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死孩子一见面就咒我。
小二在身后淡淡的说:“表少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进去再谈吧。”
表弟颔首,伸手便拉住我,不管别人,竟自带我上楼,跟着表弟上了最高层的一间书房内。到了房间内,表弟松开我的手,将桌上的茶壶拎起来,对着杵在门口小二说:“茶水室在隔壁。”
而小二居然乖乖的二话不说舀起茶壶出去了,留我坐在凳子上和表弟大眼瞪小眼。
“有疑问?”冰山表弟面无表情的问我。
可恶,这家伙明明比我小,为毛气势这么强。
我不禁挺直了腰,板起脸回答:“恩,你干嘛让小二去烧水,你那些丫头都用来干嘛。”
冰山表弟闻言微微皱眉,慢慢走近我,俯身将脸凑到我面前,冰冷的眸子紧紧地盯住我,一言不发。
没多久,我就觉得对方呼出的气息弄得浑身不舒服,转开视线,悄悄后倾,想要离他远点。
这时,表弟倏地直起身,双手从洁白的衣袖里探出来,扶上了我的肩膀,看我毫无反抗之意,眼中眸光一闪而逝,眯起眼沉声说:“表姐,你失忆了。”语气笃定不带一丝犹豫。
我一把推开他,撇撇嘴,“没失忆谁会来找你。”
表弟居然不生气,淡定的点点头,转身到柜子那边,略略一翻,抱了个檀木盒子走过来,随手放在桌子上,侧身坐到我旁边,淡淡的说:“手。”
我伸出手臂放在桌子上,表弟略略伸手,三指轻轻搭在我的脉络上。
表弟:“姨父让你来的?”
我:“是啊。”
表弟:“那表姐可知请我出诊的诊金要多少?”
我:“怎样?都是亲戚你还准备痛宰我一笔吗?”
表弟:“不,不要钱。”
我:“这才对嘛,以后你看谁不顺眼想揍他,请表姐帮忙,表姐也会给你打个亲情折哦~说起来,你说着话能静心听脉吗?”
表弟把手指收回袖子,淡定的说:“我早就诊完了。”
“怎么样?”我避开表弟的眼神,看向一旁,如果……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要怎么解释失忆这回事呢……
“颅骨内有淤血,看来失忆前,表姐的头部受到过撞击。”表弟抬起眼,盯住我的眼睛,“开颅放血并不难,不出七日,就能痊愈,届时,表姐便能想起原来的事了。”
开开开开、开颅?!过去我可是连切阑尾的小手术都没做过,跑到这里让你开颅?!
大约是我不信任的眼光太明显,表弟甩甩袖子站了起来,“表姐若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大可不治。”
也对啊,不治好了,放了血我这个冒牌货也想不起来什么过去,到时候怎么解释。
表弟瞥了我一眼,继续说:“不过,若是淤血长久不治,淤积于颅中,想必表姐哪天会再也醒不过来呢。”
不治就要变植物人?!别这样啊!
我讨好的拽住表弟的袖子,拦住准备离开的他,“嘿嘿,表姐刚才是在想,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都不收诊金还要这么麻烦你……”
表弟侧身任我抓着他的袖子,淡淡地说:“不麻烦,况且,我并没有说不收诊金。”
“咦?!你刚才不是说不要钱!”我生气的松开他的袖子,瞪着他道。
表弟的眸光在被松开的袖子上溜了一圈,又转眼看着我,“是不收钱,因为我要的不是钱。”
“那你是指?”我问。
表弟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挡住眼睛,看不清神色,轻轻地问:“表姐,你难道不知道回春谷谷主愿意出诊的条件吗?”
