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金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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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魂金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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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世杰哈哈大笑:“就算这是十三太保绝命露,却又何妨?”

他嘴里说得轻松,但酒中有毒,他几乎一眼就瞧了出来。

毒酒他绝对不会喝,如果有人认为他真的想喝什么毒酒,那么这人对郝世杰的了解程度,实在堪称肤浅之至。

郝世杰很快又把这罐酒喝掉一半。

汤庆刀冷冷一笑:“铁大侠何以不肯赏脸?”

铁凤师也笑了。

他的笑声比汤庆刀更冰冷十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铁某谈‘赏脸’这两个字?”

汤庆刀的笑容倏地一变。

他的冷笑仿佛被烈火烧焦了,他的十根指头也同时变得有点苍白。

铁凤师又冷冷地一笑:“别凶巴巴地像只野狗,我知道你袖里有刀,刚才你岂非说过要把咱们俩人宰掉的?”

汤庆刀的脸色一变再变,就像被人戏弄得太多而愤怒的猴子。

这八年来,他已很少遇上任何足以令他感到狼狈的事。

但现在,他的神态不但狼狈,简直窘得就快在脑壳上长出一大堆霉菰.

郝世杰笑了。

每逢看见坏蛋狼狈万分的时候,他就绝对无法忍得住笑。

因为他就在这个时候,听见门外的那匹骡子在痛苦呻吟。

呻吟的声音并不太久,一瞬即止。

因为死骡于是不会再呻吟的。

这匹骡子虽然累一点,但也是世间罕有的异种骡子。

走两三天的路,绝不会把它累死。

但现在,活骡子已变成死骡子,因为它的鼻子上,中了一支银色的毒弩。

银色的毒弩只有三寸长,但淬有剧毒的毒弩,就算只有三分长也已足够取掉一匹骡子的性命。

郝世杰冒火了。

他火并不是因为喝了酒,而是真真正正地冒火。

骡子何罪?

放弩箭的简直不是人,简直罪该剁开三十大块。

“凶手’当然是持毒弩筒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二十个!

(二)

原本一度已静寂如死的酒馆,忽然又再热闹起来。

酒馆四周都有窗于。

现在每个窗子外都最少有一张脸,一具无情的毒弩筒。

每一具毒弩筒里的每一支毒弩,都已对准了郝世杰和铁凤师。

原本神态狼狈的汤庆刀,他脸上的表情又变了。

他露出了一个很得意的笑容,眼睛里的表情却像只残酷的食尸鹰。

他忽然盯着郝世杰,淡淡地道:“要不要我赔给你一匹骡子?”

郝世杰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二十具毒弩筒的毒弩就会像飞蝗般射进来。

现在汤庆刀已不再狼狈。

但铁凤师和郝世杰也不见得怎样狼狈,他们都很沉着。

但汤庆刀认为他们已是笼中兽,他们虽然凶恶,但性命已掌握在自己的掌中。

汤庆刀缓缓地退开一旁。

看他的神态,就像法场上的监斩官。

只要他一声令下,铁凤师与郝世杰立刻就会变成两只刺猬。

但铁凤师却在这个时候轻轻地一叹。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声叹息声是为谁而发。

是为了郝世杰?还是为了他自己?

汤庆刀的命令终于发出。

二十具毒弩筒,立刻就会发出致命的一击。

(三)

毒弩筒射出弩箭的声音,是“嘣”的一声。

二十具毒弩筒同时射出弩箭的声音,也是“嘣”的一声。

但这下“嘣”的一声,当做气势凌厉得多。

汤庆刀很喜欢这种声音,他觉得这是世间上最美妙,也最刺激的声响。

他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铁凤师的叹息声。

他又在叹气。

他不但叹气,而且还好整以暇地端起一罐酒,慢慢地品尝。

这一次,汤庆刀的脸色真地变了。

——无论是谁,当他忽然间发觉自己掉进别人网里的时候,脸色都难免会变。

更何况汤庆刀也是个撒网的人,想不到网外还有网,陷阱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陷阱!

