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王村最近出了一件大事,说是柳秀才家的柳芽犯了事,被抓走杀头了,据说连尸体都不给领回来。可怜那么小的孩子能犯多大点事呢,但是老百姓跟谁喊冤去,连她家里人都不啃声,族里也没派人出面,因此,消息传着传着也就淡了。
此刻,柳秀才家正在待客。
秀英穿着桃红鎏边对襟上衣,粉色高腰罗湘裙,淡扫蛾眉,口脂嫣红。整个人容光焕发,正半倚在一个男子怀中,娇媚的倒了一杯酒,“五郎,现在我们可算是心想事成了!”
这个男子正是王鹤青,只见他嘿嘿一笑,探手摸了一把,得意洋洋的说:“幸亏我在茶摊上看到了那丫头,陪同她的居然是村里王六远房亲戚家的小子,从前小时候在村里我们还一起到蓝水河里摸鱼,我就拦着他一打听,果然隐卫居然放那丫头回来了,我想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一路跟着,趁那小子茅厕的时候,赶了车就走。这不,麻烦我可是给你解决了,你要怎么谢我啊?”
秀英爱娇的瞟了他一眼,“人都是你的了,还要我怎么谢?郎君,奴家会好好伺候你的。”
王鹤青哈哈一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碧绿的玉佩,“这个是我在那个丫头身上取来的,你看看这玉质,这雕工,这个东西绝对值大价钱。你说那个丫头会不会有什么际遇啊?”
秀英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果然,看着比族长身上那块还要好。那丫头你处理的干净吗?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绝对不会有麻烦,我专门找的外地人贩子,特的嘱咐了务必卖到外地,越远越好。看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脑子又不灵光,真出去久了,恐怕连家都想不起来了。你还担心什么?”那男子漫不经心的喝完杯中的酒。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这心里终究不放心啊。”秀英放下玉佩,又斟了一杯酒,温柔地端到王鹤青嘴边,嘴里却冷酷无情的说:“我说你怎么不索性把那丫头弄死了,随便找个地埋了?”
王鹤青看着她妩媚的脸,心里却暗暗发怵,到嘴边的酒也喝不下去了,按住她的手,若无其事的说:“我这不是正好店里有些周转不开,你这里钱财方面最近又不方便,我想着反正物尽其用嘛!——你先别担心这个了,那丫头的嫁妆怎么处理的?柳秀才立的那个文书,可是个麻烦,族里也不省心。”
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秀英抬头自己饮尽手中的酒,“那件事我已经跟族里提过了,我琢磨着那两百亩田地想全占了也不可能,倒不如主动提出供奉一半给族里。昨个儿我跟二太太提的时候,说了老爷走的时候是不知道有了小桐,要不然也不会全留给女儿,看二太太那个样子倒是有些意动的样子,让族里出面修改文书,一切都解决了。何况这个丫头又是官府带走的,回不来也不能怪到我头上不是?”
王鹤青听了笑容满面,殷勤的帮她斟满酒:“还是娘子有办法,此计果然甚妙!”
