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臧霸血红的双目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凶光。
“大帅……”吴敦有些担忧得唤道。
重重坐在地上,臧霸一抹嘴角,沉声说道,“我欲伐下邳,你等意下如何?”
孙观面上一愣,随即起身抱拳说道,“若是大帅当真欲伐下邳为昌兄弟报仇,末将乞做先锋!”
“此战不需要先锋!”臧霸血红的双目扫过帐内三将,沉声说道,“若是攻不下下邳,我便不予退兵!”
吴敦、尹礼对视一眼,上前一步抱拳喝道,“我等愿随大帅,攻伐下邳,为昌兄弟报仇!”
“好!”臧霸猛得起身,‘锵’一声抽出腰间宝剑,望着宝剑的锋芒,他冷声说道,“张文远,我等本是不欲与你交兵,多次忍让与你,不想你不思报答。反坏我兄弟性命……既然你不仁在先,如今也休要怪我等不义!”
说罢,臧霸目视孙观三人,一同出帐,点尽兵马,直望下邳而去。
而下邳城中,张辽亲自引兵遁出之后,城池的防守重任却是交给了张辽的副将,李璜。
难道张辽就那么信任李璜么?
当然不是,原因无他:若是下邳失,而吕布尚存。日后当是能再东山再起;但倘若吕布有失,那么就算下邳安然无恙,又有何用?
为何臧霸会出现在下邳城外,而曹洪却是没了踪影,张辽岂能想不到事情的缘由?
无他,盖因曹操欲召集麾下所有将领,与吕布、吕奉先一决生死!
想到这里,张辽却是再也待不住了,急忙暗暗嘱咐了副将李璜,随即扮作斥候遁出。
至于妻室,张辽自然也去见了一面,轻言说了几句,但就是那几句话,却叫他的妻室陈氏面色苍白……
是日,臧霸驱哀兵攻伐下邳,令三将各领一万军猛攻北、南、西三门,自己却是领余下的两万兵强攻东门,四门齐攻,竟是不给李璜留一丝遁走的机会。
当听闻臧霸前来攻城,李璜心中又惊又疑,为何整整半月不见动静的臧霸,竟会在此刻引兵攻城?
然事况却是容不得他多想,李璜急忙尽驱麾下那九千余将士,分别拨与四门死守,而自己则是镇守城中:若是那面情况紧急,他便去那面救援。
按李璜所想,下邳城固粮足,又有泗水之险,臧霸应当不会死攻才是,但是事情却恰恰出乎了他的意料。
短短一个时辰,臧霸军便已阵亡了足足一万余士卒,如此可见,战事是何等的激烈?
但是就算如此,臧霸亦是不退!
得闻此报,李璜心中惊怒,他决然想不到前些日子还置身事外的臧霸,如今便是这般模样……
“不克下邳誓不回军!”在乱流之中。臧霸大喝一声,竟是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强渡护城河,而护城河中,已是漂满了中箭身亡的臧霸军卒。
东门告急……
李璜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配剑便直奔东门。
待得他赶到东门,望着臧霸麾下士卒一个个疯狂的模样,李璜大急呼道,“弟兄们,射箭,射箭!若是失了此城,我等无颜向将军复命矣!”但是就在他说话的空闲,城墙处已经搭上了十几架云梯,铁制的钩子待几声‘锵锵’之后,均是牢固得钩住了城墙。
“砍断绳索,速速砍断绳索!”李璜大喝一声,上前一刀便砍断了连接铁钩的绳索,随即举起城墙处的一罐火油,狠狠朝那架云梯砸去,只听“砰”的一声,瓦罐崩碎开来,其中的火油自是淋湿了云梯一角。
“烧了云梯!”李璜指挥道。
待一阵“啪啪”的声响之后,那十余架云梯便燃起了熊熊大火,虽说这些云梯是臧霸士卒死命拉扯过河的,其中木头早已湿透,但是面对着火油的淫威,云梯木头中的河水显然抵不了些许作用。
“攻上去!”云梯之下的臧霸怒声吼道,但是他麾下的士卒却对燃起大火的云梯退步了。
“哼!”臧霸怒哼一声,竟是丝毫不顾及云梯上的熊熊大火,几步便登上云梯,随即一翻身,跃入城中,而那时,就连他身上,亦是燃起了大火……
“大……大帅?”臧霸的护卫惊愕得对视一眼,一咬牙,亦是不顾生死,强登云梯以上城墙。
其余士卒见大帅如此,纷纷照做,除开一些中途中箭跌落的士卒,已有百余臧霸军强行登上了城墙,可惜付出的,是十倍的代价……
一手持枪杀敌,一手拍着身上的火,臧霸一路杀到李璜身前,直将后者惊得呆滞不已,人,如何会不惧烈火?
