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扫视六十名亲卫一眼,见他们都是同样的表情的,笑着道:“这回碰到他们,我们放风筝放死他们!”
这两年多以来,天策府研究并演练了各种战术战法,有骑兵的、步兵的,也有步骑混合作战的;还有关于如何指挥,如何紧急动员,部队被打散了之后如何作战等各种战场情况。
放风筝战术便是各种演练总结出来的小规模作战中,最适合天策骑兵的一种战法。不但安全高效,而且每名天策骑兵都骑射娴熟,最擅此道,一听李倓如此说,六十名亲卫还有后面四百五十九名天策骑兵就同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入娘的,就让这些幽州来的自诩为善于骑射的草原胡骑,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射。
背着火光,五百多骑天策骑兵吃完这些奚族骑士煮好的牛肉,烤好的全羊,牵着自己的战马和这些奚骑留下的战马,慢慢走出了村落。
在他们的脚下,到处都是这些幽州兽兵的的尸体,还有很多具尸体被这些村民砍成了几十段碎肉一样,内脏肠子流了一地,一些地上的浅坑此刻也是积满了污血。
而这五百多天策骑兵和牵着战马,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在这些尸体中间跋涉而过,马蹄踩在地上的浅坑当中,溅得马身上全是红黑色的点子;偶尔还有奚骑的战马在路上发现了主人的尸体,停下来用马鼻子去翻拱,发出一声声嘶鸣,显得凄惨至极。
这些一心想要跟着安禄山南下都畿道,打入长安烧杀劫掠的胡人士兵,就这样静静倒在已经沦为地狱的村镇土路当间或村镇外面庄稼地里,一如之前被他们残杀至死的汉家百姓一般。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第五十章 履胡之肠涉胡血(四)()
李倓率军缓慢北进,海东青在天上飞,沿途但凡遇着一些自以为隐蔽就不逃跑村寨,李倓就会分兵过苦口婆心劝他们南下,还分一些奚骑的战马给他们。~,。
而在另一边,七十多里外赵州,安禄山的中军大营,这个时候已经乱成了一团糟,前面跑掉的十多骑已经逃回了这里,向安禄山报告了这个消息。
之前还满面春风的安禄山一下如遭雷击,随后就是嚎啕大哭,他今年五十一岁了,十个儿子,最宠爱最寄予厚望的长子安庆宗在长安被萧去病杀了,现在两个最受自己宠溺的小儿子又被天策军杀死了。
短短几年内,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其惨痛可想而知。而比起两个小儿子来,麾下冲锋陷阵第一猛将安忠志的死,还更让他心痛!
这十多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安忠志、安庆祐、安庆长三人被杀,却夸大了唐军人数,说自己被上千天策骑兵偷袭,以致惨败,中间那个村镇目前还没人逃出来,想必凶多吉少。
痛哭过后,安禄山便立刻下令全军停止劫掠,立即整兵南下,要将杀死他两个亲儿子一个义子的堵在路上,全军上下一个不留,碎尸万段,再杀入都畿道,摧毁天策府,将天策府百年以来一直守护的凌烟阁,一把火给夷为平地,再在都畿道杀上十天十夜,不封刀!
传令的羽檄如流星一般向四处发出,就在附近劫掠的曳落河第一时间集合起来,准备先行南下扫荡。
他们的统帅,安禄山麾下第二大将安守忠此刻也是信心满满,他甚至有些在心里感谢这支天策骑兵队伍。
安守忠是安禄山麾下少数有勇力有计谋,又对时局看得比较清楚的人。在他看来,自从安禄山招降纳叛,以招安的办法打击契丹和奚两番,安禄山最后走向造反就是必然的事情。
因为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军阀集团——虽然安守忠并不知道这个概念,但并不妨碍他对安禄山集团的理解。安禄山招降纳叛,养了这么多两番。突厥、昭武九姓人私兵,安禄山给他们钱、官位、好处、这些人因此拥戴安禄山。
反过来就是,若安禄山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这些就不会在听从安禄山,而且这些还会不断追求更大的利益,更多的好处,最后就是造反!
在安守忠看来,不管安禄山是否对朝廷忠心,最后也都必须服从底下这些人的意志。否则这些桀骜不驯的草原胡人就会造安禄山的反,甚至将他杀了也可能。
所以为了安抚这些人的情绪,同时也为了提振士气,安禄山这才下令停下来烧杀劫掠两天,但兵贵神速,这简直就犯了兵家之大忌,这一点安守忠看得十分清楚,但他也没办法。
现在好了。安禄山的两个儿子被天策军杀了,幽州军冲锋陷阵的第一猛将也被天策军杀了。安禄山有理由强令进兵了,下面这些人也无话可说了,而且利用得好的话,还可以憋着这口气一直打到洛阳去。
所以,安守忠心里非常感谢天策军的这个行为,此刻他的心中简直就泛起了冷笑:“这天策府简直就是在求速死啊!老子正好可以借着这件事。带着八千曳落河一鼓作气,一路打到洛阳去!”
