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士卒,死在战场,十有八九是无法避免的,二人虽是稍稍有些不愿去想,心中却是明白,换句话说,就算是哪一天,死在哪一个敌军手中,二人也不会有过多怨恨。
毕竟,杀人者,终有一日横被人杀,这是定律。
不过,显然不包括死在这些家伙手中……
这些家伙,是人么?不!是怪物!
“啊!”似乎是承受不住压力,王二怒吼一声,在陈二狗惊呼之中冲上前去,手持长枪对着敌军一阵胡乱挥舞,但是令人诧异的是,却见面前数名敌军,纷纷化作纸人,随即化为灰灰。
“怎么会?”王二心下一愣,自己方才明明仅仅是……
带着浓浓的疑问,王二一抡手中枪杆,狠狠一挥舞,只见被枪尖触及到的敌军,纷纷化作纸人……
“原来如此!”后方的陈二狗心中大悟,论刀上前,看准时机,轻轻在一名敌军身上划了一道,原本对于作战将士来说,仅仅算是小伤,然而对眼前的这些家伙,似乎却是致命伤。
“弟兄们,这些家伙不过是虚有其表,静下心来,莫要慌乱!”
随着陈二狗的大喊,寨门处的曹兵渐渐平复下来,结阵厮杀。
果然如陈二狗所言,眼前这些敌人几乎可以说是‘一触便死’,对静下心来的曹兵,几乎无丝毫威胁。
不过……
“源源不断啊!”狠狠将一名敌军挑开,望着那人变作纸人,化为灰灰,王二靠在陈二狗身后,隐隐有些心燥。
陈二狗挥了几下战刀,沉声喝道,“使六、七分力便可,留些气力!”
“说得轻巧!”王二笑骂一句,枪杆乱舞,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忽然营中传来一声重喝。
“弓手火箭准备……放!”
王二与陈二狗下意识一回头,却见营内不知从何处涌出大批弓箭手,弓上搭着火箭……
抛射!
仅仅是拉了半弓,数百支火箭越过寨栏与寨外曹兵,朝着寨外的敌军一通乱射,只见那些敌军,仅仅是稍稍被擦到,亦是当即燃起熊熊火焰,更别说被火箭贯穿。
“呼!”王二暗暗松了口气,忽然听到有人愕然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一转身,见一脸惊愕望着营寨外的人竟然是军中大将赵云,急忙抱拳见礼,“见过赵将军!”
“唔,”随意挥挥手,赵云一脸惊容望着寨外那些熊熊燃烧着的‘火人’,又望了望仍与麾下曹兵厮杀着的敌军,眼中渐渐有些凝重。
不对劲啊……这些江东兵……
皱眉望着那些一脸麻木面容,只会口中喊杀江东兵;望着那些稍稍一被兵刃触及身体,便化作纸人,化成灰灰的江东兵;望着那些全身燃烧着火焰,却不发一声痛叫,仍大声喊杀缓缓向前却被烧做灰烬的江东兵。赵云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这还真是妖术啊……”忽然,身旁传来一声苦笑。
“唔?”赵云回过头,见来人竟是江哲,急忙说道,“司徒,此地甚为危险,司徒还是……”
“有何危险?”江哲苦笑着指着眼前的‘敌军’。
虽然曹兵最初被这支‘奇兵’打了个措手不及,然而在众曹军将士平复心神,定下心来之后,这些仅仅是纸人变成的兵马,哪里是极为精悍的曹兵对手?
“额……”赵云有些汗颜得笑了笑。
确实,若是知道了其中究竟,这些‘纸兵’最大的用途,不过是消耗曹兵体力罢了。
“啊啊,中计了呀!”忽然,远处传来一人声响,带着些许慵懒。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寨外的‘纸兵’顿时化作纷纷纸片,落于地面。
这个声音是……
懵然,江哲眼神一皱,忽然想起好似在哪里听过……
汉阳、石阳,是那陆逊!
“子龙!”江哲手一指远处,低声呼道。
“末将明白!”赵云一抱拳,手伸出口中吹了一记响哨,随着一记响哨响起,营内顿时涌出千余轻骑,为首一人更是大呼道,“让开让开!”
