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挑战他的论文根基!研究生当时就吓的中枢神经系统当机,说不出话来。
“摘要重写。网页翻译没有任何意义。”聂未拿这种话为结束语,“基础研究要为临床医学开山劈石,半点马虎不得。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讲座结束后,两股战战的研究生是被人扶回去的。
“师兄你傻啊。你真没听过聂未的大名?……不是官配攻受那些啦——好基友天天都给你灌输些什么!”
久不闻窗外事的他这才知道,聂未的性格是那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曾经当众斥过一名研究生的工作“缺少明晰体系,全无答辩资格”,害得那人返工半年才毕业。
应老师啊!你可害惨了我!请什么人做主席不好,偏偏请了聂未!
论文只来得及改一个摘要,他又在ppt上下功夫,根据聂未提的几个毛病做了相应补充和应对方案:“老师,您看这里的表述方式……”
师徒俩正在办公室里忙着呢,便听见有人敲门:“外卖到!备好零钱了喂!”
那声音轻轻柔柔又带点笑意,应思源一听便知是闻人玥来了:“阿玥,进来。”
研究生见过闻人玥好多次,知道是老师十分疼爱的晚辈,便欲告辞。闻人玥挽留道:“师婶准备了两人份的饭菜,吃一点吧。”
“我哪里吃得下。”研究生哀嚎,“一想到下午的答辩,简直……希望聂医生今天心情好。找个地方练习练习ppt去。”
他火急火燎地走了。应思源笑道:“这孩子真沉不住气。聂未先把问题提出来,正是给他预留时间改正……”
只比她大两三岁而已,已经在准备博士答辩了。
闻人玥好惆怅:“应师叔,今天的答辩是讲帕金森?是治疗上有突破了?”
应思源摇头道:“还是基础研究。要做到临床上,至少需要十年。”
闻人玥哦了一声,更加惆怅。
自从上次来家吃饭之后,应思源就一直没有见过闻人玥。
听说林沛白给她找了几个大一新生突击补习,全面闭关,不知道最后效果如何。
他与桑晓莹有提出考试期间让她住到家里来,但她后来还是拒绝了:“阿玥,考得怎么样?”
细看她的脸色,有一点蜡黄,眼神也带着疲惫:“昨天考完最后一门,回去倒头就睡着了。睡得好香,一个梦都没有做。”
“考完了就别想它。好好放松一下。”应思源拿起筷子,“想吃点什么玩点什么,只管和师叔说。”
“好。”闻人玥知道他们吃饭时规矩大,要求安静,便自己坐在电脑前玩扫雷。
她玩的不好,总是两三下就踩雷而死,玩了一会儿就失却兴趣。出去转了转,钉在答辩海报前看了半天——觉得那名字都是令人欢喜的,又带着一点淡淡的酸涩。
正巧应思源的学生们买了水果回来,她便去帮忙洗和分选。
待应思源吃完午饭,她就回去了。
答辩下午三点开始,聂未与林沛白师徒二人联袂而来。
看那研究生一副底气不足,双手乱搓的模样,林沛白不由笑道:“哥们,上次提的问题改了没有?”
他点点头。
“那你怕什么。镇定,镇定。”
答辩开始后,会议室前排的灯都关了。黑黢黢地,只有投影屏幕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聂未支着太阳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那研究生结结巴巴介绍背景;一扫眼见面前有果碟,种类丰富,便拿起来,转身递给后排的林沛白。
应思源知道他不爱在外面吃东西,低声道:“中午阿玥来过。是她亲自洗的,很干净。”
可怜林沛白只抢了两三颗葡萄在手,师父就整碟收回去了。
答辩到了中途,斜刺里伸过来一只女性的手臂,轻轻拿起桌上茶杯——聂未立刻侧过脸来,黑暗中那答辩秘书只看到一排睫影及捉摸不透的眼神。
他的眼睛原本就乌沉沉地,在黑暗中更是深邃难测,彷如夜星一般,璀璨迷人。
虽然只看了半秒便转过头去了;那答辩秘书却仿佛整颗芳心被攥住了一般,双手发抖,斟上茶后又轻轻放回原位。
一颗心却是自此跳突个不停,连脸颊都红透了。
认错了人,聂未觉得可笑,又若有所失。
那天之后均深感失落的二人并没有再联系。
聂未刚刚回到工作岗位上,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没有时间去思考这嫌隙为何而生,如何消除。只是在六一儿童节那天,林沛白表情古怪地拿了一大包吃的过来给刚下门诊的师父:“师父,后勤一定是弄错了,送来一包零食!”
