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中旬,袁肃开始关注北京方面的消息,不过报纸上的新闻很有限,毕竟国会还在进行中,倒是一些重要的项目早先都已经猜出结果,比如总统选举和宪法修正。叔父袁世凯成了当仁不让的大总统人选,在四月十二日投票选举中以四分之三的票数当选为正式大总统。至于宪法修正,目前已经通过了许多条例,但终归还没有到关键的地方。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国会进程的消息成了全国关注的头等话题,就算是那些文化程度不高的人也会跟着乡亲邻里们一起讨论上几句。
除此关心北京方面的消息之外,袁肃还在个人产业上下了许多精力。他个人的创收自然不能全部依赖税政,按照自己对国家形式的推测,此次国会结束之后,中央政府肯定会推出全新的税收政策,即便这套税收政策不一定能在全国执行,但最起码由北洋掌握的北方诸省还是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到那个时候,地方税政肯定会大打折扣,大部分税收必须按时按量的上缴到国库。
为了确保他个人的统治地位,以及对麾下军事单位、行政单位的维持,自己自然要早先做好几手准备。他目前大部分期望是放在洋河水库和南戴河海港两大项目上面,只是这两大项目都是工期长久的庞大项目,现阶段是投入的时候,自然没办法获利。
这几日与几位滦州本地商人走访商议,袁肃最终决定扩大“肃业公司”的业务和经营面块,在硫磺厂的基础上再成立一家“肃业化学制造厂”。按照他的计划,“肃业化学制造厂”将分为三大部门,其一是工业部,专门生产硝酸钾、化肥等常用化工制品;其二是医学部,负责生产一些西药;其三是化学研究室,主要负责化学方面的研发。
化工产业是他早就计划很久了,除了配合硫磺厂组成军火兵工厂之外,同时也是为了普及近代化战场救援系统,利用快速有效的西药来加强和扩大军营后勤。除此之外,制造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还是研发。
他不希望中国成为一个只能生产力还没有创造力的国家,哪怕自己现在能做的微乎甚微,但能做一点是一点。
化学制造厂研发部门将会高薪聘请国内外化学专家任职,国内的他会亲自安排招聘,像高顺这样曾经留洋的高材生,完全可以通过其去联系一些相关专业的校友同学。至于国外的则可以请雷诺森帮忙,甚至哪怕与英国合作成立秘密研究小组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研究结果可以双方共享就行。
关于化工厂投建的事宜,几乎没有任何拖拖拉拉。开了两天相关的筹备会议,找了两个股东加盟,又由王磷同这个官府人员从中协助推动,第三天便开始募集资金,至于厂房也是现成的,只需要加以增设和翻新即可,预计在月底之前便能完成厂房的扩建。
与此同时,该发布的招聘信息也发布了出去,在工资待遇方面,袁肃不仅列出了社会保险待遇,基本薪资也比业内高处百分之二十。在招揽技术专业人才方面,他是绝不会吝啬工资待遇的。这些人才不仅可以立刻发挥作用,甚至将来还能用来进行教育拓展。
在四月下旬的时候,经过长达五个月的酝酿和筹备,滦州警察制度总算初具规模。
关于成立滦州警察局的公文,袁肃并没有做过多的隐瞒,从开始筹划之初他便如实的向北京相关部门做了汇报,虽然期间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汇报,也不是每过一个阶段就做一次备案,但大致的情况北京方面是心知肚明的。
他很清楚大总统叔父是中国近代警察制度的创办人和奠基人,所以这件事毋须有太多的遮遮掩掩。而早在三月份他人还在上海时,总统府业已发下通告,批准滦州成立警察局。
随后的两天里,召开了好几次会议,又与雷诺森以及外籍警察顾问做了详细讨论,袁肃正式决定在四月二十六日举行警察局的挂牌成立仪式。
由于这个警察局所管辖的范围并不仅仅只是滦州,所以在名称上则被拟定为东直隶警察总署,而每个县则设立一个警察局,其他下级行政单位则按照情况或设治安所或办巡逻厅。
第67章,国会危机
东直隶警察总署聘用英国人詹姆斯·斯宾塞·戴姆勒为行政总监,袁肃又另行委任葛金章兼任总署总监。前者负责各级警察机构的行政和后勤工作,后者则是掌握警察的指挥权。
警察的人事安排一部分是公开招聘,招聘时间就定在四月二十日正式开始,对参加过民兵训练者优先录取。另外一部分则是从各团抽调多余的配额人员,比如之前在山海关扩充的后勤杂役人员。还有一小部分警职官员,是由各团团级军官推荐,或者下级军官自荐,经过严格审核和相关培训之后,直接调职在各级警察机构担任官职。
预计全辖区招募的警务人员为一千二百余人,武器装备则以是全额配备汉式步枪为基准。不过警员平常执行任务是不会携带步枪,只有在特殊需要或者上级命令时,才会由枪房领取武器。对于袁肃而言,警察同样是一支武装力量,必要是一样可以拉上战场参战。
整个警察系统普及大约需要六个月时间,今年年底之前才能完成预计规模的建设。
不过警察毕竟是吃公家饭,而且又不像军队那样枯燥和严格,一千二百人的名额放在东直隶八县来说根本不叫事,争先恐后报名参加者多不胜数。
滦州这边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理,然而就在四月二十八日这一天,一封从北京发来的电文一下子打乱了袁肃所有的安排,对于袁肃来说甚至完全没有意料到会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情,因为之前哪怕一点点的预兆都没有。
电文发到旅部通讯室,署名是总统府内务处。通讯室先将电文交到了恰好在营楼的陈文年,陈文年看完电报之后,赶紧派人将在外正在谈生意的袁肃叫了回来。
足足等了一个钟头的时间,袁肃这才返回旅部大院,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在勤务兵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参谋室。参谋室内不仅陈文年在,一团团长赵山河、参谋官何其巩二人也都在场,并且所有人的脸色都显得很凝重。
