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打算把它们怎么办?”裴子慧眨着眼睛问道。
“养着。”裴子唐满脸欢喜。
“可是……”她想说人都吃不饱呢,哪有东西喂它们,而且也许这样的稀有犬类只食肉呢!但是当她看着裴子唐一脸兴奋的神情,又不忍给他浇冷水,于是吐出的话就变成了,“也许是本村谁家丢的呢,过一会儿就来找了,你要还给人家的。”
“不是,不是本村的。”裴子唐反驳,“本村一共就那么几条狗,我都是识得的。”
看来他是一个很喜欢动物的人,尤其是对狗情有独钟。
楚牧也点了点头,思索道:“我猜是从京城那边跑过来的。”
“这倒也有可能。”裴子墨表示赞同。
裴子唐一听是从京城跑过来的,自是不会有失主寻到这里了,不由喜上眉梢,拉着裴子慧的手就道:“妹妹,我打算养这两条狗了,你心思最多,你给这两条狗取个名吧!”
“对,是该有名。”裴子墨和楚牧也这样说着。
裴子慧咯咯一笑,“名字还不好取,这狗狗一黄一白,一个稍大一个稍小。根据这些,大一点的黄色的就叫大黄,小一点的白色的就叫小白。”
“大黄,小白!”裴子唐咧嘴就笑,露出两颗还没有长齐的门牙,双手一拍,喜不自禁:“就叫这名了,大黄和小白。”
这时院内就传来裴逸之的声音,“都围在那干什么呢?进来吃饭了。”
随即众人起身欲往院里走,裴子唐则笑嘻嘻地摸了摸大黄和小白的脑袋,说道:“大黄、小白,你俩在这等着,我进去吃饭,一会儿我会给你们带吃的过来。”
那大黄小白似乎听懂了一般,果真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用一双温和的目光瞧着裴子唐。
一行人这才进院洗手准备吃饭。
他们这一桌的午饭是粗面馍和青菜汤。
至于里面那炕桌上吃得什么裴子慧没有看清楚。
依旧如早晨那般,肖氏分饭。
待她分完了,正拿起筷子欲吃饭时,裴子唐端着碗凑到了她身边,诚恳地叫了一声:“大伯母!”
肖氏见他拿着碗,不由目光警惕道:“咋地?吃不饱?吃不饱也就这么多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别端着碗来我面前,跟个讨饭的似的。”
“唐儿,你要做什么?快过来吃饭。”段氏赶紧放下筷子叫他。
裴子唐咬了咬唇,吞吐了半天,才说道:“大伯母,今儿我在村口捡了两条狗,我想把它们养在家中,你就一顿多给我两个馍吧,两个就够,我喂给它们吃。”
“啥?”肖氏本就不耐烦的情绪,顿时演变成了狂怒。不但声音拔高了几倍,就连那手中的筷子也“啪”的一声砸到了桌上,直吓得她自己的两个女儿一愣一愣的。
“娘,你这是干啥?快吃饭。”肖氏的大女儿,14岁的裴子芙扯了扯她的衣袖。
肖氏却一把将裴子芙推开,指着裴逸之的鼻子就劈头盖脸地吼道:“他二叔,你说这事儿你管不管,咱们家现在已经这样了,前儿我和你大哥算了一下,就咱家那些田,秋收之后除了上交杂税的,再留出明年种田的种子,也就够吃一个冬天的。这连人都吃不饱的地,你们家子唐还要养两条狗,你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没容裴逸之夫妻说话,这肖氏就拍着大腿“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里屋吃饭的裴玉和叶氏闻声走了出来,没好气的问:“他大嫂,你这是咋的了?”
“哎哟爹娘啊!”肖氏双手使劲地拍着大腿,高声哭道:“你们说咱家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那四弟读书我啥也不说,砸锅卖铁也得供着,小妹偶尔买个布匹丝线,我也不能说啥,因为小妹都15了,秋后该张罗着给她找婆家了。三弟两口子我就更不能说了,宋亲家没少帮衬咱们,就说今年春天种地时种子不够,还是宋家给的。”
裴玉有点脸色泛青,沉声道:“他大嫂,你到底想说啥?”
