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哪里忙。不就是一边扫雷,一边摸下巴吗。
闻人玥满心满意地觉得会有一句赞美,结果却是“腾不出手”,不由得有点失望。
于是放下碟子:“……那我放在这里。等下小师叔有空了再吃。”
不想吃就倒掉好了:“我走了,小师叔再见。”
聂未没想到她会转身就走,不由得喊了一声:“喂!”
见她置若未闻,径去开门,又喊了一声:“喂!”
一喊完,自己也觉出了好笑,便笑着叫她留下来:“喂,别走。”
闻人玥完全不懂他笑什么。
不吃糯米,她就换西米;绿茶、薄荷全是他的喜好,不知道嫌弃什么。
不由得恼了:“喂什么喂。我如果喊小师叔喂喂喂,好不好听——”
“嗯?”聂未一挑眉,“你喊我什么?”
闻人玥立刻感受到了汉语的博大精深!
又害羞又好笑,这位高中肄业生咬着下嘴唇,小脸红透,不再出声。
“等一会儿,我查完房就下班。”聂未起身,去拿衣帽架上的白袍——啊,不行,今天要和聂今还有鲁明忱一起吃饭,“你晚上怎么安排。”
闻人玥低头轻声道:“我要到应师叔家去吃饭,都晚了。”
聂未穿上白袍,扣好扣子,经过她身边时故意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喂了一声:“那我明天下班后去找你。”
“……谁要和喂喂喂明天见。”她耳根发烧,下意识地轻佻了一句,嘴一撇,腰一拧,从门缝溜了出去。
真是比护士站那缸在假山中穿梭的风水鱼还灵活。
渔夫心想。
不过只要她还在这片水域,就逃不出他的天罗地网。
“阿玥,去休息室打过招呼没?你说我师父今天是不是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帅得不行。”
闻人玥心中一动,眨了眨眼睛:“由内而外?小林医生喜欢就好。”
沈最顿时笑翻:“小林,你没下限真是人人皆知。”
现在有一点甜头就扑上来的,不仅仅是闻人玥,还有聂未。
他真的去宿舍找闻人玥。
不仅仅是明天,而且是每一个“明天下班后”。
他下班不定时,从七点到十点均有可能。这就给每天吃完饭,冲完凉,喜欢只穿裸女T恤在家里做做手工的闻人玥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遑论小师叔一来的开场白就是:“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粽子也可以,绿茶薄荷的那种。”
“啊,这个……”慌慌张张地换了衣服的闻人玥,立刻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有的。”
她不知道聂今的厨艺比她精致太多;更不知道如果太晚,小师叔根本会留宿在医院附近的公寓里。
二十四小时餐厅,营养师配餐都被无视了。
她只想到小师叔还要开半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家,所以要先吃一点东西垫垫肚子——真心疼,在这个社会,聪明人往往比蠢人活得累。
宿舍逼仄,厨具不全,闻人玥只能狼狈地捧出来一份菜芯火腿丝泡饭:“要萝卜干和榨菜么。”
“不要。”
聂未吃饭,闻人玥就坐在沙发上,蜷着腿做手工。
好安静。好安心。
桑叶子最近迷上了丝带绣,买了一堆又没耐心玩,就都丢给闻人玥:“你走之前帮我绣一对靠枕吧,放在车上用。”
她也不会,一边看说明,一边摸索。
因为暂时不走,拿出来一部分日用品摆放,行李箱也收起来了。茶几上摊着缎带,丝线和针线盒。
很家常,很温馨。
吃完饭,聂未看时间已晚,她也在不停地打着哈欠,便道:“我周末要去姬水和万象做手术。”
“哦。”
“下个星期再见了。”
眼睛都快睁不开的闻人玥松了一大口气,随口道:“好的,小师叔多保重,再见。”
他真不和她客套,星期一果然踏月而来:“今天吃什么。”
目瞪口呆的闻人玥愣了两秒,放下手工,立刻去做了一盘麻油拌面配白灼西兰花:“小师叔喜欢吃煎蛋还是水煮蛋?”