牵过急奔而来的白马,赵云一翻身,跃上马背,举枪喝道,“诸君,随我来!”
“喝!”千余早早埋伏在营内的轻骑大呼一声,在营寨外众曹操让开的道路上疾奔而去,而同时,远处林内传来一声噪杂,随即渐渐远处。
“追!”高举银枪,赵云望了一眼江哲,见江哲一点头,当即策马急追过去。
望着赵云带人驰远,江哲这才蹲下身来,捻起地上一抹灰烬,在手中细细打量着。
虽然他故意留下破绽,引陆逊前来袭营,可是陆逊的做法,亦是出乎江哲意料。
江哲隐隐感觉,这陆逊,或许在盘算着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杀啊!”
这在这时,林中火光大起,杀声顿起。
江哲面色一变,惊声呼道,“糟了,子龙怕是中了埋伏了,我失察矣!”说罢,他急声呼道,“传令曹洪,守住营寨,其余人等随我前去助赵将军一臂之力!”
随着江哲一声令下,此时寨门处数千曹兵,皆随江哲前往救援赵云,只余下区区数十人,前往营中,将江哲将令禀告曹洪。
确实,赵云中了陆逊埋伏……
在得了江哲应允之后,赵云当即率千余轻骑顺着官道追赶陆逊,然而追着追着,忽然见眼前寒光一闪,细看之下,竟然无数冒着寒光的箭头。
“啊!”随着一行轻骑将士一阵惨叫,竟是不下于两、三百将士纷纷落马,顿时队形乱成一团。
“怎么可能?”赵云惊呼一声,不是他疏于防范,而是他知道,此处有不少曹军斥候,是故他才敢如此大胆,在夜间急赶,他哪里想得到,竟会在自家门外,遭了敌军埋伏呢?
“怎么可能?呵,怎么不可能?”随着一声轻笑,远处林中闪出些许亮光,一名将军模样的人手持火把,笑吟吟望着赵云等人揶揄道,“正所谓穷寇莫追,追上了,可是叫你命的哟!”最后一句,森然不已。
“好胆!”赵云咧了咧嘴,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冷笑说道,“有些年载,不曾有人敢在我面前放肆了……”
“喔?是么?”那人嘿嘿一笑,右手一招,顿时身后林中,露出无数闪过寒光的箭头,而官道两旁,亦不知从何处渐渐涌来无数敌军。
“那又如何?”赵云哂笑一声,四下望了望,只见黑暗中人头涌动,心知中伏,低头厉声喝道,“众将士戒备,我等冲出去!”
“冲出去?阁下好大口气!”那人哈哈一笑,右手一招,淡淡说道,“让他冲!”
顿时,只见四面喊杀声乍起,四周敌军密密麻麻,将赵云等人围的水泄不通。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云大喝一声,手中银枪一甩,指着说话那人喝道,“众将士,杀过去!”
“喝!”
“咦?”赵云的气魄叫那人愣了愣。
“汰!”一声怒喝,赵云枪势一展,一面策马急行,一面用枪尖连点阻拦在前的敌军,眨眼之间,无数纸人飘零落地,化作灰灰。
趁隙瞥了一眼,赵云冷笑道,“雕虫小技,看我取你性命!”说着,他朝麾下轻骑喊道,“众将士,不过是方才那些纸人罢了,不堪一击,待我等杀过去,取敌将首级!”
“喝!”听赵云这么一说,千余轻骑顿时士气高涨。
毕竟,方才那些‘纸兵’的不堪一击,众轻骑将士可是看在眼底。
“咦?”只见月色之下,林旁那将军模样的人缓缓抬起头来,正是陆逊无疑,只见他惊讶盯着赵云,目露诧异之色,随即,缓缓露出几许笑意。
谁说这里尽是‘纸兵’来着?