便在八千曳落河整军完毕,准备出发的时候,三百名被割掉耳朵鼻子和大拇指的奚族士兵带着安忠志、安庆祐、安庆长的人头回来了。
安忠志的人头从下巴开始一直到脖子下端,被抖得稀碎。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安庆长好一些,脖子处大骨节还在;而安庆祐的人头连同脖子都被一劈两半,死状最为恐怖。
安禄山再次嚎啕大哭,差一点就要晕了过去,而其他人也无不气愤填膺,一个个嗷嗷叫着要将这些天策军碎尸万段,杀到洛阳天策府去,老少不留!
一番询问下来,安禄山以及麾下所有高级将领无不把胸肺气炸了,安禄山几乎把牙齿咬碎,一脸的肥肉一抽一抽的,他着急大营周围已经集结好大军,悲愤万分地道:“现在诸位知道了吧,那萧去病和天策府就是要杀光我们所有胡人。
从今以后,我们与天策府就是誓不两立,但凡遇到,就只有死战一条路。天策府的建宁王已经说了,所有参与起兵的幽州军,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通通都要杀死,一个也不原谅!
天策府不接受投降,你们也别想着打不过还可以投降,打不过就是死!那建宁王如此所作所为,我们要怎么做?”
“杀光他们,报仇雪恨,血洗洛阳城和天策府,片甲不留!”
“血洗天策府,片甲不留”
安禄山训话的时候,南下幽州军第一大将安守忠(史思明无论战绩,勇力,计谋,治军能力都远胜安守忠,但他被留守范阳)正抓住一名被放回来的奚骑小军官询问:“你你确定这支天策军只有五百二十骑?”
“千真万确啊!他们加一起从头到尾就只有五百多骑,不过一个个都骁勇无比。”
“安忠志果真一个回合就被建宁王李倓杀了?”
“千真万确啊!那建宁王当时怒不可遏,简直有如天神一般,不过后来他询问我们的时候,他脸色很差,额头上还在流虚汗!”
问清楚情况的安守忠心中忍不住狂笑,这建宁王还真是性情刚烈而狂妄呢,真以为靠偷袭消灭安忠志三千奚骑就天下无敌了?
他难道不知道孙子兵法中: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的道理吗?他难道以为每次都可以偷袭成功吗?
还是太稚嫩了啊!
不过,他能一回合枪挑武艺与自己不相上下,勇猛还胜之的安忠志,而且天策府又颇精于练兵之法,给他几年时间历练一番,这个建宁王李倓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像王忠嗣和萧去病的那样绝世名将,但自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安守忠这样想着,带着八千安禄山的亲军曳落河一路南下,准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一下将这五百天策骑兵吃掉,生擒活捉建宁王李倓,送到安禄山面前活剐挖心。
然后还没走一个时辰,他们就与李倓的这五百二十名天策骑兵在路上相遇了,这次安守忠也带了一只海东青随军出发。(。)
第五十一章 履胡之肠涉胡血(五)()
两声鹰唳在天上几乎同时响起,在地面骑兵还相隔数里的时候,天上两只海东青就先在几百米的高空上先打起来了。,。
李倓没有去管天上爱鹰小白的战斗,第一时间命令换马整队,随后他站在马鞍上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敌情,大约估计了一下敌军数目,心中同样狂喜。
此处的地形,可以算得上沃野千里,地形平整极了,没有一点起伏,几乎算是一望无际,李倓有望远镜的优势,看得清清楚楚,来敌正是幽州军第一精锐王牌——曳落河!
“弟兄们,这回算是抄着了,至少六七千曳落河,有没信心吃掉五千?”
五百一十九名天策骑兵兴奋异常,同声大呼:“有我无敌!有我无敌!”
然后说完这些话,他们就抓紧时间给战马整理整理鞍具,松松筋骨,喂点盐糖水和马料,自己也抓紧时间喝点盐糖水,吃点肉松。
李倓和军中几名射雕手,神射手则弯弓搭箭,等着小白把对方的海东青引过来,不过安守忠那只灰白色的海东青倒也不傻,看到小白朝南俯冲,它也不追了,扑扇着翅膀在天上盘旋一圈,往北而去。
李倓连忙将写好的情报放到小白腿上的竹筒里,而这个时候安守忠的八千曳落河也快要跑进了两里之地。
李倓一声呼哨,五百二十名天策骑兵同时上马,往南就跑,在后面追击的安守忠忍不住再次冷笑。
现在才跑,已经晚了!
即使对方是一人双马。马力并不成问题。但依然在劫难逃。因为虽说对方一路笔直往南跑。自己这边笔直往南追,从道理上讲,是几乎永远追不上的;但作为幽州军第二大将的安守忠,又怎么会不知道地理地形?
他清楚的知道,在前方大约二十多里处,便有一条小河,到时候天策军要过河,速度就会大幅降下来。就会被后面追上的曳落河当靶子射。
而假若天策军想要拐弯,那更是自寻死路,因为自己是八千曳落河,十六倍于对方的兵力,可以将正面战线拉的很长很长,不等天策军跑出自己这边的军阵宽度,也会被追上,然后就是包围,就是屠杀!