待李璜回过神来之际,却是发现一柄长枪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胸口,而面前,自然是臧霸那被烈火熏黑的脸……
“杀!”随着臧霸的一声怒吼,下邳东门已注定失守……
果然,仅过片刻,下邳东门处的守军尽数被臧霸等人杀却,不曾留下一个俘虏。
只见臧霸杀意满满,引兵一路从东门杀到城中,死在他手中的敌兵,怕是已有百余人……
忽然,有一名下邳守卒弃械苦求道,“将军,我等亦是徐州人,放过我的等吧。”而此刻的臧霸的长枪,已经触及了这名守卒的面门。
听罢此言,臧霸心中的杀意才缓缓收起,收回长枪,沉声喊道,“降者不杀!尔等当速速丢下手中兵刃,如若不然,杀无赦!”
“叮当……”随着一阵叮当之响,附近的吕布士卒惊恐得丢弃手中兵刃,拜倒在地,不敢抬头。
得闻臧霸军已攻入城中,下邳其他三门守卫着的吕布士卒心中大惊,纷纷弃械投降。
四门皆破,不曾放走一个下邳守卒,但是臧霸一方付出的的代价也是极其巨大,全军五万,战死将士近两万,其余尽数负伤……
令麾下偏将善守,臧霸怒火未消,领着孙观、吴敦、尹礼三人并百余护卫,直直朝城中府邸而去。
那是张辽的住所……
“砰”一声踹开府门,臧霸大步走入,只见府内下人一阵惊慌之后,皆数跪倒在地求生。
望了臧霸一眼,孙观上前一步,恐吓说道,“若想要我不杀你等,你等却是要告知我一事……张文远妻儿何在?”
只见那几十名下人侍女惊恐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侍女惶恐得指着院内方向说道,“夫人便……便在里面……”
“哼!”孙观冷笑一声,与吴敦、尹礼对视一眼,引着十余护卫便朝府邸深处走去,无人敢阻。
“唔?”仅仅过了片刻,臧霸忽然望见府内火起,眉头为止一皱。
“这该死的……”随即孙观便骂骂咧咧的回来了,臧霸低声说道,“仲台,如此有些过了!”
孙观一愣,随即好似明白了臧霸的意思,摇头苦笑道,“非是我放的火,乃是张文远他婆娘自己点燃了火油,我本还想拿她威胁张文远呢,岂料那婆娘举剑自刎了……”
臧霸细细一望,见孙观身上铠甲被烟熏得隐隐发黑,心中释然,随即望了眼火起之处,低声赞道,“好个奇女子……”
“大帅,”吴敦犹豫一下,上前说道,“听闻吕奉先妻妾也在此下邳城中……”
“……”臧霸猛得望向吴敦,张了张嘴,心中迟疑不定。
“大帅,”吴敦抱拳说道,“大帅仁义,我等自是知晓,早先我等遵大帅之命,不曾对张文远发难,但是结果呢?昌兄弟却被张辽这厮害了性命……大帅,我等对张辽仁义,他可是一分都不曾留下情面啊!而如今,我等夺下下邳,不说折损的众弟兄,就单单说吕布,依吕布之气量,他岂会放过我等?不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干净,再将吕布妻儿头颅送至曹公处,以乱吕布心神,如此,那匹夫岂能不败?”
“这……”臧霸一脸犹豫。
“子遑所言甚合我意!”孙观点点头,冷言劝道,“不若我等留下一军把守下邳,将吕布妻儿头颅送至曹公处,哼!想来张辽那厮必在吕布处,昌兄弟之仇,不可不报!”
