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老道最清楚自己的底细,拿他画的那镇妖符去镇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妖镇住,因此他理都不理,只顾着回扯衣袖:“松手……你给我松手……”
林子卿心里一凉,但仍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在苦苦哀求:“道长你惹出来的妖,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栖云老道见挣脱不出,急得顾不上其他,张口就骂:“你蠢啊我要真会捉妖,早就先把你这蠢货给收拾了松手快点,再不松手,回头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这时芍药丛里传来一阵令人骨软魂消的娇媚笑声:“跑不掉,那就别白费气力了,都留下来陪着奴家吧。”
时桓眨了两下眼,往后一倒,直接晕了过去。
林子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牙齿也在不由自主的“咯咯”打颤,偏偏不敢回头看,站成了僵直的石雕。
栖云老道没比他们好多少,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得抬不起来,好容易挣扎着迈出一步,却好似撞在什么无形的墙面上一样,反被撞得倒退了三四步,吓得他直接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妖……啊不,神仙姐姐,饶命饶命”
神仙姐姐
这般诡异的情况下,只有轩辕夙一个人还无比镇定,而且听见栖云老道求饶的话后,他还憋不住“噗嗤”一声喷笑了出来。
被这老得都快入土的道士称为姐姐,好像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投错师门
果然,栖云老道情急之下拍出来的马屁,好像拍到马蹄子上去了,也不知怎的一阵冷风贴着地旋过来,就将这背对着芍药丛的老道给掀了个嘴啃泥,随即那娇媚的声音就恼怒起来。
“不长眼的老牛鼻子,谁是你姐姐”
栖云老道向来人情练达,可是此刻被吓糊涂了,万没想到这妖会有同人类女子一样的忌讳,再加上潜意识里认为妖类都有极长的寿元,属于老不死的一类,当然年纪比他大,因此没听出那芍药妖恼的真实原因,还当是嫌他不够恭敬,连忙不顾疼的继续磕头道:“错了,贫道错了神仙奶奶,神仙祖宗,您大人有大量,饶过贫道这一回吧”
“可恶,竟然还敢胡说”那芍药妖彻底恼了,又是一阵冷风贴地旋过去,将那栖云老道整个人抛了起来,离地足有半丈高,这才往下重重一摔。
“哎哟——”栖云老道摔得五体投地,剧烈的疼痛后伸手一摸,满嘴的鲜血,门牙被磕掉两颗。
那芍药妖还犹自恼恨:“真想直接摔死你”
林子卿在旁听出点名堂来,哆哆嗦嗦的跟着求饶:“神仙妹妹……”
话才出口,头顶上方就有失笑声传来,跟着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道:“念雪,够了,不要随便伤人。”
那芍药妖竟然乖乖依从,娇声笑道:“那可便宜他们了。”
笑声一落,就见一道诡异的绿光从芍药丛里飞窜出去,往上直没入旁边一株香樟树的树冠里。
林子卿这时怕归怕,还是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瞧了,没瞧见人,只见香樟树那茂密的枝叶里隐露出一抹绯色的衣角'。 ',心里不禁跟着一跳。
“师父师父”旁边轩辕夙喜色一动,欢快的唤道:“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回应他的,是香樟树后转出来的一名俊秀少年,正是慕十三,他轻哼了一声道:“你很开心么?”
轩辕夙的神情立刻苦涩起来,低下头乖乖道:“师公。”
“喊得亲热也没用。”慕十三眼里流露出心愿得偿的笑意:“罚你回去面壁一年。”
轩辕夙一呆,跟着委屈道:“为什么罚我啊,我又没做错事。”
“没有么?”慕十三嘴角一翘:“你都改投明师,学着招摇撞骗了,还说没错?”
轩辕夙还想解释:“师公冤枉啊我只是……”
慕十三压根不听:“罚你面壁两年。”
轩辕夙不死心,转头找救兵:“师父”
慕十三巴不得他继续反抗,笑吟吟道:“三年。”
这下轩辕夙再笨也知道慕十三存心找茬了,而且根本不同他理论,只好伸手捂死了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香樟树上传来一阵轻笑声:“你别欺负小孩子。”
慕十三目光微闪,盯着轩辕夙道:“我欺负你了么?”