“怎么回事,北京那边是什么消息,这么急着叫我回来?”袁肃感觉到参谋室内的气氛很不对劲,他快速的询问道。
“都督,刚才总统府内务处发来电文,国会出乱子,而且还是大乱子。现在北京情况很糟糕,上海那边也都吵翻了天,这天下只怕是要变了。”陈文年叹了一口气,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收到的电文递到袁肃手里。
袁肃赶紧打开电报单子,仔细的过目了一遍,随着目光一行一行的掠过,他只感到心头渐渐拧紧起来,眉宇也笼罩着一股极其浓厚的愁容。
电文的内容是关于国会突发事变,宪法修正案关键几项议论可谓是峰回路转,一改之前的和和气气、顺顺利利样子。关于大总统的任期从之前临时约法的五年,被更改为六年,同时就是否给众议院弹劾总统的权力也做了激烈的纷争。支持北洋政府的党派几乎是不遗余力的开始抨击国民党,但凡国民党投票赞成的项目,这些党派一律反对。
国会内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实在是毫无预兆,可以说在此之前国会气氛十分和睦,无论是支持袁世凯还是反对袁世凯的议员,相互之间都能客客气气,甚至还能在会议闲暇之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仅仅就隔了两天时间,一切都变得离谱起来。所有人好像遭受离魂似的,又好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更好像是事先早早准备好了。双方先开始就一些敏感问题发生争执,又由争执改为相互抨击,到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更重要的是,从国会开幕到事态发生变故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宋教仁前前后后只参加了三、五场会议,而且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讨论议题。直到国会局势发生剧变那几天,宋教仁根本就没有再出现在国会大楼,期间国民党籍议员还纷纷前往宋教仁居所去寻,结果却没有一个人见到宋教仁本人。
或是门房说宋先生不见客,又或是被转告宋先生不在家。
一次两次或许还能说的过去,但是连续许多天都是如此这般,难免不会遭人猜忌。
简单来说,北京的政治局势现在是非常恶劣,以国民党为首的南方政党不断放出针对北洋政府的阴谋论。有人认为北洋政府收买国会议员,这还算是比较轻微的猜忌;也有人认为北洋政府从始至终就没有打算与南方合作,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混淆视听的假象;甚至还有人推测宋教仁突然失去联系,正是遭到袁世凯的囚禁。
然而这份电报本来就是从总统府发出来的,说来奇怪的是,电文里既然提及到京城内盛传着的谣言,却没有针对这些谣言进行辩解。尤其是关于宋教仁的问题,电文里根本什么都没提到。单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似乎宋教仁遭到拘禁是恰有其事。
“怎么会这样?”袁肃放下手中的电文,脸色骤然生变,“前段日子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从北京回来之前,宋先生还说一切都很顺利,怎么一下子……”
说到这里,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毕竟自己是北洋立场,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给北洋造成太多的负面压力。
“不好说,这件事太突然了,也太诡异了。单凭现在这份电文,几乎什么都无法解释。”陈文年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凝重的说道。
“都督,现在除了北京的局势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之外,我认为我们还应该弄清楚总统府发给我们这封电报究竟是什么意思?”站在一旁的何其巩沉思许久,不疾不徐的开口问道。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没有太多着急的意思,但是却透露着许多着重。
经过何其巩这一提,在场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渐渐意识到这份电文发来的也有蹊跷。
其一这件事是国家政治,就算要通传整件事的进展,那也是告诉一些有资历的政治人物。袁肃纵然是大总统的侄子,可到底只是一个地方级的军职官员,与这些事可谓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其二如此敏感的话题,当务之急最需要的是低调处理,除非是北京方面故意想把这件事闹大,又或者是当真已经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然而退一步说,就算真的已经闹大了,可也犯不着专门发一封电文到滦州,而且还是用一种模棱两可的描述手法,既不像是为北洋政府开脱,又不像是完全针对国民党,实在是让人无从揣测。
其三就是抛开这一切不说,把这封电文发到滦州这边,又有什么意义?以袁肃现在的身份资历以及手中的兵力,难不成还指望其来扭转局势?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袁肃十分郑重的说道。
“都督,暂时先不说总统府为什么会发这封电报到这里来,总之,北京的局势发生重大变化,南北合作已经成了泡影。更重要的是,南北的局势显然会一落千丈,矛盾只会越来越激烈,只怕……”陈文年语气凝重的说道。
袁肃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暗暗发问:难道历史还是无法改变?宋教仁都已经安然无事来到北京了,但南北之间的矛盾还是无从避免,第二次革命终归还是要发生吗?
