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阳心中纳闷,感应到这军营里的气氛好象不对,却发现苏护对他猛打眼色,原来走着走着,他竟然差点掉了队,忙快步上前紧跟在苏护身后。
倚弦离开药庐,在城中转了好几个圈,确定没有人跟在自己后面,这才回到“琅寰洞天”。
这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整个离垢城都蒙上了亮丽的晨光。
倚弦知道过了今天,明天闻仲就该出关举行九离族百年一次的祭天大典了。届时也是他和素柔商议逃离“离垢城”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遇上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倚弦打定主意,今天哪里也不去,只在琅寰洞天看那些东圣九离族的魔门典籍。
倚弦在琅寰洞天中,以最快的速度翻着一部又一部的魔门秘笈,虽然他看了不甚明白,但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些秘笈之上所载的玄法道术,与《玄法要诀》与《阴阳法要》所提的都大不相同,有些甚至是大相径庭、背道而驰,不过却又不是胡说八道,诸法都颇有深意。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努力将之记在心中,以待他日与耀阳重逢时,兄弟俩共同探讨。
倚弦虽然天资过人,但毕竟未曾真正得到名师指点,通晓入道法要,所凭仗的也只是昔日蚩伯一些含含糊糊的提点,以及那一卷《玄法要诀》,自行误打误撞和耀阳瞎自琢磨。虽然后来又偷听了太乙真人传与哪吒的《阴阳法要》,但真正对运用他体内归元魔能有所帮助的诀要,却未曾学到几分。
所以,虽然琅寰洞天中有着许多精妙深湛的魔门秘籍任他翻阅,但于他真正的补益却无多大。也正是如此,闻仲才放心将其软禁在自己九离族的要地中,无所顾忌。但却不知以倚弦过目不望的天资,许多重要典籍早已被他记住,虽然暂时无用,却对他日后的法道修炼有着莫大裨益。
第三天一大早,闻仲便径直来到“琅寰洞天”,倚弦见他面上神光隐现,无形的压力显露无遗,显然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心下不由暗暗叫糟,只怕这样一来,逃走就更加不易了。
闻仲见倚弦正在那里等他,微微点了点头,道:“本族百年一度的祭天祭祖仪式立时便要开始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本宗唯一弟子,所以必须参加祭天!”
倚弦暗自心喜,素柔说的果然没错,于是故作惊讶道:“我也要参加?我可不懂你们九离族的祭天仪式,到时要是露馅,被人识破身份,可怪不得我。”
闻仲一挥袖袍,无形压力暴涨,突然间双目神光暴射,凌厉的眼神直盯倚弦,似乎想看到倚弦的内心深处。倚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内也不停在打鼓,深怕闻仲看出什么破绽。
好一会儿,闻仲目中精芒才敛却,淡然道:“你放心,本宗会教你详细应对之法,以及祭天大典上的举动,自是不怕他人能够识破。走吧!”
