、张仲景并称为“建安三神医”,乃是东汉末年医术最为高超的寥寥数人之一。
时至建安四年十月下旬,华佗得闻曹军爆发瘟疫之事,驱五百精壮士卒,驱数百辆装载着药草的马车到了汉阳曹军营寨,而此时,曹营中事态已近乎糜烂,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曹兵死亡,营中人心惶惶,难以压制。
不过比起营中将士来,眼下恐怕是江哲更为需要华佗诊治了。古往今来,军中一旦爆发此等大事,那么军中兵士溃散逃逸,也是屡见不鲜,为防止疫病扩散至整个荆州,以至于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是故,在瘟疫爆发的半月来,江哲每每流连于后营,一面照料营中将士,一面安抚军心。整整半月,江哲是不曾睡过一个好觉,忧心忡忡,日渐消瘦。
谁叫他是这四十万大军统帅呢?
对此,曹操亦想过暂时削去江哲的统帅之职,倒不是曹操因此责怪江哲,相反的,曹操也认为,瘟疫,乃属于天灾人祸,与江哲实在搭不上边,短短十余日间,看着江哲因此日渐消瘦,曹操心中叹息不已。
不过想了想,曹操还是作罢了。
毕竟,作为相交数年好友,曹操太了解江哲的脾气了,外柔内刚,温文儒雅,又好说话,是自己帐下重臣中最得人缘之人,就算是在名存实亡的朝廷之中,江哲也与荀彧一样,作着帝党、清流与曹系三者之间的调停者。
上至朝廷重臣、许都名流、手中重兵的曹系大将,下至平民百姓、三教九流,江哲向来是以礼待人,当然了。若是有些家伙不分好歹,频频生事,那么江哲自然也不会客气。
比起江哲来,郭嘉从来不对自己看不上眼的家伙好言相向,而荀彧、荀攸则基于其荀家,也不会对一般人假以颜色,许都的司徒江府,是唯一一座就算是平民百姓,亦可登门拜访的府邸,当然了,这是在百姓有事相求的情况下,倘若无事的话,李儒自然也不会叫他们打扰江哲。
总而言之,江哲算是曹操帐下最好说话的人,不过有时候,仅仅是看似好说话罢了……
别看江哲仅区区一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抡武力,别说虎豹骑,就连一般将士,江哲也不见得打得过。可是就是这样一位文人,犯起倔来,脾气犹在夏侯惇、曹洪等大将之上。
毕竟,就算是夏侯惇、亦或是曹洪,只要曹操一道令下,二人自然不敢造次,可是落在江哲这里,就算是曹操,亦无法叫江哲改变心意。
当初曹操为报父仇讨伐徐州,最后服软的可不是江哲,而是曹操。
君不君,臣不臣,不管是在哪个朝代,都是朝廷大忌,然而一代霸主曹操却没有因此嫉恨江哲,反而更为看重,尝屡屡称赞江哲‘复有先贤风骨’。
说实话,江哲这种脾气的家伙,是最不适合站在朝堂之上的,嫉恶如仇、耿直倔强,若是在别个朝代,恐怕最终只能落得个饮毒酒的下场,不过万幸的,曹操是纵观历史中,少有的明主之一,更兼曹操未发迹时,江哲便与他较厚,投身于他,是故。曹操对于江哲的信任,无以复加。
曹操明白,除了‘理’字之外,能叫江哲服软的,恐怕也有其家中爱妻了,其余嘛,不过是谁,哪怕是刀刃加身……
想来想去,曹操还是作罢了暂且削去江哲统帅之职的想法,反正,不管削不削去,江哲是不会改变他的心思的。
望着江哲每每出现在后营,曹操暗叹一声之余,心中亦不免有些遐想。
“西周得姜尚,传世八百载;高祖得张良,旺汉四百载。倘若我曹孟德侥幸平定乱世,问鼎天下,可承几代?”
“代汉者,涂高也。涂高者,曹魏也!”
“总得来说,司徒亦有感染此瘟疫,不过却是不深,服药歇息一段时日。便能转好……”
在汉阳曹营水军营寨,江哲帐中,华佗收拾了一下药箱,笑呵呵说了句。
“万幸、万幸!”与帐中赵云、曹纯等人一样,贾诩深深松了口气。
要知道,不同于司马懿欲出人头地的心思,贾诩会在曹操麾下,只因折服于江哲,在贾诩看来,江哲便是他的保障,有江哲在。贾诩可保此生无忧,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江哲顶着,换句话说,若是那一日江哲辞世,亦或是辞官,那么贾诩恐怕十有八九会告老还乡,他,可不是为享荣华而在曹操麾下为用,更别说什么乱世、百姓,那些与他贾文和何干?
不过比起笑意浓浓的贾诩来,站在帐内闷不吭声的司马懿眼中闪过一道暗惜之色。
啧!可惜……
“贾长史说的是,司徒身子无恙,真乃万幸!”松了口气,赵云转头对江哲说道,“司徒,这几日还是好生休养,莫要再去后营了,说句不恭的话,司徒又不通医术,即便是去了,恐怕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啊……”
“子龙所言极是,”曹纯抱拳劝道,“司徒乃我军统帅,乃是主公负以重望之人,此战胜败,司徒所系甚大,眼下既然这位……这位……”说着说着,曹纯有些尴尬地望了一眼华佗。
华佗会意,抚着长须笑呵呵说道,“老朽华佗,这位将军说的是,司徒身子向来不善,往日又曾……咳,老朽的意思是,治病。交与老朽等人便是,莫非司徒还信不过老朽?”
“华老言重了!”江哲微笑着拱拱手,想了想仍固执说道,“华老医术,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营中发生此等大事,江哲身为一军统帅,岂能高居帐中,对麾下患病将士不闻不问?”
“司徒……”赵云与曹纯唤了一声,却被贾诩摇头打断。
“华老自是不知其中缘由,两位将军岂是不知?如今营中军心惶惶,人人自危,若不是司徒每日前去后营安抚军心,我四十万大军早已崩溃,何谈大战?”
“这……”赵云与曹纯对视一眼,无言以对。
对二人微微一笑,江哲正色说道,“文和所言极是,半月前,我等将患病的将士移至后营,本意是为防止交叉感染,遏制发病,然而若是不闻不问,此些将士心中会作何想法?必然是以为我等放弃了他们,在眼下军心震荡时节,这种思想一旦蔓延,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必然酿成大祸,子龙、子和也不必过于为我担忧,只不过是稍稍感染罢了,或许,早在半月前便已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