原来如此,不过是方才那些纸人啊!带着这个心思,众曹军轻骑将士为保留体力,仅仅使出五成气力杀敌,毕竟,谁知道等下还有什么埋伏呢,总要留些气力吧。
然而……
“啊!”一声惨叫传来,一名曹兵轻骑面上带着不可思议之色,缓缓落马。
“唔?”赵云猛一转身,却见不远处一名敌军正捂着自己腹部缓缓后退,随即隐藏在众多人流之中。
“小心!‘纸兵’之中藏有敌军!”赵云一身惊呼,然而自那声惨叫开始,千余曹兵纷纷有人落马毙命,乱战之中,众曹兵将士又不是江哲,如何辨得清,哪些是真正的敌军,哪些仅仅是用妖术驱使的‘纸兵’?
“该死的!”望着一名又一名麾下骑兵将士落马毙命,赵云怒喝一声,手中银枪狠狠投出,宛如一条银龙,但见半空中一阵纸片飞扬,藏身在众多纸兵之中的石阳士卒愕然望着贯穿体内的银枪,带着不可思议之色,缓缓倒地。
仿佛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赵云狠狠盯着远处的陆逊,叫陆逊一阵心悸。
这家伙……
“曹将通名!”
拔出腰间青釭剑左劈右砍,赵云策马至银枪旁,取银枪在手,厉声喝道,“我乃常山赵子龙!”
原来是他!
陆逊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一挥手,微笑说道,“原本仅仅是想诱你等出营,便不想来的竟然是赫赫有名的赵云赵子龙,天助我也……射箭!”
随着陆逊一声令下,林中箭如雨发,朝着赵云一行呼啸而至。
什么?难道他竟是全然不顾自己麾下将士?
赵云心下一惊,左手青釭剑、右手豪龙胆,一剑一枪,竟是将射向自己的箭支全数击飞,令远处的陆逊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唔?”似乎是瞥见了四周纸片飞扬,赵云勒马顿步,枪尖一指远处陆逊,冷笑说道,“我还倒你铁石心肠,欲将自己麾下将士一同杀死呢……”
“怎么会呢,”陆逊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抚掌赞许道,“不愧是勇贯曹军的赵云赵子龙……”说着,话音一顿,冷笑说道,“不过麾下将士,似乎不如赵将军勇武啊……放箭!”
“竖子敢尔!”赵云一声怒吼,却见对面林中箭如雨发,几乎一眨眼功夫,麾下兵马惨呼声乍起,赵云转头一望,心怒不已。
“有何不敢?”少有地收起脸上笑意,陆逊正色厉声说道,“你等既然敢出兵犯我江东,我陆逊为何杀不得你等?赵云,今日便是你授受之时!众将士听令,给我放箭,陷赵云于此!”
“喝!”随着林中将士一声呼喝,赵云的处境,顿时变得极为险峻,他身后千余轻骑,亦是只剩下区区两百余,更有甚者,全身上下重轻伤不等。
“该死!该死!”赵云连连怒喝,却是被一阵又一阵的箭雨挡得无法近前一步,处境十分险峻。
深深望了眼赵云,陆逊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赵将军乃天下豪杰,不过为我江东,在下却是不得不如此了,今日,还请赵将军陷身此处!”
“那可不见得!”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冷笑。
“唔?”陆逊侧目一望,却见远处火把之光渐渐靠近,一拨兵马直直杀出。
“……原来是江司徒,”望了一眼来人从黑暗中徐徐策马而出,陆逊脸上露出几许微笑,拱手说道,“陆逊久仰司徒威名,今日有幸一见尊颜,幸甚!幸甚!”
“江某亦是久仰陆伯言久矣!”江哲微笑着说了句。
确实,作为‘先辈’陆逊,身为后人的江哲确实可以说是久仰。
疑惑地望了眼不远处的江哲,细细揣摩江哲言语的陆逊感觉有些怪异,听他口气,似乎不像是嘲讽,难道他当真听过我名?
按下心中疑问,陆逊拱拱手,笑着说道,“江司徒出现在这里,倒是令在下……”正说着,陆逊语调一变,嬉笑说道,“实不出在下所料!”
还真是性格恶劣的小子啊!江哲眼角一抽,挥挥手,叫麾下兵马徐徐上前,口中冷哼说道,“怎么个不出阁下所料?”
“呵呵,”陆逊淡淡一笑,转而言道,“司徒啊,此时不坐镇军营之中,好么?”