“水煮蛋。”
她就去煮了一只嫩嫩的水煮蛋,剥出来放在碟子里,又忍不住用手指去戳戳。
软软的蛋白,流动的蛋黄。
星期二是煎饺配二米粥:“饺子是我自己包的。番茄牛肉馅。”
“很好。”
很好?
她一大早转了两趟公交,跑到回民街去买牛肉,配菜从洋葱到大葱到胡萝卜挑个遍,最后选定清淡爽口的番茄——只有两个字“很好”?
得陇望蜀的闻人玥不高兴了。
本来夏天懒怠做饭,因为小师叔可能要来,兴致勃勃地挖空心思准备,却得不到一句夸赞。
她把快完工的靠枕放在一边,大步走到聂未身边,拍了拍桌子:“小师叔,你来吃了三次饭了。”
聂未乌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垂下眼去静静地喝着粥,睫毛密密地拂在闻人玥心上。
“每次进门就说饿了要吃,吃饱了就走。”因为喝粥有点热,聂未把衬衫扣子给解开了三颗,闻人玥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事……事不过三。明天再来,就得负责收拾厨房。”
聂未听她这样威胁,先是一愣,然后对着粥碗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闻人玥见吓不倒他,吃惊之余得寸进尺:“我会把一天的的碗都留下来给你洗。”
聂未又笑:“你就这点要求。”
“我……”说是这样说,她那里能容忍这种邋遢?只好悻悻地摊出手掌来,“不要你洗碗,交饭钱吧。”
“你缺钱用?”他倒没想过这一点,拍了一下她摊出来的手心,“还有什么要求……”
闻人玥被他打得心里有点痒,从她这个角度又恰好可以看见他的锁骨,便脱口而出:“好!钱债肉偿吧!”
□熏心,她直接上手,伸进敞开的衬衫,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摸了一把。
然后两个人都愣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轻薄过聂未:“你……你知不知道你在摸什么。”
他一推凳子,站了起来。
其实闻人玥慌里慌张的,隐隐觉得摸到了小小的凸起,但不敢确定;肌肉的触感倒是很深刻,和小师叔的脸不一样,也和自己的身体不一样……
她连脚趾头都红透了,深深地为自己的毛手毛脚感到羞愧,索性冲进洗手间去躲着。
聂未踹了两脚门她死顶着没开,等他走了才出来——倒是意外地发现碗筷都洗了。
星期三,她觉得被非礼了的小师叔应该不会过来了,可还是炖了一盅冬瓜小排汤。
果然十点的时候收到小师叔的短信。
“今天很忙,不过来了。你早点睡。”
她如释重负又若有所失。
星期四,她把做好的靠枕送过去给叶子。晚上两个人就睡在一起聊心事。
桑叶子说起追她的男人个个都很优秀,又表示女孩子要矜持:“否则没有人看得起你,最多把你当玩物。”
闻人玥躺在她身边,真心真意地表示:“叶子,你说得对。”
可是她已经来不及矜持了。
星期五,她想了又想,还是给小师叔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啊小师叔。我那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下次不敢了。”
聂未没回。也没来。
她想小师叔肯定是生气了。
不过——管她叶子说了什么!反正我把小师叔亲了个遍又摸了个遍,真是太够本了!哈哈!
嗯……就是好像也没有资格骂那些伴娘不要脸。
沈最突然道:“对了小林,你那苦恼,可以咨询阿玥。”
林沛白心中一动,看向做了他四年树洞的闻人玥。
树洞好奇道:“小林医生有什么苦恼?是师父太帅了,还是自己太帅了?”
