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蜂果然立时停止前进,仿佛受了血腥气的吸引,返身便落在耀阳的左手中指上,腾地一口便将那一线血丝吸入体内,展翅嗡嗡直响,然后再次腾身向前方飞起,谁知飞不出数尺距离,扑通一下便栽倒在地。
兄弟俩原本还在感叹三界的玄妙,忽然见此异状,相互对望一眼,不由都傻眼了。
耀阳愣愣道:“完了,这下完了,我的灵血难道有毒?还是它喝惯了美人血,忽然变了口味,一时间不适应,就这么挂了?”
倚弦也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试想,如果三眼蜂就这样死了,他们到哪里去找土行孙呢?难道再去找婥婥要一只三眼蜂,但若是她身边尽是杨戬、淳于琰或刑天放那样的人物,他们兄弟怕是逃跑都来不及,哪里还敢靠近半分。
两人快步赶到三眼蜂坠地之处,蹲身细细看去,只见朦胧的冥月光照下,三眼蜂挣扎着四处乱爬,然后异常痛苦地在地上旋飞翻滚,看得兄弟二人心情随之一起一落,很想帮它一把,又不知如何帮它,一时间也急得四处转圈,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过了好半天,三眼蜂渐渐不再动弹,直挺挺地趴倒在地。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毫无反应地瘫倒当场。
耀阳想到召唤咒,忙催促倚弦道:“赶快念一遍驱使法咒试试!”
倚弦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姑且一试,当下凝神反复念诵四字法咒三遍,再注目地上的三眼蜂,期待奇迹的来临,但最后仍然没有一点效用。
耀阳病急乱投医,也跟着倚弦不停念动四字法咒。
这下倒好,也不知是否因为法咒灵能的响应,三眼蜂挣扎了片刻,竟颤颤栗栗地站起身来,摇晃了几下又再倒下。只听“嗤”的一声,它身上的壳凭空裂开,一股浓郁的绿浆激射而出。
“完了!”看着三眼蜂自爆其躯,兄弟俩彻底失望了。
然而不等他们灰心沮丧,便见到爆开的三眼蜂壳中,已经缓缓爬出一物,浑身抖落数下,浆汁一一散尽,原来是一只比刚才那只还要大上半指的银色三眼蜂,尤其是二双翅翼,更显晶莹剔透,三只怪眼在冥月余光下仿佛通灵一般,幽邃通透。
三眼蜂振翅高飞,围绕在二人身际盘旋几圈,时不时嗡嗡作响。过了片刻,三眼蜂似乎献完殷勤,按照原有的方向继续往前飞去。兄弟俩看得瞠目结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面面相觑只能跟在后面向前行去。
耀阳不停触碰方才溢出灵血的中指,但是仍然毫无感觉,忍不住摇摇头道:“奇怪,难道是因为灵血中含有‘归元璧’元能的缘故?”
“说不定!”倚弦也不敢肯定。
“管它呢,只要先找到土行孙再说!”耀阳话锋一转,道,“有一件事,我始终觉得很奇怪——”
耀阳偷眼瞄了瞄倚弦,问道:“为什么婥婥大美人肯这么帮我们呢?难道真是因为小倚……你像她一个朋友的原因么?”说着,又以怀疑的口气续道,“会不会她也跟蚩伯、妲己一样,有某种不可告人的企图?”
“或许吧!”倚弦虽然也想不通其中道理,但又怕被耀阳笑话是自作多情,所以不好意思将心中想法一并说出来,于是只能随口敷衍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何必怕这怕那呢?”