他打听过,这是有小孩的医护人员才发的福利——后勤那帮腐女!真是其心可诛。
“师父,我现在就去把后勤炸掉。”
“……等等。”聂未抬眼看了看那一大包蛋糕巧克力果冻饼干之类的点心,“你和闻人玥一人一半,分掉它。”
林沛白得令,迅速拿去和闻人玥瓜分干净,又把她的道谢带了回来。
聂未就没有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回头想想,真是生分极了。
等提问结束,委员合议时,聂未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应思源:“她现在哪里。”
闻人玥接到应思源电话时还在应家帮忙做家务。
她并不知是聂未要见她,就屁颠屁颠地跑去了。
到了研究所,整场答辩已经全票通过,完美落幕。那研究生死而复生,心情十分愉快,一边大口啃苹果一边与一众师弟师妹聊天:“……吓得我!幸好事先有准备,不然一定被问到哑口无言。——阿玥!晚上师兄请客,你也来!”
闻人玥笑着摇了摇头。又有人笃定道:“师兄!你没看到吗,聂医生是心情好才放你一马。”
真不知道他们在答辩过程中到底都在注意什么,居然有人统计聂未一共吃了四颗葡萄,两个车厘子,外加一个草莓:“喂,有没有吐葡萄皮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你见过冰山吃东西没有?太神奇了。”
“是吗我一度以为他到了辟谷最高境界……”
“玄幻看多了吧你!我女朋友在手术室做巡回,说有时手术时间太长,沈医生会喂糖给聂医生吃。”
然后站在一旁的林沛白就会睁大眼睛——若是拿下口罩,便会发现他和雏鸟一般做出“啊”的嘴型——我也要吃!
“原来是这样。”被聂未电了一下的答辩秘书摸着仍有余热的脸庞,“难道,聂医生……是和沈医生暗度陈仓?”
“不可能!”应思源的女弟子悲愤道,“聂医生是属于我们全体的宝贵财产,不容任何人觊觎……”
聂未与应思源等人在稍远处的天井里说话。
林沛白见到闻人玥,便招手道:“阿玥!”
因为是严肃场合,大家都穿的非常正式。连一向仔裤板鞋的林沛白都规规矩矩地穿西装打领带,更别提应思源与聂未两位重要人物,一个睿智灰一个冷峻黑——三名医生穿成这样与平时闻人玥所熟悉的白袍形象十分不同,帅气英挺之余尽显精英人士的气势。
令她不无惆怅地想起当年应师叔和小师叔一起拍档,走过病区长廊的时光。
时光的长廊啊,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错过了什么,做错了什么,都不能回头。
机不可失,她立刻拿出手机:“别动,让我拍一张。”
现在她已经很适应用手机拍照了,随时随地留下记忆。
等她拍完,应思源才笑道:“阿玥,所里有好相机,用相机拍。”
便有学生把相机拿给闻人玥,教她如何使用:“阿玥,正好我们要和老师们合影留念,你帮忙拍几张全家福吧。”
她上手很快;拍完了之后大家都围上来看效果,总觉得构图怪怪的,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倒是新晋摄影师抓抓耳后,认真道:“小师叔太高了,取景好困难。”
也只有她敢这样说,学生们连偷笑都不敢太大声。
倒是聂未看了一眼相机屏幕,淡淡道:“搬沙发出来。我不介意坐下重拍。”
连聂冰山都难得幽默一把,果真是心情好啊!