他语气很温和,但怎么听怎么不善,轩辕夙好郁闷的摇了摇头:“没有。”
慕十三这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满意道:“你看,他都说我没欺负他。”
太不要脸了
轩辕夙一边暗暗的腹诽,一边偷偷摸摸的往香樟树上张望,期盼韩吟替他讨回公道,再不然免了他的面壁之罚也好啊。
不想他这位师父也不是什么好货,闻言只轻笑道:“这样啊,那我就不管了。”
这一刻,轩辕夙倒抽一口冷气,深深的明白了什么叫沆瀣一气,什么叫同流合污,什么叫狼狈为奸,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好像错投了师门,将来注定苦难无尽。
他们说话的当儿,除了已经吓晕过去的时桓外,栖云老道和林子卿的脸色都流转变化得十分精彩,当然还是有不同的,前者简单点,恐惧骇然而已,后者就复杂多了,从惊喜到失落再到惊疑惶恐,真是瞬息万变。
慕十三欺负完轩辕夙,心情很好,转眼扫了这两人一眼,似笑非笑的盯住林子卿道:“你就是那个喊人跟踪我们的林家公子?”
林子卿心里咯噔一跳,冷汗如雨直下:“神仙莫怪,神仙莫怪……小……小人绝对不是有意冒犯……”
慕十三轻扬了长眉,紧盯着他半晌都不言语。
林子卿忐忑的稍抬了眼,对上了他犀利的目光,顿时有种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看透的惊恐,而且这目光仿佛带着压力一般,十分沉重,压得他冷汗控制不住的出了一层又一层,很快就湿了全身衣裳,偏偏嗓子眼里无比干涩,连想再说两句求饶的话,都发不出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将要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时,慕十三才轻笑起来:“此刻我心情不错,就饶了你这回,不同你一般见识了。”
林子卿到了此时才如蒙大赦一样,死灰的脸上泛出点活气,一边擦汗,一边连声道谢。当然他心里还是有一抹拂之不去的绯红色,可是明白了眼前这少年的忌讳后,就有人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往香樟树那边张望一眼。
韩吟瞧见这一幕,无奈一笑,轻飘飘的从香樟树上跃下来道:“好了,找到小夙了,我们可以走了。”
慕十……点头,又若有所思的看了那栖云老道和时桓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微翘了嘴角,很自然的牵起韩吟的手就往外走。
这时轩辕夙已经从被打击的沮丧中恢复了过来,见他们说走就走,不由自主的急道:“师父师公,你们等等。”
韩吟微怔,回过头问:“你还有什么事?”
“我……”轩辕夙犹豫着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时桓,再看看那听见他们要走,惶恐害怕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喜和狡黠的栖云老道,咬了咬唇道:“这个老道士好像不是好人,我们问问清楚再走行么?”