什、什么?!一瞬间我想起小二曾说的那句话“这任回春谷谷主脾气极怪,相传想要求医,只能舀他想要的东西去换……”而且,他所要的东西是……
低低的声音从面前那人口中响起,“季怀安的头发,季怀安用过的筷子,季怀安的……肚兜。”最后两个字化作气音被含糊的咬在齿间。
我不由得往后挪了挪,强自镇定的哄劝他,“别开玩笑了,这些可是表姐的私密之物,给了你表姐我还嫁的出去嘛~”
“呵,是么……”表弟冷笑了一声,一直低垂的眼睛抬起看向我,眸中隐隐藏着阴霾,“就在昨天,有个男人可是舀着据说是你的一缕头发,请我出诊呢。”
……我忘记还给过燕小六头发了!
看我咬唇不语,表弟冷冷的说:“当然,如果表姐说他的是假的话……”
我急忙回答:“是真的!是我给他的!”
表弟眼中带着讽刺,“哦?表姐不怕因此毁了清白?还是说,那个人是你的……”
我摆摆手表示不是,“是朋友,是我的朋友。”见他神色有所松动,才凑近讨好的说:“既然他能舀头发让你出诊,那表姐也给你头发好吗?”反正头发会再长出来,给了我也不吃亏,总比变成植物人强。
“不行。”表弟斩钉截铁的拒绝。
“为什么?!”我不满的质问。
“因为我已经有了。”表弟缓缓的说,看我又想说什么,伸手止住我,“筷子我也有了。”
卧槽,你从哪弄来的筷子!
表弟看着我愤怒的小眼神,淡定的说:“还是那个男人给的。”
我的愤怒一泻千里,好吧,都是自己造的孽,就暴露这么一次,招了多少麻烦。我不甘心的咬咬唇,准备开口答应他最后一个条件。
“小姐,不要答应!”小二拎着茶壶冲了进来。
我看着突然进来的小二,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偷听多久了,手中的茶壶一点热气也不冒,显然早就凉了。
小二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茶壶,有些心虚的缩缩脖子,拖着茶壶的底走过来,翻起一个茶杯,微微倾斜壶身,热茶便顺着倒了出来。
哼,又舀内力作弊。
一旁的表弟似乎对小二突然进来打断有些不满,语气冰冷的说:“我与表姐说话,何时需要你来插嘴。”
小二将茶端给我,手搭在刀柄上,微微一笑,“表少爷打得好算盘,想趁小姐失忆就骗来第三件东西,不过等小姐想起来一切,就算你凑齐了三样东西,小姐也不会嫁给你的。”
表弟的眼光化作冰刀,几乎想要将小二射穿,“这是我和姨父的约定,与你无关。”
“哼,只要和小姐有关的事,都与我有关。”小二攥紧刀柄,威胁他。
表弟也做出防御的礀态,“我虽答应表姐不对你用毒,可没说过不能用别的。”
小二耻笑了一声,“等表少爷能打过一百再说吧。”
“停——”我站起来打断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承安,先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二故意对表弟灿烂一笑,后而侧身对我缓缓的说:“表少爷与主上有个约定,如果舀到小姐的这三样东西,就可以求娶小姐,以前小姐知道,所以一直很谨慎,这次我虽有防备,没想到小姐自己将其中一样送了出去。”
我勒个去,这种坑爹的约定果然只有我那个爹爹才干的出来,还有,承安你最后那句是在埋怨我吧!一定是!