这里是木头城,能够在木头城布下这个大陷阱的人,只有一个。

这人当然就是木头城主,称号“铁肩”的皇甫义!

铁凤师仍然在喝酒。

就在他把酒罐里最后一滴酒喝光的时候,酒馆门外的二十个弩箭手就在同一时间,仰天朝后翻倒。

他们手中的毒弩一根也没有发出来,而每一个人的咽喉上,都多出了一点紫蓝的液汁。

看似液汁,其实是血。

他们的咽喉都在冒血,血冒出后立刻就由鲜红色变为紫蓝。

他们都死了。

死得突然,死得无声息,就像是皇甫义的脚步一样。

皇甫义的脚步比猫还轻灵。

但每个人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他的笑声雄壮得就像森林中的狮子。

皇甫义,身高七尺二寸,头发虽然早巳灰白,但体魄仍然魁伟强壮,一双锐眼精芒闪烁,好像任何人的心事他都可以一眼就瞧了出来。

外面的夜色已浓,仿佛还有点雾。

但皇甫义却是绝对清醒的,甚至连活在梦中的人看见他,都会一齐清醒。

汤庆刀就是如此。

但皇甫义踏进酒馆的时候,却连眼角都没有瞧他一眼,好像汤庆刀根本就是一个不屑一顾的死人。

他只是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来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

郝世杰和铁凤师都是他的朋友,而且远在郝世杰和铁凤师还未认识之前,便分别是这两人的老朋友。

朋友有难,郝世杰和铁凤师是决不会坐视的。

木头城里表面上虽然还是那般平静,但实际上一场可怕的劫难已降临到这个城镇的上空。

(四)

当皇甫义与郝世杰几乎拥抱在一起的时候,那二十个弩箭手的尸体已被拖走。

那是木头城武士的杰作。

木头城武士就是木头城的保卫者,也是皇甫义的亲信手下。

他们用锁喉木针把二十个弩箭手全部解决,然后又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尸体拖走。

木头城是一个很干净的城市,皇甫义从来不喜欢任何污秽的东西留在城内。

郝世杰拉着皇甫义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五年不见,老兄还是那副样子,但老夫却老了,唉……”

皇甫义淡淡一笑:“不错,你老了,不然你的干女儿怎会出嫁?”

郝世杰道:“双双出嫁之日,你的贺礼实在太隆重了,可惜你没有来喝这杯喜酒……”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没有接下去。

汤庆刀听的耳朵却伸直了。

当日皇甫义为什么不去喝喜酒呢?

皇甫义,郝世杰,铁凤师谈笑甚欢,简直就没有理会汤庆刀。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

他们越是不理会汤庆刀,对汤庆刀的侮辱就越大。

倘若汤庆刀还有三分骨气的话,这口气他一定忍不下去。

但汤庆并不是个不怕死的人。

他没有动手,也没有逃走。

他的宗旨是:不等到最有利的时候,既不动手,也不逃走。

“等时机”这四个说来容易,但要真正的把握着它却不简单。

汤庆刀是八指魔教在木头城布下的一着棋子,但这一颗棋子现在已濒临到被人吃掉的边缘。

八指魔教教主杜蛮是否已知道这件事呢?

在八指魔教中,失败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汤庆刀已立下主意,就算是能够逃离木头城,也还要远走高飞,否则落在杜蛮手上,也只有一条死路。

就在皇甫义等三人谈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汤庆刀的双手已准备了一蓬毒砂。

这些毒砂,是他在五年前亲自到蜀中唐门偷回来的。

他不但偷了一袋毒砂,而且还盗走了一双蟒皮手套。

蟒皮手套他已悄悄地戴上。

毒砂就在他腰间的一个鹿皮袋中,皮袋的口已打开,露出了黑色的毒砂。

偷毒砂,盗蟒皮手套,是汤庆刀近年来自认为最得意的事。

这五年来,他不断秘密苦练,怎样使用这些毒砂。

使用这些毒砂看来容易,但实际上却极为困难。

唐门暗器可怕,并非完全是因为暗器上的毒,最主要的还是怎样出手,用暗器击倒敌人。

汤庆刀虽然并非唐门弟子,但这种道理他比谁都更明白。

这五年来,他的暗器功夫确实精进不少,但能否把郝世杰、铁凤师和皇甫义三人一起击败呢?

