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春秀变脸沉声道:“世子不妨说明白一点!”
司马瑜冷笑一声道:“公主不是关着五个人吗?在下曾截得公主传书信鸽,那五人听说是拿来作为牺牲之用,以人就刀俎,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倪春秀怫然变色起立道:“原来世子是为那五个人来的?”
司马瑜也悖然怒道:“不错!我不能坐视自己的同胞遭受荼毒!”
倪春秀忽然把脸色放了笑道:“世子想要怎么样呢?”
司马瑜瞪着眼睛道:“把那五个人放了,同时说出你们在此地的真正目的,假如你们没有什么不规的行为,我还可以不追究,否则……”
倪春秀似笑非笑地道:“否则如何?”
司马瑜壮容道:“否则我就要凭胸中所能,为人间荡除不平!”
倪春秀笑笑道:“照世子的言行看来,世子应该是个仗义江湖的侠士而不象是个公侯子弟!”
司马瑜朗然道:“公侯子弟未赏不可以仗义行侠!”
倪春秀微笑道:“公侯子弟耽于行乐,他最开心的是本身的安危!”
司马瑜哼了一声道:“你这太武断了!”
倪春秀笑着摆摆手道:“这个问题不谈了,世子是否一定要跟我们为难!”
司马瑜剑眉一掀道:“那要看公主对在下如何答服了!”
倪春秀想了一下道:“放人可以遵命,不过此举对他们并无好处!”
司马瑜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倪春秀笑笑道:“等世子见到他们后,自然就明白了,我也不必多作解释,世子有胆子的话,不妨跟我去看一下!”
司马瑜立即朗声道:“我既然来到此地,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靳春红刚要阻止,可是司马瑜答应得太快,只有轻轻一叹,倪春秀笑道:“世子是现在就去,还是等吃过了再去!”
司马瑜急道:“当然现在就走,否则我一口也吃不下!”
倪春秀一笑道:“只怕世子看过之后,更吃不下了!”
司马瑜不知道她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可是倪春秀已经作势欲行,只得也跟着作准备,倪春秀一瞟冷如冰四女道:“她们也要去吗?”
冷如冰道:“是的!我们一步都不能离开世子!”
倪春秀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道:“那就请吧!掌灯带路!”
那剩下的三名白衣女子各自取了一盏宫灯,迳向厅后走去,倪春秀跟在后面,司马瑜等人也跟在后面,最后则是三四个白衣蒙面的人。
厅后的建筑远不如前面的辉煌,再过去则是一条黑黝黝的长甬道,两旁都是整块的大石砌成的厚墙,脚步踏在上面,四壁激起空空的回声。
凌绢微觉恐怖地道:“我感到有点不对劲!”
司马瑜豪笑道:“即使是龙潭虎穴,又何足惧哉!”
倪春秀回头笑笑道:“世子豪情不错,只怕你等一下就不会如此说了!”
司马瑜懒得和她斗口,干脆置之不理,甬道七折八弯,终于来到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四面不通气的大石室。
墙上插着火炬,发出森蓝色的光芒,照得气氛十分恐怖。
他们在途中所见的五个男女,各自被绑在一根大石柱上,显得有气无力,另一边的墙前供着一尊与外厅所见相同的神象,也被透明的坚冰所包围住,只是在火炬的蓝光照射下,更显得狰狞怖人!
司马瑜不禁微愕道:“这是什么地方?”
倪春秀笑笑道:“这是阳春教的祭台!”
司马瑜悖然道:“你们果真是掳劫活人来作为牺牲祭品!”
倪春秀沉下脸来道:“世子这掳劫两字下得太难听了,阳春教条首戒非取,所以在高丽能留下盛名,这五个人都是我们化钱买来的!”
司马瑜怒道:“胡说!人口那有买卖的?”
倪春秀笑笑道:“买卖人口并不足奇,世子的四个侍女不也是化钱买来的吗?”
司马瑜道:“那不同,你们是买人来杀的!”
倪春秀冷笑道:“他们的家人甘愿出售,关我什么事?”
司马瑜悖然怒道:“胡说!世上那有这种忍心的父母?”
倪春秀道:“一点不假,岂仅是他们的父母同意,他们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因为他们活着也不会多久了……”
司马瑜正想出言斥责,倪春秀已对马蕙芷道:“这位姑娘是个行家,世子不妨去问问她!”
马蕙芷对着那五个人看了一眼道:“他们都染上了麻疯症,而且病况很重,离死期不远了!”
司马瑜不禁为之语塞,良久才道:“麻疯患者都是集中放逐到一处的,他们怎会留在外面呢!”
倪春秀冷笑道:“这个问题最好是问他们的家人去,麻疯是一种很危险的传染症,可是有些不解事的愚民,发现自己的子女染有此症时,又舍不得将他们送出去,一直留在家中,等到病象发作,无可救药时,又怕引起众怒,不敢声张,我派专人访查到这种情形,再化钱把些病人买来,实在还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司马瑜又愕又惊道:“你买这些人来干什么?”
