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龄玉大脑飞速转动,“那小子”?对她动心的,莫非是叶少臣?
听他的口气,提起叶少臣的时候,竟然莫名地有些亲昵,难道他跟叶少臣是旧识?
苏龄玉揣测了一下此人的年纪,应是叶少臣父亲辈的,会是谁?叶少臣父亲的好友?同袍?宿敌?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把你带到这里来?”
苏龄玉抬起头,看见那人慢慢地笑了起来,笑得慈祥和善,如同一个善解人意的长辈。
“那是因为,我想见见少臣那小子,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比从前可有什么长进了,真是让人期待啊。”
苏龄玉默然,这人的目标果然是叶少臣,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叶少臣仿佛是他很看重的后辈,可哪里有想要见一见后辈,都必须要绑个人过来才行的?
这人心里盘算的,只可能是想要对付叶少臣的计谋。
“你让人将我带到这里,是觉得一定能见到叶将军吗?你恐怕会失望的。”
苏龄玉语气平静,“若是你真了解认识叶少臣,应是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冒险,你的下属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哈哈哈,你看起来,倒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
那人听见苏龄玉的话,有些惊奇,旋即笑起来,“倒真是个有趣的。”
苏龄玉心里呵呵,有趣你大爷。
“你也不用故作镇定地试探了,叶少臣,一定会来的。”
那人的眼睛轻轻地眯起了一点点,瞬间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浑身的气质仿佛一滩沼泽,看不清,却莫名地畏惧。
顾影始终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到那人让他将苏龄玉带出去的时候,他才上前一步。
“主上,您的身子不如让她……”
“无妨,怕是这会儿她也没这个心思,等到叶少臣来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说着,那人偏过头猛地咳嗽了几声,声带里传出让人心惊胆颤的声音,仿佛破旧的风箱苟延残喘一般……
被顾影带出了营帐,苏龄玉跟着他走了一会儿,来到了另外一个空着的营帐前。
“你们先呆在这里,需要的时候,会让人来叫你们的。”
顾影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想着怎么逃脱,除非你会飞天遁地。”
苏龄玉带着青芝走进去,营帐居然跟刚刚那个也没什么差别。
这个主上当得是不是也太平易近人了一些?他不追求物质享受,难不成只是享受被人推崇的快感?或者说,他有更高的追求,在那之前,什么样的苦痛都是可以忍耐的?
“姑娘,您先坐会儿吧。”
青芝也比从前更加镇定了,将木头塌整理了一下,扶着苏龄玉坐下。
“姑娘,您别怕,叶将军一定会来救您的,一定会的。”
青芝对此深信不疑,叶将军那样喜欢姑娘,知道了姑娘身陷危难,一定不会不管的。
苏龄玉笑了笑,青芝这丫头,满心都是自己,当然时时会将自己放在最重要的地方。
可是叶少臣却不能,不是她不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是他的身份不允许,况且叶少臣的性情,也不允许他自己这么做。
否则当初他的父亲战死,朝廷那样苛待,他就应该忍不下去了。
“嗯,没事的,青芝不怕。”
苏龄玉哄孩子一样地拍了拍青芝的肩膀,她们都不怕,怕了,会提前崩溃的。
……
苏龄玉一直很怀疑,为何那个人似乎很笃定叶少臣会来,莫非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不成?
苏龄玉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因此她也猜不到。
过了一会儿,有人掀开了帘子,正是刚刚离开没多久的顾影。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有点多余啊
“有什么事情吗?”
苏龄玉主动站了起来,顾影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心里一动,“是不是你的主上不好了?”
顾影眸色一寒,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苏龄玉的手臂,“你知道什么?你看出了什么?”
手腕紧收的疼痛让苏龄玉皱起了眉头,她用力地想甩开顾影的钳制,“我只能看出你主上的心肺有问题,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顾影当真松开了她的手腕,眼里迅速闪过一抹惊喜。
她真的只靠着远远看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不是说,主上的身子还是有救的?
顾影也管不了叶少臣来不来,他再次伸手想去抓苏龄玉,苏龄玉却提前预见,闪身躲了过去。
“我再说一次,说话就说话,顾公子是不是不懂得男女有别?”
