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子声音道:“没有,家师出去了,没有一定的时间,有时十天,有时半月才回
来。”
那苍老声音道:“那好,老夫不打扰了。”
李小云道:“这苍老声音,一定是苍龙宁胜天了。”
南宫靖茫然道:“他没有说,在下就不知道了。”
李小云间道:“现在没有人说话了吗?”
南宫靖道:“他们已经走了。”
李小云道:“他既然走了,竹二叔应该把我们放出去才对。”
南宫靖道:“有人来了。”
李小云道:“你说他们又回来了?”
南宫靖道:“不,这人就在我们上面……”
只听“砰”的一声,上面有人关上了门,这一瞬间,只听嘶的一声,有人从上面跃落下
来。
李小云一手按剑,喝道:“是什么人?”
只听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是老朽。”接着“嚓”的一声,亮起火光,竹逸先生手中
拿着一支火筒,已在室中点起一盏油灯,含笑道:
“方才宁胜天来得突兀,显然是冲着你们来的,老朽一时来不及和姑娘说明,因为上面
这间房里,进门三步,装有翻板,只要把门关上,翻板就会下沉,这里和上面不过三丈来
高,你们自然不至于摔伤,就不虑被他们找到了。”
李小云道:“竹二叔事前没有说明,真把侄女吓了一跳呢!哦,竹二叔不是要小童告诉
他,你出门去了吗?万一给他看到了怎么办呢?”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说道:“老朽和宁胜天说的话,你怎么会听到的?”
李小云道:“侄女一句也听不到,是他告诉我的。”
竹逸先生惊奇的看了南宫靖一眼,说道:“这上面隔着一道厚重的石板,可以把声音完
全隔绝,他如何会听到的?”
李小云道:“但上面说的话,他真的听到了,那童子告诉宁胜天,竹二叔三天前就到黄
山访道友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一定,有时十天,有时半个月,对不?”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声道:“不错,老朽想不到这位南宫靖老弟年纪不大,内功
居然竟有如此精纯!”
李小云道:“竹二叔,我们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不成,宁胜天虽然离去,但只怕他未必肯信,你们住在这里最
是安全不过,不妨多住几天,也好了却老朽一桩心愿……”
李小云急道:“但爹和侄女约好了在寿县等我们的。”
竹逸先生含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老朽会亲自去告诉他的。”
李小云道:“竹二叔……”
竹逸先生没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令尊要你陪他来,只要老朽为他易容,这不过是
举手之劳的事、但老朽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希望姑娘能在这里多留几天。”
李小云道:“竹二叔有什么事呢?”
竹逸先生道:“这件事也是老朽唯一的心愿……”目光一动,说道:“来,你们也坐下
来。”
这间地窖之中,除了一张木桌,和两条板凳,就别无其他的东西,竹逸先生已在对面一
条板凳上坐了下来。
李小云和南宫靖只好坐在另一条板凳。
李小云问道:“竹二叔有什么心愿呢厂
竹逸先生微微叹了口气道:“老朽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这里一住二十年,孑然一
身,从未有人上门……”
李小云奇道:“竹二叔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那……”
竹逸先生忽然笑道:“你说那个看门的庄稼汉、小童、还有老婆子?姑娘没听令尊说起
过老朽的外号?”
“哦广李小云睁大双目,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说道:“那都是竹二叔你一个人扮
的?”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老朽昔年人称刘转背,转个背,人家就会认不出来,何
况老朽进来了再出去,你自然看不出来了。”
李小云道:“但竹二叔假扮童子,身材就不一样了。”
竹逸先生拂须笑道:“雕虫小技,那不过是‘缩骨功’罢了,并不足奇……”
他口气一顿,接着说道:“老朽这点伎俩,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老朽孑然一身,如今
年事渐渐老去,如果没有一个传人,岂不要把我这一门技巧,带进棺材里去?但如果所收非
人,适足以为害江湖,这就是老朽始终没有收徒的顾虑所在……”
李小云点点头道:“竹二叔说得不错。”
竹逸先生掀须一笑道:“但方才姑娘来了之后,老朽这一宿愿可以得偿了,姑娘是天云
老哥的千金,天云老哥昔年救老朽一命,最巧的是姑娘奉令尊之命,持了卧龙玉佩而来。
须知这方玉佩原是昔年先师之物,三十年前老朽奉赠令尊,岂不是三十年前就种下了
因?才有今日之果,哈哈,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学老朽的这点薄技?”
李小云听得喜出望外,说道:“竹二叔肯教我易容术吗厂
竹逸先生道:“易容并不难,以姑娘的天资,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学会了。”
李小云道:“要练到转个背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才难是不是厂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那是手法,并不足奇。”
李小云偏头道:“那是练缩骨功难了?”
竹逸先生道:“缩骨功只要懂得诀窍,有百日工夫,也可以应用了。”
李小云道:“那么最难练的是什么呢?”
