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蓝琪儿的怜爱之心,当下柔声道:“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了吧。等你想说了再说,外公这儿也是你的家,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安心养病啊?”
陆君鸿刚送走大夫,吩咐丫鬟去煎药,回头见到蓝琪儿神情,心下也已猜到几分跟沈晨风的关系,见陆玦还想再问,忙拉了拉陆玦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陆玦回头不解的看着父亲,终是没有再问。
陆元启的眼中充满怜爱又富有深意,蓝琪儿瞧着瞧着竟觉得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至于为什么没说,到不知道了,自己没有说,他也不好先说出来,不过这样也好,说破了倒不知道怎么相处了。
陆君鸿道:“刚刚大夫说你只是受了些风寒,你身子底子好,倒不碍事,好生休养几天就好了,我已吩咐人去给你煎药了!”
蓝琪儿着急着想起身道谢,又被陆元启按了下去,只得微微欠身道:“多谢干舅舅了!”
陆君鸿笑道:“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嘛?”
水芊芊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说道:“我命人备了米粥,你醒来时,温度刚好,又香甜可口,极易消化,我命人端了来,你填饱肚子才好吃药。”说着,转身命人把粥端来,亲自捧了粥,坐到床边。早已有丫鬟服侍着蓝琪儿做起。
水芊芊亲自喂她喝粥,蓝琪儿本想拒绝,却觉手上无力,推拒了几次,见水芊芊执意如此,也只好就着她的手喝了粥。
陆玦站在一旁满脸笑意,陆君鸿转身催促丫鬟煎熬,药煎好了马上送来。陆元启看着蓝琪儿吃完了粥,本想看着她吃药,陆君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好了,夜深了,爹你也该休息了,我们走吧,别耽误了琪儿睡觉,待会儿药来了,自有人服侍着喝!”陆元启本来还没有打算离开,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向着蓝琪儿道:“你好生休息,我们先走了!要什么都吩咐丫鬟去去做,啊?”
蓝琪儿点了点头,看着众人离去,水芊芊走到门前,回头看着蓝琪儿,欲言又止,对陆玦说道:“相公先回屋吧,我怕丫鬟婆子手脚不利索,看着沈夫人吃了药我再回屋。”陆玦笑着点了点头,自走了。
那晚,水芊芊说了很多话,多是围绕着陆玦和沈晨雨,原来她心里也早就明白,只是一直装作不知,一旦说破,两夫妻也不知该怎么相处。得知沈晨雨可能不再回周庄,她松了一口气。蓝琪儿吃了药,头渐渐昏沉,她后来说了什么,倒是一点儿也听不见了,只最后听见她在身边幽幽地叹了口气。
今日坐在床边看着雨,蓝琪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觉得已经不需要再吃那些苦苦的药了。只是身子还懒,贪图地享受着此时的宁静。水芊芊打着一把伞,走到廊下,从丫鬟手里接过瓷盅,从窗户外看到蓝琪儿已经坐了起来,推门而入,笑道:“我以为沈夫人还没醒呢?怎么今日起的这般早,还打开着窗户,生病的人不能吹风的!”
蓝琪儿笑道:“哪那么脆弱呢?风小不碍事的。今天又劳烦你了!”自住进陆府,水芊芊都亲自过来送药,渐渐地两人也熟络了,原来陆玦每日忙于生意,在家时间不多,她每日无非看看书,做做刺绣,蓝琪儿来了,虽在病中,她倒是找到了每日做的事。陆君鸿和陆元启也乐意见到她这样做。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蓝琪儿笑道:“不要每日夫人夫人地叫我了,倒显得不亲热了。”说完,心里竟有些酸涩。
水芊芊将药碗递给蓝琪儿,点头笑道:“好,我和他们一样叫你琪儿可好!”蓝琪儿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药,笑道:“太苦,今天喝了再也不喝了。”
水芊芊一面吩咐丫鬟收拾药碗,一面道:“好利索了吗?怎么可以不喝药!”蓝琪儿道:“早好了,只是懒得动。今日我就可下床到处走动走动。”水芊芊看了一眼窗外的雨,道:“今日怎么能出去,下着雨呢。仔细病没好,又添了病!”说着,将蓝琪儿的被子压了压,避免风透了进去。
蓝琪儿看着水芊芊的动作,微微一笑,这几日相处之下,觉得水芊芊不仅貌美心慈,而且凡事都很细心,陆玦能娶到她,真是幸事,忽然想起了沈晨雨的毛躁性子,倒是只有陈召南跟着她一起慢慢地磨,不觉笑了出来。
水芊芊看着她的样子,也笑道:“你病了这么些天,倒是第一次见你发自心里的笑,到底在笑些什么呢?能说给我听吗?”蓝琪儿看着她,笑着摇摇头,突觉告诉她也未尝不好,于是道:“我是想起了晨雨的毛躁性子,和召南哥哥的憨厚倒是匹配。他们自有他们的幸福日子,你们也有你们的日子过,嫂子,不要为这些无谓的事烦心了,这些年了,干哥哥的心你一该是看得很清楚了!”