倚弦跟在闻仲身后,出了“琅寰洞天”,向离垢城东面行去。
一坐高约数十丈的祭台矗立在离垢城偏东之处,配着周围的地势,显出一种抗天逆命的气势,祭台四周是一片能容纳数万人的广场,地面皆是青绿色玉石铺就,光可鉴影,人走在上面,如走在镜中一般。
祭台共分三层,每一层高下约相差丈许,整个祭台以合抱粗的大木搭成,成八角形状,每层皆立有八面神幡,幡上烟云缭绕,画着乾、坤、艮、兑、坎、离、震、巽八卦真形。而最上一层,更立着一个约有一人高的青铜巨鼎,鼎腹周围刻着许多道出不名字的狰狞怪兽,栩栩如生,不知做什么用途。
此时,除了祭台上空无一人外,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九离氏族民,黑压压的一片,偏又一点声音也没有,众人都一副即敬且威的神情,低头等待着这百年一次祭天大典的开始。
就在这一片难得的寂静中,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响的鼓声,半晌,鼓声停止,众人欢呼一声,其声几可撼天,人群齐齐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路来。
八名身着青绿长裙的艳丽少女,手捧乐器羽扇,引着一队人以特定的步伐缓缓走来。
当头一人,三目异相,正是东圣九离氏宗主闻仲,这时只见他头带冲天冠,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袍上绣着一条面目怪异的五爪飞龙,外面罩着玄色披风,与他平时狂放孤傲之不世神态相比,更多出三分凝重有如山岳的宗师气概。
他身后紧跟着的是九离氏四大长老,依次是蚩螟、魇婆婆、无鸢、申公豹。倚弦化身为九离宗主闻仲惟一的弟子杨戬,走在申公豹后面,他后面是粗犷豪壮的离垢神将赣乾,其后才是蚩狁、无棣、老哮等等数十名二代的弟子。
倚弦平心静气,在数万人的欢呼声中,按着闻仲所授特定步伐走在申公豹后面,深怕错了一步,让人瞧出破绽,而且,这时他亦感应到,初进离垢城时那厚重若木的无形压力弱了许多,心知这正是素柔所说的,祭祀开始,离垢城的护城结界便要弱却三分,正自细心感应之际,却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两道阴狠的目光始终不离不弃的盯着他。
闻仲走到祭台前站定,将双手高高举起,九离族民见自己宗主做出这个动作,再次欢呼一声,倚弦正给这数万人的竭力呼叫之声震得心魂皆动,这一声欢呼过后,全场又再度静了下来。倚弦暗自吁了口气。
闻仲身形一动,已经遁飞至祭台最高处。
倚弦抬眼望去,却见闻仲正绕着那巨鼎作禹步行走,做着各种奇异而有节奏的祭天仪式,口中发出洪大而诡异的咒声,手挽魔诀一指,一点金色火星立时发出,投入那巨鼎中。
众人来到后寨一个大牛皮帐篷内,内里设立五席,崇侯虎居当中主席,苏护坐在右首第一席,下首是余侯,一个二十几岁,吊儿郎当,面色惨白的年轻人。对面是蔡侯,五十所岁声若洪钟的红脸老人。左下首则是阌侯,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耀阳等几个护卫则坐在各自君侯的身后。
崇侯虎开口道:“各位君侯赏面远道而来,本侯感激不尽,大家先尽情吃喝,其他之事,稍后再议。”
众人齐声道好,开始瓜分席间由崇侯虎带来的北地珍稀异物,然而众人都食不知味,只有耀阳早已看得口水暗吞,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吃了几道稀罕菜,像是什么烤梅花鹿腿,清蒸熊掌等等,却丝毫没注意到整个宴会的气氛有些沉闷。
半响过后,崇侯虎见众人吃喝的差不多了,于是拍了拍巴掌,将众人目光集中过来,开口道:“各位,如今饮宴完毕,不如我们商议点正事吧!”
余侯立刻附声应道:“北侯请说!”
苏护和蔡侯、阌侯对视一眼,道:“北侯请讲。”
崇侯虎示意下人将席上酒菜撤走,只有耀阳一人还依依不舍口中的食物,大口吞咽着,还不忘从将被搬走的桌席上拿过数样菜肴。
只听崇侯虎清了清嗓音,道:“前些日子,文侯与建侯不听我之号令,因商主赐我专伐之责,所以我直接将他们剿灭。不知各位君侯可有异议?”
余侯立刻接声道:“不听号令,自然该伐,北侯所做非常合理。”
众人眉头皆不由一皱,耀阳心中更是看不起这个脸白唇青,只知道拍崇侯虎马屁的小白脸。
蔡侯看了看其他几位诸侯,大声道:“北伯侯总领北方两百诸侯,征伐一两个不听话的小诸侯,乃是小事,何况伯侯都已灭了文、建两侯,今天就不用谈这件事了。却不知北伯为何约我等会猎旄山呢?”
崇侯虎干笑一声,道:“旄山新近发现一对怪物伤人无数,我派手下查探之后,才知是一对天昊异兽。据闻天昊异兽有三只头,性情暴虐。这几日秋高气爽,正是行猎的好时日,故而约各位来此会猎,不但可猎得珍稀异兽,更可为民除害、造福一方,如此好事,怎能不为呢?”