“……也罢!”想起那晚昌豨拖住张辽,临死一刻犹让自己速速撤退,臧霸面上浮起几丝狰狞,怒声喝道,“吕布妻室在何处?”
吴敦望了一眼跪着的众下人,淡淡说道,“不曾听到我家主将话语耶?吕布妻儿何在?”
只见方才说话的那名侍女犹豫得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就……在府隔壁……诸位大人,勿要害我等性命……呜呜……”
“只要你等不乱跑,自然不会伤害你等……”吴敦淡淡说了一句,与臧霸一对视。
臧霸转身便向隔壁那座宅院走去,其余人等自然跟上。
走出府邸,落后几步的吴敦一把拉住一名护卫,望了眼府内,低声说道,“杀!”
“……将军?”
“哼,此些都是张文远府内之人,必然有其心腹在此,若是怀恨在心,惹出事端,当如何是好?宁可杀错,休要放过!”
“诺!”只见那名护卫一抱拳,招呼了十余名同泽便复身朝府内走去,随即府内便传来一阵惨叫。
而另外一面,臧霸等人愤然闯入隔壁的那处宅邸,正巧望见一名妇人抱着幼童坐在厅中,待望见臧霸等人世,她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你便是严氏?吕奉先妻室?”臧霸凝神问道。
“……”那妇人咬了咬嘴唇,眼眶微红,低头说道,“妾身……便是……”
“哟!”望着那妇人手中的幼童,孙观冷笑着说道,“不曾想到吕布还有个儿子,哈哈!”笑罢,他上前几步,望着那孩童恶狠狠说道,“小子,算你命不好,投在何人之家不可,偏偏投身在这户人家……”
“哇……”被孙观一吓,那孩童竟被吓得大嚎起来。
“虎儿,”那妇人面色一紧,退后几步拍着怀中的幼童哄道,“虎儿莫怕,有姨娘在……”
瞪了孙观一眼,臧霸上前几步,望着那幼童问道,“此便是你与吕奉先的儿子?”
“……”那妇人咬着嘴唇,低头不语,良久才甚是迟疑得点点头。
“唔,唤作何名?”
“唤作虎儿……恩,吕……吕……”
“吕虎?”臧霸诧异得望了那妇人一眼,轻声说道,“勿要怪我等……”随即猛然抽出腰间的剑。
那妇人一惊,猛得抬起头露出一脸的惊容,还有满脸的泪痕。
“咦?”臧霸心下一迟疑,忽然听到有一人喝道,“将军且住手,她非是吕奉先妻室……”
转身一望,臧霸愕然看到又一名妇人徐徐从堂后步出,皱眉问道,“你乃何人?为何说她不是吕布妻室?”
“盖因妾身才是吕奉先妻室严氏……”
“你?”臧霸一皱眉,指着怀抱幼童的女子问道,“那她呢?”
严氏深深望了那女子一眼,叹息说道,“她乃是妾身夫君帐下大将张文远将军妻室,姓陈,欲扮作妾身,替……唉!”
“你是张辽的妻室?”臧霸傻眼得望着陈氏,随即指着她怀中幼童连连问道,“若你是张文远妻室,那方才在你府中自刎的乃是何人?此子又是何人?”
“唉,那是她的姐姐,她们姐妹同嫁给了张文远将军……至于她怀中幼童,自然是张文远将军虎子……”
“张虎?”臧霸喃喃念叨一句,心中对张辽激起一片钦佩之情,不过……
望着这两位女子,臧霸淡淡说道,“也罢,不管你等是张辽的妻室也好,吕布的妻室也好,今日……”
“将军,”臧霸还不曾说完,严氏打断了他的话,盈盈行了一记大礼,轻声求道,“将军可否放过妾身夫君那一丝血脉,妾身无能,只为妾身夫君生下一女儿,如今仅有一两岁大,诸事不懂,将军可否放过她,除此之外,妾身别无所求……”
“妾身也是如此……”张辽的妻室陈氏哭求道。
犹豫着在两女面上扫了几眼,只感觉两女的眼神甚是坚定,无有一丝惧色,再想起方才自刎的张辽正妻,心中大叹,转身便走。
“大帅?”吴敦皱眉唤道。
“张文远虽说杀了我等兄弟,盖因我等乃他敌,就算是要为昌兄弟报仇,自是要找张辽才是,何苦祸及他之妻儿?至于吕布妻儿……”说着,臧霸回身望了两女一眼,淡淡说道,“不如将此二女押送至曹公营寨处,叫曹公亲自发落!”
