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克浚目注司马瑜,冷笑不语,司马瑜不禁怒道:“沙克浚,我也绝不会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而且我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不见得一定要你的性命!”
沙克浚笑笑道:“那你要什么?”
司马瑜怒声道:“我要你交出那两个女孩子!”
沙克浚突地轻叹一声道:“他们现在在密勒和尚的控制下,我也作不了主!”
司马瑜不信地道:“密勒是你的护国法师,一切都听你调度的!”
沙克浚微叹一声道:“他是个最重势利的出家人,现在看到我大势已去,倒过头来要对付我了,现在他正跟华子明与山岱合了伙,要取我的性命呢!”
司马瑜独自未信,沙克昌却急问道:“华子明他们在那里?”
沙克浚冷笑道:“在前面到处转着,搜寻我的下落,一会儿功夫就会找到这儿来了,所以我叫你快点动手,要不然的话,他们找了来,也不会放过我的!”
沙克昌却摇头道:“那你可以放心,对于华子明与山岱,我还有约束的力量,他们来的时候,我可以叫他们暂时不得与你为难,不过你要记住这暂时两个字……”
沙克浚突地神色一扬,厉声大笑道:“孤家身为一代之尊,难道还要你这个小孩子来保护不成,你真是在做梦了,你别看我赤手空拳,身负重伤,要杀你这种毛头小子,还是易如反掌。”
沙克昌被他说得心头火起,劈手一剑刺向他的胸前,怒叫道:“混帐东西!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沙克浚对他的剑势完全不在意,剑尖离体不过分许,他仍是一无动作,沙克昌倒不禁又及时地抽回去。
沙克浚的眼中略有一丝失望的神色问道:“你为什么不下手!”
沙克昌困惑地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沙克浚宏声大笑道:“蠢小子!我看你连杀人的勇气都没有,还讲什么报仇雪恨,我不还手你都不敢动我一下,我若还手的话,你还有命吗?”
沙克昌这次被他真正激怒了短剑再度举起,旁边却闪过一条人影,拦在他的前面尖声叫道:“且慢!”
司马瑜见马蕙芷突然出去了,急忙叫道:“蕙姑!你夹到中间去干吗?”
沙克浚也怒叫道:“滚开!这是我们沙家的事,要你来多什么事?”
马蕙芷忽地回身黛眉一场叱道:“混帐东西!对本姑娘说话,你也敢如此无礼!”
掌随声出,直拍沙克浚的脸上,沙克浚虽然用手一挡,却还不如她迅速确实,拍的一声脆响,他多虬的颊上立呈五道指印。
众人俱皆大吃一惊,尤其是司马瑜!
他曾与沙克浚两度对掌,深知他功力之深及武学之精,纵使是受了伤,也不应该脓包到这种程度……
沙克浚挨打之后,神情更是激怒,厉声叫骂道:“臭贱人,等下子孤家不要你粉身碎骨,誓不为人。”
马蕙芷冷笑一声,伸手又是左右开弓两掌,清叱一声道:“沙克浚!你再出言不逊,本姑娘就打肿你这张臭嘴!”
沙克浚竟象是毫无还手之力,又挨了两掌,双颊指痕宛然,目中怒火灼人。
马蕙芷无视于他的眼光,仍是冷笑道:“而且本姑娘手下极有分寸,绝对不会打破你一点皮,叫你流一点血!”
这句话竟有意想不到的效力,沙克浚目中凶光顿敛,怒色依然,却是闭口不再发出一点声音,而且还将头低了下去。
司马瑜尤感意外,插身上前问道:“蕙姑!这人真是沙克浚吗?”
马蕙芷微举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司马瑜不信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马蕙芷笑笑道:“你感到很意外吧!这一个举世震骇魔头,居然会甘心受我掌掴而不敢还手!”
司马瑜连忙道:“是啊!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将他制服的?”
马蕙芷大笑道:“不仅是我,就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此刻也可以任意的欺侮他,可就是有一点注意的,千万别使他破皮流血……”
司马瑜骇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马蕙芷笑笑道:“这是一个医道上的奇迹!”
其余诸人俱都一怔,连沙克浚也流露出诧异的神色,竖起耳朵凝听着。
马蕙芷这才从容地道:“对医理研究较深的人,都知道南海产有一种疗创的圣药,名叫毒龙草,大家那知道它产在南海一个岛国中,却不知就是此地,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可是毒龙国三个字给了我一个启示,大凡一个地名之形成,必然有它的原理,可是岛上与毒龙二字,全无关连,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因毒龙草而得名,此事知之不多,也许连你们世居岛上的人,恐怕也不清楚!”
沙克浚这时竟然发出一声赞叹道:“姑娘的确不简单,这事仅有孤家一人得知,那还是一个老年游方道士来到此地告诉我的!”
马蕙芷微微一笑道:“他告诉你此草的用途,不知有否告诉了此草的特性呢?”
沙克浚垂头不语,司马瑜却迫不及待地道:“毒龙草有什么特性呢?”