林沛白咧嘴苦笑,从裤袋里拿出一个小方盒递给她:“是这个。”
闻人玥不明就里地接过盒子,打开——一对只有小拇指头那么大小的裸色耳塞,连着一小段透明天线。
“这是什么。”她拈起一颗来,好奇地端详,“看起来好高科技。”
沈最支着下颌闲闲道:“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好的深耳道式助听器,尚未进入中国市场。”
年初太极女做了第二次人工耳蜗植入术,仍然失败了。
无论身心都极度痛苦。
林沛白一直在关注国际上的听力技术研发进展,一时冲动,找了个借口拿到她的术前评估书,立刻传真到丹麦的一家研究中心去要求定制一对助听器。
被告知需排队一年之久,并且要求患者亲自来哥本哈根进行后续调试。
还是当时身在德国的聂未抽空去了一趟丹麦帮他咨询,才在三个月内就得到这一对定制款:“之后的测听调音可以在格陵做,但必须严格按照指导进行。”
费尽千幸万苦,终于到了手。真要送人吧,却又举棋不定。
“阿玥,我问你。”林沛白认真道,“假设你需要这副助听器,国内买不到,而我买到了送给你,要不要。”
“要啊。”闻人玥天真感谢,“多少钱?不贵的话我请你吃顿饭;贵的话你给发票我,我给钱你。”
沈最和林沛白面面相觑;良久,沈最道:“看到没,我说一般良家妇女的反应都会是这个。真能毫不犹豫地收下,早就接受你或者把你玩死了。”她突然想起在手术室里听过的一件八卦,于是笑着问闻人玥:“听说你表哥伍思齐为了追一个女孩子,送她五万元去买车——有没有这回事?”
闻人玥一愣,赶紧摇头:“我不清楚。”
明明知道那八成是叶子——你也和我一样不够矜持嘛,保密工作还做得这么好,真是的。
不过她也没说自己调戏小师叔来着……
沈最又笑:“问问你表哥怎么做到的,送了等于没送一样——”
林沛白冷哼了一声:“两件事根本没有可比性。”
闻人玥终于看出了端倪:“这副助听器是不是很贵?”
沈最笑道:“比一克拉的钻石便宜点,又不是戴在手上的,所以不要紧张。不是接受了就要嫁给他。”
“……太贵了!太极女不会收的。”她果然记得,“小林医生说过她是个自强自尊的好女孩。”
林沛白极力解释:“我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吃过饭,逛过街,过生日也会互相送礼物。”
“很好的朋友钱数才更要分明。吃顿饭,逛过街,哪怕买个几百块的小礼物都可以接受。但是几万块的东西怎么好收呢?”闻人玥实话实说,“将来怎么见面?见了面就会很没底气地想,他送了我那么贵的东西,是对我有什么意思吗?我得做点什么才能报答?这次送助听器我收了,下次送钻戒我收不收……”
“是吗?在你昏迷期间,师父替你付过三个月的治疗费。”闻人玥是就事论事,可是原本就怀有异样心思的林沛白不太听得下去了,“那可等于两克拉的钻戒。你打算怎么报答。”
什么?
闻人玥大骇,半天才道:“……为什么……我一直有钱治疗的。爸爸妈妈没有钱了之后,还有外公的遗产……”
——除了打官司的时候,伍宗理的遗产曾经冻结过三个月。
小林你怎么能迁怒于阿玥呢!沈最瞪了林沛白一眼,又安慰闻人玥道:“哎呀,那笔钱等于是劫富济贫。聂未有工资奖金,有琴行股份,现在又有专利权益,多劫几次才大快人心……我不是说要你再昏迷……小林!道歉!”
林沛白自知失言,非常懊悔:“阿玥,对不起。我一时口快,你别往心里去。师父完全没有要你还钱的意思,也不需要你报答。”
“没事,债多了不压身。”
再说,除了小师叔,很多人都帮过她。
已经有无数的人说过,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好好地活着。
闻人玥抖擞起精神来,“小林医生不像面皮薄啊,想送就送吧。让她知道心意也没什么不好,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嘛。”
林沛白捂着脸叹气:“唉!我一身沾衣十八跌的绝学都是她所授。如果真的又去表白,可能以后都近不了身。”
沈最叹道:“可怜的小林!”
