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华笑道着:“这就是掌门的宝座,不知日后谁属!”
李一定目视金椅两旁,各列四张银椅,同样也披着虎皮,只比金椅小了一点,忍不住道:“方老儿!你还准备邀请谁来参加?”
方天华微笑道:“座位共设九张,当然是天南双毒加上我们七大凶人!”
李一定再问道:“厉家兄弟也都来吗?”
方天华道:“他们既然在凶人之列,相信不会不参加这个极饶意义的集会,我已命专人相告,连举拔掌门的方法都说明了!”
李一定奇道:“那你能把杀徒之仇搁下不论了!”
方天华点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丁家三个饭桶。
只能算我半个弟子,我实在没有兴趣替他们报仇!”
李一定默然无语,谢一夫却道:
“老夫不知日后有否福份登此宝座,今天不妨先坐他一下,他日纵然无缘,也算不虚此生!”
说着直向金椅上走去,方天华脸色一动,却未阻止!
谢一夫走到座前,正想屈身下坐,那辅在椅上的虎皮突然动了起来,一条虎尾笔直朝他下路勾到!
谢一夫没有想到虎皮会作怪,好在他自恃技业,伸手朝虎尾拍去,掌风未及,微闻“波”的一声!
尾尖上爆出一蓬银芒,谢一夫哼了一声,掌风突盛,将那蓬银芒悉数扫落,触地叮叮,原来是无数细针。
就在那同时,下垂的两只虎爪,也自动的回勾上来,各取腰间穴眼,配合得十分精奇。
谢一夫不愧能手,居然在极快的时间内抽回手来,两臂分朝左右格去,以他那等深厚的功力,居然未能格开。
“嗒!”“嗒!”,虎爪向内收拢,抱住谢一夫的双臂,同时在虎皮上喷起一团红色烟雾!
谢一夫号称“百毒神君”,识得这蓬红色烟雾正是举世间第一毒物,苗疆特产的“锦云瘴”!
脸色猛变,身躯突缩,脱开虎爪的羁绊,飞身退出!
那蓬红色烟雾独自弥漫空中,凝而不散,将虎皮金椅笼罩在内,连虎皮、椅身都看不见了!
谢一夫惊魂未定,忍不住吭声怒道:“方天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天华微微一笑道:“谢老哥太心急了一点,这宝座乃众邪门掌门之位,意义十分神圣,兄弟虽然负责制作,却也不敢冒昧试坐!”
谢一夫脸色一红,正想说话,方天华又笑道:“谢老哥不必生气,俗语说:‘千丈高树,落叶归根。’该谁的总是谁的,端阳开府之时,老哥一鸣惊人,自然就可以太太平平的坐上去,何必急在一时呢,兄弟的这番布置正表示我对此会的隆重!”
谢一夫蹩了半天,才讪然一笑道:“老夫自悔莽撞,才落了这一场没趣,不过老夫费解的那虎爪是用什么东西制作的,居然挣它不脱……”
方天华笑道:“这不是真虎皮,是兄弟采苗岭铁蚕丝令巧匠编织而成,内中用金母作架,谢老哥总算是功力深厚,若是换了兄弟,恐怕早被虎爪勒断腰肢了,还有那‘锦云瘴’是天下第一毒蛇‘锦带蛟’喷雾所凝,沾身蚀骨,除了您这百毒神君外,换了第二人,恐怕也早已化成血水!”
谢一夫将舌头一伸道:“方老弟!你简直就拿我的老命开玩笑!”
方天华微笑道:“小弟对老哥知之甚稔,换了别人,小弟早就出声阻止了!”
谢一夫跟着大笑道:“这么说来是你老弟存心让我出一次丑了!”
方天华一抱拳道:“这个小弟怎敢,若非老哥哥这等身手,不足以表达这宝座之尊严,老哥哥不过试验一下神功而已!”
谢一夫大笑道:“以老弟如此才华,设计这众邪门的总坛,相信不必谈武功,就以此地的布置,也足以令天下丧胆了!”