“我就是想说老二是个一个手,活没我们干得多,可孩子却比我们那屋多。”肖氏缓了口气,又哭道:“领那么一个白吃白喝的楚牧回来不说,再过两个月弟妹又要生了,这生孩子就要坐月子,正是秋收的时候,她偏偏要坐月子。好!坐月子就坐月子,谁叫人家怀上了呢!这些事我都忍了,现在可倒好,那子唐居然还弄两只狗回来抢人饭,爹娘倒是来评评这个理,老二那屋这不是欺负人吗?欺负我姓肖的老实,欺负我娘家没人撑腰。”
说着又放声大哭起来。
段氏脸上僵硬得吓人,但还是走过去欲扶肖氏起来,软语劝道:“大嫂,子唐还是孩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过会儿我就让他把那狗弄走。”
肖氏则狠狠翻了个白眼,“他是孩子,你们也是孩子吗?”
说话间她竟狠狠地甩了一下段氏的胳膊。
肖氏本就是一个身材壮硕,力大无穷的妇女,孕中的段氏本就笨拙,再经她这么一甩,一个重心不稳,“哎哟”一声,就欲倒了下去。
“娘……”裴子慧惊得声音都变了。
裴逸之也赶紧唤道:“香瑶!”
众人大惊中,幸好裴子墨和楚牧一左一右将段氏扶住了。
段氏虚惊一场,抚了抚肚子,脸色已经苍白得有些吓人。
裴子唐见状,再也忍不住了。
他用力咬了咬唇,将手中的碗往桌上用力一摔,朗声道:“大伯母,那两个馍你不给就不给,何需说这么多挤兑人的话。你说我爹是一只手,他一只手怎么了?你倒是说说哪一样活比你们两只手的少干了?你们说牧子哥是吃闲饭的,那你们吃的兔子和山鸡都是谁打来的?还有你说我们家人口多,那你们屋里的人怎么不天天放牛,怎么不日日到田里拔草,为什么都是我们屋里的人在做?还有我娘生孩子怎么也会惹到你了……”
“子唐,休得和大伯母无礼!”裴逸之铁青着一张脸怒声喝道。
“爹!”裴子唐嘶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眼泪就滚了下来,“你们不说还不让我说,她都把咱们家欺负成什么样了,居然还反过来说我们欺负她。妹妹是怎么从山上掉下来的,还不是雨后山路滑,她却只扯着子芙姐走在前面,而把妹妹一个人甩在身后,妹妹年纪小自然追不上她们,所以心中着急,就一脚踩错了地方,才从山上跌下来的。”
裴子慧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却正好见到裴子芙的小脸已是面无血色。
“你胡说!”肖氏不但不哭了,反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瞪视着裴子唐道:“你妹妹是自己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的,与我何干?”
裴子唐也不示弱,喊道:“若不是你把她丢在后面不管,她会摔下来吗?你别说你没责任。”
“又胡说!”裴逸之在裴子唐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还不给你大伯母道歉。”
“我不!”裴子唐哭着喊道,随后又抓起桌上的两个粗面馍,说道:“这两个馍是我的吧?我不吃,我也要喂大黄和小白吃,我宁愿自己饿死,也不能将它们饿死。”
第009节: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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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唐拿着两个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段氏望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身子一沉歪坐在了凳子上。
肖氏翻着白眼,瞥着裴子唐的背影不屑道:“这是个什么孩子,真是的。”
而裴子慧则眼珠飞快转了转,也抓起桌上的两个馍,说道:“娘,这两个馍是我那一份,我不吃了,一个给您肚子里的弟弟吃,一个给二哥吃。”
说着将其中一个放到段氏的碗里,另一个握在手里准备给裴子唐。
段氏马上道:“慧儿你吃,你已经那么瘦了,不吃怎么行。”
裴子墨上前道:“我那两个也给娘肚子里的弟弟和外面的弟弟。”
“我也是。我那两个馍也给婶子腹中的弟弟和外面的弟弟。”楚牧接着话。
几人俱是这样说着每人两个馍的事儿,一旁的裴玉似乎看出了端倪,冷声道:“这是谁给你们定的量,一人两个馍?”