搬了椅子出来,全体老师又都坐下拍了几张。
照相本来就是群嗨活动,一拍起来,大家都觉得特别有意思,你要拉着我,我又要拉着他,双剑合璧,桃园结义,众学生映下了不少或搞怪或端庄的合影之后,才陆陆续续地散开。
闻人玥见人比较少了,才对在一旁笑而不语的应思源道:“应师叔,我和你照一张。”
她将相机递给林沛白,走到应师叔身边去,亲热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想想他们确实没有合过影,应思源看着闻人玥,眼中充满慈爱:“阿玥都比我高了。”
阿玥长得这么高,以后至少要找个一米八以上的男朋友:“你也到了可以谈朋友的年纪。要是有好的对象,告诉师叔。”
应思源笑着低语:“师叔虽然眼光一般——采几根头发还是可以帮你查查他的基因好不好的。”
闻人玥心头酸热,便矮了矮身体,把头靠在师叔的肩膀上,轻轻道:“好啊。我从澳洲寄回来给您。”
取景框里,两人都笑的十分灿烂,非常像一对父女。
照完了之后,应思源又招手道:“聂未,过来一起。”
聂未见她笑得那样开心,心里不知为何,也松了一口气。
便大步走过去,站在闻人玥身边。
她看了看三人高度,换了个位置:“应师叔站中间……不好,还是坐着照吧。”
不甘寂寞的林沛白给他们三个人拍完了之后,就把相机往旁人怀里一塞,撒欢跑过去:“我也来我也来。”
“好啊,小林医生和我照一张合影。”闻人玥笑道,“你上次拿给我的烫伤膏真的比较好用。”
“帅哥美女拍照不能太死板。”林沛白就是鬼点子多,“阿玥你还记得拍神外五区的宣传照不?”
她那时候穿的是病号服:“丑死了。又没有精神,真不想记得。”
“今天咱们来重拍!先拍深情对望那张。”
他俊朗的脸庞上瞳仁黑亮,眼神专注;闻人玥甫一对上,突然心头蹦出一个词来,不禁喃喃:“太极女。”
林沛白心惊肉跳:“阿玥,你说什么?”
闻人玥亦十分疑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外号,不止一次。”
林沛白哪里还敢多嘴,赶紧拍完,又把师父拉过来映三人像壮胆,就溜到一旁装接电话去了。
剩下聂未和闻人玥站在一起——他稍微调整了一下领带。
不愧是冰山,穿着西装,居然一点汗也没有,整个人还发出清凉的气息;闻人玥脸晒得红了,身上又都是虚汗,不敢借他的凉意,又不想继续站在太阳下:“应师叔,我选几张,晚上拿去冲洗出来。”
说着,她便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走到树荫下去。
巍峨的冰山一愣。
被无视了?
于是开始朝她移动。
闻人玥浏览着照片,突然想起一桩一直放在心上的新闻报道来——考试第一天,一位父亲送女儿去考试,回来的路上被高空坠物砸至重伤,昏迷不醒。
她对这件事情非常在意,一抬头,看见聂未正走过来,便问道:“小师叔,新闻上的那个伤者听说是送到您那里去了?”
神外五区的负责人走到树荫下,见刚刚参加完高考的超龄考生额上,脖颈有汗,便拿出手帕递过去:“嗯。”
“据说很严重——真的吗?”