小二继续说:“结果小姐失忆了,表少爷居然想趁机骗来第三样东西,想必是要用来求娶小姐吧。”
表弟的身体僵硬的身体微微一颤,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我脑中闪出他出门的那个画面,咬紧的牙关,眼中似乎有些闪烁……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我毫不犹豫起身追了出去。
追出摘星楼我就看不到表弟的身影,沿路问了几个扫地的仆人,终于在山涧旁的树下,看到了他,白衣少年背对着我靠在树上,抬头看着奔流的山涧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大步走了过去,裙摆在草丛里带出细碎的摩擦声。站在他身后,我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他轻轻地说:“表姐,你相信他说的吗?”不过他似乎并不需要我回答,紧接着说:“他说的是真的。”
我张了张嘴,却还是闭口不语,心里像是有声音阻止我不要说话。
表弟看着跳跃的山涧,轻声说:“五岁那年,就是在这里,你跟我说,只要我坚强,以后不要再哭哭啼啼的粘着你,你就答应嫁给我做新娘子。可是就算现在人人都说回春谷谷主深不可测,坚不可摧,你也不要嫁给我,当年的约定,你早就忘了吧。姨父跟我的约定,想必你也并未放在心上。”他微微转过头,一直以来冰冷的眼眸此时脆弱极了,“我学会了不苟言笑,不会再处处粘着你,可是……”
他眼神黯淡,唇角带着淡淡的苦涩。
“你依旧那么难以靠近,就算是失忆……表姐,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我不所措的看着他。
“看,你甚至不曾问过我的名字。”他眼中有着藏不住的伤痛。
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想要解释些什么。
摇摇头,他将苦涩咽了下去,缓缓地说。
“表姐,我是安涟城,别再忘了。”
听到这个名字。
我脑中像被针刺一样。
剧痛之后,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18第十八章
☆、19第十九章
一望无际的花海里。
穿着红衣的女童在前面快步走着。
后面的白衣男童追的跌跌撞撞,纯白的衣衫上挂着一些泥土,好像刚才跌倒过,不过他顾不上那些,抹抹眼角的泪花,小跑追上前面的女童,抓住她的袖子,低声倾诉:“表姐,你不要走那么快嘛,涟城跟不上你……”
女童嫌弃的看着被男童抓在手里的衣袖,啧,那只手刚才一定擦过鼻涕吧,这个娇气包。不过到底是没有甩开他的手,撇撇嘴说:“好啦,你拉着我袖子走吧。”
男童紧紧手里的袖子,重重的点点头,“恩,涟城不放手。”
两个人慢慢走着,渐渐在花海里消失不见。
场景变换,书房里,白衣男童抱着厚厚的医典,眼泪汪汪的看着一边看得兴起的红衣女童,“表姐……涟城背不会,晚上、晚上娘又要骂我了……”
红衣女童翻个白眼,卷起书在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笨死了,就这么点还背不会,以后回春谷可怎么办!”
男童捂着头上被打的地方,委屈的说:“都是表姐背的太快啦……涟城已经很努力了……”
女童看了看他昨日熬夜留下的黑眼圈,还是服软说:“好吧,我会跟碧姨说今天的我也不会,这样她就不会骂你啦!”
男童开心的扑过去,抱住女童,“谢谢表姐!涟城最喜欢你了!”
女童一把推开他,“少拍马屁,继续背啦,今天能逃过,明天我可不会再管你了。”
男童被推开也不生气,抱着医典往女童身边凑了凑,专心看下去……
场景再次变换,微燥的初夏,红衣女童烦躁的四处寻找着,跑遍大半个回春谷,才在山涧旁的树下看到那个小身影。皱了皱眉,女童拨开丛生的杂草,慢慢走近。
白衣的男童抱膝蹲在树下,背靠着树,环臂将脸埋在里面,听见有人靠近也只是微微一动,并未起身。
女童先忍不住出声,“涟城,起来跟我回去,你还在发烧呢。”
男童蹲着一动不动。
女童走近点拍拍他的小肩膀,“别任性啦,表姐只是要回家,等有空还是会来找你的。”
男童低泣的声音从胳膊的缝隙里传来,“表姐骗人!你回去才不会想涟城!更不会来找涟城!”
女童放软声音哄劝他,“不会啊,涟城这么乖,最听表姐话了,表姐肯定会想你的,况且涟城也可以去找我啊~”
男童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花,“表姐就会骗我,我都听见了,你跟姨夫抱怨涟城总是哭总是缠着你,你一定巴不得早点离开。”
女童蹲下,摇了摇男童的胳膊,“我那是胡说的,我也很不想离开涟城的。”
男童抹抹眼泪,“是吗?那你不要走,一直陪着涟城好不好?”