秀英得意洋洋的饮尽,酒意上头,脸上起了两团红晕,眼睛水汪汪的,媚态横生,王鹤青看得心头一荡,伸手揽过……
那边奸情进行的如火如荼,这边柳新雅也正在水深火热里挣扎。
当日被扔进一个充满鱼腥味的地方后,过了很久,直到她感到腹中有些饥饿的时候,才有人进来,粗鲁的扯掉她眼睛上的布头。
使劲眨了眨眼,待适应了光线后,被屋内的情形唬了一跳。
只见她边上七零八落的躺着好几个女孩子,看着年纪都不大,都是跟她一样被蒙着眼,堵着嘴,捆绑着。然后一个体型矮小的男人正在一个一个扯掉每个人的蒙眼布。
然后就见他吊着三角眼恶狠狠的盯着她们,“都给老子放老实点,既然来了这里,我不管你们是自愿的还是有什么冤屈的,老子真金白银买了你们,你们就得给老子赚更多的银子回来,谁要是不识抬举,找不自在,别怪老子没提醒过你们!”说着,扯过一个人,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去把剩下的人都放开。”
只见这个身穿粉色小袄的女孩子眼里含着泪,吓得手脚发软,连嘴里的布都不敢自己先行取出。她哆哆嗦嗦的走到柳新雅身边,手抖了半天才算解开她身上的束缚。
柳新雅抖开发麻的手脚,抬手取出嘴里的布,警惕的看了四周一眼。
感觉身下一直在晃悠,再加上房间低矮,充斥着刺鼻的鱼腥味,还隐约听见有水声,她可以判断现在应该是在一条船上。
那么,看自己这个样子应该是被卖掉了,那个卖她的男子是谁?公子的安排吗?想到公子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似乎已经看透她骨子里的模样,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现在在哪里?已经远离蓝水县了吗?对了,还有小醅,它怎么样了呢?逃掉没有?
这时,之前说话的那个“三角眼”看着给人松绑的女孩慢腾腾的样子不耐烦了,野蛮的动手抽了她几个巴掌,那个女孩低低的抽泣着,吓得连大声哭都不敢。抱着头、弓着背缩成一团躲避着落在身上的拳头。
柳新雅看不过去了,动手解开剩下的人,大声说:“你不就让放开所有人吗?现在都解开了,你就停手吧!”
“三角眼”回头看了她一眼,干笑了两声:“这倒是个胆儿大的!老子吩咐你做什么了吗?今天就让本大爷教教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你记住强出头的下场!”话音刚落,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
柳新雅被踢倒在地,感觉到浑身上下无一不在疼痛,眼角的余光,看到其余的几个女孩子一个个都恨不得躲的越远越好,那个粉色衣服的女孩更是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头上被重重的锤了几下,意识开始恍惚,就这样要被打死了吗?“小醅,对不起,我可能要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的啊!”柳新雅喃喃的念叨。
“不行,你不能没义气先走,挺住啊,小雅!”小醅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来。
柳新雅精神一震,小醅!它就在不远!因为她们之间的传音是有距离限制的,只要相隔不是太远,她们即使中间隔着几道墙都能相互通话。
“小醅,真好,你没事!”柳新雅眼泪掉了下来。
“你挺住,我马上就救你出来!”小醅的声音有点吃力的样子。
第十一章 元宝
果然,很快就听得一个人慌慌张张的冲进来,大叫:“走水了!老大,快想办法!”
“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收回踢向柳新雅的脚,“三角眼”差点收势不稳摔倒。
“老大,是后舱那几桶油着火了,火势蔓延很快,怎么办啊!”手下音调都变了。
“三角眼”也顾不上舱里其他人了,抬腿就跑。
“是哪个家伙搞出事的,看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三角眼”一边跑,一边气急败坏的吼着。
这艘船是专做走私跟人口买卖营生的。一般油跟酒这种的东西,运输要求极高,正规的货运收费极贵,因此有些小商家为了省钱会找他这样的边缘船只偷运,费用能便宜一半,不过风险也是极高,若是出问题,一般是得不到赔偿的。但是利益的趋势还是使得很多商贩冒险找上“三角眼”这样的人。
柳新雅听得分明,知道是小醅弄出来的,便勉强支起身子,努力睁着被打肿的眼睛,吐了一口血水,心里暗自询问:“小醅,是你做的吗?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雅,你快找机会出来。火烧的很快,一时半会灭不掉的,你趁乱出来,记得往船头跑。”
柳新雅一惊,小醅居然做到这个份上!她试着坐起来,全身痛的像骨头散架了似的,尤其是胸口,似乎连喘气都抽痛不已。
这时已经有烟味飘进船舱了,她知道事不宜迟,连忙跌跌撞撞的冲到门口,幸好那“三角眼”走的匆忙,没锁上舱门。
柳新雅探头张望了一番,就见后舱人头攒动的慌乱情形。
她想了想,还是回头,对屋子里的女孩子们说:“你们也乘乱跑吧,这船着火了!”,话音刚落,舱里的人一个个惊慌无措,哭声顿起。柳新雅这一张口,带动嘴角的伤,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想到刚才这些人的冷漠,心寒不已,现在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她们了,自己连忙往船头跑去。
许是,船里的人都去救火了,船头倒没什么人在,柳新雅到的时候,连小醅的影子也没看见。
就听小醅说:“看船下面。”
柳新雅探头出船,就见小醅立在一条小船的船头上,对她摆着招财猫的架势。“快下来,趁现在走吧,等他们发现小船没了,就糟糕了!”