“你跟我走一趟,现在。”
顾影冷着脸,苏龄玉点点头,“好。”
……
她猜得不错,真的是那位主上有些不好了。
在苏龄玉走后,那人的咳嗽加剧,最后竟然咳出了血来。
苏龄玉站在离塌不远的地方,刚刚这人的脸上还能看出温润慈祥,此刻只剩下灰白不堪,脸都迅速肿了一圈。
她抿了抿嘴唇,上前想要替他诊脉,顾影将她拦住,凶神恶煞地散发着杀气,“你若是敢做什么举动,我保证,你连这个营帐都出不去。”
苏龄玉懒得搭理他,只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绕过去走到了塌前。
方才听他咳嗽的声音,苏龄玉心里已是有了大概的方向。
她切了脉,观察了眼瞳和舌苔,按压了胸部,又查看了刚刚咳出来的秽物……
咳嗽,胸闷纳呆,神疲乏色,舌质红,苔花剥,脉细数,时有低烧,头晕,双肺肿大,颈部淋巴肿大……,仔细地检查过后苏龄玉初步怀疑,是恶性肿瘤,肺部的。
“你家主上这样有多久了?可曾请了大夫,可曾用过药,药方拿来给我看看。”
苏龄玉脸上略显凝重的表情让顾影提心吊胆,竟然十分听话地将药方给她拿了过去。
苏龄玉看了一遍,跟她想得基本一致,都是些清热、消肿的方子。
区别只在于有的温和,只用了薏苡仁、冬瓜仁这些,有的却用了大黄、红花这等有些激烈的,但总的来说都不算错。
苏龄玉略想了想,重新写了一张方子,先煎药吧。
“主上的身子究竟如何了?可有法子……”
顾影隐隐有些紧张,生怕听见一个让他接受不了的回答。
苏龄玉将方子递过去,“我是你们捉来的人质,不是请来的大夫,你现在不担心我对你主上做什么?”
“快说!你别以为……”
“顾影。”
躺在床上的人缓缓出声,顾影立刻收声,恭敬地走过去,小心地将人给扶起来。
“小丫头,你说得不错,请你来也并非是为了我的身子,你用不着费心。”
“主上!”
顾影急得出了声音,那人摆了摆手,“且这样吧,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的。”
“主上,前哨已经发现了叶少臣的踪迹。”
苏龄玉心里一突,不敢相信地看过去,怎么可能?叶少臣,他真的来了?
……
听见了叶少臣的出现,刚刚奄奄一息的男子忽然振奋了起来。
“将我的披挂拿来。”
顾影有些担心,“主上,那披挂有些重,您的身子。”
“拿来,见叶少臣,我怎能一身布袍,他会认不出我来的。”
顾影无法,只得去捧回了一整套披挂,抖开,顾影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
披挂很整洁干净,平日定然被精心呵护着,苏龄玉有点震惊,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人应是个怀才不遇的书生,在顾影面前显得格外孱弱。
可此刻,当他穿戴完毕,浑身散发出的锐利气息,丝毫不被他消瘦的身影掩盖半分。
这是……,一名武将?
“走,去外面,迎接许久不见的旧人。”
苏龄玉被准许跟在后面,她始终不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说她是人质,可她并未受到苛待,并且,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分量足以成为人质,那难道,她只是个……借口?
苏龄玉不明所以,可当她看到叶少臣一人一马,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的时候,她也形容不出心里的那种感觉。
总觉得,看到他就有种安全了,什么都不怕了的感觉。
她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怂了?
叶少臣翻身下马,身后的衣袂在空中翻飞,打了两个旋儿才落下。
此刻的叶少臣并没有在看苏龄玉,他在看站在中间的那个人。
身上的披挂铠甲英勇帅气,那是让他小时候无数次羡慕憧憬的东西,仗着年纪小胡搅蛮缠想要穿在自己身上一次。
可他一次都没有如愿,因为这人总是会摸摸他的头,“这个太重了,等你以后长大了才能穿。”
他还会接着笑起来补上一句,“老叶啊,真是羡慕你有个好儿子,不如也分我一半得了。”
“那是我儿子,羡慕的话殿下自己也生一个,还有微臣哪里老了……”
那样的画面,一直是叶少臣记忆里属于温馨美好的一部分,只是他最后也没机会,穿上那套令他憧憬的披挂。
“少臣,好久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叶少臣眼里没有丝毫的怀念,苏龄玉远远地看到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了几遍。
“你,还活着。”
“如你所见。”
叶少臣笑起来,笑意不曾抵达眼底,他问,“为什么?”
“有些事情说来话长,我也以为我真的死了,不过既然我还活着,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那人说话的速度慢吞吞的,侧身,率先往一处营帐里走。
没人注意苏龄玉,之前被绑起来的沁竹和其风也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
“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苏龄玉觉得可以试一试,结果才往外走两步,就被人给拦住,手里的利箭和长矛发着森冷的寒光。
好吧,苏龄玉只能转身跟上去,但她觉得自己真的挺多余的,他们不觉得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可以说了
仍旧是之前那个营帐,苏龄玉走在最后面,掀开帘子踏入的瞬间,手被拉住,轻轻将她拽到了一旁。
“没事吗?”
叶少臣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眼睛上下扫视了一番,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苏龄玉摇了摇头,“没事。”
尽管心里知道叶少臣此行的原因大概并不是她,苏龄玉心里也没有矫情的感觉不爽。
能安然无恙简直已经很棒了好吗?
