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可能二字,是因为他实在想不起这个女子是谁!不过他已敢确定不是鬼魅了,他的无鬼论又开始坚定起来!
是进去呢?还是就此离开?
他在心中暗问自己,因为他已被女人的问题缠怕了,实在不想多惹是非……
考虑良久,终于还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这女子似曾相识,却又不知是谁?不把谜底拆穿,终究无法安心!
于是他探出一指,在布墙上连划了几道,“嘶嘶”的裂帛声中,墙上露出一个足够容身的大洞,洞后黑沉沉的不辨一切。
沉吟片刻,他才鼓起勇气穿洞而入!
盲目地走了几步,当他的眼睛渐能习惯黑暗,而且在约略的微光中稍微可见一些东西的时候,他的身前突然遭到障碍。
那障碍物看来是长方体形,却不知是什么东西,他只能又伸手去摸索。
这长方体形的中间是空的,象是个大木柜,再用手摸进去,却又不禁骇然了。
这方形木柜分明是棺木,里面装着的是具尸体!
恐怖感再度从胸中涌起,他急着要想退出去,蓦而眼前一亮,立刻有许多绿莹莹的磷火从四周飘浮而生!
在绿火映照下,他看清面前的确是一具棺木,棺中也的确是一具尸体,一具女子的尸体,他的手正好摸在女尸的脸上。
冷冰冰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里,尤其是他看清那女子的脸貌之后,心中更是怦怦的乱跳……
这女子果然是他认识的,而且在不久之前看见过的。
她是无忧仙姑……
身上披着的白纱衣紧裹着她美妙动人的胴体,面目如生,然而在绿光的照射下,泛出一种恐怖的淡青色!那是死亡的颜色!
她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呢?又怎么会死了呢?
第一个不可解的谜!
她若是真死了,方才我看见的岂非是她的鬼魂,难道人间真有鬼吗?
第二个不可解的谜!
她……
思想越来越杂,谜也越来越多,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耳除又传来那种空冥幽渺的声音……
“司马瑜……你终于看见我了,你作何感想?”
声音不知从何处来,然而棺中的尸体却没有动,甚至连口都没有开!
司马瑜大惊失色,呐呐地道:“无……忧!你究竟是人是鬼?”
冥渺中一声浩叹:“恨骨残躯已埋棺中,君何多此一问?”
司马瑜更骇怕了!颤颤地道:“那你真是鬼了!你在那里说话?”
冥渺中咽咽地道:“妾身死而魂不灭,无所不在,无处不存!”
司马瑜汗毛悚悚地道:“你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人生常恨,幸得魂骨归故里,此地乃妾旧家宅!至于妾之死因,君应负其全责,何尚忍心相问……”
司马瑜大惊道:“你的死怎么与我有关系呢?”
幽冥中又是一叹道:“妾以姹女玄牝大法,惑君未逞,为阴火内焚,抑郁致死!”
司马瑜这才吁了一口气道:“这可不能怪我!你根本就不该练那种害人的功夫,结果不但害死了许多生命,最后还害了你自己……”
无忧的声音略有怒意道:“姹女玄牝大法下从未有漏网之鱼,妾以一念心动,未忍继续相逼,以致引火自焚,君作此绝情之语,实令九泉之下,冤气难平!”
司马瑜大急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可对你没怎么样?”
无忧忽发悲声道:“妾因一念成痴,然为君之故,乃令数十年师兄妹之情,破裂成仇,更在阴火煎熬之下,抱恨以终,君心如铁,其能无动于衷……”
司马瑜歉咎地道:“盛情心感无已,然而你该知道,我们之间,实在没有发生感情的可能,生前已是如此,现在幽明异途,你还要我怎么样?”
空暗中沉默片刻,才轻轻一叹道:“妾身对君未敢多求,但望君能留我生冢之内,伴我一宵,以慰泉下……”
司马瑜急道:“那不行!还有人在客店里等我呢……”
无忧道:“妾身可为君通知转告,令之等待……”
司马瑜仍是摇头道:“死生异途,我陪着你的尸体看什么意思呢?”
无忧微带欢声道:“倘君垂允,妾身自能令枯骨重生……”
司马瑜连连摇手,四下灯光忽然大亮,无忧身披轻纱,风情万种地站在不远之处,脸上含着浓浓的笑意。
再看棺中的尸体,赫然又是一个无忧,僵卧如故。
司马瑜不禁大惊道:“你……你怎么分成两个了……”
无忧笑着过来,提着棺中的尸体扶了起来,然后把头取下来,交给司马瑜道:“你怎么连真假都分不清楚?”
司马瑜这才发现那头原来是用瓷烧成的,那白纱裹着的身体则是稻草扎成的,不禁又诧又疑地道:“原来你没有死?”
无忧笑笑道。
司马瑜手指假人道:“那你玩这些花样干吗?”
无忧笑着把假人又装妥放回棺中道:“自然有用了,我要靠它救命的!”
司马瑜大是不解,连忙问道:“救命!有谁要杀你?”
无忧白了他一眼道:“这世界上有谁跟我过不去?”