叶氏脸上一耸,瘪了瘪嘴没说话。
而那肖氏却假装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以掩饰脸上的难为情和不安。
别人没说话,裴子慧却一脸天真地说道:“祖父,谁给我们定的量我不知道,但是吃饭的时候一直是这样的,我们屋里的人都是每人两个馍,谁也不例外,包括整天务农的父亲以及怀着弟弟的母亲也是如此。不过父亲和母亲一般的时候都是只吃一个,把另外一个留给我们兄妹几个。”
裴子慧一脸天真无邪,似是并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而是在向大人讲述一件她所知道的事情一样。
而裴玉却是眼皮猛跳了两下,那嘴角也抿成了一道生冷的直线。
肖氏见状赶紧接话道:“爹,咱家的锅就那么大,多了蒸不下。何况咱家粮食确实不多,而且您和娘年纪大了,四弟又在读书缺不得吃食,小妹自小娇贵,也不能让她吃不饱,所以我们外面这两桌就凑和一下就行了……”
这话说得好像肖氏那一屋也是每人两个馍似的。
“大伯母,您那桌可没凑和。”关键时刻楚牧突然说道:“我记得您那桌一直都是放开肚皮吃个饱的,咱们家厨房那口大黑锅每锅能蒸60个馍,祖父炕上那桌,每顿饭约每人4个馍,6个人就是24个馍;而我们屋这桌每人2个,也是6个人,就是12个馍;这两桌总共加起来就36个馍,如果您说您那屋也是每人两个,那么就是10个,这加起来才46个馍,可是足足少了14个馍呢。”
“你!”肖氏瞪他一眼,解释道:“哪有那么准的,面团揉得大可能就少蒸了几个。”
楚牧摇头,反驳道:“大伯母,那大黑锅用的蒸屉是我做的,我做过精细的算计,无论那馍怎么摆放,一锅下来都足可以蒸60个馍,而且只多不少。”
这下肖氏无言以答,窘得满脸通红。
裴子慧则对楚牧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心想:原来这没去过学堂的天才不止裴子墨一个,这还有个数学天才呢!
屋里谁也不再说话,肖氏想对这个一向她都不喜欢的楚牧发火,但又碍于裴玉和叶氏在这里,一时不好发作。
过了好半晌,裴玉看了楚牧一眼,似问询一般地道:“一锅蒸60个馍?”
“是。”楚牧答。
“好吧!”裴玉瞪着眼睛点了点头,“以后全家上下不管是谁,读书也好,娇贵也罢,就算不姓裴的也一视同仁。一律都按人头算,每人三个馍。就按这个数蒸,谁也别抢谁的,不够吃的也别抱怨。”
“他爹,三个馍,清儿他恐怕……”叶氏开始担心自己那个读书的小儿子不够吃。
“你若担心他不够吃,那就把你的给他一个。”裴玉说完进了屋继续吃饭,屋外的人也都坐了下来。
裴子慧抬眼再瞅肖氏时,她握着那手里的馍就像在嘶咬仇人一般,恶狠狠的有些吓人。
午饭的小小风波过后,便到了下午。
裴子墨继续去山坡上放牛、看书和研习书法。
裴子慧则和楚牧还有裴子唐三人带着大黄和小白去了后山看看有没有什么山货野菜之类的东西。
大黄和小白很听话,一路紧紧跟在裴子唐的身后,若是因为嗅到什么东西而偶尔落队时,裴子唐一声吆喝后,就赶紧跑了过来。这倒是让裴子唐很是欣喜不已。
纵然欣喜,但却没有忘记中午那些不高兴的事,他一边走一边用脚踢着脚下的石块,嘟嚷道:“妹妹你来说说看,是不是因为爹和娘总是一再的忍让她,才会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怎么不敢欺负三叔和三婶,专门欺负咱们家呢!”