柳新雅知道耽搁不得,沿着船边上的绳索爬下来,上了小船,刚拿起船桨,就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请……请带上我吧!”
柳新雅抬头,就看见那个粉色衣服的女孩,也探着头出来,正看着她。
她怎么会跟着自己的?柳新雅心想,坏了,她是不是看到小醅了?连忙看边上,却见小醅神奇般的没影了。正疑惑着,就听见小醅着急的催促:“别找了,我在边上的筐子里。实在不行就带上她,快走,快走!”
柳新雅朝那个女孩招了招手,“要来就快点下来!”
就见那个女孩笨拙地溜下绳子,跳上小船,柳新雅递给他一个船桨,“会划吗?”
“这个……我没划过。”那女孩面露难色摇摇头。
柳新雅认命的叹了口气,“看着我,跟我一起用力,向后,对了,保持节奏……”
时间紧急,顾不得仔细教了,柳新雅认命的用力划着,终于小船渐渐远离了大船。
刚划出去没多远,就听后面一身怒吼,“船没了!天杀的,谁干的!”
柳新雅吓得又使劲划出了一段,直到看不见那艘冒着浓烟的大船,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逃出来了,累的手脚发软的柳新雅这才感觉到周身的疼痛,知道是刚才太用力,扯着伤口了。要知道这些路都是她一人在划,如果不是前世在皮划艇俱乐部打过工,她都不知道怎么划着这条小船离开。
这时突然想起船上的人,便悄悄问小醅:“咱们偷的不会是那艘船上唯一一条救生船吧?”
小醅声音有点不自然了,“那个——有可能吧。那些人那么坏,都把你打成什么样了?反正死有余辜,你还要同情他们吗?”
柳新雅默然,“船上还有几个被拐的孩子啊,最后关头,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不会考虑她们的死活的。”
小醅一听,急了:“你在怪我吗?我也是为了救你!你知道这船是干什么的吗?”
“这艘船是专门给那些肮脏的下等勾栏里送人的,你要是被送过去了还能活吗?就算年纪小还能缓两年,但是他们那些人的手段,你恐怕直接被训练成毫无意识的**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还有心情关心别人,那些无用的同情心还是多留一点给自己吧!”小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柳新雅听得手脚冰冷,难怪那个“三角眼”说要她们赚更多的银子给他,看他的行事作风,目的就是要训练她们这些人对他的绝对服从,看来自己那顿打就是杀鸡给猴看的。一阵惶恐之后,更多的是愤怒,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卖给这种人!
“小醅,对不起,我不该责备你的,你为了救我也是拼了命了……”对小醅,柳新雅感到深深的愧疚,也只有它是在不顾一切的帮她,那么小小的身躯做到这些,应该拼尽全力了吧!现在她已经明白,在这个世界里无谓的仁慈跟同情不会换来生的尊严,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靠自己。
小醅一直沉默着,柳新雅知道它在生气,可能更多的是在怒她的不争吧。
这边柳新雅在跟小醅道歉,在那边粉红衣服的小娘子眼里,这个小娘子的沉默让她有点慌,她怯生生的偷看了一眼,又马上低了头,见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再看着她脸上靑肿的伤痕,还以为对方是在责怪她在船上的见死不救,话说对方被打也是为了她呢。她心虚的抬起头,鼓起勇气轻轻叫了声:“姐姐,你身上的伤没事吧?多谢姐姐仗义相救,元宝没齿难忘!”