“不管怎么说,既然电报已经发到这里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袁肃郑重其事的说道。
他虽然不希望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会发生,但是有些事偏偏是无从预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预防准备。
“都督,你的意思是?”赵山河正声问道。
“全军加强戒备,各方面做好充足准备,随时面对南北局势的恶化。诸位,我不得不说,最坏的结果那就是爆发内战,南中国与北中国必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袁肃说道。
参谋室内的众人面面相觑,赵山河尚且有几分疑虑之色,不过陈文年和何其巩却立刻明白了袁肃的意思,二人都是一副凝重的样子。
“都督,你打算如何行事?”赵山河有些疑惑的进一步问道。
“增加弹储备,全军加强训练,后勤物资以战时标准进行扩充和准备。”袁肃十分简略的说道。他虽然很不愿意看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但是没办法,倘若真的发生到这样的地步,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都督,你是说,很快会发生战事?”赵山河脸色显得很是惊讶。
“老赵,南北之间的矛盾早已经是日积月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外面还有认为有谈话的可能,可是南北双方实际的掌权者,只怕不会再沉得住气。表面上来这是一次政治协商的破裂问题,可实际上,或许这是南北双方早就想为各自利益拼上一把的决心了。”陈文年语重心长的说道。
第68章,行将开战
“我也不想做这样的预想,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最坏结果的准备。或许这件事还有转机,毕竟现在还仅仅只是国会范畴的矛盾,不过宋先生的离奇失踪只怕最终会招致来大祸。”袁肃沉着气说道,他的脸色已经显得十分认真。做为一个深知历史进展的人,哪怕历史已经发生了种种改变,但就目前来看,这些细微的改变显然是没能撼动历史进展的轨迹。
在场众人都各自叹了一口气,每个人的表情也有不同程度的遗憾和无奈。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袁肃开始具体的交代接下来滦州方面要做的准备工作,首先是紧急储备资金,战争是一件极大的消耗,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持根本不可能发动战争;其次是加强军火供应链接,立刻派人前往天津、奉天与官办军火机构签订阶段性的供给协议,同时向第二镇总镇申请后勤保障;最后是全军进入备战状态,对外可称是预备演习,要求各级士兵、军官都保持最佳的动员状态,随时接受命令出发。
除此之外,众人也讨论了参谋部战争预警方案,包括假象南北战争爆发的时间、地点以及彼此规模,还有北洋政府会调派那些部队投入作战。而在战争爆发之后,关于兵力的动员也做了分级别的规划,比如第一混成旅投入多少兵力,战事扩大之后的后续兵力补充等等。
旅部的命令当天就传达了下去,不过各团各营以及军队所驻地区并没有意思到这项命令是动真格的,大部分都很相信这仅仅是一次预备演习。
一方面是军中大部分士兵常年没有经历大阵仗,最近一次交火还是滦州起义,但那次也只能算是局部的小型驳火。只能说大部分士兵们早已丧失了对战争的敏感性,个人思想上更是十分欠缺危机感。
另外一方面还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袁肃是一个“好事军官”,从上任以来一直严格的整军经武,先是全军整训,随后才组织一次演习,这显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单单各团没有这样的思想,地方县府也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不过当旅部下达的资金储备命令分配到各县县府后,倒是引起了一些猜疑。再加上虽然滦州不是什么重要的大城市,可距离京津一带也不算太远,京城的大新闻用不着多久便传递到这里。国会发生的动乱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信号,一些有见识的知识分子和一些老官僚都不约而同的将滦州旅部的命令和这件事结合在一起。
但是毕竟没有官方的正式消息,即便有少许人意识到会有大变故发生,也只能在私底下窃声议论,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大肆声张。
又过了一天的时间,袁肃决定派人到北京和保定打探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