方天华微微一笑道:“岂敢!岂敢!小弟只想替吾辈向天下吐一口气!”
南中明听得豪气大发道:“这一来老夫到要挖空心思,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问鼎掌门,试试坐那宝座的滋味!”
方天华作了一揖道:“小弟预祝老哥哥成功!”
南天朋仰天长笑,谢一夫也陪着大笑!
方天华只是嘿嘿地干笑!
李一定与公孙述相对微笑!
只有冷如冰与司马瑜怵目惊心,不管是内心表面,全无一点想笑的意思!
他们担心着这一场人间浩劫,不知道有谁能够弥消它!
二十 巧笑倩兮 怎知卿心俱伪
黯然伤感 其奈侬情全非
一行人愈往前走,对方天华的布置也愈觉惊心动魂,这老魔头岂仅功力深厚,在心思上尤有其超人之处!
他在这小小的湖心岛上,到处都设置了奇门遁甲,五行生克,阴阳变化,而且匠心别用!
若不是有他带路,即或是一个懂得阵图之人,到了此处,也必会生陷脱身不得,因为他将一切布置,或正或反,或虚或实,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改装过了,阵图中另设有各种厉害的机关削器,再利害的武林高手,也无法不受其困!
“信口开河”李一定忍不住赞道:“方老儿,我真服你了,早先我只知道你的武功了不起,想不到你在文才上,比诸武功犹有过之!”
方天华微微一笑,难掩脸上的得意之态!
“百毒神君”谢一夫方才在总堂中吃了一点小亏,此时对方天华的态度也改变多了,附和着笑道:“方老弟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即凭岛上这种种布置,放诸武林,再无第二人矣,不过愚兄还有个不明之处!”
方天华笑道:“谢兄有何指教?”
谢一夫道:“方今武林人才凋谢,就凭我们这几个人的功夫,足以睥睨当世面有余,方老弟何必要费这么多的心思呢?”
方天华微笑道:“谢兄以为世上再没有高过我们的人了?”
谢一夫傲然道:“我想大概不会有了吧!”
方天华微笑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这原是白乐天长恨歌中两句,方天华无缘无故地念了出来,众人俱都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何用意!
只有天南双毒,脸上一齐变了神色,惊疑交杂,用眼观定方天华,几度开口欲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天华继续笑对他们道:“二位果然是白香山知音,将他的诗境领略无遗!”
千手人屠南中明怔了半天才道:“方老弟怎生知道此事?”
方天华诡异地一笑道:“这是兄弟的一个秘密,请恕无可奉告,但兄弟确知长生殿中人,此时依然健在,这些布置还不算无用吧!”
谢一夫脸色如土,愧然无语!
公孙述诧然道:“你们到底打的什么哑谜,何妨说出来让大家明白一下!”
方天华轻笑道:“这点兄弟未敢擅告,要得天南双毒的同意才行!”
众人的眼光立刻又都集中在他们二人身上!
南中明轻叹道:“此事既然已被方老兄得知,便说出来又有何妨,这是我们哥儿俩的一件丑事,也是我们潜隐迄今的原因!”
公孙述道:“既是二位不愉快的回忆,不说也罢!”
南中明摇头道:“不!这是我们生平仅有一次的败绩,虽然不光采,说出来也让大家多一层警惕,以为自满者诫!”
李一定心中一动道:“能使二位自甘认败的人,到是不易多见……”
南中明道:“怎么不是呢,直到今天,我们还是不信世上还有这等人物,这是四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各位尚未成名……”
众人听得十分感兴趣,南中明这才娓娓地诉出没有人出口打岔,急着想知道下文,一段经过!
那时天南双毒挟技江湖,目无余子,南中明仗着一套诡异莫测的掌法,杀人无数,赢得“千手人屠”之号!
谢一夫以毒擅称,曾经在一次武林聚会中,仅凭轻描淡写的几句谈话时间,毒毙中原十七名高手!
