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长剑这一展开剑法,当真有如两条灵蛇般乱闪,剑光缭绕,寒芒流动,在阎佛婆左
右划起一片剑网,简直要直罩过去。
不,她们只是心有余力不足,心里纵然想舞得淋漓尽致,把纵横交织的剑网朝阎佛婆当
头罩落。
但剑光逼近阎佛婆面前数尺,就再也进不去,她鸟爪似的钢钩却从剑光中探入,朝你手
腕抓来,逼得你非立时撤招后跃不可。
祝小青方才打出暗器,被阎佛婆一下收去,她心思敏捷,面对阎佛婆这样一个强敌,自
然不肯再浪费暗器,后来李小云撤出剑来,她灵机一动,也跟着撤出长剑和李小云并肩作
战。
一面却在动手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放出一两支暗器,不时袭向阎佛婆的腕、肘、
肩、眉、眼、喉、胸、肋等处,虽然不一定能打得着,但在三人互相攻拒之间,也足以扰乱
对方心神。
这一战,阎佛婆虽是稳占上风,只是一时之间,却也不易收拾得下两人。这可把阎佛婆
激怒了,口中沉哼一声,白发飘飞,双手挥舞着,突然加快,朝两人着着进逼。
她这一加强攻势,李小云、祝小青正面遭遇到的压力也加重了,两支长剑登时有施展不
开的压迫感,只好避重就轻,游走闪避。
就在此时,走廊上出现一条人影,问道:“佛婆,要把这两人拿下吗?”
这说话的正是穿蓝布衫的李嫂。
阎佛婆笑道:“凭这两个小辈,老婆子一个人足够了。”
突然身形一晃,一把抓住了小青执剑右腕,祝小青惊啊一声,只觉肋下一麻,已被制住
穴道。
李小云要待抢攻,已是不及,阎佛婆呷呷尖笑道:
“小子!你还要老婆子动手吗?”
李小云奋力发剑,但不过三两个回合,也被阎佛婆左手振腕一指,点住了穴道。
阎佛婆提起两人,让他们坐在石阶上,尖笑道:
“你们乖乖的的给老婆子坐着,等天亮了,你大哥就可以出来了。”
李嫂拾起长剑,替两人纳入鞘中。
阎佛婆道:“你还是去照顾后面吧,这里有我老婆子呢!”
李嫂返身往长廊走去。
李小云被阎佛婆制住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心头却十分明白,忖道:
“阎佛婆说天亮之后,大哥就可以出来,看她对自己两人又似无恶意,难道沈雪姑真是
在替大哥治疗不成?治疗迷失神智,何以要脱光了衣衫呢?”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东方已经透出鱼白,云房中,沈雪姑把南宫靖赤裸的身子,紧贴在
她胸前,这就是以她任脉紧贴南宫靖督脉,她有手掌心按在南宫靖头顶“百会穴”上,左手
环抱南宫靖,掌心按在他肚脐上。
这时她正在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上的“以阴导阳”之术,如果在第三者看来,虽然不
雅;但这种导引之术,却是道家和医学参合的正宗法门。
南宫靖从小就练达摩“易筋经”,是以虽被旁门阴功点闭“脑户穴”,时间稍久,练功
时真气贯穿,已能从闭塞的穴道中穿过,但穿过究非解开,是以神智仍然迷糊不清。
沈雪姑以太阴真气由自己任脉注入南宫靖督脉,使两人真气合一,这是道家的坎离既
济,阴阳调和,真气所至,百脉流畅,被闭塞的“脑户穴“经真气流注,果然如汤沃雪,迎
刃而解。
南宫靖只觉神智忽然开朗,记忆也自然恢复了。
这一瞬间,但觉自己背后紧贴着一个肌肤滑润如脂的胴体,和自己息息相关,气机相
通,心中不禁大感惊奇!
就在心神一动,只听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道:“宫飞鹏,你被旁门阴功闭塞‘脑户
穴’,神智全失,此刻贫道正在以真气助你打通全身经脉,你神智初复,不可分心,还须和
贫道输入的真气合而为一,再运行一周,方可自己运功,现在不宜心存杂念。”
南宫靖心知说话的正是沈雪姑,当下不敢分心,急忙收慑心神,澄心净虑,运气行功,
这样又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只听沈雪姑又道:“好了,现在贫道要收手了,你‘脑户穴’受制多日,还须好好运一
会功,不可停止了。”
说完,按在他“百会穴”的右手和按在他肚脐上的左手及时收回,人也倏然往后退去。
同时迅快的穿上衣衫,覆上蒙面黑纱,缓步推门走出。
东方玉《旋风花》
第十四章
此时,天色也正好黎明。
阎佛婆听到声音,急忙跨人中间客室,喜道:“雪姑,好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了。”
阎佛婆道:“宫飞鹏呢?”
沈雪姑道:“他被禁闭的穴道初解,尚须练一会功,才能出来。”
说话之时,缓步朝西首厢房中走去,刚到门口,脚下忽然一停,冷淡的道:“你等宫飞
鹏出来,就要他们一起离去。”
话声一落,疾快的跨进房去。
敢情方才李小云和阎佛婆在小天井中说的话,她都已听到了。
阎佛婆不由怔得一怔,她从未见过沈雪姑说话的神情有如此冷漠的!