竹逸先生道:“内功。”
李小云道:“易容术让要练内功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可以分作两种;一种是给自己脸上易容,要使旁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来,一种是临时给别人易容,那就非内功到了某一程度,再辅以熟练的手法,使对方在你举
手之间,就被你易了容,依然一无所觉,才算成功。”
李小云道:“这怎么可能呢?”
竹逸先生微笑道:“不信你瞧瞧就知道了。”
举手朝李小云迎面拂来。
李小云赶紧肩头一侧,避了开去,但觉一阵微风拂面而过,伸手朝脸上一模,并无异
样,就问道:“竹二叔是不是给侄女已经易了容呢?”
竹逸先生从大袖中取出一面比手掌略小的铜镜,递了过去,含笑道: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小云自然不信,接过铜镜,就着灯光朝脸上一照,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镜中的自
己竞和南宫靖长得一般无二!刚才微风拂面,就会换了一副面貌,这不是神乎其技!不觉惊
喜的道:“竹二叔,你会变戏法?”
竹逸先生说道:“你现在用双手掌贴着耳根,朝前轻轻一搓,就可以把它揭下来了。”
李小云依言用手掌贴着耳根,轻轻朝前一搓,果然感到有一层极薄的东西,被自己搓了
起来,这就缓缓的把一张面具揭了下来,一面兴奋的道:“竹二叔,这手法很难吗?”
竹逸先生道:“这叫做‘李代桃僵术’,是易容中最难的一种手法,譬如有三个敌人围
攻你,你只要准备好两张面具,一张是你自己的面貌,这可以平日就准备好的,另一张你却
要在和他们动手之前,稍稍拖延时间,择定其中一人,就在袖中替他在另一张面具上易容,
这就非平时练习纯熟不可。
然后右手把你自己的一张,运用技巧,覆上他的脸去,就和老朽方才给你戴上面具一
样,左手同时把他的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在这一瞬间,你就变成了他,他也变成了你,形势
岂不立时改变了,但这一手法,必须以内功为基础,要使面具四平八稳的覆到对方脸上,不
但如此,而且你也要学会他的声音才能收效。”
李小云把手中的面具还给了竹逸先生,说道:“这要多少时间才能学得会?”
竹饱先生道:“内功一道,如能勤加修习,有三年时间就差不多了,但老朽只要你在这
里留上二天,老朽可把诀要传给了你,你可以回家去练习,这三天之中,第一步,你先学一
般易容和变声之术,这个并不难,有二天时间,大概差可应用了,第二步,你只须把内功口
诀和手法口诀背熟了就行。”
李小云喜心倒翻,一下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竹二叔,侄女现在就拜你做师傅,师
博在上,弟子李小云给你磕头。”
“哈哈!”竹逸先生等她磕了几个头,才伸手把她扶起,说道:“好了,从现在起,你
就是我奇胲门二十九代弟子。”
李小云听得奇道:“奇胲门?弟子怎么没听人说过呢?”
竹逸先生道:“奇胲门的祖师是仓公,奇胲的意思,就是阴阳奇秘之要,非常之术,历
代相传,收徒极严,而师门的秘要真传,只单传给一个徒弟,本门易容术和一般江湖上的易
容术大不相同,老实说,目前流行江湖的易容术,只是本门的皮毛而已!”
南宫靖心志被迷,竹逸先生和李小云说了大半天的话,他似是事不关己,只是楞楞的坐
在板凳上一言不发,恍如不闻。
李小云眼波一横,看了他一眼,道:“师傅,他……”
竹逸先生微笑颔首道:“为师知道,令尊很关心他,才要你陪他来的,以为师看,他只
是被人下了迷失心神之药,且等三天之后,你跟为师把易容术学会了,为师指点你去找一个
人,很快就可把他治愈,好了,你们来了半天,此时只怕已是未时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为
师上去把饭菜拿来,就在这里吃好了。”
李小云道:“师傅,弟子帮你做。”
“用不着。”竹逸先生道:“依为师看来,宁胜天未必相信,说不定还在附近,你们还
是暂时留在这里的好。”
说完,双足一尖,飞身而起,右手在地板上轻轻一托,身形一闪而没。
李小云做梦也想不到竹逸先生会收自己作徒弟,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这就回头朝
南宫靖道:“你方才不是看到了,我拜二叔做师傅呢!”
南宫靖道:“在下看到了。”
李小云道:“你不替我高兴吗?”
南宫靖道:“你拜师傅,在下为什么高兴呢?”
李小云知他心神被迷,自然不会怪他,又道:“师傅说的,再过三天,他指点我去找一
个人,就可以治好你被迷失的心志了。”
南宫靖道:“你不是说回庄去再治的吗?”
李小云道:“本来我爹说的,回到庄上,再找人给你治疗,但师傅既然知道有人可以治
疗,自然最好不过了,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希望快些给你治好,那该多好?”
南宫靖道:“我知道你对我好。”
李小云听得脸上一红,心里却甜甜的,一面叮嘱道:
“这话你对我说不要紧,不能在第三人面前说,知道吗?”