这一点,就连汤庆刀自己完全没有把握。

如果他真的可以把这三人击败的话,那么他当然不必远走高飞,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

相反地他会成为八指魔教的大功臣。

杜蛮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她在八指魔教中,便连她的丈夫也绝对不敢顶撞她。

杜蛮已婚。

她成亲的时候,新郎刚巧病重,几乎连站立都有点困难。

但杜蛮竟然把他从病榻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在他脸上刮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今天是咱们俩成亲的日子,你怎能赖在床上?”杜蛮一本正经地说。

“新郎”呆住了。

这个“新郎”姓顾,在大同府,几乎每间规模最大的店铺都是他父亲的。

他的父亲顾一清不但是大同府第一首富,同时也是威震四方的武林大豪。

但他唯一的儿子顾玉鹏,却是个忠厚老实,但武功只能算是第八流角色的草包子。

顾一清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这个独生子居然并不获得老父的钟爱。

每逢提起了顾玉鹏,顾一清就总是摇头晃脑地不断叹气。

直到顾一清逝世之后,顾玉鹏就继承了父亲的产业。

顾玉鹏既不能文,又不能武,但却能赌。

别以为忠厚老实的人就一定不赌钱,那是错误的想法。

忠厚老实是一回事,但沉迷赌博又是另一回事。

但能赌的人并不一定赢钱。

顾玉鹏只不过在短短两年间,就把顾家的家财输尽、散尽。

在这两年以来,他只是对两件事有兴趣。

那就是赌博和追求杜蛮。

可惜直到他输掉最后一间店铺的时候,杜蛮对顾玉鹏还是不理不睬。

他对她是痴心一片的。

当他家财千万的时候,杜蛮视他如无物,但当他一穷二白而且病重之际,杜蛮却忽然像“吃错药”似的要他立刻和自己成亲。

他简直不能相信那是事实。

但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新郎,而他娶的新娘子,就是他朝思暮想,但一直都无法一亲芳泽的杜蛮。

杜蛮有时候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但有时候她说出来的道理,却连最反对她的人都觉得她的道理很充分。

只不过,这一次她突然成亲,并没有向任何人解释是为什么?

但她不必解释,也没有人敢问她为什么?

究竟是顾玉鹏娶了杜蛮,还是杜蛮“娶”了顾玉鹏呢?

这是桩令江湖中人一直都弄不清楚的事!

别人也许不清楚这一段婚姻的真实情况,但铁凤师却很清楚。

可惜他越是清楚,麻烦也就越多。

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就是这样。

麻烦!

这一次铁凤师真的麻烦透顶了……

风流遭暗算残星游极乐

(—)

毒砂已随时可以撒出,但就在此际,汤庆刀忽然听见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酒馆门外传了进来。

“难得铁大侠,郝老洞主驾临本城,值得痛饮三杯!”

随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一个灰袍金冠的道人,已站在酒馆之中,他的嘴角间,正带着一种森冷邪门傲慢的冷笑。

这道人的背后,有一把剑。

剑鞘是用黄铜铸造的,但剑柄却黑漆如墨,上面镶着两颗令人目眩的巨大猫眼石。

虽然他的声音令人听来十分刺耳,一点也大方动听,但他的气派却不小,背后居然有四个绿衣婢女跟随着。

看见这个道人的模样,郝世杰就已心中有气。

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道人,但他已认出这个道人的来历。

郝世杰冷冷地盯着道人,但道人的目光只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看着的人,就是铁凤师。

铁凤师一向都不喜欢被人用这种目光盯着。

这道人的目光,就像两根又尖又长的钉子,钉在铁凤师的脸上。无论是谁的脸给钉子钉着,都一定会感到很不舒服。

铁凤师也不例外。

他开始还击。

他的还击并不是目光,而是刀般锋利的声音:“你好像是个道人?”