马蕙芷微笑道:“毒龙草对于一切破伤效验如神,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可以生肌止血,平复如初,只是在那十二个时辰内,使得使用人功力全失,如同废人,唯一的速愈方法,便是将伤者皮肤再度刺破,只要一见血,立刻可以恢复原状,而且功力猛增!方才我们进来时,他正被药力所困!”
沙克昌恍然道:“难怪他一再挑逗我杀他……”
马蕙芷笑笑道:“不错,幸亏你没有贸然上当,否则只要刺破他一点皮肤,他功力立复,马上会对你反施杀手!”
沙克昌想想又道:“假若我存心要杀死他,一剑刺透他的心房,他功力恢复得再快,也没有方法可以避免吧!”
马蕙芷摇摇头道:“没有用,他体内有毒龙草护持,即使你能洞穿他的胸膛刺到后背,也无法将他杀死,而他却可以借药草之功,反过来对付你了!”
司马瑜想了一下子道:“假若一剑削下他的头颅,是否还能重生呢?”
马蕙芷怔了一怔道:“医书上没说到这一点,据理推云,大概是不可能的!”
司马瑜大笑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才一个人躲在这个地方,而不留一名侍卫,因为他这人猜嫉之心最重,生怕人家会趁机对他不利,他这寝宫前面禁卫重重,自以为躲在后面,便可万无一失了,却没有想到我们会从后面进来的!”
说完又对沙克浚道:“沙克浚!任你功力通神,我只要利剑一挥,你即将身首异外,对于这一点你承认吗?”
沙克浚神色如土,这魔王第一次流露出对死之恐惧!
司马瑜见状又笑道:“你刚才还说对生死毫不在意,怎么一下子又怕死了!”
沙克浚长叹一声道:“罢了!孤家遇上你这小子,也算是天命该绝,随你怎么说吧!”
司马瑜回头对沙克昌道:“是兄台下手?还是由兄弟代劳!”
沙克昌犹豫地道:“刚才兄弟曾答应他公平一搏的!”
司马瑜笑笑道:“此人阴险之至,反复无常,你给他公平搏斗的机会,他却绝不会同样地将待你,只怕等不到搏斗之时,你已经遭他的毒手了!”
沙克昌仍是不作表示,柳云亭也帮着催促道:“大丈夫当机立断!台端可得快一点,错过此刻,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沙克昌想了片刻才对司马瑜道:“兄台有杀他的理由吗?”
司马瑜也想了一下道:“有的!他对我曾有毁容之仇,而且强掳我的爱侣,假如我不肯宽恕他的话,这些理由足够杀他了!”
沙克昌将短剑递还给他道:“那就由兄台动手吧!”
司马瑜微笑道:“阁下不想手刃亲仇了?”
沙克昌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当然是想的?不过先父对他亦有理亏之处,在这种情形下杀死他,我的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司马瑜接剑在手,露出欢色道:“兄台如此存心,当国必可为明君,在下深以结识为荣,既是台兄不愿下手,兄弟只有代劳了!”
沙克昌走过一边,黯然无语。
司马瑜却走到沙克浚身畔,用剑比着他的颈项道:“沙克浚!你还有什么遗言!”
沙克浚黯然地道:“没有!只是请你代我向冷姑娘致歉,假如可能的话,请将我的遗骨与妙玲合葬在一起!”
沙克昌怒声道:“不行!你凭什么侮辱我的母亲?”
沙克浚长叹道:“我一生中只爱过两个女子,妙玲原该是我的,却被你父亲夺去了……”
司马瑜也怒道:“你既尝过失爱之痛,为什么要夺我的冷姊姊?”
沙克浚的眼中又露出他那股强硕之态,大声道:“人如何施于我,我也如何施于人,只是我一直都是个失败者……对于冷姑娘,我自承争不过你,可是……在妙玲那儿,我居然争不过一个老头儿,这真叫我到死都不能甘心!”
沙克昌忽然问道:“我父亲是否对我母亲用了强力?”
沙克浚摇摇头道:“没有!她居然是真心爱你的父亲!我发现他们的私情后,曾经严词责备她,你知道她怎么说?”
沙克昌紧张地道:“她怎么说的?”
沙克浚苦笑一声道:“她请我原谅她,并且说你父亲也是真心爱她的,情愿为他放弃王位,带着她离开毒龙国,到中原去共渡此生!”
司马瑜不禁一怔,沙克浚又是一叹道:“她想得太天真了,你父亲完全不是那样一个人,结果她糊里糊涂地送了命,作了阴谋下的牺牲,为这件事使我恨透了你的父亲!”
沙克昌怒叫道:“你胡说!我父亲绝不会是那样的人!”
沙克浚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是错了,不过她死于阴谋是事实,这事纵然不出于你父亲主谋,他也难辞其咎,因为谋杀你母亲的是华子明……”
沙克昌怔怔地道:“他是为了我父亲着想……”
沙克浚长叹一声道:“不错!他是你父亲的不二死臣,这件事说起来都没有错,错在我对女人的了解太不够,否则这一切怎会发生呢?”
沙克昌掩脸痛苦地叫道:“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答应你与我母亲埋在一起便是了……”
沙克浚微微一叹道:“生不同心,死得同穴,悠悠此生,差堪自慰了……”
说完闭目向司马瑜道:“你可以下手了!”