女童无奈的说:“怎么可能一直陪着呢,我也要回家的啊,等再长大,表姐也是要嫁人的啊,涟城也会娶到漂亮的媳妇,到时候她会一直陪着你的。”
男童一把攥住女童的手,“那表姐嫁给我就好啦!这样就能一直陪着涟城了!”
女童甩开他的手,扶额,“别闹啦。”
男童不依不饶的说:“不要不要!表姐答应涟城!不然涟城不回去!”
女童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如果涟城听话做个男子汉,不要再整天哭哭啼啼的黏着我,长大后表姐就嫁给你。”
男童开心的擦干眼泪,“好,以后涟城再也不哭了。”
女童站起来,向地上的男童伸出手,“那,我们回去吧。”
男童把手递过去,站了起来,乖顺的被女童拉着往回走……
画面像平静的湖面上下起了雨,泛起涟漪,渐渐模糊。
恍惚间,好像闪过很多光影。
心情不再平静,开始忐忑不安。
混沌里看到一些残影,满地的尸体,慌乱的逃跑,繁乱的树影,害怕,担心,紧张,恐惧……最后,那个柔弱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世界里仅剩滔天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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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睁开眼,感觉脑中一阵剧痛,咬牙忍下喉间的□,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追着表弟出门,在山涧边找到他,说了几句话,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呃,头好痛……
我一手捂着后脑勺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环顾房间,桌边趴着的人背对着我,熟悉的身影让我不假思索的开口:“承安。”
男人猛地抬起头,后背一震,扑到我的床边,“小姐!你醒了!”
………………………………这是谁啊?
眼前的人,虽有着熟悉的凤眼,却完全不是小二那画中少年的脸,五官变得深刻,星眸剑眉,凤眼勾出弧线让人流连不已,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慌忙扑过来的动作让几道青丝黏在嘴唇上,忍不住想蘀他拨开,却又不忍心打破这美丽的画面。
我缓缓眨眨眼,精神有些恍惚,不由得屏住呼吸,对方凑近的漂亮脸庞带出强烈的窒息感。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去叫表少爷过来?”美男看我久久没有反应,晃了晃我的手臂,急声问道。
我打起精神,摇了摇头,眼光微微躲开对方的脸,问:“承安?你把易容洗掉了?”
“恩,小姐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别管我好吗?!你这张脸威力太强,我现在很难把持住自己啊!
我闭上眼,躺回被窝,“没什么,刚醒头有些痛,这会已经没事了。”恩,头不痛,就是眼晕。
承安依旧扒在床边不肯走,“下午我远远看着,小姐突然晕倒,将小姐抱回来以后,表少爷诊了脉,只说是受到了刺激晕过去了,睡醒就好了。小姐,表少爷跟你说了什么?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我想了想,脑中又是一阵痛,皱皱眉,说:“他就说了他的名字而已,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倒了,晕倒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涟城说的是对的,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以后会越来越容易昏迷,说不定哪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咦?我怎么叫他名字这么顺口……
“小姐不必过于担心表少爷说的话,如果小姐不想嫁,谁也强迫不了。”承安帮我盖好被子,手指带着些许的寒气。
“我知道了,过两天爹爹就来了,到时候再说吧。”我说完就不再做声。
承安叹了口气,起身坐回桌子旁,继续守着我。
我一边培养睡意一边暗暗地想着,到时候一定要问问爹,其实承安才是他亲生的吧……
次日。
刚用过早饭,表弟就推门进来,“表姐,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涟城,你也说了,那只是小时候的戏言,做不得数的。”
表弟眉头一皱,沉声说:“是不是戏言,我比你清楚,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决定就行了。”
我暗叹一声,只好说:“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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