道人冷笑着:“难道你认为我不像个道人?”

铁凤师沉着脸;“虽然你看来像个道人,但声音却像个太监,而背后的四个女人,却像是鸨母带着的婊子。”

铁凤师是辣手大侠。

想不到他杀人的手段狠辣无比,伤人的说话更比有倒刺的鞭子还更厉害。

他这几句说话,不但把道人嘲讽得脸如纸白,连他背后的四个绿衣婢女,也给他最后的一句说话弄得面色阵红阵白,显然是愤怒无比。

道人冷冷道:“想不到你的说话,竟然比砒霜还更毒。”

铁凤师冷然一笑,目光有意无意间落在汤庆刀的身上,然后缓缓道:“就算铁某的说话再毒,也比不上蜀中唐门的毒飞砂。”

汤庆刀的脸色也变了。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把毒砂撒出。

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这个道人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对付铁凤师。

汤庆刀当然认识这个道人,和他身后的四个绿衣婢女,因为他们都是八指魔教中人。

这个道人虽然只有四十二岁,但他在三十年前,便已凭一套地狱剑法,击败过无数武林高手。

那时候他只有十二岁。

江湖上,不少道人都喜欢用剑。

这个道人也不例外。

他从八岁就已开始练剑,短短四年之内,就巳练成了惊世骇俗的地狱剑法。

地狱剑法虽然只有九招,但这九招剑法变化之繁杂,却是令人意料不到的。

地狱剑法创自地狱真人。

地狱真人本是武当派的剑道高手,但他在五十岁那一年,悄悄地离开武当山,自立门户,创立唯我教。

“唯我”的意思,解释起来就是“唯我独尊”。

地狱真人在武当山,原号残星真人,他练的是太极剑法。

但他的太极剑法一直都没有练成,在武当派中,连辈份比他低的弟子,他们在太极剑法的成就上都越超过他。

为什么呢?

原来残星真人在武当山练剑数十年,并不是以太极剑法为主,他真正的成就,是在那九招地狱剑法之上。

残星真人终于练成了地狱剑法,同时更野心勃勃地,创立唯我教,改称地狱真人。

但唯我教还没有真的“唯我独尊”,地狱真人便已真的去了地狱,

继任教主的,是极乐道人。

但极乐道人对于唯我教的兴趣并不大,反而投靠在八指魔教门下。

极乐道人之所以对唯我教不感兴趣,因为唯我教在这几年中,备受武林群雄正义之师的攻击,当地狱真人还未逝世之前,这一个新崛起江湖的组织便已支离破碎,弄得不像样子。

地狱真人剑法诡异莫测,难逢敌手,那是事实。

但剑法厉害的人,未必就是个精明的领导者。

地狱真人创立的剑法虽然邪门,但他的剑法是成功的。

然而,唯我教的创立,却是他毕生中最大的错误,也是最大的失败。

尤其是宠信极乐道人,更是一个致命的因素。

地狱真人去世,绝非因病,而是中了毒的。

毒杀地狱真人的,就是极乐道人!

(二)

现在,极乐道人已非唯我教的教主,而是八指魔教两大供奉之一。

他在八指魔教中的地位,仅次于教主杜蛮。

极乐道人虽然是个出家人,但这种出家人,却使整个道教都为之蒙羞。

铁凤师很少骂女人。

但这一次,他一出口就已严重地伤害了那四个绿衣婢女。

但郝世杰与皇甫义都没有觉得他太过分。

这四个婢女,表面上看来很天真烂漫,但她们却是老江湖。

铁凤师也是老江湖,他是专杀武林败类的。

但这四个婢女,却是专向老弱妇孺下手的女强盗。

所以虽然他与她们都是“辣手之人”,但彼此的立场却是绝对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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