司马瑜利剑一挥,沙克昌跳起来叫道:“等一下……”
可是他的叫声仍然迟了一步,司马瑜的出手何等迅速,沙克昌忍不住扑身跪在沙克浚的前面,抱住他的双腿!
片刻之后,沙克浚的双腿突然一动,他连忙抬头望去,但见沙克浚颈下殷红一线,那颗头颅却未曾掉下来!
静寂的空气中只有彼此的心跳声隐约可闻!
又过了片刻,沙克浚忽然抬手朝颈下抹了一抹,然后以奇特的声音道:“小子!你为什么不杀我?”
司马瑜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会拣这种便宜!”
沙克浚木然片刻,忽地一脚踢开沙克昌,举步向前宫走去。
司马瑜连忙追在后面叫道:“喂!你已经从药性的禁制下解脱出来,功力也恢复了,我们还有一场未了的战斗之约,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沙克浚回头冷冷地道:“你急什么!迟早都要解决的,我先到前面去安顿一下。马上就派人来请你们,所有的问题,都会在今天解决的!”
说完大踏步走了。几个人怔怔地对望着,良久之后,柳云亭轻轻地道:“少侠不该如此放过他的,这一去,他不知又将布下什么阴谋!”
沙克昌却兴奋地道:“司马兄,兄弟对此举深表同意,我最后拦阻你,就是想请你留他一命,我虽然恨他,还是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杀掉他,想不到兄台与小弟一样心思!”
司马瑜朝他望了一眼,二人在心灵深处,突然萌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马蕙芷盈盈含笑,凌绢却眼睛红红地道:“太伟大了……
太动人了……”
司马瑜笑道:“凌小姐说什么东西伟大?”
凌绢激动地道:“你们二位的心胸抱负都是一样地伟大……”
X X X X
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光景,沙克浚的禁宫侍卫统领金克走来,拱手肃容道:“国君在寝宫正厅请诸位一叙!”
司马瑜连忙问道:“他请我们去干什么?”
金克低头道:“各位去了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众人沉思片刻,终于跟在他身后向前宫走去,穿过一层层的殿宇,走过许多奇形怪状的布置,只有柳云亭一个人是心怀忡忡,东张西望。
司马瑜微笑道:“柳兄不必担心,沙克浚绝不会在途上又设下什么埋伏!”
柳云亭深怀戒意道:“这里的情形兄弟略有所知,步步都是陷井……”
司马瑜大笑道:“我们那样待他,沙克浚若是再要动什么歪心思的话,他简直就不是个人了!”
金克这时也道:“诸位尽管放心,国君已将一切机关埋伏撤除了!”
走了一阵,终于来到正殿,司马瑜已经来过一次,对这里还有点印象,可是他踏进殿门之后,不禁略感一怔。
因为殿中此刻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分成了三四批。
沙克浚独据中央,左边是他的侍卫与许多为他收罗的江湖武师!右边是方天华、李一定、无忧、东海三魔等人,而且笑脸方朔公孙述也在其中。
另一边却是密勒神僧华子明,山岱冷如冰与靳春红。
见到他们进来,大家俱是一阵骚动,各各流露出不同的表情。
沙克浚这时已披上外衣,腰悬长剑,神态非常庄严,一摆手道:“我说他们都安然无恙,你们不相信,现在该没有话说了吧!”
方天华连忙叫道:“小子,你还不快过来,差点没把大家急死了!”
司马瑜与柳云亭连同马凌二女,走过去与他们会合,大家连忙吱吱喳喳地询问他们的经过情形。
司马瑜还来不及回答,沙克浚已经走到中间朗声道:
“各位有话请等一下再说,现在我要宣布一些重要的事!”
众人果然静了下来,沙克浚点手对沙克昌道:“克昌!你过来!”
沙克昌毫不犹豫地向他走去,华子明急忙道:“克……幼主……您要小心……”
沙克昌望他一眼,脚下却一直不停,走到沙克浚身前数步处停下,沙克浚呛然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毫光照眼……
六十三 禁宫风云
由于沙克浚这突然的举动,使得华子明与山岱等大是吃惊,二人连忙也拔出长剑,挺身过去,竟欲护卫沙克昌!
沙克浚目绽神光,厉声大喝道:“滚回去,这等场合那有你们插足的余地!”他毕竟尚有帝王之威,这一声大喝居然使得那两人慑然止步,巡逡不前,沙克浚的声音略为平和一点,冷冷笑道:“你们可是怕我伤他?”
华子明与山岱口中不说,神情上却很明显地承认了,沙克浚收回目光,改注在沙克昌身上,以奇异的口吻道:“克昌!你呢?”
沙克昌目中神光不减,朗然敞声道:“我知道你确有杀我之心,却不在此时此刻!”
沙克浚又以异声道:“你怎么晓得?”
沙克昌仍以朗声道:“我不晓得,也说不出理由,这只是我内心的一种直觉……”
沙克浚突然发出一阵响澈云霄的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兴奋与愉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