倪春秀微笑道:“当然有用了,而且这一片山业,也是我向贵国官府出资承租的……”
司马瑜摇头道:“你越说越荒唐了,官府怎么有权利将国土租借给异族人士……”
倪春秀道:“我承租此地并未立契,只是取得口头承诺,是以与官府无碍,同时也不会有人来追究,因为此地原是麻疯病虫的放逐地!”
司马瑜翻着眼睛道:“你这种行为究竟有何目的?”
倪春秀想了一下道:“世子一定要问得如此清楚,只有请你再看一点东西了!”
说完又做了一个手势,那几个跟来的白衣蒙面人立刻去搬动墙上的两个铁环,拖出与铁环相连的大石,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深洞,高可及人,宽约五六尺。
倪春秀用手一比道:“世子欲知究竟,不妨入内一观!”
司马瑜不禁有点躇踌,倪春秀的脸上现出不屑的笑容道:“话倒讲得很堂皇,真把内情告诉你时,你又不敢去了!”
司马瑜怒声道:“去就去!难道我还被你吓退了不成!不过我先警告你一句,若是你想弄什么鬼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倪春秀漠然全无表情,只是用手一比道:“请!”
司马瑜走到洞口,隐隐感到洞中吹来一阵冷风,乃又回头道:“你不进去?”
倪春秀笑笑道:“此中乃阳春教禁地,凡是本教弟子,未曾奉召不敢擅入!”
司马瑜立刻问道:“奉谁的召?”
倪春秀似乎发觉到自己的失言,顿了一下才道:“我在教中不过是一名祭师的身分,上面有许多职司较高的人,他们都可以对我发布命令!”
司马瑜他顿了一下问道:“此中既属禁地,为什么我能进去呢?”
倪春秀笑笑道:“世子不是教中人,自然不受禁令限制!”
司马瑜还想问得清楚一点,倪春秀已沉下声道:“我所能说的仅止于此,世子要进去就请快,否则就别再过问敝教之事……”
司马瑜听她如此一说,毫不考虑地就闪身进入洞中,冷如冰等四女慌忙也跟着进去,忽然洞外射进一点火光,直袭他们身上。
司马瑜眼睛很尖,看出那点火光只是一支火炬,连忙伸手接住,却听倪春秀的声音在外面格格轻笑道:“世子走得太匆忙了,怎么连照明的灯火都忘了携带,贱妾特为送上……”
随着她的笑声,洞口又是一阵隆隆急响,洞被塞上了,倪春秀的笑声,话声,也被隔断了。
洞中黑暗沉沉,只有他手中的火炬发着森森的蓝焰,照着五个人脸上的愕然惊色!
冷如冰忍不住埋怨道:“瑜弟弟!你行事太鲁莽了,糊里糊涂就冲了进来,等一下怎么出去?”
司马瑜怔了一怔才道:“今天的事反正无法善了,那一餐断肠宴实在吃得我太难受了,因此不如早点痛快解决……”
大家都默然不语,片刻之后,还是冷如冰打破沉寂道:“那个倪春秀的行迳的确太怪异了,我看她全身都透着邪气……”
司马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蕙姑!你是故意打翻菜的,为了什么呢?”
马蕙芷道:“那几样荤菜上,无一不染着麻疯病毒,我怕你不知道,糊里糊涂吃了下去!”
司马瑜不信道:“那有这事……”
马蕙芷道:“你没有看见那个侍女想趁我捡拾碎瓷时偷袭我吗,结果我把残肴塞在她脚上,她立刻惊跳起来……”
司马瑜立刻道:“正是啊!倪春秀也立刻动手将她杀死,我到现在还不明白!”
马蕙芷笑笑道:“那鸡肉上全是疯毒,沾上就无法可救,所以那侍女会如此惊惶,倪春秀大概是怕她泄露机密,才出手将她杀死!”
司马瑜骇然咋舌道:“危险!危险!所以我说那是一场断肠宴,真是一点都不错……咦!蕙姑!你不是也沾到那鸡肉了,难道你不怕受到传染!”
马蕙芷笑笑道:“我从小就浸淫医道,全身都用一阵药水浸过,所以不怕任何病毒侵犯……”
司马瑜想想又道:“那倪春秀也有麻疯症吗?”
马蕙芷摇头道:“没有!”
司马瑜摇头道:“这就奇了!她吃的东西也染有病毒,难道……”
马蕙芷笑道:“我有预防的方法,她自然也有,这些不关重要的问题,还是留着以后再谈吗!现在我们该决定怎么应付眼前的局势?”
司马瑜道:“归路已断,只有前进了,但不知前面也有什么?”
冷如冰轻叹一声道:“艰险不问可知,你这一多问,把大家都害苦了!”
司马瑜引咎自责,不敢作声,举着火把向前走去,洞越来越宽,一路行来,倒没有遇到什么阻险。
又行片刻,眼前突然一亮,却走出了山洞。
天上繁星闪铄,斜月媚人。
地下却是一片令人无法相信的恐怖情景!