水芊芊看着蓝琪儿,低头想了想,半响,抬起头时,脸上浮起了一丝笑!
第九十章 匆匆一生
今天难得天气好,推开窗户尽是一片的阳光灿烂。蓝琪儿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门,漫步在明媚的花园里,这里还不太熟悉。只匆匆来过两次,这次来又病着,好不容易好了,又是阴雨绵绵,不好畅游一番。
漫步在回廊上,看着水池里荷花开遍,蓝琪儿微微一楞,该是盛夏了吧!远处两个丫鬟说说笑笑地走来,见到蓝琪儿低头看花,一下子禁了声,向着蓝琪儿低头请安,见她微微点头,两人站起身快速走去,远远地传来两人的说话声,蓝琪儿隐约听见“被人休了”“好意思”“懒着……不走”几字。眼中渐渐起了雾气,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水里的花是淡红还是大红色。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结果几句闲言碎语就可以把自己打败,这里是我的家吗?
蓝琪儿坐在廊上,望着水池发呆,忽而自嘲地一笑,“蓝琪儿,你什么时候这么地脆弱了,就这么容易被打败了吗?”抬起头,从怀里拿出一条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擦拭了眼角的泪。绢帕是水芊芊所赠,帕上的莲花栩栩如生,似在风中轻轻摇动,此时沾了泪,更似雨后荷花滴泪,淡淡哀思,无限惆怅,呆看了半响,蓝琪儿收回心神,朝着陆元启的园子走去。
陆元启单独住着一个院子,种满了翠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甚是幽静,正好适合老人闲居,不被打扰。蓝琪儿刚走到院子门口,便见到满院子的绿色,忽而有些恍惚,像是回到洗竹林里,竹笙正在石桌边弹奏一首好听的乐曲,想到竹笙,心里又是一痛,那么一个潇洒自由的君子,这辈子都要困在皇城里了吗?每想到这里,蓝琪儿都觉得自己很自私,不愿再想下去,轻叹一声,迈步走进了院子。
一股浓浓的药香传来,蓝琪儿本来就觉得陆元启几天没有来看自己有些奇怪,这时闻到药香,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不要!不要这么残忍。
蓝琪儿快步走进屋子,已有丫鬟向着她连连摆手,示意她不要进去打扰,哪知陆君鸿也在,见了蓝琪儿的焦急模样,叹了口气道:“随她吧,都不要阻止!父亲也是高兴见到他的!”