孙观、吴敦、尹礼对视一眼,抱拳说道,“大帅所言极是……”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严氏、陈氏盈盈曲身一礼。
“不必了!”喝令一声,臧霸引着余众大步走出,心中叹道,张文远,当是仁义无双!
既然如此,臧霸也不欲怠慢,随即便令孙观之兄孙康引军把守下邳,自己与孙观等三人策马赶向曹操大营。
为了照顾严氏与陈氏,臧霸征用了一辆马车为其二人代步,徐徐赶路而去。
而此刻的吕布自是不知自己妻女被俘,正与纪灵及他麾下三千袁兵星夜而回;而张辽自也不知自己妻儿被俘,因为,在他想来,若是臧霸欲攻,下邳没有自己在,必然失守,但是若是自己死守下邳,又如何帮助主公吕奉先?
于是他只好对自己两位妻室说,“主公将他妻女交付与我,乃是莫大的信任,决然不可有失,若是下邳失守,事况紧急,你等便……”
于是,两女听罢,面色苍白。
“呼!”用溪中的冷水敷了敷面,张辽神智为之一清,暗叹得望了一眼西北方,双目充满了痛惜。
“将军,”王充此刻过来,抱拳急色禀告道,“将军,前面好似有一军徐徐而来!”
“唔?”张辽面色一变,急声说道,“速速隐蔽!”随即便引四百骑遁入附近树林之中。
望了一眼天色,只觉天色尚明,为此张辽心中暗暗焦急:怎得在此刻遇到曹兵?“咦?”忽然王充传来一声轻呼,“那不是侯成将军么?”
“侯成?”张辽定睛一眼,只见侯成领着千余人仓皇而走,在他身后,有一队曹军正死死追击着。
“速救!”张辽急色喝道。
“这该死的曹子廉,竟追得如此紧!”侯成心中又惊怒又无奈,忽然望见曹洪侧面一支骑兵窜出,又惊又喜,大呼喊道,“文远?”
时曹洪有两千步卒,但是追击侯成的他,一时不察,被张辽引区区四百骑中途拦截,心下大怒,喝道,“你乃何人?”
“曹子廉,岂是不识我?”张辽持枪策马,冷笑说道。
“张……张文远?”曹洪面上大惊,失声说道,“你不是在下邳么?如何到得此地?”对于张辽,曹洪与他在下邳斗过几阵,知道这是一个很难缠的家伙,武艺比自己高,谋略也是不差,自己在他手中吃了不少亏……
“从何而来?自然是从萧关而来咯……”张辽冷笑诈道。
萧关?曹洪面色大惊,失声说道,“不可能,萧关有文则、文廉把守,岂会有失?”
“信不信随你!”张辽冷哼一声,策马上前迎战曹洪。
可怜曹洪本身武艺就逊张辽一筹,此刻又是心神不定,如此能胜,十招一过,便被张辽在背上划了一道。
而与此同时,侯成亦反身杀入,与张辽军汇兵一处,曹军节节败退。
见事不可为,曹洪无奈撤退,回去曹操处复命。
可是这侯成与曹洪,为何会在此处交兵?
“休要再追!”张辽喝止全军,策马至侯成面前,疑惑说道,“侯将军,你如何会在此处?”
“我?都是那……”说了半截,侯成忽然想起一事,面色大惊说道,“主公此刻乃被曹操团团围住,危在旦夕!”
“什么?”张辽双目一瞪,面色冷峻沉声说道,“到底是如何一回事?劳烦侯将军速速告之与我!”
“我等边走边说也不迟!”侯成喝令全军从原路返回,随即望着张辽叹息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三日之前说起……”
三日之前,便是吕布夜袭沣岭那一晚,也是曹操率领全军强攻吕布大营的那一晚……
当日曹操令刘备随江哲、郭嘉、荀攸三人把守大营,其余将领,全数带出,欲一鼓作气,拿下吕布。
令赵云、关羽、张飞各领三千兵,分别抵御三面吕布部将的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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