六十九 血肉祭典
一片广阔的空原,中央架着一个高达数丈,宽长各有两丈的木台,木台的正中又安放着一个高长宽都只有两尺的方石台。
木台下围着许多人!这些人因为都被白纱蒙着头脸,看不清面目,也分不出男女,仅只知道他们是人而巳,甚至连死活都无法判断,因为这些人都象是泥塑木刻一般,半天也不移动一下。
木台的正后方是一座大铜像,高与台同齐,形象与外面所供的雪山大神一般,只是因为比例放大了,看来更为狰狞……
这一切都是见过的,何以司马瑜与同行的四个女子都会感到惊心怵目,毛鬓倒立,恐怖之至呢!
问题的答案仍是在木台上,大木台中央的小石台上。
那石台的宽窄仅可容一个人站立,而石台上也站着一个人,一个全体赤裸的年青女人,她之所以能显示年龄与性别,只因为她有着长长的头发,一身美好的肌肤与玲珑分明的身材线条。
她的双手各持着一柄发亮的匕首。
这些似乎也值不得恐怖,恐怖的是她的动作……
司马瑜等人在出洞的时候,即已将火把弄熄了,所以他们能看到台上的一切,而台上的人却没有发现他们。
而且他们出洞时,那女子正开始她的第一个怖人的动作。
她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凌空发挥了两圈,然后以激动而响亮的声音叫道:“至尊至尊的神啊!掌握着命运的神啊!求你继续赐福给我们,为了感谢你已经所赐的恩惠,我们谨献上卑微的祭礼……”
“首先献上哺育生命的源泉……”
她左手的匕首往下一落,寒光掠过她的前胸,将一只尖耸的乳房切了下来!而右手的匕首以轻快的动作刺了过去,刃尖刺进切下的乳房,挑送着朝前一抖。
乳房飞进神像狰狞的大嘴中……
那女子全身都好象麻木了,割了乳房后,居然毫无痛楚的感觉,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脸对着神像。
过了片刻之后,那神像开始有反应了!
先是将头点了几下,铜块摩擦的声音十分清脆而刺耳,然后那两只灯笼般的眼睛忽然地转动起来,射出灼人的碧光……然后那狰狞的大嘴开始咀嚼……
那女子这时才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感谢你,万能的神啊!感谢你接受我们的祭礼……现在我们再献上另外一道哺育生命的源泉……”
左右两手动作互易,割下另一只乳房,象上次一般地掷了过去!
这次那神像仿佛已经迫不及待了,居然伸出一条丈许长的大手,接住乳房,放进口中去咀嚼……
那女子连割两只乳房后,已不如先前那般精神了,可是她的声音却充满了更多的兴奋与激动……
“庄严的神!伟大的神!请你再接受我赤熟的心……”
匕首一落,插进她自己的前心,绞了几绞,再拨出来时,刃尖上果然又挑着一颗血红的人心。
神像的长臂伸了过来,在刀上攫去了人心,贪婪地吞了下去!
女子的声音也开始转为微弱,只有兴奋之情不减:“神,我们的主宰,请你饮我生命的酒,用我的生命之粮……”
先前她割乳,剖心的时候,身上居然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这时才象是泉一般地喷射出来,射进神像的口中。
神像的巨目中光华更盛,张口承接着那道血泉,直到那女子的身子快要倒下来的时候,它才伸出手臂,握住女子的细腰,往口中送去。
这神像与人类身材的比例大概是十多倍,因此第一口就咬了她的头,第二口吞下了她的上身,第三口后,那女子整个地消失了……
神像吃饱了!满足了!
高展开它的长臂,伸了一个懒腰!
张开它狰狞的血盆大口,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它巨目中的光芒渐渐地转为微弱,终于淡然隐去!
它的姿势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神安息了!
血淋淋的活人祭典完了!
木台下面那些被白纱蒙裹的人们同时伏了下去,作了个膜拜的动作,这是司马瑜等人所见的第一个动作。
从这个动作上,证明他们都是活人,活生生的人。
这些活人们开始站了起来,每两人一组,排成一个长长的行列,绕着木台开始转圈子,也开始发出如诵经般的讴歌声。
这歌声极其庄严肃穆,可就是听不清其中的内容。
声音中有男有女,而且女声多于男声。
绕行五个圈后,行列转到神像的背后,开始消失了!
被神像宽大的身形遮住了,司马瑜看不清那些人的去向,但是神像的背后依然为一片空旷,柴草不生!
所以他判断那神像的背后一定有个地道,那些人都转入地下了!
司马瑜等人存身之处离木石约二十丈远近,所以把刚才那些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他们身前有一道两尺许高的石墙。
出洞之际,他们为了慎重,全都伏着身子,藏在墙后,所以没被人家发现!
空原上除了那尊铜像之外,就是一个木台了!
马蕙芷的胆子最小,所以也最先发出声音,颤着喉咙道:“吓死我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靳春红立即道:“从所供的神像来看,这一批人都是阳春教的徒众,方才一定是一种祭典!”
司马瑜愤然道:“以活人作祭品,这简直是疯狂……”
靳春红道:“虔诚的教徒都是狂人,那个献身喂神的女子自残躯体,并没有人强迫她,只有在宗教的狂热鼓动下,才能做到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