“她不是自卑,也不是心有所属,就是对男女之情无感——跟师父一样。我跟在师父身边这么久,就没看到他对哪个爱慕者稍加辞色过,不管是男是女。”
听他这样讲,本想安慰两句的闻人玥都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了。
沈最又叹气:“别说了,真是越说越悲惨。小林你就认命吧,你天生吸引这种人——不是,是你天生被这种人吸引。我告诉你,这种人只适合拿来调戏,不适合拿来爱慕。”
“爱一个人当然希望她有反应了。”闻人玥低声道,“没有的话,会痛苦,难受,焦躁,怨恨,嫉妒——但也强求不来啊。”
沈最闲闲地掏了掏耳朵:“哪里的反应啊。心理的还是生理的。”
“……沈医生!”
求不得,爱别离,加一个五蕴炽盛。
就这样坐在湖边的小丘上,呆呆地想着各自的心事,倒也安宁平静。
“啊,婚礼要开始了,大家都就座了。”
“新郎就位了。”
“开始放音乐了。”
“新娘,新娘出来了。挽着小师叔呢。”
虽然这样说,三个人却坐着不动弹,一点过去的意思也没有。
还是资深暗恋者先表示:“我们就在这个居高点看。颇有种VIP包厢的感觉,挺好。”
深陷单恋迷情中的小美人儿呐呐道:“……我们不去,会不会不好。好像逃课一样。”
虽然这样说,她也还是纹丝不动。
消防英雄的遗孀哼了一声:“不要紧,有我罩着你们。”
闻人玥立刻朝沈最贴近了一点。
婚礼真的开始了。
挽着手臂走上红毯的聂家兄妹是全场焦点。
哥哥很帅,妹妹很美——两人急匆匆地走得很快。
鲁明忱咧着嘴都笑傻了。
聂今笑颜如花,轻扯臂弯,微启朱唇:“哥,你走飞快干什么。哥,你就这么想赶快把我送到他手里去。”
她这身鱼尾式婚纱是在巴黎定做,裙摆间缀着一颗颗的水晶。夕阳下像才上岸的美人鱼一般,溅满了月轮湖的湖水,走动间特别美丽,所以想要多秀一会儿:“走!慢!点!”
“自己腿短怪别人。”
本来聂今就很紧张,生怕有什么不完美,闻言勃然大怒,一边维持笑容一边咬牙切齿:“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不要逼我发火!”
“告诉你,我是豁得出去的,我的婚礼要是做不到流芳百世,宁可它遗臭万年——所以你别惹我。”
“阿今。不要激动。”聂未看了一眼妹妹掩在头纱中的明媚面容,放慢了脚步,“走过这条红毯,哥以后都不会再说你。”
聂今一怔。她似乎在哥哥的口吻中听到了一丝——惆怅?
是啊,她嫁人了,以后家里就只剩下哥哥一个了。
即使如此——他这个人是没有喜怒哀愁,也不需要谁的喜怒哀愁来扰乱他的心思啊。
聂未将一头雾水的聂今交到鲁明忱手中,又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就交给鲁明忱头疼去吧”,便回到第一排的位子坐下,又转头看了一看宾客。
她到底跑哪里去了?。电子书下载
再朝稍远处望过去,便看到了那三个人亲密地坐在小丘上。
沈最,林沛白和闻人玥三个人一直默默地从远处看着婚礼举行。
新娘挽着长兄进场;交到新郎手中;宣读誓词;交换戒指;新人拥吻;礼成合影;一众女孩子跑出来抢花球——
结果花球落到明明站在稍远处,根本没有参与这场混战的聂未身上,然后直直地掉了下去。
沈最哎呦一声:“聂今这是练过的吧,不然就是她老公在指挥。我也干过这事儿……咳咳。”
三人都暗暗遗憾不能近距离观赏聂未的表情。
大家都在等聂未捡起来,看他会递给谁;但他只是退后了一步,转身走开。
林沛白突然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师父往我们这边看了好几次。”
沈最不以为然:“不要怕一个被花球砸中过两次却还结不成婚的男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