一直没开口的阌侯道:“伯侯,既然行猎不如趁早,我阌城离此路途较远,为防备北方的蛮夷,国内囤积了不少重兵,所以此次前来只带了四百勇士,希望伯侯体谅一二。”
崇侯虎大笑数声,道:“我请各位来,就是为了会猎而已,而且可以加深我们之间的了解和感情。既然阌侯要求早日行猎,我看不如就明日吧,不过行猎须得有彩头,不知各位可否同我一搏呢?”
众人点头称好,原来诸侯行猎确有不成文的规定,相互之间互换彩头,胜者可得猎物和彩金。
苏护问道:“那彩头为何呢?”
崇侯虎笑道:“不如我们各写一个彩头放入盆中,只有胜者方可实现打开彩头来看,如何?”
众人一听,立刻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苏护也眉头紧皱,犹豫再三。
耀阳闻言大声道:“怎么有这么不合理的提议,若是你写的彩头是败者献地或自裁之类的,那该如何?”
此语一出,众人全都楞住,呆望向暴起而言的耀阳。
第五章祭天族会
“轰——”
只听一声巨响,巨鼎中立时冒出一股碧焰,约有数丈高,熊熊烧向天空,映得周围的人与事物一片碧绿。
火焰冒出,祭台下八名手持乐器的女子立时将手中的乐器吹响,肃严庄重的乐声便响在整个离垢城中,只是在倚弦耳中听来,却隐含凶杀之声。正在倾听时,他一眼瞧见风姿绰约的云雨妍带着八名舞女自天而降,落在祭台的第二层,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四大长老亦同时站到了第三层祭台上,齐齐跪了下来。只剩下倚弦和其他人站在祭台的最前面。
四大长老一跪下,祭台下的数万九离族民也齐齐跪了下来,倚弦事先已由闻仲指示过,知道这是九离氏祭天大典的仪式,早已跪了下来,只不过其他人都是诚心诚意的跪下,他不过是敷衍了事做个样子,故而不像其他人诚惶诚恐,径自张眼偷看。
祭台上,云雨妍正率众而舞,只见她裙带翻飞,玉臂清寒,举手投足间,风华绝代,整个舞姿虽然全是一众女子所跳,其柔媚之姿给人的感受竟然是一种说不出的豪迈不羁,让人热血沸腾,犹其配着激昂的声乐,和时不时传来震撼人心的鼓声,让人有种置身战阵杀场中,万千军马杀向敌人,若不杀敌便不能扬其眉吐其气之意概。
倚弦虽然与耀阳在“虚灵幻境”中经历过那似真实幻的上古神魔大战,但对这九离魔族祭跳所跳之舞带来的震撼还是不由大感惊讶。孰不知,云雨妍所跳之舞名为“问天魔舞”,本为魔族所创祭祀上古魔神之舞,其意本自用来祈求魔神庇佑自己,随心所欲,故而能振人心神,鼓人斗志。
魔族自经二次神魔大战后,纷纷衰弱,魔门各族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让本族再度恢复以前的威风,故而九离氏以此“问天魔舞”为祭天之舞,正是为了激起族人自前代宗主蚩尤死后再次掘起的决心,只不过自第二次神魔大战后,“问天魔舞”已然在魔族失传,却不知为何给“妖中之师”元中邪得了去,故而,九离氏不得不请“妖师”元中邪前来助舞。
倚弦正自看得出神,猛听得闻仲大声喝道:“后民九离,蚩姓一族,敬启上苍,茫茫混宇,生天地人,天地之物,无不为贵,九离威赫,天下皆尊……”
其声沉重雄浑,响彻在整个离垢城的上空,充满了说不清楚的魔力,闻仲将手中魔诀一放,巨鼎中的绿色火焰呼地一声直冲云霄,散了开来,化作满天火花,灿烂无比。下面诸人忽地再大声欢呼,立了起来,跟着大吼道:“后民九离,蚩姓一族,敬启上苍,茫茫混宇,生天地人,所有之物,无不为贵,九离威赫,天下皆尊……”
顿时间如平地风雷轰轰直响,所有人都随着乐声,模仿祭台上云雨妍的舞姿,狂跳乱舞,满脸俱是痴狂之态,倚弦吓了一跳,这才想起闻仲说的话,这是整个祭天仪式的高潮,这时的闻仲正以奇怪的步伐进行祭天仪式的最重要部分,心无旁骛。
此时正是素柔所说的脱身最好时机,倚弦连忙站起身,随着众人乱跳乱舞,口里胡言乱语随着众人大喊,身子却慢慢向外移去。
这时,九离族族民狂热起舞,谁也不曾注意到,宗主的得意弟子杨戬会随他们起舞的同时慢慢移到了整个广场的最边缘上。
此时,崇侯虎身后一个身材修长有致,玉面星目,白衣华服掩不住充满野性力量身躯的青年男子悠然起身,大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在北伯侯面前如此放肆?”