而对方的统帅建宁王就一定会被自己生擒活捉,因为安守忠也知道。李倓之前之所以那么勇不可当,就是因为激发了天策府的傲血战意。听报信的人说,后来他脸色苍白,不停冒虚汗,此刻正是病猫一只,是根本不可能杀透重围的!
真是可惜啊,根据安守忠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李倓各方面简直完美至极,聪明绝顶,才华横溢,有勇有谋,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太刚烈,太直率。
他一定是见到安忠志烧杀抢掠,一时激愤,以致燃烧气血,以致盛怒之下继续北上,还口出狂言,要杀光这次起兵造反的幽州兵,可最后却让自己深陷绝地。
很快的,等天策军将马速提起来的时候,安守忠率领的曳落河也差不多块追到了一箭之地,这些曳落河纷纷把强弩和角弓拿出来,只等到了射程就发射。
事实上,假若双方都静止,这个距离他们已经可以射到了,但现在却不行,现在对面还在往前面跑呢,自己这边又是下风,而且天策骑兵甲胄齐全,不但每名战士都披着铁甲,每匹战马也都披着皮甲,所以必须还要追得再近很多才行。
不过曳落河的射程不够,天策军的射程却够了,他们手上的强弩弓力都在四石到五石,差不多每名骑士都是射雕手的射程,加之又是上风头,这个时候就不停地回头放箭。
(关于弓骑兵追逐,跑前面的占绝对优势,我之前就举过一个例子,这里再说一次。好比两辆摩托车用相同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紧贴着追逐,跑前面那人一回头吐口口水就能飞到后面那人脸上,而跑后面那人向跑前面那人吐口水就会吐到自己。弓骑兵追逐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五百多天策骑兵不但是大唐第一强兵,而且每人都是十年以上的老兵,再加上这两年不间断的训练,对这种放风筝的战术,简直上升到一种艺术的进步了。
于是乎,每一次回身齐射,后面曳落河就至少有三百多人中箭落马,之所以不是五百那还是因为这些曳落河队形不够密集,而且经常出现几名天策战士选中一个目标的情况。
两轮齐射过后,安守忠心里那个憋屈啊,这弓力竟然是五石的弩所发出,而且差不多四五息多一点就能完成一次上弦,这天策军完全就是仗着武器的先进在欺负自己啊!!
老子不服气啊!
老子一定要把你们全歼了,把你们手上这些价值五百贯一架强弩和据说刀枪不入的盔甲给抢过来!
于是安守忠命令稍微落后一些,不要追得太紧,等快到那条小河的时候,再全速压上。
然后虽然他们已经落后了差不多两百步,但五百二十名天策依然上好弦就来一次回头齐射,准头虽然大大不如之前,但依然每次都有七八十人的斩获。
安守忠郁闷啊,下令再稍微放慢一些速度,拉远一些距离,然后天策军也放慢速度,继续回头射击。安守忠大怒,下令两翼斜向前全速包抄,然后天策军也加速,就是不让你们包抄
两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骑兵队伍就这样在河北的平原上纵横驰骋,你追我跑,安守忠也跟前面的这五百天策骑兵卯上了,他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紧紧咬着,以每一次天策军回头齐射伤亡差不多三十人的代价紧追不舍。
眼看距离前面那条小河就只剩下差不多四五里路的时候,安守忠就听见在头上那只青灰色的海东青大声的叫起来,安守忠大叫不好。天策狗贼果然狡诈。竟然有埋伏。
然后他就看到。在曳落河军阵的前面,从正前方和东西两个方向就分别转出三支骑兵小队,看他们旗帜,应该是正前方两百骑,两翼各四百骑,一千天策骑兵早就埋伏在这里。
然后安守忠又很快放心下来,对方加一起不过一千五百骑兵,而自己依然还有接近七千的曳落河。六倍多的兵力,即使对方有埋伏,自己又何惧一战。
安守忠是契丹人出身,原本没姓,跟了安禄山才姓的安,早在他还是青少年的时候,就听部族中长老和那些伤残的老兵讲王忠嗣是多么厉害,讲天策军是多么勇猛。
说什么桑干河之战,天策骑兵突然从后面杀出,无人能挡。才三千兵马就瞬间击破四万兵马,差点将契丹可汗都斩落马下云云。
安守忠之前就极其不服气。而现在自己七千曳落河面对一千五天策军,若是不敢战,这士气还要不要了,自己以后还怎么带兵?
兵法不是有云么,夫战,勇气也!
即使对面这一千天策军是以逸待劳,又能如何,要战就战,怕死就不是曳落河!
安守忠决定正面迎战,虽然他在心里觉得这次被一千天策军以逸待劳,自己这边到时候损失一定会很大,但他对自己这边能够最终取胜却毫不怀疑。
而且即使伤亡巨大,也是值得的,对面可是天策府的二号人物,建宁王李倓,现在萧去病已死,建宁王再死,天策府就真的群龙无首了!
而且还有一千五百套极其先进的装备留给自己,就算拼掉五千曳落河也是值得的;安守忠突然想到之前李倓让那三百名奚族骑兵带回的话,若是没有这一出,说不定战事一打得惨烈,这些曳落河就投降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安守忠知道,这些曳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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