“我在信里说了,不会伤害苏姑娘,你现在可信我了?”
苏龄玉敏感地察觉叶少臣的手捏紧了一丢丢,他不是个容易被人影响的性子,但是面前这个人,是个例外。
叶少臣将苏龄玉放到自己的身后,挺拔宽厚的脊背将她完全遮挡住。
“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我在听。”
那人笑了起来,轻轻咳嗽了两声,“不急,你不用担心你的部下,他们并不会遭到偷袭或者攻击,那些,原本就只是我想将你引来的手段而已。”
一切,都严丝合缝,没有丝毫的差错。
“只有朝廷无法应对了,才会让你来这一趟,呵呵呵,真的是,跟从前一模一样。”
叶少臣眼色发冷,“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还活着,朝廷已是对外宣称你战死的消息,收回了封地,追加了谥号,你怎么还能活着?肃王殿下。”
苏龄玉睁大了眼睛,肃王?殿下?这人是王爷?
苏龄玉猜测过肃王的身份,大都是往叶少臣父亲身边的人猜,却从没想过他是个王爷!
讲道理,有这么落魄的王爷吗?京城的贤王虽然不自由,物质生活还是很丰富的,这位瞧着极有能耐,怎么会混成这样?
“肃王啊……,我已经很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肃王笑了笑,“如今已是没人这么称呼我了,那个人,也确实死了。”
苏龄玉有预感,她将会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在犹豫,要不要出去避一避。
只是叶少臣始终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没有放开的迹象。
“我没死,是因为我从地狱爬回来了,因为我不甘心,因为你的父亲,死的时候,眼睛都不肯闭上!”
苏龄玉瞬间觉得周身一阵冷意,她低下头,叶少臣握着她的手正在隐隐颤抖,手背上一根粗粗的青筋爆出来,狰狞可怕。
“你父亲死在了朝廷的算计之下,却还要被诬陷与外族勾结,我这条命,是他最后拼死保下的,所以我还活着,我要留着这条命告诉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的父亲,那么骁勇善战的常胜将军,是怎么死在朝廷的构陷下的。”
肃王的眼眶泛出可怕的猩红,仿佛也陷入了当年那段惨烈的回忆之中。
叶少臣整个人绷得如同一把快要折断的弓弦,苏龄玉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唯恐惊扰到他。
忽然,肃王猛烈地咳嗽起来,摧枯拉朽般,仿佛要将肺整个从喉咙里咳出来一样。
苏龄玉轻轻拨开叶少臣的手,走到肃王的面前,摊开顾影还给她的针囊,苏龄玉给肃王扎了几针。
肃王呕出一块暗红色的血块,咳嗽的声音才终于停止。
“有劳了。”
肃王脸色惨白,仍旧不断地喘息着,额上因为咳嗽渗出了许多血点,看起来很是可怕,可他仍旧彬彬有礼,甚至还能朝着苏龄玉笑一笑。
苏龄玉安静地回到叶少臣的身边,很快有人进来收拾干净。
“让你们见笑了。”
肃王用清水漱了口,脸色有些无奈,“我本不愿如此煞风景的。”
“你还没说完。”
叶少臣冷冷的声音,却让肃王笑了笑,“你呀,还是从前那个脾气,那我接着说。”
……
这一段光景,让苏龄玉觉得有些难熬。
从肃王口中说出来的事情,每一件,都让人心头窝火,却因为是往事,无能为力的折磨更让人形如困兽。
叶少臣的父亲叶铮,当年整个宁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仿佛只要有他在,宁朝就绝不会被外族侵扰。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叶铮几场令人啧啧称奇的战役,打得当时宁朝周围一些游牧民族和邻邦不敢轻举妄动,每年献上大量供奉,以求和平共处。
宁朝百姓安居乐业,在外族人面前身板挺直,因为他们知道,在他们身后,有叶大将军撑着,那就是守护他们的战神!
可是随着名声和威望,接踵而来的,就是猜忌和质疑。
没有一个上位者,愿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屈居人后,就算那个人,是他曾经的挚友,他也不允许!
苏龄玉从肃王说的话里,一点点拼凑出了一些片段。
当年叶铮有两个皇室好友,皇上,和肃王。
他们年龄相仿,又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皇上还没有登基前,三人几乎形影不离,共同把酒言欢,也一同躺在屋顶,对着圆圆的月亮畅想过宁朝的未来。
肃王的口吻变得讽刺尖锐,这不符合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可他根本压不住,仿佛是从灵魂中自主窜出来的情绪一样。
“他说,等到他登基为王,宁朝有我和叶铮,必定固若金汤,他说只要他在一日,就断然会有我和阿铮的立足之地,立于千万人之上。”
肃王冷笑了一下,“我们居然都信了。”
如何能不信呢,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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