苏护连忙拉耀阳坐下,道:“此乃本侯手下之人,不懂规矩,还望北伯千万不要怪罪。不过,他适才所言也非妄论,若胜者要求极不合理,那又该如何?”
崇侯虎瞥了一眼身后的白衣男子,相互交换一个眼色,然后环视众人道:“这要求自然只能是合理的,如果是过分的要求,败者不答应便是。”
苏护看众人提不出什么异议,只得坐下。只有耀阳看着崇侯虎身后那名白衣男子,觉得有点眼熟,却怎么想不起来是否以前见过。
崇侯虎大喜,见无人反对,便道:“既然无人反对,那么各位我们明日上午各自从不同的路口入山狩猎,以猎得公天昊者为胜,现在就此写下各自的彩头,投入盆中吧。”说完,崇侯虎首先在一块简木上写下几字,第一个投入盆中。
众人无法,只得各自投入自己写下的彩头,然后散去歇息。
苏护带着耀阳回到营地,一路上沉默不语。耀阳不熟悉各侯国之间的关系,也不敢乱说话,只得默默跟在身后,只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似有一种神秘无形的压力,影响着他平静的心情。
耀阳不自觉将元能提升至极限,顿觉傍晚的夜空立时明亮起来,他也对自己新肉身还不是很清楚,象现在一运元能,目力居然成倍数增强,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只是心头的危险感一闪而逝,然后便再也感应不到任何不妥的气氛。
此时,苏护、耀阳等人已回到自家营地,苏护让耀阳和自己一起回主帐歇息。
苏护坐在瓮下油灯前发呆,耀阳忍不住问道:“君侯为何担扰?”
苏护长叹一声,道:“北伯侯兵力雄厚,军营中至少有五千人马,而我只带了一千人前来。虽然说是会猎,恐怕意不在此,恐怕明天的狩猎并不好过。耀公子,现在我们多想无益,倒不如好好休息,明天可要好好去猎那什么天昊异兽。”
耀阳不敢将心中的危机感说出来,只得暂时藏在心中,默默在帐篷内一角打坐休息。
次日清晨,山中那如小儿悲鸣的怪兽叫声又自响起,比起昨日又近了几分。
苏护营帐中,郑伦上前禀报道:“君侯,末将昨日晚上就已派探子打探这山中的情形。这里山势险峻,内里密林甚广,探子探了几里就无法前进,山上都是崎岖小路,战车恐怕无法行进,君侯今日怕是只能乘马了。”
苏护点头道:“如此也好,耀公子,郑将军,我们走吧。”
众人行出帐外,将士分头照崇侯虎所说吩咐下去,道:“此次猎物名为天昊,猎得公者为胜。若见到奇怪之兽,让军士以弓箭射杀即可。”
苏护的大军从山口慢慢搜索前进,山势越来越陡峭,草木旺盛,就连马匹也无法行进,眼看这样寻找也不是办法。郑伦知道密林里人多堆在一起,反而不利狩猎,便开言说道:“君侯,人多了在山中密林反而不利狩猎,怪物见人多也未必敢出来,不如我们分做几队搜索寻找,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护思忖片刻,道:“大军先休息片刻,然后大家再分二路寻找,我和耀公子为一队,郑将军为一队吧。若是找到异兽,可以借锣鼓为号。”
休息片刻后,苏护带着耀阳领一队兵士在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