蓝琪儿也没怎么理会丫鬟的话,已经走到陆元启的床边,轻轻地跪在床边,泪盈于睫,只是看着,半响也说不上话来。
陆君鸿挥退丫鬟,走到蓝琪儿身边,轻声道:“有什么话对外公说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了,外公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总是在盼着你回来,他这一生都在内疚自责中度过,悔过自己当年为何不狠心一点打断妹妹的腿,让她留在身边,又或者为什么不欢欢喜喜地把妹妹嫁过去,以后也总能见着几面,不想,妹妹的性子那么刚硬,一走就没有回过头,一走……就是永别。”他的眼睛渐渐有了雾气,停了片刻又接着道:“却怎么也想不到你回来得那么狼狈,又操了几日的心,本来不好的身子一下子就病倒了,大夫说已快到油尽灯枯之日了,也只挨得到几个月!”蓝琪儿转头看着他,惊诧道:“你们都知道了?那干哥哥……”
陆君鸿道:“他不知道。只有我和父亲!”沉默半响,他静静地走了出去,拉好了房门。
独自一人时,蓝琪儿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任它喷涌而出,伏在陆元启德床边痛苦,却又怕吵醒了陆元启努力地压制着声音。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残忍,带走了亲生父母,又带走将自己视如己出的耿炳文,现在又要带走外公?真正疼惜自己的人都被你带走了!为什么啊?
陆元启幽幽醒转,看着床边身子不断伏动的人儿,柔声道:“傻孩子,哭什么呢?”“外公……”蓝琪儿抬眼看着他,视线却被泪水所挡,努力地想擦干眼泪,却怎么也挡不住泪水流出。
陆元启颤抖着双手握住蓝琪儿的手,道:“傻孩子,别哭了。外公已是得享天年,又见到了你,老天爷也算是优待我了,现在也算是寿终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唯一的遗憾还是眉儿!”蓝琪儿道:“母亲从来没有怪过您,真的!不然,她怎么会派我来到您的身边,来陪伴您呢?蓝家的孩子都是文字辈,而娘唯独没有要那个字,而是给我起了个琪字,以前我不懂,还以为我是家里最特别的呢?可是当我听到表哥的名字时才醒悟到,母亲……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是陆家的女儿!”
陆元启握住蓝琪儿的手紧了紧,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蓝琪儿反手握住他的手,陪着他说着话,陆元启的精神也是出奇的好,开始时还静静地听着蓝琪儿讲着小时候的趣事:“我小时候可调皮了,经常把大哥作的画弄得惨不忍睹,碍着爹爹他也不敢说什么!还有三姐,她总是爱跟我争宠,变着法子讨爹爹欢心,可惜这些都没用,爹爹还是只宠我一个人……你不知道还有那个三娘和四娘最不安分了,有时候欺负娘来着,爹爹是明着偏袒娘,暗地里保护娘,我也把她们整得可惨了……对了,我最喜欢爬上树摘果子吃,最凶险的一次还是在皇宫里摘枣子,差点摔下来,后来幸亏……有人接住了我……”蓝琪儿说到此处,渐渐没了声音,想到了马妍惜的死,想到了朱允炆就此亡命天涯,不知道他和茯苓逃回去了吗?
陆元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说起了自己做生意时的趣事,说到陆玦成亲时的窘样不禁笑出了声,蓝琪儿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为了不让陆元启看出自己的悲伤,蓝琪儿努力让自己笑得很灿烂。
爷孙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试图用这种方式补上双方错失的这么多年的生活。
室内其乐融融,室外阳光灿烂,陆君鸿在门外站了良久,听着里面的谈话,不知不觉中嘴角也微微上扬,很久没有听到父亲这么爽朗的笑了。满足地从窗户里朝里看看,施施然离去。
晚饭时分,陆君鸿命人备了两份饭送到陆元启处,蓝琪儿也不客气,服侍着陆元启吃饭,饭后,丫鬟送来汤药,蓝琪儿随手接过,亲自喂陆元启喝药。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她才不在乎呢?说她没了依靠在这示好找靠山也好,说她有其它图谋也好,蓝琪儿都随他们去了,只要照顾好陆元启就好。
早晨太阳不毒或者黄昏太阳快要下山之时,蓝琪儿都会扶着陆元启在园子里走一走、坐一坐。又命人做了好搬动的舒适的椅子,偶尔叫人抬着陆元启在街上走上一圈。
蓝琪儿的厨艺不好,更没下功夫学过,只是小时母亲常做看过一下而已,上次听陆元启说陆君眉做的莲子粥特别好吃,于是天还没亮就到厨房求着厨娘教她做,但是厨房里的人都很忙,后来听闻水芊芊做的很好,便每天拉着水芊芊到厨房教自己,水芊芊也乐得有事做。