耀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眼望去,只见三眼蜂已经将他们兄弟带至一处僻静的院落旁,繁华热闹的“轮回集”就在旁近不到十余丈外,此处却显得格外幽静安宁。
三眼蜂在院落上空盘旋数圈,表示确定目标的位置,然后飞回二人身旁。倚弦从身上拿出一个织袋,念动法咒驱使三眼蜂自行飞入其中,然后随手挂于腰间。
倚弦与耀阳相互交换一个眼色,行至院墙角落边,不动声色地掘地三尺,倚弦从耀阳手中拿过金刚杵,念动婥婥所授法咒,将杵插入其中,再在其上洒了几层砂土,两人才壮着胆子潜入院中。
院内清净幽静,唯有东屋亮起灯光,俩人摸索着慢慢近前,蹑手蹑脚走到小屋的窗口旁,透过破陋的窗格向里面望去——
土行孙果然在里面,正端茶立于一位瘫坐在轮车上的老者身边,那老者身着灰色长衫,五短身材,也是一位侏儒,相貌与土行孙颇有几分相似,一望即知与土行孙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
老者从土行孙手中接过茶杯,轻呷了一口,细细品味一阵,小眼几乎眯成一线,点头叹道:“好茶!”
土行孙见自己泡的茶得到老者肯定,露出一脸得色,欣然道:“那是当然,这可是‘轮回集’老字号‘香茶山堂’的正统货色,而且还是今天刚到的新鲜货!”
老者放下手中茶杯,略带责备地问道:“你今日这么晚才回来,而且还花大价钱带回这些‘龙涎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行孙眼珠一转,立时答道:“没什么,只是今日的生意特别好,一直忙到很晚,所以才特地买些‘龙涎香’回来孝敬爷爷!”
“爷爷?”窗外的兄弟俩怔了怔,不但无法相信土行孙会有这番孝心,而且同时感到忐忑不安,他们想到土行孙怎么说也算有些本事,不由对这名老者——土行孙的爷爷大生敬畏之心。
“虽说包打听是‘轮回集’最赚钱的生意,但同样也是最不起眼的一行,以你现时的心性与操守,平时哪来什么生意,多是在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老者双眼盯视土行孙,严厉的目光中透出绝顶智慧,道:“听说今日奇湖盛会,想必你也去了!”
土行孙知道事情瞒不过,垂头低声应道:“爷爷所料无差,孙儿确实去过‘奇湖小筑’。”
老者勃然怒道:“年纪轻轻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跑去那里生事,你可知‘奇湖小筑’是什么来历么?”
土行孙闷声不响,嘟哝道:“还不就是那样,前几任奇湖之主或许还有些本事,我看现在这个兀官脔纯粹是酒囊饭袋,自保无暇,实在不值一晒!”
老者微微一怔,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土行孙一五一十将奇湖盛会的诸般情景以及真假兀官脔的事告知老者,只是略过自己与耀阳、倚弦兄弟俩的事情不提。耀阳与倚弦在窗外听得直咬牙,恨不得当场踩死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奇绝四煞钉?”老者眉头微皱,思量片刻,似是想到什么,但最后还是欲言又止,道:“其实,兀官脔只是‘奇湖小筑’这几百年来的代主人罢了,而真正的奇湖之主早已遁世多年。不过,照这样看来,天地三界恐怕又将沦入多事之秋!”
土行孙好奇地问道:“爷爷,那真正的奇湖之主是谁?”
老者大有深意地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以你的脾性,知道多了反而不好,不要再问了!”
土行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作声,等老者喝完杯中清茶,他又跑进内堂再斟满一杯,端出来送至老者面前。
“对了!”老者接过茶杯,道:“刚刚我听到奇湖敲起十八响紧急召唤钟,肯定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才对,但如果照你所说的那样,那个假兀官脔应该不会自找麻烦才对,那又会是什么事呢?”
土行孙答道:“是啊,孙儿也觉得奇怪,当时正打算回去看看,谁知紧急召唤钟过后,所有参与盛宴的客人都被遣散,奇湖再次封界!”
“哦!”老者轻咦了一声,道,“也许是那个假兀官脔担心事情被人揭穿,早早封了奇湖,反倒省事。不过,此人擅自召集魔宗五族集聚奇湖,宣扬说事关魔门宗道存亡,不知是否言过其实?”
土行孙露出鄙夷的神色,道:“孙儿就从不相信会有这等神神叨叨的事,其实说白了,还不是坑蒙拐骗的手段,唯一不同的是,人家有‘奇湖小筑’的招牌,这就是招摇撞骗的本钱!”