韩吟有些意外的扬了眉,以她的阅历,当然也瞧得出这目光躲闪的栖云老道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修仙界有条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尽量不插手凡俗界的事。
这倒不是说修仙者过于冷漠无情,而是修仙者的力量太过强大,别说是她和慕十三这样的存在了,单是一个才纳气入窍的新入门弟子,就足够在凡俗界引起惊涛骇浪,因此只要凡俗界的事没关碍自身,没到天灾人祸,妖魔为孽,或者生灵涂炭,万民不得安生的地步,他们都有尽量不插手的默契。
一来恃强凌弱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二来就跟正常人走路不会特意去碾踩蚂蚁一样,修仙者欺负普通人可没什么意思,三来是最重要的一点,凡事都有因果,天道自然循环,管多了凡俗界的事,心里会生出多余的牵绊挂碍,也就是七情六欲断不净,不利修仙。
当然这最后一点,是韩吟和慕十三都比较嗤之以鼻的,他们此刻没插手的最大原因是只看见这栖云老道行骗蒙人了,又没看见他恶尽恶绝的杀人放火,再说那个孩子自个没找他们求助,他们自然不想多管闲事,不然指不定就好心办了坏事,自以为是了。
韩吟尚在沉吟,那油滑之极的栖云老道可沉不住气了,先抢着哭天喊地的辩白道:“冤枉啊这位小哥,贫道可没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怎么空口白牙的,就说贫道不是好人呢”
轩辕夙指着时桓冷哼道:“我分明看见你打骂他来着”
栖云老道越发口齿漏风的叫起屈来:“天地良心贫道可是拿这徒弟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但牙齿也有磕着舌头的时候,贫道偶尔打骂他一回,就跟亲生爹娘管教孩子一样,也是为了他好,怎么就不是好人了呢”
轩辕夙恼道:“那不一样,你那根本就不是管教孩子的打法。”
栖云老道死都不会认的:“小哥你这么信口雌黄,是要坑杀贫道啊”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吵作了一团。
“别吵了”慕十三不耐烦的喝止他们道:“让这孩子自己说。”
轩辕夙苦着脸道:“说什么呀,他都被吓晕过去了。”
韩吟不以为然的笑起来:“吓晕?”
“咦”轩辕夙认真看了躺在那里的时桓两眼,郁闷道:“不会吧,难道他也是装晕?”
“可不就是装晕么”韩吟无奈道:“这招是不是真这么好用?要不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装晕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有苦处,他自己都不诉,你着什么急?”
“过分”轩辕夙跺着脚恼怒了:“这小子果然不识好歹”
他一头骂,一头竟然冲了上去,揪起时桓的衣襟就使劲的摇晃他:“起来,我知道你有苦衷,快点给我说清楚”
“你干嘛,你想干嘛”栖云老道生怕时桓真说出什么来,连害怕也顾不上了,忙抢了过去:“放开我徒弟”
即便耍的小心机被揭破了,但时桓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应对眼前的事,仍想再装一会晕来思考,可是架不住轩辕夙这么摇晃他,那栖云老道又威胁警告一般暗暗的在他腿上掐了一把,疼得他没法再装下去,只好苦着脸睁开了眼睛。
“好啊你果然是装晕。”看见他醒来,轩辕夙催得更急了:“快说快说”
栖云老道也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桓儿,贫道一向可没亏待你啊,你快同这两位神仙说个明白。”
俗话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性,时桓心性再坚毅,也只是个年纪小小的孩子,被这么折腾一番已经忍到了极限,越看眼前这一老一小的两张脸越不顺眼,于是恼怒的话不经大脑就冲口而出:“烦不烦啊你们两个都离我远点”
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道凶猛
时桓气昏了怒斥两人之时,韩吟很清楚的看见栖云老道眼里闪过一抹凶戾之色,不过她暂时没有什么行动,只是神色不动的仔细打量着时桓。
这孩子的年纪同轩辕夙差不多,但是容貌和气质有很大的不同。
轩辕夙的俊秀里偏带点硬朗,又由于出身不俗,浑身上下自然有份清贵的气质流露在外,举手抬足间也满带了自信,故作老成时还有种超越年纪的温稳,一看就是极出色的人物。
而时桓乍看上去就没有轩辕夙那么亮眼了,五官纤弱,面黄肌瘦,容貌只是堪堪清秀而已,唯一能够令人惊赞的是他那双眼睛,睫毛浓密纤长,眸子里仿佛蒙着层水雾,迷离而深邃,给人的整体感觉是安静,带着点淡漠和怯意的安静,就连气极败坏时也显出两分受惊似的惶惶不安,看来从前日子过得比较提心吊胆,不像轩辕夙,恼怒时底气十足。