终于,这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成功的引起了柳新雅的注意。
“哦,算了,不必客气,你叫元宝?”
“是,我姓袁,叫宝儿,家里人都叫我元宝。我父亲是玉罗县袁家杂货铺的老板。”
“袁小娘子,我叫柳……”柳新雅报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虽然习惯性想报柳芽的名字,但是在不确定卖她的人究竟不是隐卫的人的情况下,还是小心为妙的好,“我叫柳新雅,我也不知道家乡在哪里,被卖过好几次了,这次是被拐到这里来的。”终于能正大光明的说出自己的本名了,身世什么的就模棱两可的含糊了一下。
“新雅姐姐,你叫我元宝吧,家里人都这么叫。我是……我是被父亲亲手卖掉的!”元宝开始抹泪了。
又是一颗悲情小白菜,多么狠心的父亲,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可能还不知道那些人贩子是做什么的吧?
“别伤心了,你想回家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玉罗县她是有印象的,是蓝水河上游的一个县城。
只见袁宝儿惊恐的摇头,“不要,我不要回去,父亲说了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回去他一定会再卖掉我的。新雅姐姐,别送我回去!”
“为什么你的父亲要这么对待你呢?”柳新雅很奇怪,杂货铺老板不算穷吧,怎么沦落到卖女儿度日了。
“我,我不小心……烫伤了长姐……”的脸,剩下两个字袁宝儿下意识地没说出口,但是,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第十二章 往事
片刻的恍惚之后,袁宝儿擦了擦泪水,接着说:“我阿娘本来是父亲的原配,一直无子,父亲便纳了妾,妾生了姐姐后,母亲也有了我,可是我母亲没几年就去了。父亲就把妾扶了正,二娘管家之后就一直看我不顺眼,连带着父亲也越来越不喜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为我定了娃娃亲,是镇上的大户人家,那户人家的主母跟母亲关系极好,从小就喜欢我,只等我及笄就过门。我本在家就是度日如年,二娘吃穿用度处处苛扣,便一直盼着到了岁数嫁了人,就可以离开那个家了,而且未来的婆母对我也是极好,逢年过节都处处关心着。谁想,二娘居然想让长姐顶替我的亲事,只因看中人家的家世地位,亲书上写的是与嫡女结亲,她非要说自己的女儿是嫡长女,父亲居然也被她说动了心,我气不过便跟她们理论,结果失手,烫伤了姐姐……”声音越说越轻,眼泪越流越多。
袁宝儿哭着述说,那天的混乱情形,再次涌入脑海,浮现眼前。二娘的咄咄逼人,长姐的嚣张任性,父亲的纵容偏心……
长姐嚣张讽刺的笑着,骄傲的看着她,居然叫她陪嫁过去做妾!屈辱愤怒之下,她看到丫头端上来的滚烫茶水,便拿起来泼向那张姣好的面容,然后冷冷的看着她在地上打滚惨叫,一种报复的快感超越了任何时候被欺负时的压抑屈辱。
之后面对的便是父亲的雷霆之怒,受了家法,被关进柴房。然后第二天便被捆着带到人贩子那里,父亲凶狠暴戾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半分怜悯之意,冷酷的挥着手让人带她离开,就像扔掉一块抹布一样毫不留情!
那样冷漠的眼神,她不想在面对第二次,所以她不想回去,不想再回到那样的家,不想再看见那样的家人。并且她绝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这下看看那个骄傲的姐姐怎么顶着那张变形的丑脸嫁去本来属于她的夫家!
只是没想到父亲最后会狠心把自己卖掉,还卖给了这样的人,想到自己偷听到的人贩子说的话,下等妓院,那是接待那些贩夫走卒的场所,居然是那么肮脏下流的地方,她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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