“百毒神君”之名,亦不胫而走,由于二人俱都出身天南,行事居心如出一辙,顿成莫逆之交,被称为“天南双毒”!
斯时武林中闻到二人之名,莫不谈虎色变,二人躇躇满志,更加猖狂起来;流毒天下,遇者无幸!
当然也有一些正人侠士,想要对付他们,可是在二人联手之下,当者披靡,形成武林的绝大祸患。
有一夜,正是七月七日七巧之夕,二人游兴大发,跑到长安的未央故宫中,欣赏金河夜景!
长生殿已经颓败了,断柱残栋中,依稀可以想见盛唐旧梦,二人都免不了有些感慨!
其中尤以南中明,长身轩昂,虽在中年,不减翩翩风采,仰视长空漫漫,星河灿烂,不禁微嘘道:“老弟!唐明皇毕竟是个聪明人,贵为天子,权倾天下,到头仍不免青磷白骨,黄土一扦,浮生何趣,他到是没有浪费生命,与杨玉环在此盟誓定情,享受着人间无上乐趣;虽然没有共偕白头,但他的生命毕竟比一般君王充实!”
谢一夫笑着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大哥可是感到孤独了?”
南中明点头道:“不错!想我们二人横纵天下,在武林中的地位并不下于昔日玄宗,可是除了那点虚名之外,我们又得到了什么?”
谢一夫道:“大哥人品俊俏,应不乏佳人青采,兄弟自知形貌陋敝,每天毒几个人,到也自得其乐,不作其他想矣!”
南中明叹道:“天下虽不乏佳丽,到底绝色难求,愚兄虽早有家室之念,只奈未遇一个知心人物,所以蹉跎至今……”
谢一夫道:“方今武林世家中,很有几个出名的佳人……”
南中明摇手道:“没用,有几个女子我的确印象不坏,可是我们俩的名气太恶,人家避之唯恐不及,那里还谈得上进一步……”
谢一夫偏着头道:“大哥看上那一个妞儿,小弟给你抓过来!”
南中明摇头道:“不行!霸王硬上弓,那有什么意趣!”
谢一夫翻着眼睛道:“那也简单,兄弟有的是药,只须一服向心散,包她心甘情愿跟着大哥,永远都不会变心!”
南中明又是一叹道:“老弟,你真不解男女情怀,愚兄志在得侣,并不是光想娶个老婆就算了,你的药再灵,却不是出乎人家的本愿,愚兄也无法激动心中的情怀,悠悠此生,大概只好光棍打到底了!”
谢一夫搔着头皮道:“大哥又要绝世佳人,又要她心诚悦服地跟你情投意合,这可就难了,要不咱们改改行为……”
南中明一摆手道:“不行,大丈夫生性如此,怎能为个女子改变初衷!”
二一 湖底乾坤 假戏竟然真做
舟内机关 静海倏然与波
谢一夫哈哈大笑道:“大哥这句话才对了兄弟的脾胃,莽莽江湖是多么可爱,何必要自寻烦恼去钻男女的圈子!”
南中明跟着他大笑起来,豪情冲淡了他的抑郁,然而心中却总象有块重铅压着似的,无法畅怀!
二人又谈了片刻最近的杰作,忽地谢一夫惊讶道:“大哥,你看!”
南中明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只见太清池畔,杂草丛中,点缀着几朵迟开的芙蓉,空荡荡地并无异征!他正想动问,旁边的谢一夫又复奇道:“这就怪了,方才我明明看见有一个女子!”
南中明笑道:“老弟,别是我一提女子,叫你想晕了头!”
谢一夫急道:“我从来不想这些事,方才明明有个女子,身着绿衣,站在池塘边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南中明微笑道:“那你就是见鬼了,这未央故宫中曾经安史之乱,杀死的宫女很多,阴魂不散,被你撞上了!”
谢一夫脸上有点发红道:“我从不信邪,就是真的有鬼,我也要抓她出来!”
