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线从树的枝叶上透射而下,轻轻打在他的身上,于他周身染了层光边。他站得笔直,身形挺拔,被打湿的作训服在光线的照耀下,颜色更深了几分。
宁静、儒雅,衬着风景,美如画。
而周围匆忙跑过的人,与他这一方天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见她来到岸边,安辰微微俯下身,朝她伸出了手。
墨上筠看了一眼,没有伸手。
双手撑在岸边杂草上,轻而易举地跃上了岸。
手还停在半空中,安辰的视线一刻都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他轻轻地喊她,“墨墨。”
墨上筠站起身,凝眸看他。
安辰顿了顿,将手收了回去,站直了身子。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微微低下头,墨上筠紧紧拧着衣袖,云淡风轻地问他。
“等你。”安辰一字一顿道,神情极其认真。
特地跑到第一拨人之中,查遍了所有人之后,意识到墨上筠早已落到后面,他便一直在这里等她。
“有话说?”墨上筠淡声问,连头都没抬一下。
衣袖上的成水柱往下掉。
拧完左手的,再拧右手的。
“一来一回,我游完了。”安辰低眉敛目,神情满是谨慎和温柔。
他有点担心,墨上筠会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墨上筠有这个能力。
他还担心,墨上筠还是不肯原谅他。
顿了下。
墨上筠拧完两只衣袖,微微抬起眼,盯着安辰想了会儿,才想起除夕夜那晚,曾让他来回游湖的事。
安辰略带担忧地盯着她。
刚刚游过一条河,还是负重,墨上筠身上湿漉漉的,压在作训帽下的头发都湿了大半,有一缕缕的发丝紧贴在额头、脸颊、颈部,衬得皮肤愈发的光滑白皙。
她的底子一向很好。
可,她自己却从不在乎。
此刻她抬着眼,眼眸被河水浸湿,染了层湿润,愈发的闪亮,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着闪耀光芒,而,被那双黑亮漂亮的眼睛,总是让他莫名的心悸。
“知道了。”
墨上筠拍了拍手,闲闲地应声。
“我——”
“有事以后说。”墨上筠打断他。
安辰顿了顿,也意识到眼下谈儿女情长有些不合时宜,考核的事更要紧。
于是,他道:“一起吧。”
“行,跟上。”
墨上筠倒是爽快地答应了。
随后,背着并不防水的背包,沿着道路往回跑。
速度倒是不算快。
安辰紧跟在她身边。
不远处——
路过的牧程和澎于秋,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
“看样子,名花有主啊。”
澎于秋把玩着手中喇叭,没忍住八卦起来。
“不像,”牧程一脸沉重地摇头,“我记得,当初选拔安辰的时候,墨上筠就是队长临时邀请来的教官,但是对安辰可一点儿都没留情。”
说到这儿,牧程又有点底气不足,慢吞吞地补充道:“不过,那时候所有人都被她给灭了,也不能证明什么。”
“要不,”澎于秋伸长了手臂,撘住牧程的肩膀,幸灾祸地挑眉,“找个机会,跟队长说说?”
牧程朝他粲然一笑,“友情提示,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言外之意:想跟队长八卦这个,你特么绝对是去找死。
“……”
澎于秋哑然耸肩。
“话说回来,你跟那个叫梁之琼的……”牧程忽然一脸坏笑。
“咳,”澎于秋轻咳一声,立即换上了正经严肃的表情,一板一眼地朝牧程道,“工作期间,不谈私事。”
牧程咬牙。
墨上筠跟在中间一批,从水潭边缘跑过,丢下背包,回到了终点。
没有人集合。
澎于秋的命令,一结束,就可以散了。
安辰一直跟在墨上筠身边,安静得很,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甚至都没问,墨上筠为何要保留实力,让排名如此落后。
在他看来,墨上筠能够让他跟着,就证明他们的关系有所进展,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拜拜。”
墨上筠正了正帽子,语气敷衍地朝安辰告别。
跑了五公里,身上的衣服基本干了,短发和作训帽也有七八分干。
“墨墨……”安辰下意识喊住她。
墨上筠只手放到裤兜里,微微侧过身来看他,神情慵懒。
“什么事?”墨上筠挑了下眉。
“点开饭。”安辰稍有犹豫。
“我知道。”
墨上筠淡漠道。
安辰张了张口,本想说能否找她一起去吃,可话到嘴边,想到墨上筠跟他屈指可数的吃饭次数,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力感,话也咽了下去。
“没事了。”安辰低声道,神情里带着明显失落。
“喂。”
墨上筠忽的喊他。
安辰立即看着她,眼神专注认真。
“向前看,别回头。”