但她毕竟是老江湖了,心念一动,立时暗暗“哦”了一声,沈雪姑面情如此冷漠,正是
她替宫飞鹏施展“以阴导阳”之后的心理反应,两人身无寸缕,肌肤相接,气息相通,人非
草木,怎无漪涟?她这故作冷漠,岂非已经着了相吗?如果心里没有什么,何用故作冷峻?
阎佛婆不觉轻轻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往屋外行去。
过没多久,南宫靖已运行了三遍真气,才缓缓睁开眼来,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
然不着寸缕,急忙举日四顾,看到身边不远,整整齐齐的折叠着一堆衣衫,那不是自己的衣
衫鞋袜吗?当下就伸手取过,迅快穿上,然后跨下云床,举步走出。但觉晨曦初升,令人精
神为之一爽!
他不知道昨晚沈雪姑替他施展贞女“以阴导阳之术”,使他体内真气坎离既济,阴阳调
和,流注全身经络,连生死玄关都已豁然自通,内功修为比之从前,不啻增进数倍!
阎佛婆迎着含笑道:“恭喜宫施主,总算恢复清明了。”
南宫靖抱抱拳道:“在下多蒙沈仙姑援手,方得恢复迷失神智,沈仙姑这份大德,在下
真是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忽然看到李小云和祝小青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听到自己和阎佛婆说话,连
头也没回,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叫道:“兄弟,愚兄……”
阎佛婆没待他说完,接口道:“宫施主,令弟和祝家丫头,是老婆子点了他们穴道,让
他们坐在石阶上的。”
南宫靖院异的道:“那是为了什么?”
阎佛婆含笑道:“那是方才沈雪姑正在替你运气行功,不能有人惊扰,否则后果就不堪
设想,他们不明就理,硬是闯进去找宫施主,老婆子劝阻不听,只好点了他们穴道,好让他
门安静一些,现在宫施主已经好了,老婆子这就去替他们解开穴道。”说完,举步走近两人
身边,说道:
“好了,现在宫施主出来了,你们也没事了。”
右手在他们身上轻轻拂了两拂,解开穴道。
李小云一跃而起,叫道:“大哥,你真的已经好了。”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粉靥陡地飞起一片红晕,差幸她脸上易了容,还看不出女儿羞
态来。
南宫靖点点头,含笑道:
“愚兄真的好了,愚兄是被人用旁门阴功点闭了‘脑户穴’,才使神智受到影响,失去
记忆,差幸沈仙姑以真气引导愚兄真气,冲开被闭塞的穴道,方能恢复清明。”一面问道:
“祝姑娘是什么时候来?”
祝小青道:“我早就来了。”
阎佛婆道:“方才沈姑娘交代,宫施主已经痊好,就该离去了。”
南宫靖道:“沈仙姑现在哪里,多蒙她替在下解开闭塞的穴道,在下才能恢复记忆,容
在下向她当面致谢。”
阎佛婆道:“不用了,沈雪姑方才交代过老婆子,这时正是她运功的时候,不能惊动,
宫施主三位只管请便,待回老婆子自会跟她说的。”
南宫靖朝阎佛婆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佛婆代为致谢,在下兄弟告辞了。”一
面朝李小云和视小青两人说:“兄弟,祝姑娘,咱们走吧!”
三人走出底门,南宫靖又朝阎佛婆拱拱手道:“多谢佛婆了。”
阎佛婆道:“三位好走。”
迅快的掩上庵门。
南宫靖和两人走出竹林,一面问道:“兄弟,我们要去哪里呢?”
李小云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店里避雨那天的事?”
南宫靖点点头道:“记得。”
李小云道:“金鞭叟田五常、白虎神暴本仁,还有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被一个绿袍
老头请到后进去,就神秘失踪了。”
南宫靖又点点头道:“我知道。”
李小云道:“当时有两件事,都是急事,一是爹和二叔、三叔等无故失踪,一是陪你前
来九华,我想;我们如果先去找爹,那时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查出眉目
来?到九华山来,有师傅的信柬,只要找到人,很快就可以把你迷失的神智治好,所以我决
定先陪你上这里来的,现在你神智恢复了,自然要去找我爹去了。”
祝小青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道:“你说的话里面,好像发生了许多事?”
南宫靖点点头道:“好像那绿袍老者我认得他,那就找你爹去!”
祝小青听他口气,口中轻咦一声道:“你们不是兄弟吗?”
李小云却惊喜的道:“大哥,你认识他?对了,我听你说过,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的……”
南宫靖忽然冷笑一声道:“我神智也是被他们迷失的,走,我们找他去。”
李小云问道:“大哥知道他们是谁吗?”