“好了,咱们自扫门前雪,不理他家瓦上霜!”老者告诫道,“你只需切记,今日之事万万不可跟任何人说起,以防祸从口出!”
土行孙连连点头,应诺道:“知道哩!”
看老者轻啜杯中茶香,土行孙思量再三,终忍不住说道:“爷爷,孙儿有一事不明,想求教您老人家!”
老者似乎早有所料一般,摇头轻笑道:“说吧!”
土行孙从怀中拿出那块方形玉饰,又再端详片刻,皱眉问道:“不管怎么看这块饰物,我都觉得它非同寻常,但不知为什么,就连‘玉满楼’的陈三却说它不值一钱!”
耀阳一看是信物,胸中无名火起,抑止不住便想起身冲进门去,谁知被倚弦用力摁住,打出手势示意继续听下去。
只见那老者的目光停顿在方形玉饰上,眼中异芒骤然一闪而过,神情变得愈发古怪起来,甚至一把夺过玉饰,紧紧攒在手中,身躯一阵颤抖,禁不住目光呆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年似的。
老者一把抓住土行孙的手臂,声音抖颤而急切地问道:“老老实实告诉我,玉饰的主人是谁?”
土行孙哪里晓得爷爷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忍住手臂有如铁箍的疼痛,如实答道:“是两个寻找有炎氏的毛头小子!”
“有炎氏!”老者松开土行孙的臂膀,喃喃念叨这个无比熟悉的姓氏,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早已沉寂上千年的宿世记忆,视线一阵模糊,手中茶杯跌落于地,老泪已然横流满面。
土行孙慌了神,忙上前扶住轮车上摇摇欲坠的老者身躯,急声问道:“爷爷,您怎么了?”
窗外的兄弟俩也是大吃一惊,想不明白老者为何会有这般反应,顿时好奇心大起,隐隐觉得这位老者肯定与他们要找的有炎氏有关,不由屏息静气等待下文。
老者缓过神来,端正身躯抹去满面泪痕,深邃的目光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凄凉,长叹一口气,道:“看来应该是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了!”
“什么真相?”土行孙不明所以地怔住了。
老者的轮车不推自动,前后进退几步,缓缓行至内室。不多时,老者手持一个长方形包袱驱车而出,打开来一看,竟是黑漆漆的一块灵牌。
老者端正牌位,肃然注目一脸茫然的孙儿,一字一顿道:“跪下!”土行孙愣了愣,最后还是依言屈膝跪下。
耀阳与倚弦连忙凑近窗格望去,谁知一眼望去,兄弟俩惊得差点从窗外蹦出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在室内不算太弱的灯光映照下,灵牌上的字迹依稀可辨——
“东胜州有炎氏列祖列宗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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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圣皇后裔
老者一脸慎重地双手捧着牌位,道:“依你方才所言与这块玉饰来看,圣皇使者已经到来,我护法守族的责任近在眼前,所以我也应该将我族有炎氏一脉的事情尽数告知于你,以防我将来万一有所差池,你对本族宗统还一无所知!”
土行孙脸色大变,惊讶非常地问道:“爷爷,我们乃堂堂圣门九离一族之后,怎么会与那个什么有炎氏扯到一起呢?”
此言一出,耀阳与倚弦这才明白土行孙在奇湖不愿谈起九离魔族的缘故,原来他本属魔门东圣一族,又怎敢轻言本族的功利是非呢。
老者的神情愈趋黯然,道:“你听我慢慢道来,切勿打岔!”