漫不经意地声音,似是在提醒,又似是在嘱咐。
安辰一晃神,定睛去看时,墨上筠已经转过身,抬手摆了摆,步伐闲散地走向女兵的号帐篷。
定在原地,安辰愣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向前看,别回头。
真能做到的话,那就好了。
安辰不由得苦笑。
……
上午十点,一辆吉普车,行驶进了营地范围。
周围来往行人众多,偶尔有人朝吉普车的方向看上几眼。
很快,副驾驶后面的车门,开了。
走下一抹高挑妙曼的身影。
穿着一身丛林作训服,戴着一顶圆形作战帽,纵然是与他人无异的装扮,可往那里一站,却自然而然地吸引着目光。
长得漂亮,五官立体,身材好,气质佳,利落帅气。
取下墨镜,季若楠用手指勾着,手肘搭在副驾驶位置打开的车窗上,继而微微探下身,抬眼看向坐在驾驶位置上的阎天邢。
“阎,谢了。”
唇畔含笑,季若楠笑着说了一声。
然后,站起身,朝朝气蓬勃的帐篷看了一眼,继而大步流星地离开。
整个过程,阎天邢看都没看她一眼。
甚至,没急着下车,他直接摁了按钮,右边的车窗自动关上。
与此同时——
号帐篷。
墨上筠刚一走进去,就注意到自己“与众不同”的床铺。
她的步伐停了下来。
不是离开前整洁的模样,豆腐块成了豆腐渣,全部垮了,成一团堆在床上。
乱糟糟的,可谓惨不忍睹。
有意思。
墨上筠唇角一勾,眼底萦绕着杀气。
冷不丁的,帐篷内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气,直逼人心,冷得让人发颤。
005、我这人呢,有仇必报()
帐篷里有三个人。````
刚洗完头发正在擦拭的倪婼。
洗漱完抱着脸盆回来的林琦。
正在自己床边叠被褥的郁一潼。
可,在感知到那股冷彻心扉的寒气后,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下意识朝站在门口的墨上筠看去。
倪婼将毛巾搭在脖颈上,看了眼墨上筠,又看了眼她的床铺,冷不丁有些幸灾祸。
让你嚣张,让你得意。
总有人来治你!
“我的被子,怎么回事?”
墨上筠看着林琦,慢悠悠地问道。
林琦反应过来,看了梁之琼的床铺一眼,暗示的很明显。
墨上筠了然地挑眉。
犹豫了下,林琦微微凝眉,提醒她,“不准打架斗殴。”
“知道。”
墨上筠拍了拍手,声音慵懒随意。
却,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危险。
见她这模样,林琦愈发同情她的隔壁床了。
这顶帐篷里,惹到谁,都比惹到墨上筠要好。
说曹操,曹操到。
去洗了个澡隔壁床,掀开门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走进一步。
忽然感觉到一道不明意味的视线。
步伐顿了顿,隔壁床偏了下头,朝身侧看了过去。
有点眼熟的女人,列队的时候,站在她右手边,中间隔了一个位置,因为气质有些突出,遂多打量了几眼,有些印象。
不过,刚开跑,她就落在后面,便没去在意了。
眼下,出现在帐篷里,她起床时又没印象的话……
隔壁床扫了眼被她掀开被子的床铺。
应该就是那张床的床住了。
“什么名字?”漫不经意地一声问,却带着极其沉重地威压。
“梁之琼。”
隔壁床条件反射一般地回答。
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不对劲,不高兴地皱了下眉,同时剜了墨上筠一眼。
墨上筠眯起眼,眼底萦绕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似是很和气地模样。
视线在梁之琼身上游离。
很典型的美人胚子,脸型漂亮,眼睛有神,皮肤白皙,刚洗完澡,换了身干净作训服,没有带帽子,一头湿发乱糟糟的垂落下来,不邋遢,倒是有几分凌乱美感。
眉眼挑笑,露出几分痞气,墨上筠伸长了手臂,直接揽住了梁之琼的肩膀。
近乎下意识的,梁之琼欲要甩开她的手,可搂住她肩膀的手力道很紧,她肩膀只能小幅度地动一动,根本难以反抗。
梁之琼倒吸一口凉气。
“听说,”墨上筠靠近她的耳畔,微微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森然之意,“我的床铺,你弄乱的?”
悠悠然的语调,不闹不怒,可每一个字里,都夹杂着威胁。
梁之琼的心,稍稍沉了几分。
然后,恢复正常。
“是我,”神情傲然地回答,梁之琼抱着装有衣服的盆,一偏头,冷飕飕地盯着墨上筠,语气里毫无惧意,“你想怎么样?”
“两个选择。”墨上筠拍了拍她的肩,神色悠然,一字一顿道,“一,把被子叠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二,结个梁子,我自己叠。不过,我这人呢,有仇必报,我估计,你以后的日子过的会有点艰难。”
“你……”
梁之琼肩膀的力道用大了些。
然,不动分毫。
眉头皱起,梁之琼眼底燃起怒意。
她今后的日子过的会有点艰难?