“……”只见江哲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凛,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军营方向,只见军营火光乍起,在夜色之中,甚是晃眼。
“嘿嘿!”嘿嘿一笑,陆逊拱拱手,嬉笑说道,“侥幸,侥幸,先胜一筹!”
“哼!”江哲轻笑一声,凝声说道,“看来你方才袭我军营,只不过是诱我等追你……”
“不不不,”陆逊闻言摆摆手,望了眼赵云,随即望着江哲正色说道,“在下原本真是想先除去司徒帐下一将的,只不过却是不曾想到,追在下的,竟是赫赫有名的常山赵子龙,寻常弩箭,竟是动不得他分毫,匪夷所思……”
“原来如此,”江哲点点头,随即望着陆逊淡然说道,“我却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竟能将计就计,先遣一军佯攻,诱我等追你,随后另遣一军,趁我营内空虚,毁我营中辎重……”
“侥幸,侥幸!”陆逊嘿嘿一笑,揶揄说道,“小子不才,先胜一筹!”
“那可不见得哦!”江哲微笑着说道,“我倒是想看看,你归何处!”
“……”只见陆逊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猛地一变,指着江哲莫名说道,“你……莫非你袭我石阳?”
耸耸肩,江哲淡然说道,“你既然可以袭我营地,我为何不可以袭你石阳?”
“……”陆逊顿时语塞,望向江哲的眼神,露出浓浓警惕与凝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江哲故意露出破绽,引我前去袭营。
他并非是设下埋伏,欲擒我等,他的目的仍在石阳城,可笑我还欲将计就计,虽设计烧了曹军粮草辎重,却失了石阳……
不得不说,陆逊的计谋本身,无丝毫不妥,不过在大局上,却是谋错了方向,谁会想到,江哲故意留下破绽,又布下重重埋伏,不是为了擒杀陆逊,而是为了趁石阳兵力空虚之际,谋取石阳呢?
“可惜哦,”勉强按下心中不安,陆逊强自说道,“我此行仅仅带了三千将士,石阳城中……”
“哦,是么?”还没等陆逊说完,江哲笑着打断道,“那可真是巧了,取石阳的虎豹骑,亦是三千之数呢!”
糟了!听到虎豹骑三字,陆逊便知不妥,一挥手厉声喝道,“撤!”
“你走得了么?”江哲亦是右手一挥,身后曹军一拥而上。
“走不了?那可不一定哦。”淡淡一笑,陆逊从怀中取出一物,抛散四周,转眼之间,林中涌出无数兵马,朝着江哲等人喊杀而来,而陆逊等人,却趁此机会逃之夭夭。
“这小子!”江哲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呼道,“此乃妖术所致‘纸兵’,禁不起丝毫打击,不过,休要掉以轻心!”
“喝!”麾下曹兵大呼一声。
石阳城中!
一身黑甲,曹纯手握战刀登上城头,望了一眼曹营方向,眼中隐隐有些担忧。
“曹统领!”浑身浴血的虎豹骑伯长孟旭大步走来,厉声喝道,“已诛灭城中江东兵马,或有些许逃往城外……”
“不必追了,”曹纯挥挥手,转身淡淡说道,“传令我虎豹骑上下,不得扰民,静待天明司徒至此!”
“末将明白!”孟旭抱抱拳,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却是转过身来,望着曹纯莫名说道,“此战,我杀了三十九个哦!”
“……”只见曹纯眼角一抽,望着孟旭冷笑一声,转身走远,心下大骂。
看来这混账东西仍窥视我统领位置!
更如此想着,曹纯忽然瞥见杨鼎步上城头望了自己一眼……
还有这混账家伙!
心中有些气闷,曹纯翻了翻白眼,有些羡慕身在许都练兵的高顺。
为何他陷阵营,就没有这种事呢?奇怪!
石阳城外十余里处,曹军营寨!
一身污血,捂着胸腹,曹洪强忍着重创,在身旁护卫的搀扶下,望着不远处曹军包围之中左冲右图的敌军,面露惊惧之色,喃喃说道,“这些家伙,是怪物么?”
话音刚落,忽然远处一名曹兵惊声呼道,“冲……他们冲出去了!”
“对方只有区区三百人,你们这帮废物!”一名曹军裨将怒声吼道,“给我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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