说着一飘身形,直往池畔纵去,南中明笑着站在那儿,看他是如何抓鬼,谢一夫身形才到池边,忽地屈膝一跪!
南中明到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赶过去道:“老弟,你怎么了?”
谢一夫一挺身又站起来道:“怪事,好象有人用暗器打了我一下,那股力量很强,刚好撞上腿弓上,逼得我跪下去!”
南中明此时也正色起来了,他知道谢一夫功力不凡,绝不可能自己绊着摔交,这事情透着古怪!
四周仍是空荡荡的,虫声唧唧,风摇残枝,簌簌作响,巍巍的废殿中别有一股恐怖之感!
谢一夫心中有点发慌,低低地道:“恐怕是真的有鬼了!”
南中明冷笑道:“鬼还会懂武功?打暗器?”
谢一夫瞪着眼道:“对呀,那我们是遇上武林高手了!”
南中明哼了一声道:“我不信还有比你我更高的高手?”
一言方毕,背后突地传来一声轻笑道:“好狂的口气!”
二人惊然四顾,又不禁大为吃惊,他们背后正是池塘塘中一片清水,水面上站着一个绿衣女郎!
她不过二十上下,容貌秀丽若仙,肩后的轻纱随风飘拂,就象是湖上的女神一样,轻盈绰约!
谢一夫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女子微笑道:“你不信有鬼,我只好做人了!”
谢一夫却有些踌躇了,他不信这女郎是鬼,可是人却能站在水面上的,纵然是轻功卓绝,登萍渡水,踏波而渡,那还得要动,乘着一脚未沉,另一脚飞速移动,借着那一点浮力而已,若说站在水面上,那是不可能的事……
心中捉摸半天,他才讷讷地道:“方才可是你偷袭我?”
那女子微笑道:“不错,你这人太不懂礼貌,见了我居然不加跪拜,我才出手教你一点做人的道理!”
谢一夫生平几曾吃过这种大亏,勃然大怒道:“妖女,你太不知死活,谢太爷岂是可以戏侮之人!”
喝声中身形一纵,凌空一掌向她击去,那女子站在四五丈处,谢一夫一纵而至,掌风如山,功力颇足惊人!
谁知那女子微微一笑道:“哟!童子拜观音!”
身子在水上动都不动,谢一夫飞到临近,骤觉掌力完全击空,那女子如同虚空无物,功力在她身上透过去了!
谢一夫的势子下落,连忙一提气,想站在水面上再度拔高的,怎的脚底及水时,水面突地低下去!
轻身工夫全靠一口气,气散则功失,谢一夫一站未实,提起的气功都散了,扑通一声,整个人朝池中下去!
水花四溅,手舞足划,十分狼狈!
那女子故作关心地问道:“啊呀!你这人真是的,怎么糊里糊涂就跳呢!你会游泳不会,这儿可深着呢!”
谢一夫水性颇佳,入水没顶,立刻就朝女子定身之处潜去,他始终不相信她是站在水面上的!
以为脚下一定会有托底,心想你害我落水,我也要把你拖下水,好好的灌你几口水……
月色浅淡,星光灿烂,他虽在水中,视力仍是很清楚,看过去却心中不禁一沉,那女子的窄窄金莲只是贴在水面上!
再上去则是她亭亭的身影,微光透过她的纱裙,隐约可以看见包在绿绫绸裤中的修长玉腿!
他从来未曾为女子倾心过,可是见了这份情景,却也禁不住心中一阵荡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掉下水的了!
就在他心摇神动之际,突地上面一股巨力吸来,将他的身子提了上去,他心中一惊,立刻提气一沉!
谁知上面的吸力骤然改变方向,转为一股巨大的巨力,顺着他的势子,将他朝池底压去!
这池子大概有丈余深,眨眼即到,身不由已,一头栽进淤泥之中,耳际还听得那女子哈哈大笑道:“你这个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