那伤者送到医院时瞳孔放大,呼吸微弱,颅骨粉碎性骨折,开放性脑损伤,多处挫伤伴内出血,昏迷指数4,确实很棘手。
因为聂未非常反感媒体介入,所以后来媒体再没有报导过治疗方面的进展。
“那位叔叔现在怎么样了?”闻人玥一边擦汗一边试探地问,“方便说吗?我和他女儿在一个考场,她给我喝过水。”
第一场考试前,那个女孩子见闻人玥不舒服,捂着肚子脸色惨白,非常热心地从自己的保温杯里倒了一杯热水给她:“是不是……你怎么不吃药呢?吃药可以推迟。”
“我一向不正常。不知道……真倒霉。”闻人玥疼极了,接过热水低声道谢,“谢谢你。”
可惜好人没好报,下午那一场换那女孩子脸色不好,闻人玥来问她怎么了。
“我爸突然出差去了,不能来陪我。”她皱眉道,“资本家都是吸血鬼!等我毕业出来,自己开公司,叫我爸给我打工,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
其实流言蜚语传得很快,纷纷纭纭。闻人玥去药房买药,便听说有考生的父亲返家途中突遭横祸。
为了考生着想,全家人都瞒着她:“作孽哟,这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小姑娘要难过死了。”
“听说她成绩还不错。就在前面的考点里。”
这是极轰动的一桩新闻,连傻头傻脑的闻人玥都听出了一丝端倪,遑论聪明伶俐的当事人。
交完最后一场的卷子,当事人就晕了。她其实已经有预感出事的就是自己父亲:“只是大家都想瞒着她,她就装不知道。”
闻人玥期盼地望着聂未:“小师叔,你能救活她爸爸吗。万一,哪怕万一成了植物人,你也可以用‘火花塞’手术救醒他,对不对?”
聂未道:“送的很及时。手术也很成功。今天上午醒了。”
“太好了。”闻人玥诚心诚意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小师叔真厉害。”
她一直说别人的事情——聂未不由得咳了一声,乌沉沉的眼睛盯着她:“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闻人玥笑了一笑,“正常发挥吧。”
看她那么勉强的样子,聂未心一沉,知道恐怕不妙:“……什么时候填志愿。”
闻人玥仿佛没听见,四下张望,咦了一声:“小师叔,你们晚上不是要吃饭么。那我先走了。师婶还在家里等我呢。”
她不回答任何人关于考试的任何问题,逼到面前,就顾左右而言他。
她再没有出现在聂未面前。
冰山移动到研究所几次,也没有碰到。
应思源倒是明了她的行踪:“小孩子么,刚考完,当然要好好玩一玩。我们也算找个借口,陪她一起放松放松。”
聂未所有关于“行踪飘渺闻人玥”的动态,都是道听途说,东拼西凑而来。
应思源夫妇带闻人玥去了植物园,放了风筝。
她在睡莲池前一动不动地待了两三个小时,拍了许多照片,临走时还陶醉地叹气:“真美。”
为此,应思源买了两盆睡莲,一盆放在办公室里,一盆放在家里,这样她一来便看得到。
伍见贤带闻人玥去了水上世界。
她非常喜欢伍见贤的女儿求求。不到三岁的求求在泳池里撅着小屁股奋力地拨动肉嘟嘟的双手双脚,惹得她一边划水,一边哈哈大笑。
求求也很喜欢黏着阿玥小姨。
不知是否断奶期过渡的不好,还是玩水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求求经常性地偷袭小姨的胸部。
哪怕是在伍宗理的所有子女,孙辈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能非常努力地从妈妈怀里挣出来,一把抓过去。
满桌人都黑线……
伍思齐,桑叶子带闻人玥去了美术展,博物馆。
她买了许多漂亮的贺卡,书签和邮票。还有各种本地人绝对不会买的格陵特色文化商品——那不都是用来骗游客的,又或者用来送给外乡人的么。
贝海泽带闻人玥去看了好几场电影,又满城去找好吃的。
她对于3D电影非常好奇,不管什么烂片都冲进去看。
贝海泽每看必然睡着,醒来必见表妹的针织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而表妹本人戴着硕大的3D眼镜,怔怔地抓着一把爆米花,因为屏幕上激烈情节的唬得朝后一跳,洒了一身。
甚至就连林沛白,沈最等人跑去唱K也带上了闻人玥,通宵达旦的那种。
她很会唱陈淑桦的老歌,声线柔美,十分动人,引得林沛白接下来好几天都在不自觉地哼哼“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心中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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