蓝琪儿对母亲做的味道没有多大的记忆了,以前只是觉得好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和母亲一样,只有尽量做得好吃。
陆元启吃着蓝琪儿苦练几天做的莲子粥笑着点点头,蓝琪儿立马松了口气,于是又学着做其他的菜式去了。陆元启便每天都高兴地坐等着蓝琪儿的好菜。
匆匆两月过去,蓝琪儿端着菜盘默默地向厨房走去,菜是越吃越少了,每顿只是几口粥就会觉得饱,以前还能说说笑笑好一阵,现在却是说不到几句就犯困。蓝琪儿越想越是心慌,害怕的事情看来很快就会来了,虽然早已有了预备,但还是觉得难过。
蓝琪儿走进厨房,随意放下菜盘,向外走去,茫茫然不知要就向那里,沿着回廊默默地行着,池里的荷花已要开败,倒是只能留得残荷听雨声了!莫名地眼眶有些微湿,是在想他吗?两个多月了,他音信全无,舅舅和表哥也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他,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这个人,若没有,那以前的发生的总总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你真的就这么放弃我了吗?连周庄也不回了!可……我不是该恨你吗?恨你用情不专,恨你别有居心,恨你藕断丝连,恨你竟然没有来找过我?为什么心里还是在盼望着他来找自己呢?见着了他该说什么呢?
蓝琪儿心里一片乱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先搁下,虽是这么想,她还是在回廊上坐了很久,才慢慢站起想回房去休息。
刚转过身子,只见一个黑影立在身后也是一声也无,蓝琪儿吓了一跳,原来是陆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袍,在天色渐黑之时的确有些看不出来是谁。他见蓝琪儿看着他,转眼看着池里开败的荷花,道:“我也是来赏残荷……”蓝琪儿等着他说下去,他却半响没有说话,忽道:“在想他吗?”
蓝琪儿一愣,像是有千斤重铁堵在心里,不知从何说起……
第九十一章 离世
蓝琪儿一愣,像是有千斤重铁堵在心里,过往总总都回溯在心头,有笑、有泪,有苦、有甜,仿佛都是他的身影,如飞花般纷乱飘忽,努力地想要抓住最一片,却看它越飘越远……
蓝琪儿不知如何回答他,干脆默不作声,目光回转,望着陆玦,他今天穿着一件不常穿的黑色袍子,不同往日的深沉,眼神如深潭,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他静坐在廊上,半侧着身子看着池中,也不催着她答话。
蓝琪儿慢慢走到他身边,在他身边坐下,今夜月朗风清,天空繁星密布,中间银白色的一条,蓝琪儿看了半响也不知银河两岸哪颗是织女星,哪颗是牛郎星,“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不知我是哪颗星星!”
陆玦随着她的话也抬头看着天空的星星,两人望着不同的星星发呆,陆玦忽道:“不知我和她看得是否是同一颗星星。”蓝琪儿知他说的是谁,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过了会儿又道:“你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拒绝我的求亲的,是当着我的面,拿着一把大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我和她从小虽聚少离多,但也算是青梅竹马,却从来不知她的性子是那么烈,竟然为了不嫁给我,以自己的姓名相威胁,当时,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放了她,不知是对是错。”
蓝琪儿转头打量着陆玦,只见他俊朗非凡,浓眉之下一双星目深邃含情,此时带着浓的化不开的忧伤,许是血脉相连,蓝琪儿似乎能感觉他内心的忧伤,沈晨雨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水芊芊还没有勇气在他的面前提起沈晨雨,蓝琪儿只觉得今夜的陆玦于平日的潇洒身姿不同,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蓝琪儿内心挣扎良久,轻吸了口气,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晨雨她……已经嫁人了?她现在在边陲,应该也和我们看着同一片的星空!”
陆玦的眼中的忧伤更甚,蓝琪儿却没有在他的脸上找到惊诧的神情,道:“你不问我什么啊?”陆玦淡淡一笑,道:“那个人好吗?”蓝琪儿楞了一下,立时想到他问的是谁,向着他点了点头,道:“是的,他很好,也会对晨雨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