司马瑜摸摸头道:“那可太多了,被你杀死的那些人的亲友家属,他们若是知情的话,一定都会来找你报仇的!”
无忧冷笑一声道:“这批蠢材要是来了,也是白白送死,凭他们也能对我构成威胁!”
司马瑜不禁糊涂了,皱着眉头道:“总不会是为了对付我吧!”
无忧轻轻一笑道:“你想杀我吗?”
司马瑜神色微动道:“以我在江湖上的责任,我是应该杀你的,可是我又受过你的好处,只得放开不管你的事不管了!”
无忧哼了一声道:“你想管也未必准管得成……”
司马瑜不想跟她斗嘴,继续去猜想她要对付的人,无忧已笑着道:“不要再费脑筋了,我告诉你吧!这是为了骗我师兄的!”
司马瑜大惊道:“什么!长乐那恶魔还没有死?”
无忧脸上浮起虑色道:“没有!那老和尚虽然利用冰魅将他吓退了,却并没有杀死他,现在他也赶到中原来了,到处在搜索我及你们的踪迹,我不得不预备为之!”
司马瑜立刻陷入了深愁,这个消息太坏了,因此他希望不是真的,苦着脸道:“你怎么知道的?”
无忧深叹一口气道:“那天在冰原上我负气一走,心里还是不放心你,所以躲在暗中,准备你危险之时,拼命也要保护你,因此我对一切事情都很清楚……”
司马瑜又惊又骇道:“那你怎么又知道长乐没有死呢?”
无忧轻叹道:“你们离开冰原后,我一直躲在暗中追随着你们,忽然心里想起一阵警兆,于是我知道师兄追下来了,我不敢再跟你们,怕他跟着我而找到了你们,所以我绕了个大圈子而来到此地,这儿原来是我的家,想不到我离家多年,家人都死光了,我潜居在此地,准备了这个假人……”
司马瑜连忙道:“这个假人能骗得过他吗?”
无忧笑笑道:“假如我后来不现身的话,你还不是照样不知道!”
司马瑜想起在刚才那种鬼火森森的情形下,的确无法辨真出假,不禁对她的精心设计感到异常钦佩!
无忧望着他忽地又一笑道:“我在这儿等了两天,结果师兄没有来,想不到你却摸来了!”
司马瑜急道:“我是被你那什么鬼笛给引来的!”
无忧目泛异采道:“你能听见笛声,就是慰我心……”
司马瑜不解道:“那笛声有什么特别吗?”
无忧目光更盛道:“自然有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听得见?”
司马瑜一想果然有些怪处,那笛声自己听得十分清楚,而且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将自己引了来,那店中的伙计却充耳不闻……
无忧柔媚地一笑道:“这心笛是我的心音,今夜我正是情思如潮,乃把无限心事,都寓之默默的心头低吟,你还记得那曲调吗?”
司马瑜怔怔地道:“好象是怨妇吟……”
无忧笑笑道:“一点也不错!那是我正以一个怨妇的心情,在心头默默地吟着那曲调,只是我所思念的那个人……他心中也有我的印象时,无论隔着多远,他都会听见的!果然你就来了!”
司马瑜大急道:“没……没有这回事!”
无忧脸色一整道:“你凭良心说话,从你离开冰原之后,一直没有想过我吗?”
司马瑜脸上一红,在路上寂寞的行程中,无忧洁美如玉的胴体的确在他的脑海中一掠而过,不过立刻被冷如冰薛琪等更深的思念所代替了。
无忧的目光独自炯炯地盯着他,使他无法逃避。只得讷讷地道:“想是想过了,不过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
无忧轻轻一叹道:“我也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的,我整整比你大三四十岁,可是……说也难信,我遇上过无数男子,从来没有象你这样令我动心过,这大概是一种孽吧!想起也好笑,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风月场中的红粉魔神,居然会被你一个小伙子弄得七颠八倒……”
司马瑜听来不太象话,只得道:“你的面容并不象你的年龄……不过感情是另外的一件事!”
无忧重重一叹道:“我知道!所以我对你不强求,我只要你陪我这一宵,什么也不做,就是谈一宵,或者是相对默坐一宵……”
司马瑜将头一摇道:“那是何苦呢!你我之间本来就一无所有,这一宵相聚岂非多余?”
无忧微怒道:“你怎么那么不近情理,要知道我若是使用姹女玄牝大法,不怕你长了翅膀飞上天去,我也能把你的魂勾下来!”
司马瑜尝过那厉害,的确怕她真个又来一次,连忙道:“你真是未能免俗,想想你以心笛相召,我闻笛而来,大家见了面也就够了,这是何等高超的境界,你又何必多那一举呢!”
无忧起初是脸色一动,似乎颇为他的话而感动,继而将眼一瞪叫道:“小子,你别对我花言巧语,今天这一宵我留你定了,你要是再不近人情,我就留你一辈子!”
话说得凶,脸上的春意却越来越浓,眼中柔波流转,颊色映起一片桃红,司马瑜见状大惊,知道她又在开始施展姹女玄牝大法了,急忙拔腿想溜。
可是他的脚却象是被截住了,心头灵智尚明,眼睛却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不知不觉间,已被她的媚术惑住了!