韩吟打量时桓的时候,他正暗自懊恼,怪自己口快,说了找打欠抽的话,好在栖云老道只是眼神一厉,随后仍然腆着脸说些讨好的话,没有像往常一样,稍不如意就大耳刮子抽他,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当然,轩辕夙的反应就同这栖云老道截然不同了,先是吃惊,再就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死劲的盯了他两眼,然后一转身对韩吟道:“师父说的对,有些人自个都不急,我替他着什么急?我们走吧”
轩辕夙这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伤到自尊真生气了。
时桓神色一黯,像是想要说话,但看见栖云老道的警告眼神后,他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睫,什么都没有说。
韩吟见状与慕十三对望一眼,暗暗发笑。
不错,这其实才是他们带轩辕夙四处乱逛的真正目的,让他多遇点人和事,遭受一些挫折,磨砺一下心性,因为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不是怀着一腔热忱就能打动,也有很多事,不是一厢情愿就能顺利解决。
“走吧。”韩吟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携了轩辕夙就往外走。
她看得出来时桓那孩子好像有苦衷,也深深的忌惮着栖云老道,可是她才不会像轩辕夙那么不懂迂回,非要死追着索问。有些真相,还是暗中观察比较容易发现。
不过这么一来,轩辕夙更郁闷了,他赌气说要走,纯是孩童间那种玩拧了生气,然后威胁对方你再如何如何,我就不跟你玩了这样的心态,内心里还是希望时桓妥协,或者韩吟和慕十三接了话去,替他接着问的,没想到两者都不如愿,他又拉不下脸来反悔,只好鼓着腮帮子,闷头跟着走。
眼见他们三人的背影消失眼前,林子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而栖云老道就是暗自欢喜了,要不是磕掉了门牙还余惊未消,外带善后的事让他十分头疼,他没准就要笑出来。当然最患得患失的那个人,非时桓莫属,他垂着头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脸的落寞。
栖云老道是老江湖了,尽管憋了一肚子的惊吓和郁气,但他没有立刻发作出来,只是深深的看了时桓一眼,就老起脸皮来,对着林子卿点头哈腰的装孙子,想将骗人的事含糊过去。
对于先前发生的种种,林子卿自然很不满,甚至还存了将这对骗子师徒扭去见官的心思,然而他眼下到底心烦意乱懒得折腾,再转念一想,亏都已经吃了,不如趁着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快快的将这两个骗子打发走,然后哄他爹说妖已经被除掉了,让他爹彻底安心好。
打定了主意,他就疾言厉色的找那栖云老道追讨回了事先给的银钱,然后不由分说的就喊人将他们轰打了出去。
栖云老道失了银钱已经很肉疼了,被轰时挨了两棍子让他心里更是冒火,于是被赶到了林府大门外还跳着脚骂骂咧咧,直到林家护院气势汹汹的杀出来,他才拖着时桓落荒而逃。
逃到半路,见那些护院没有再追,他小心翼翼的从鞋子里摸出一小块偷偷匿藏的碎银子,得意的反复看了一会,然后去街上买了些米盐蔬果,又打了一壶酒,切了半斤青酱肉,再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带着时桓回到了他租赁的一处偏僻陋屋。
刚一进屋,栖云老道就反手栓上了门,跟着狠狠一脚往时桓身上踹去,嘴里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时桓早就有了被打的心理准备,此刻紧咬着唇,不声不吭的忍下了这一脚踹,因为他知道栖云老道有个习惯,自己越是躲闪哭闹,他打得越狠,当然辩解也是不可以的,他根本不听。
栖云老道一脚踹完,反手又是一耳光,直抽得时桓耳朵嗡嗡乱响,然后才稍解了气,喝问他道:“那个多管闲事的妖怪孩子,你到底怎么认识的?”
这倒没什么好瞒的,也没法瞒,时桓只好小小声的将认识轩辕夙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结果栖云老道又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脑袋上,骂道:“倒糖人儿?好好得很啊你这嘴馋人懒的贱东西,让你买朱砂去,你居然跑去闲逛先前还敢狐假虎威的喝斥我,让我离你远点”
栖云老道骂着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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