裴子慧也放缓了脚步,心想道:是啊,从早晨到现在大伯母已经闹了两场,还不知道晚上是个什么情况呢,一想到她说父母那些难听的话,她也气得直咬牙跺脚。而且像大伯母这种人是给她二两颜色就能开染房的主,绝对不能再纵容。否则父亲母亲只有被她踩在脚下一辈子了。
可是父亲顾虑手足之情,又尊她为大。
母亲则是相夫教子以夫为先。
他们几个小孩子又不便插话说什么。今天中午的事儿,楚牧从中揭了肖氏的短处,父母可能不会说什么,毕竟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而裴子唐可就不一定了,也许到晚上没人的时候,就要挨上母亲一顿揍呢!
裴子慧不由担心地看了裴子唐一眼,见他满脸纠结,一股恶气难平的样子,笑着说道:“二哥,你还气吗?”
“怎么不气?气死了!”裴子唐如大猩猩一样,捶胸顿足,满脑怨气没地方出的样子,“一想到她用那么难听的话说咱爹娘,我就气得牙根直痒,若是不让我出这口恶气,怕是我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直接被呕死了。”
裴子慧瞧他那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随即说道:“那我想办法帮二哥出气可好?”
“妹妹,你别闹了。”裴子唐身子一歪,心不在焉地靠在了一旁的大树上,有些沮丧地说着,“你才七岁,怎么帮我出气?难不成让牧子哥一箭射死大伯母。”
楚牧一愣,也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裴子唐发呆。
“那可不行。”裴子慧也驻足连连摆手,“害人性命的大事可不许做,这是要被告官杀头的。”
裴子唐见他俩认真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我就是一说,你们还当真啊!”
“不过我还真是有个法子能让大伯母那张不讨人喜欢的嘴休息几天。”裴子慧小小的俏脸极为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妹妹真有办法?”这下发怔的换成了裴子唐,他见裴子慧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也来了兴趣。想了一会儿,便微微扬起了眉毛,凑过来小声道:“妹妹最是机灵,你倒是说说看,只要不被发现,不惹爹娘动手打,我们就干。”说罢,又看了楚牧一眼,问道:“牧子哥,你呢?”
楚牧往树墩上一坐,扯了根野草衔在嘴里,道:“先让妹妹说说是什么法子。”
“这法子简单得很。”裴子慧一笑,抬手指了指小河沟边一只刚刚蹦跳过去的蟾蜍,“只要你们能给我抓一只这玩意。”
“癞蛤蟆?”裴子唐和楚牧大为惊讶,“要它干啥?”
她一脸神秘,笑着说道:“这你们就别管了,反正你们抓一只这个东西,放在大石上晒干,然后磨成份,再想办法让大伯母吃进肚子
去就行了。”
“哎哟!”裴子唐做了一个恶心的动作,“那癞蛤蟆看着就够恶心的了,不过能让她吃一吃这么恶心的东西听着就挺过瘾的。”随即又惊道:“妹妹,那癞蛤蟆不会有毒吧?你不会要把大伯母毒死吧?”
“这东西确实体内有毒腺,也可以炮制药材,但绝对毒不死人,只会让她不舒服而已。”裴子慧说得很自信。
“要这东西还不简单。”楚牧摘下背后背着的弓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一只癞蛤蟆当即就死在了他的箭下。
裴子唐走过去提起箭杆,将癞蛤蟆甩到一块大石上,咧着嘴说:“得!就放这晒着吧,明晚上咱们再来取估计就晒成干了。”
“不会被别的动物叼走吗?”裴子慧有些担心。
“妹妹放心,村头的野狗都不会捡了它吃。”裴子唐又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只死掉的癞蛤蟆。
她答应着,又快步跑到二人身前,伸臂将他们拦住,一本正经道:“牧子哥,二哥,咱们可事先说好。咱们大哥宅心仁厚,行君子之事,若是咱们这事儿被他知道了可就做不成了。”
裴子唐看了楚牧一眼,也郑重道:“不但做不成,可能还要告诉咱们爹娘。”
楚牧马上道:“我不说。”
裴子唐立马一笑:“牧子哥不说,大哥就不会知道。”
“那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