“记得在一千多年前,我有炎氏一族长年居于渭水流域,与洪荒其他九九八十一个部族和平相处,共同维持着自第一次神魔大战之后难得的宁静。这一切直至我族最杰出的圣皇宗主——神农的诞生,才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神农宗主自幼便精研先古贤才的书经典籍,不但文成武德,将我们有炎氏部族治理得昌盛强大,更对三界各族的药医之术尤为擅长,后来赤足行走天地之间,推行农耕历法,尝百草著医书,游历天下部族医人无数,因其身份居于有炎氏宗主之位,学识广博精深,心性仁慈博大,故而深受一众弱小部族所拥戴,逐渐形成相当强势的部族联众力量,也因此被尊推为‘圣皇炎帝’。”
“无奈的是,神魔玄妖四大法宗之争祸延天地,盛世与乱世之分只在于时间长短的差别,其时,魔门五族无故挑起是非,翻云覆雨,引至各大部族之间恩怨纠缠不清,征战连年万灵涂炭!我族群多势大,虽然得以暂时幸免,但是……”
话到此处,老者忽然一顿,眼神变得复杂无比,好似在回味宗族一脉的昌盛往事,又好像在感怀祸根潜伏的世事沧桑。
土行孙几次想插话追问,但望见老者神色肃穆地沉浸在回忆之中,也知趣地不做打扰,静静等待下文。
窗外的耀阳与倚弦兄弟俩早就听婥婥简略说过关于有炎氏的部族史话,此时再一细听其中的是非曲直,同样听得悠然神往,神思翩然翱飞于上古洪荒时代,随着老者的讲述,心情起伏跌宕,久久不能自已。
老者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当时,神玄二宗为平定三界祸乱,决定由有熊氏部族的少主——后来被尊称为‘玄宗第一人’的轩辕黄帝率领二宗战将及人间部族的兵力收服魔逆,并以此为基础,统一华夏大地,确保三界太平、盛世久安!”
“圣皇深明大义,顾虑到千万子孙的福荫,他主动放弃抗争的意图,并且将手中大权交予轩辕。谁知因此开罪了原本便窥觑我族强势的魔门东圣九离门族,而当时的九离门族在自称‘神魔’的宗主蚩尤领导下迅速崛起,联合妖魔二道及人间界的诸恶部族,逐渐成为唯一可与轩辕黄帝正面对抗的庞大势力。”
“终于有那么一天,蚩尤与黄帝正式对战于大河两岸,他首先以正面兵力吸引轩辕的大军逼进,然后步步退让,诱使轩辕大军的主力尽数集中大河附近,魔妖二族表面上虽节节败退,其实暗地里却在筹划着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趁着后方势力薄弱,蚩尤率一众魔族凶徒潜入我族祖居之地,将全族老少尽数囚禁起来,然后以此逼迫圣皇交出毕生精研所得的《圣元本草内经》,谁知在经籍到手之后,蚩尤出尔反尔,竟又再次逼迫圣皇自裁,此举激起我族上下一心奋力反抗,最后混战一团,可怜无辜族民哪是魔门众将的对手,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老者说到此处,眼中泪光浮现,凄然无助的神情展现无遗,愤声续道:
“圣皇顾忌到本族所有子民的性命,当即答应了蚩尤的卑鄙要求,但同时也迫使蚩尤以‘魔灵噬心本命咒’发下重誓,不得再行伤害我有炎氏任何一名族民,蚩尤因惧怕圣皇一身几近神级的修为与无可比拟的威望,答应以此作为条件来交换。然后……圣皇自毁肉身,引天雷轰至灵元俱灭……”
话一至此,老者一脸热泪潸然而下,哽咽的话语再也说不下去,早已泣不成声。当耀阳与倚弦听到炎帝舍身为民的行为,他们不由对这位医者仁君大生敬意,同样被感动得眼眶为之湿润。
土行孙赶忙起身靠近老者的轮车旁,小声劝慰老者。此举令窗外的兄弟俩对他大为改观,看出他的本质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可救药。
老者缓过一口气,定了定神,双眼中迸出无比仇恨的目光,道:“蚩尤虽然碍于本命咒誓不敢再杀害我有炎氏族民,但始终掩不住他生性暴戾的魔心本性,竟以‘十绝封神印’封印我族所有子民的本元命根,并立下非人规条——有炎氏一族生生世世都将臣服于东圣九离门下,男子体形侏儒,女子永世为奴,永不得翻身之日!”
“从此以后我有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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