呵!
力气不小,口气也同样大!
冷哼一声,殷红的唇角勾起,梁之琼冷笑道:“那就结梁子好了,我等着你的报复。”
话音落地。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调侃地女声,“什么报复啊?”
这声一出,包括墨上筠和梁之琼在内,另外关注她们俩的三人,也顺其自然地看向门帘。
很快,一只手抓住门帘,掀开,有道人影走了进来。
身着陆军迷彩作训服,颜色接近于教官穿的那种,头上戴着一顶圆形战斗帽,帽檐有些宽,遮掩了额头,其下是一张立体漂亮的脸,干脆利落的气质,举手投足毫不拖泥带水。
墨上筠扫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季若楠。
大抵是女兵的教官。
她没什么兴趣。
拍了下梁之琼的肩膀,她将手臂收了回来,然后放回裤兜里,不紧不慢地来到她的床铺旁。
再次看着凌乱的被子,墨上筠眉头拧了拧。
“墨上筠。”
季若楠盯着她的背影,喊她。
墨上筠抓住被子的一角,连头都没回,懒懒出声,“什么事?”
“没什么,”季若楠笑了一下,继而正色道,“跟你打声招呼。”
墨上筠身形一顿,干脆没有搭理,专心地叠被子。
林琦看了眼墨上筠,奇怪她并没有当场跟梁之琼计较,也纳闷地看了眼季若楠,只觉得季若楠对墨上筠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
倪婼和郁一潼都没动作,倒是梁之琼,撇了撇嘴,把脸盆往桌上一丢,去拿衣架晾衣服。
盯了墨上筠看了半响,季若楠收回视线,拍了拍手,吸引着帐篷内其余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就墨上筠连看她一眼都没兴趣。
“来,自我介绍一下,”季若楠道,“我叫季若楠,你们第一阶段的教官,暂时住在号帐篷,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能愉快相处。”
“季教官好!”
倪婼规矩地打了声招呼。
然,整个帐篷内,也就她一个人的声音。
其余人都沉默以对。
“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季若楠耸肩,注意到那个空余的空间,想起牧程跟她描述的事,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去拿床和被褥。”
床和被褥昨晚就被收了回去,她还得找负责生活用品的助教去要。
有点麻烦。
看着她又走出了帐篷,倪婼觉得有点奇怪,感觉她自己去拿床和被褥,却一点儿都不生气。
莫名其妙的人。
林琦和郁一潼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做着各自的事。
不多时。
梁之琼晾完衣服,走了回来。
进门后,第一眼就朝墨上筠的床铺看去,人已经不见了,可被褥都已经重新整理好,如同艺术品般。
想起先前墨上筠的威胁,梁之琼有点不高兴,直接朝墨上筠那张床走过去,一伸手,就想去抓那床叠得漂亮整齐的被子。
但,手还没碰到被子,就听到正在隔壁床整理被褥的林琦冷冷提醒,“你再动她的被子,她就不是跟你勾肩搭背那么简单了。”
手停在半空,梁之琼抬起眼,看着林琦,嚣张地挑眉,“就算我又动了,她能做什么?”
话刚说完,手往下一伸,抓住被子一角,如法炮制地将被子掀开。
林琦同情地看她,眼神里写这四个字——
你、死、定、了。
丢了被子,将手收回来,梁之琼拍了拍手,眼神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林琦收回视线,回过身去,整理着自己的被子。
反正也提醒了。
梁之琼自己不听,至于会有什么结果,让她自己承担便是。
见林琦没再搭理,梁之琼索然无味地走回自己床铺,开始叠她的被褥。
她不喜欢叠被子,自然,任何步骤都很敷衍。
“你跟她很熟?”
郁一潼走过来,朝林琦询问。
“谁?”
林琦检查着叠好的被子,用手将棱角给理出来。
郁一潼凝眉,“墨上……什么?”
“墨上筠,”林琦看了她一眼,继而道,“她是我们副连长。”
顿了顿,郁一潼将“墨上筠”这三个字记在心里,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郁一潼。”
“林琦。”
理好棱角,林琦直起身,对上了郁一潼的眼睛。
从昨晚开始,她就关注过这个人,行为作风都很干脆,虽然先前是跟那三人站在一起的,但气质却格格不入。
在今早的考核里,郁一潼也一直名列前茅,跟男兵比起来都不相上下。
她们俩几乎是同一时间回到原点的。
估计,彼此对对方都有些印象。
“你跟她也有渊源?”林琦问。
“被她惨虐过。”郁一潼坦然道。
林琦一想,点头,“可以想象。”
“看样子,”郁一潼停顿了下,“她在你们连队,也很凶残。”
轻轻摇头,林琦肯定道:“不,她很好。”
连队里所有人,都是墨上筠的死忠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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