南宫靖道:“在下就是对你一个人说的。”
正说之间,竹逸先生已经提着食盒飞身而下,含笑道:“徒儿,为师这里只有卤肉、竹
笋,你们将就着吃吧!”
他把食盒放到板桌上,取出一大碗卤肉烧笋,一锅白饭。
三人各自装了一碗饭,就坐下吃着,李小云只吃了一碗,便己吃饱,南宫靖却连吃三
碗。
李小云等师傅和南宫靖吃毕,收起碗盏,一面说道:
“师傅,你现在可以给他易容了。”
竹逸先生点头道:“不错,为师现在该给你上第一堂课了。”
说完,从身边取出一只扁形小铜盒,和一叠比蝉翼还薄,大小如同手掌的面具,说道:
“易容一道,分为两种,一种是把易容药物直接涂到面上,易好容之后,大既半年之内,不
易洗去,如果要把易容药物洗去,就得用洗容剂才能洗清。
一种则是使用面具,这面具是空白的,只要画上易容药物,往脸上一覆,就可以改变容
貌,也可以先行画好,随时可以取用,也随时可以取下,比前者要方便得多,但脸上覆了一
张面具,不论你多薄,多精巧,也只能骗得过一时,尤其遇上老江湖,就极难瞒得过去,所
以要讲真正易容,还是直接用药物敷到脸上,不易使人瞧得出来。这位南宫老弟,目前正有
不少人要找他,自然要涂在脸上的好。”
一面随手掀开扁形铜盒,铜盒两面,各有不同的东西。,
盒盖上排列着七八支小毛笔,和剪刀、钳子、小刀、玉片、玉匙、刷子等物,都十分精
巧,敢情是易容的工具了,盒底这一面,排列的则是十个小玉瓶,和一个小巧的调色盘。
竹逸先生给李小云详细讲解了每一种工具的用法,然后取起一个小玉瓶,打开盖子,用
小玉匙挑了少许,倾入调色盘中,一面说道:“这是为师炼制的胶粉,加上少许水,和入易
容药粉之中,涂到脸上,就是用热水洗脸,也不易洗去。哦,南宫老弟要给他改变成怎样一
个人呢?”
李小云粉脸微微一红,说道:“师傅,你看咯,该替他易成怎样一个人好?”
竹逸先生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南宫老弟本来是个少年人,总不能把他易成一个
老头?这样吧!为师只要把他容貌略加改变,使人家认不出他来就好。”
知徒莫若师,李小云的神情,他岂会看不出来?
李小云道:“好嘛!”
竹逸先生随手挑了三个玉瓶,打开瓶盖了,再用玉匙各自挑出少许粉末,又滴了几滴
水,一面取起玉片轻匀的拌着,一面又逐一给李小云讲解,这是珍珠粉,这是珊瑚粉,涂到
脸上,才有光泽,这是青黛、这是松烟,可以加浓眉毛的色泽。
一面打量南宫靖的脸型,指点着什么部位应该使用什么药物,才能够使他的脸型完全改
观。
李小云一一记住了,转脸朝南宫靖道:“你现在坐正了别动,师傅要给你易容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会动的。”
果然坐正身子,一动不动。
竹逸先生拿起一支小笔,蘸着调好的药粉,在他脸上又勾又勒,涂抹了一阵,然后又用
小镊子拔下头发,剪去毛囊,蘸着胶水移植到眉上,再用小剪刀仔细的修剪整齐,又用小刷
子沾着青黛、松烟加深颜色。
他手法极为迅速,这样边说边做,不过盏茶工夫,已把南宫靖本来面目完全掩去,改变
成另一个人。
南宫靖本来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极为英俊的少年,现在还是剑眉星目,唇红齿
白,但相貌却已经完全不同。
李小云看得不禁呆了,惊喜的道:严师傅,你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技!”
竹逸先生笑道:“这不算什么,只要把他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好,但如果要把某一个人
的面貌,易到另一个人脸上去,而且要唯妙唯肖,不让人家看出破绽来,那就得注意这人各
部位的特征,不能有丝毫疏忽。”
接着又把如何观察一个人脸部特征的诀要,详细解说了一遍。
李小云道:“师傅,这里有空白面具,你画一张他的面貌给徒儿看看可好?”
竹逸先生点点头,随手取过一张空白面具,用手四面拉了一阵,然后把面具绷到膝盖
上,先用胶粉把眉毛一根根用钳子细心沾上,再将调好的药粉轻轻敷了一层,再用小笔加深
鼻子、脸颊等处的颜色,再画上嘴唇棱角,每画一处,都逐一细心解释。
直等画好之后,用口吹了吹,说道:“好了,为师戴上去给你瞧瞧。”说完,双手把面
具住脸上一覆,用手掌轻轻在四周压匀,抬头道:“看你能不能找得出一点破绽来?”
李小云睁大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师傅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南宫靖,两个人简直一模一
样,那里找得出一丝破绽?不觉喜孜孜的道:“师傅,像极了,徒儿那里找得出你老人家的
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