南宫靖道:“我也不清楚;但那地方我认得,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丁玉郎把我骗去
的。”
李小云一怔道:“丁玉郎,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南宫靖冷哼一声道:“你对敌人会有防范之心,对朋友就不会防范,所以上朋友的当,
往往也比上敌人的当多。”
李小云攒眉道:“这就奇了,那天你也看到了,他为了救你,奋不顾身的情形,是不可
能假的。”
祝小青道:“宫大哥、宫二哥,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李小云道:“你别打岔好不?我和大哥要谈正经事呢!”一面问道:“大哥,你怎么会
上丁玉郎的当?快说给我听听?”
南宫靖目光一转,说道:“说来话长,我们且坐下来再说不迟。”
当下三人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块大石,就坐了下来。
南宫靖就把夜探霍家堡,陷入神灯教的重围,幸由丁玉郎相助,一直说到丁玉郎引着他
来至一座绿色的庄院,看到有一个绿袍老者,就是庙中邀请金鞭叟等人进入后进去的那
人……
李小云道:“大哥就在他们庄中被迷失神智的吗?”
南宫靖点点头,接着就把人庄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一直说到自己忽然感到头脑胀痛,迷迷糊糊中看到绿袍老人给自己眼下半碗苦涩的药
汁,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小云道:“这么说,准是那绿袍老人在大哥睡熟的时候,点了你的‘脑户穴’,哦,
那座绿色庄院,大哥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吗?”
南宫靖道:“应该是在凤阳县的附近,到了那里,愚兄就可以找得到了。”
李小云站起身道:“大哥,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傍晚时分,赶到贵池,找了一家客店落脚,三个人却要了三间上房,店伙巴结得像遇上
财神爷一般。
李小云因大哥易了容,不易被人看出破绽来,但他口音还是没有改变。以前他神志被
迷,头脑简单,不易学会变音之术,现在神智已经恢复了,而且不久就要找上那座绿色庄院
去,岂不一下就被人家听出来了?”
晚餐之后,她乘便悄悄走进大哥房间,要他练习师门改变声音之术。
第二天一早渡江,黄昏赶到庐江,落店之后,三人就上街闲逛,这时华灯初上,街上相
当热闹。
只见十字路口有一家五开间店面的会宾楼,楼上灯火通明,弦管珠喉,和堂信收喝之
声,隐隐传来。
南宫靖道:“咱们就上这一家去吧!”
三人跨人大门,就有一名伙计连连躬身抬手道:“公子、小姐请高升几步,楼上雅
座。”
上得楼梯,又有一名伙计招呼道:“公子、小姐请到这边来。”
他领着三人来至临街的空桌上,拉开长凳,说道:
“三位请坐。”三人落坐之后,伙计已经端上三盅香茗,摆好杯筷,问道:“三位要些
什么?”
南宫靖点了几个菜,伙计又道:“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南宫靖道:“我们都不喝酒。”
伙计退了下去。
南宫靖打量着楼上食客,五开间的通楼,这时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头,人声乱哄哄
的,大都是些商贾人。
忽听邻桌有人微喟道:“江湖上永远也不会太平,前些时候,闹着旋风花,死的都是雄
霸一方的顶尖人物,最近刚刚平息下来,又有许多知名人物离奇失踪,终南五老的金鞭叟、
白虎门的暴掌门人、皖西三侠,一夜之间,无缘无故的不知去向。据说连六婆中的缝穷婆、
卖花婆、刘媒婆、王牙婆、孙虔婆也全都下落不明,这真叫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另一个声音道:“何兄还听到些什么?”
先前那人道:“这些还不够吗?唔,对了,最近听说少林寺已经派出罗汉堂的高手,到
了江南,神灯教的人也正在大肆搜索,另外还有各派的高手赶来,这些很可能都和旋风花有
关……”
南宫靖只是装作漫不经意的遁着声看去,那是自己左首第一桌,只有两个人,边喝边
谈。
这两人虽然都穿着长衫,但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是会武的人,很可能还是镖局中人,
因为从这两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武功不很高,但从他们的谈话内容听来,消息却极为灵
通。
那只有镖局中人,交的是黑白两道朋友,各地耳目众多,消息自然也灵通了。
南宫靖正在留神倾听之际,只听姓何的忽然轻咳了一声,他们话题也变换了,心中觉得
奇怪。
先前还以为他们发现自己在倾听他们谈话,目光一动,才看到一名伙计正领着三个人朝
自己这边走来。
这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盘小辫的弯腰老头,右手还提着一支两尺多长的旱烟
管。他就是神灯教四位香主之一的催命符柴一桂。
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一身劲装的青年,看去不过二十出头,但身材剽悍,可能是他手下的
得力助手。
原来那两个镖局中人是看到柴一桂上来,才住口的。
伙计招呼他们在一张空桌上坐下,柴一桂行色似极匆忙,交代伙计只是拣现成的酒菜拿
来,而且不迭的催快。
伙计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柴一桂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神一扫,从那两个镖局中人身上瞥过,就落到了南宫靖等三人
身上。
此人不愧是老江湖,满堂食客之中,一下就看出南宫靖这一桌上三人与众不同;但他虽
然稍加注意,依然不落痕迹,迅快的向别处投去。
南宫靖因自己脸上易了容,不怕他认出自己来,也就并不在意。
一会工夫,伙计送上饭菜,同时也给柴一桂那一桌上,迅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