无忧解开满头长发,又慢慢地准备脱去身上的纱衣。
司马瑜急得只能咬舌头,想以那种痛楚来维持自己的清醒,然而一点用都没有,另一种念头从他的意念中涌起,对那轻纱紧裹的胴体,有着如温的思念,甚至于希望她的动作加快一点!
无忧将纱衣解开,刚刚露出洁白的稣胸与坚实的乳房,忽然脸色一变,又急速地扣了起来。
司马瑜也从迷乱中觉醒,知道她已撤出了迷术,不由感激地道:“原来你是在试验我……”
无忧却神色凝重地道:“你快走吧!通知你同行的人,马上离开此地!”
司马瑜征道:“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无忧侧耳倾听有顷,又急声催促道:“我师兄来了!”
司马瑜一惊,连忙全神戒备,无忧见状不禁噗哧一笑道:“他还在五十里外呢,你紧张些什么,快走吧!”
司马瑜不信道:“你能听那么远?”
无忧急道:“不是听,是一种感应,我跟他共处数十年,养成这种默默的感应,即使是百里之遥,都能体会到彼此的位置,方才我若不是一心放在你身上,早就该发觉了……”
司马瑜想想又道:“长乐那妖道功力非凡,你抵得过吗?”
无忧轻叹一口气道:“我已尸棺相对,他就是再恨我,毁棺残尸也该满足了。”
司马瑜仍然道:“万一骗不过他呢?”
无忧脸色一变道:“那我自有对付他的方法,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我绝不下煞手!”
司马瑜不以为然的道:“象他那种人心智已疯,你何必再留情面,若是你有除他的方法,应该毫不考虑地加以使用才对!”
无忧神色一寒道:“小子!你别没良心,要知道他是为什么恨我的?为什么才对我绝情寡义的,你劝我杀死他似乎太毒手一点吧!”
司马瑜不仅脸上一红,回忆长乐真人对她原是一片痴情,就只因为自己之故,才使他们兄妹反目,虽然无忧对他只是一头的单相思,然而自己劝无忧将他杀死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他自己原是一片正侠心胸,只在人情道义上提出上项要求,没想到把本身的人格也牵进去了……
羞恶之心与一种男子天生的傲骨使他将心一横,红着脸朗声道:“既使你这么说,我也不走了,我该留下与他一决生死!”
无忧盯了他了一眼道:“你是为着什么理由要想留下?”
司马瑜慨然道:“什么理由都没有,他那种狂人不容存留于世,为着更多人的生命安全,我必须要消灭他!”
无忧脸色微变,眼圈一红道:“小冤家,你为什么一点顺水人情都不肯做!”
司马瑜奇道:“什么顺水人情?”
无忧目中泪光直闪,泣然欲泣地道:“不管你心中怎么想,只要你口中顺便带一句,说是为了我而才找他拼命,我就是为你死了也是情愿的!”
司马瑜怔了一怔,才摇头壮容道:“我若是那种口是心非之徒,不但对不起你这一番错爱感情,也许还对不起你那一曲心笛怨妇吟!”
无忧呆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泪流了下来,咽声道:“我懂得你的心了,你快走吧!再迟可来不及了!”
司马瑜倔强地摇摇头,无忧更是焦急,倒过来求他道:“冤家!你走吧!我发誓除掉他好了……”
司马瑜仍然不为所动,无忧急得想去拉他,遂听得外面一阵砰砰乱响,墙动地摇,好象有人在拆房子似的!
无忧失声惊叫道:“来不及了……”
对墙上划地撕破一条大口子,司马瑜紧张地望过去,只见长乐真人眇了一目,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形状有如恶鬼。
见到司马瑜后先是一怔,继而发出一声震耳厉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在这儿,你们这一对狗男女,今天可别想逃了。那贱人呢!叫她出来,我把你们一起送到黄泉路上去配对吧!”
司马瑜不觉微异,心想你这是明知故问,可是当他一回头时,无忧已不见迹影,这是一间秘室,除了墙外,四无通路,竟不知她是从何处遁走的!
面对着长乐真人那恶鬼般的形状,也不禁心中微怯,勉强装着镇定道:“你来得太迟了,无忧仙姑早已魂归地府了!”
说着用手一指棺中假尸,长乐扫了一眼,哈哈厉笑道:“小子,你还想骗我,刚才我还听见她的说话!”
司马瑜仍然装着平静道:“那是她的精灵!”
长乐一摇头笑道:“精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她专门练就道家伪死之术!如何能瞒过我的眼睛!贱妇!你起来,不要躺在棺材里装死!否则我一掌劈碎你!”
棺中自然不会有回音的,司马瑜明知那是假尸,却不得不装成真的模样,手指着棺木道:“你已经将她逼死了,为什么还要扰乱她的安宁!”
长乐赫赫冷笑道:“不错!我就是要她永世不得安宁!”
说着伸手朝尸体的脸上抓下去,司马瑜为求逼真,当然要上前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